王峰阿姨匆匆赶来,她老公也跟在后面,因为,有许多东西,两个人手上都是满满的。
他一进来看见我们,眼睛通红,紫上,慕夜,东西放在地上就快步向我们走过来,扶住我的双肩,仔细看,紫上长大了,都当妈妈了,你爸爸要是知道————眼泪流下来,一手又去拽住慕夜的胳膊,慕夜————我和慕夜都淡淡地看着激动的她,说实话,没有什么感情,我们落难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她可能也感觉到我们的冷淡,手稍稍松了送,平复了下情绪,还是先把这些东西给你们吧,这些都是你爸爸准备送给你们的十七岁生日礼物,可是————我本来准备你们十八岁的时候连同文件一起给你们的,过几天不是慕夜的生日吗,既然现在什么都要捅破了,就现在带过来吧——这是汉代的凤鸟玉带钩,你爸爸从法国拍卖过来时还直说慕夜一定喜欢,紫上,这是你爸爸给你搞到的一幅陈俊穆的《骡子的故事》,你原来跟他说你想要那幅《斗鸡》,可惜,别人先下手了,你爸爸还说陈俊穆他也很欣赏,以后,他还有作品他会为你留意,————哦,还有这,奥迪的玩具车,这是辆赛车的复制品,铝制结构骨架和真皮座椅、装饰,可拆卸方向盘,铝制车身和液压双盘式制动系统,限量制作999辆,是奥迪新年庆厂商送给你父亲的,————看着这些东西,就像看着我们的过去————爸爸,你听说过陈俊穆吗,陈俊穆?有点点印象,我最近看到他一幅画《斗鸡》,很有意思,那里面有一种率性、宽厚、不猥琐的气概。
我还挺欣赏他说的话,‘人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不管你肩负了何种使命。
那既是你的痛苦。
也是你的骄傲。
’多好!呵呵,我的小紫上也会体意赏境了,好,爸爸一定好好去看看他的作品,倔强地就冷眼看着摆在桌前的东西,这些,各个价值连城,可,没有一件现在是温暖的,心,被伤了,再贵重的心意又有何用?我和慕夜依然淡漠的模样,最终触痛了唐亦,他痛心地走过来,王峰,你直接把文件给他们看吧。
紫上,慕夜,你们家的一切从来没有人动过。
几大本文件,慢慢全都展现在眼前,王峰开始象秉着她的职责一样件件给我们介绍,这是‘憬行’在澳洲的资本运作,地产,证券————这是‘憬行’欧洲分部的运营情况,————这是亚洲部分的————这是你们家祖产————这是紫上母亲名下的资产————这是慕夜母亲名下的资产————这是你父亲在香港用慕夜名义投资的基金————件件历历在目!可,让我们不可置性的是!所有文件的签名档,全是两枚印章:鲜红的紫上和慕夜!你父亲过世后这一年,集团运作一切正常,都是由路唐先生亲自监管,所有决议最后的定板都要有这两枚印章。
根据你父亲的遗嘱,路唐先生监管直到紫上慕夜成年,18岁后,紫上慕夜收回印章。
遗嘱?爸爸的遗嘱不是说————我震惊地抬头看着唐亦!清清楚楚记得,他宣布遗嘱那天,就是一张张让我们心碎欲裂的协议!那才是我伪造的,我跟了你父亲一辈子,他的签名要学来并不难,为什么,这样有意思吗,慕夜的眼睛已通红,慕夜,紫上,这才是你们呢父亲真正的遗嘱,也许,看完后,我接下来的话,你们才能理解,他从一份单独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份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放着一张纸,那张纸有些皱褶,很旧————上面,是爸爸的手写,自己并不是很工整,而且,仓促————————我自知自己的生命将要结束,最放不下心的当然还是我的紫上和慕夜,————我能留给他们一笔巨大的物质财富,可是,精神呢————谁来教导他们?谁来领着他们成长?我很担心,也很后悔,更加惭愧————他们之间那样不合理的情感,————不能怪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唐亦,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信任你,请你为我做一下两件事情:一、联系路唐先生,请他代为监管集团直至两个孩子成年,他值得信任。
二、帮帮紫上和慕夜,让他们回到正常的情感轨迹,————原来,爸爸都知道!我和慕夜————看着手里的纸条,我的眼睛赤红!这是谁的错,谁的错————飞机坠毁时,因困在山区,搜索就用了三天。
这架私人飞机你父亲使用了四年,应该说很安全,主要是那天天气突变————飞机刚坠毁时,并没有发生爆炸,所以,机上的人员尽管都有受伤,可没有死亡,————你父亲当时受伤过重,再加上他本来就有高血压,如果是一两天也能撑着挺下来,可是三天————据他的随行秘书任凡说,你们爸爸的情况是在第三天中午开始恶化,那时搜救队伍还没有来,你爸爸可能也知道不行了,就勉强写了这张算是遗嘱的纸条交给了任凡,————我知道,他肯定还有许多话想说,可,不行了————说着,说着,唐亦落下眼泪,我和慕夜早已泪流满面————紫上,慕夜,你们爸爸用心良苦啊,我们这些跟了他一辈子的又何尝不想为他尽心尽力?————你父亲说路唐先生值得信任,说实话,刚开始我们还都不信任他,也考验过他,可,事实证明,你爸爸的眼光真的很准确,路唐先生这一年来也不可谓不为你们两付出心血,————你父亲的遗愿你们也看到了,他希望你们两结束这————我们能想到的,只能是趁你们小,分开最好,说实话,当时紫上离家,我们在暗处看着也心疼啊,这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可,这又何尝不是方法?让你们吃点苦,受点磨难,然后,知疼知难了,再好好领回来教育,准备一个送去英国,一个送去法国,————可是,怎么想象得到会冲出个胡小让————胡小让————我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紫上,这是事后和你说,这个人对你————他和路唐先生来讨要你的抚养权时,路唐先生怎么可能答应,他在路家门口整整坐了三天三夜————路先生让他跪在你父亲灵前发誓一辈子好好照顾你,他跪下了————他所有的资产,现在全是你的名字————你们儿子的抚养权,路先生要求永远属于你,他答应了————我已经哭的不能自已。
本来确实想的很好,你和胡小让就在北京安家,让慕夜在武汉完成学业,然后选择自己的路————可,应该为公憬先生高兴还是悲哀呢,他的一双儿女确实如此不同凡响————谁的错?这是谁的错————我哭着蹲在了地上。
143紫上,紫上,慕夜跪下来从后面抱住了我,他的脸埋在了我的颈项,一片湿润,用仅有我们两能听到的声音,是我们错了吗,怎么这么难,————怎么这么难————那样的哭声,那样的压抑,那样的无助————就象爸爸走的那个夜晚,清冷的车站,模糊的白炽灯,我的弟弟就是这样————那时,我也是这样抱着他,——慕夜,怎么会?人生来就算是孤独的,你的孤独也是双份的,你还有我啊,——————慕夜,我不是你最好的伙伴,最亲的骨肉吗?————————慕夜,爸爸走了,可是,我觉得这只是断绝了他与俗世的视听,他度过死亡的桥梁后,一定有另一种能量恢复他穿越时空的气息,一定有另一个空间延展他灵魂的轨迹和里程。
我们都不孤独,爸爸一直会在我们身边,在我们这里。
————我是怎么对他说的?!我怎么能让他陷入那样的绝望?!擦干眼泪,我转过头扶起他的头用手为他揩干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尽,看见他这个样子————我的弟弟,我的慕夜————我的泪重新掉下来,有什么错,我爱你,有什么错,————就因为我们血脉相连——我终于哽咽地说不下去,慕夜听到这却突然泪如泉涌,猛地抱紧我,唇,紧紧地咬在我的肩头!慕夜,我知道你有多疼,你有多疼,你咬在我肩头的重量有多重,你心中的疼就有多深,————我怎么可能放弃你?怎么可能————有一种爱叫相依为命,有一种刻骨铭心就叫破碎,我们在别人眼中是破碎的孩童,甚至丑陋,扭曲,可,这就要放弃吗?我是疯狂,你就是慈悲,我开始绽放,你是玫瑰。
这是一种天长地久的相互渗透,是一种融入彼此生命的温暖。
不放弃!不放弃!即使是没有结局的悲剧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依然会一直走的下去————因为,彼此是彼此,无处可逃的宿命!紧紧地扣着他的五指,我勇敢地牵着我的弟弟站在世人面前,谢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我们伤害过的,我们道歉,我们辜负过的,我们真诚地请求你们的谅解,我们分不开,什么力量都分不开,父亲的责任,父亲的愧疚,父亲的期望————这样沉重的包袱就让我们一辈子背负吧,来日,去到世界的那一头,再去与他忏悔。
我们不在乎你们用什么眼光看待我们,我们只知道,从出生起,打断骨头连着筋,打断筋还连着血脉,我们不能没有彼此,沉重的十字架就让我们两个人你共同去背负吧,与任何人无关,这是我们的宿命。
牵着他离开,紧紧相扣的十指,还有抬头明媚的阳光,心,坚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宁林没有继续起诉路凯程,回美国了。
临行时,他瞄着我,突然推了下我肩膀,酷!紫上!我收回我先前说过的话,你很漂亮,牵着慕夜的时候最漂亮!我微笑着给了他一个送别的拥抱,谢谢,非常感谢你,尽管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
他哈哈大笑2朝我们潇洒地摆摆手,走了。
至于路凯程,那是心上一辈子的伤————我和慕夜跪在路宅前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沾,古人说负荆请罪,那是一种真诚的心意,我们也是如此。
路唐出来过几次,起来吧,这也不完全是你们的错,做大人的也有考虑不够周全的地方,这不仅仅是为我们,也是为父亲,向您和您的家人请罪,他的一双儿女让您操心了,我们提出将憬行大陆10%的股份以父亲私人名义送给路家作为这一年抚养的报答,路唐拒绝了!接受了,你父亲遗嘱中那句‘信任’还有什么意义啊?也许,我和慕夜这辈子对路家的亏欠是注定了。
育霆的格斗入会费慕夜也如数退还,确实没有动用家里一分钱,全部用他一年通过蒙娜阿姨在美国购买的基金和股票收益。
我们和唐亦商量好,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到美国生活,毕竟,那里,是我们十六岁以前生活习惯了的地方。
动身的前一晚,就像将近两年前我们绝望的从这里搬出一样,我和慕夜再次彻底打包,这些东西,在我们过去后会陆续托运回去。
我们将继续生活在纽约上东区,现在想想,这近三年的经历,真像一场梦————紫上,你这回美国了还要读一年高中啊,真是和那晚一模一样,当然少不了舒乙!他在帮我们捆书,恩,当然,美国还不是要考大学,杂家有钱,也不能那样挥霍是不是,我扒了扒头发,给一捆书利落地系了个结,啧啧啧,这紫上是真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啊,慕夜,你说你姐能这样‘正常’几天?慕夜一个捆成团的绳子向他砸过来,舒乙,你又想被烤成‘烧猪’是不是,紫上‘不正常’的时候食欲最好,就喜欢啃你这样厚皮厚脸的,就是!我还在旁边一皱鼻子,瞪他!舒乙腆着脸直摆手,领教领教!你说这世上谁搞得赢你们姐弟俩儿?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啊,慕夜我是知道,他做什么都优秀,你们家那么大笔家产今后估计是指望不上紫上去操心了,肯定是慕夜的事儿,那你呢,紫上,你读完书出来做什么呢,全职玩家?这时,我到没和他再开玩笑,一边继续捆着书,说,怎么还能玩呐,是要长大了,我准备去考医学院,出来做个儿科医生,你不知道,小孩子生病了多难受————突然,没有了声音,使得,想到了害虫,胡小让,你看害虫哭这厉害是怎么了,他是不是病了?怎么会生病,我们把他照顾的这好,他这是饿了,又想贴在他妈妈胸前撒娇了,你啊,真是还是个小不懂事儿的,儿子的心思到现在还没摸清楚,他要以后真病了,还保不准你想到啥呢,哎呀,你说这可咋办,他要以后真病了,我真不知道————傻丫头,那为了你儿子你就学医呀,先学儿科,儿子长大些,再学别科,总之,你儿子一辈子无痛无灾多好,呵呵,是呀,害虫有福咯,你老妈就是大名鼎鼎的全能医师————想着想着,眼睛就发酸,不能想,不能想,不能想————慕夜和舒乙在那边说笑着别的话题了,我抹了下眼朝他们微笑的望去————离别的日子总是感伤,看着空空的宅子,又是人去楼空————紫上,我们以后会非常幸福是不是,我望着他,微微弯起唇,点点头,幸福。
他牵着我上了直升机,飞机在轰鸣声中冉冉升空,看着地面的宅子越离越远————也许,我再也不会回来,也许。
————突然,眼睛有些酸涩,连忙合上眼,害怕————那些叫不舍的东西流出————一路上,都是机器嗡嗡的声音,一路上,我都闭着眼,一路上,慕夜都紧紧握着我的手!好久,感觉飞机在下降,到了吗,慕夜说我们先乘直升飞机飞去上海和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家辞行,然后唐亦会在那里等我们再乘私人飞机回纽约。
紫上,飞机已停稳,我听见慕夜喊我,慢慢睁开眼,下来吧,我们去讨债!讨债?!我糊里糊涂,他把我抱下来,放在地上,我看见四周————已经彻底傻了!这,这,这哪里是上海?!这明明是北京胡小让他们家顶层!!慕夜!————我突然紧拉着他的胳膊停住!他却拽着我使劲拉着使劲往前走,先别吵我!让我好好想想,待会儿该怎么说——突然站住,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他们家钥匙一般放哪儿?我彻底被他搞糊涂了!可还是指了指鞋垫儿靠角落处,啧,这是你的风格是不是,跟你说钥匙放这儿太老套,等会儿跟胡小让说让他在门口做个报箱,下面————他熟练地弯腰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插进去,又回头跟我做了个嘘,门开了,————他指了指门口的鞋,无声地对我做口型说,在家,看到眼前骤然熟悉的一切,我突然紧张起来,站在门口愣着止步不前,慕夜皱着眉头一把拉过我,小声说,你咋讨债还怕?一把又用力把我扯进去,人呢,————恩,房子还算大,————太小,住不惯————洗手间,要重新装修————也不知道他嘴巴里叨叨什么,他拉着我整个屋子转悠了一圈儿,路过婴儿房时,我再也忍不住!偏开的一小门缝里,我一眼就看见我的小害虫正香甜地睡在摇篮里!我就要冲进去!慕夜却紧紧地抓住我!你再忍会儿!再忍会儿!等咱们跟他把条件谈妥了,这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红着眼硬被他生拉硬拽的走到书房前,推门前,我的弟弟的狠狠地瞪着我,紫上!你要记住!以后,什么事情都是我对!你要向着我!听见没有!你儿子都不能和我争!我看着这样奇怪的慕夜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在这时,他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就像霸王踢馆一样!谁?————如果不是这样的境地,我真会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胡小让,他这是什么表情?我们是价值连城的外星人?还是天上飞下来给他散财的神仙?他用得着这幅模样吗————别,千万别,你眼红个啥,你说你个大男人眼红个啥?!可更让人吃惊的是,慕夜————他还是那样大力的拉着我的手,一步踏进去,绝对像个霸王,姓胡的!听着,今天这话我只说一遍!我姐离不开我,我们打死了也不会分开的,所以,你想留着她,就必须把我也留下!这是绝对的!不容商量的!所以,现下的状况是,你一个人要养三个人,她,她儿子,她弟弟,这三个东西是一体的,你想好,绝对不能拆分,而且,一样就得一辈子,你想好啊,如果不行,现在就吱声,我们三个好赶紧去找下家!当然,也考虑到你的生存状况,你的钱现在都写着她的名字,————这也好办,她现在明显比你有钱得多,顶多就来个‘垂帘听政’,把使用权下放给你,可,决定权她拍板!我也很公平的啊,我的钱也都给她,同样,也也有使用权,决定权还是她!恩,至于还有些细节,我只说一遍的话里就不涵盖了,这样,还是给个你选择的机会,如果,你同意,现在就跟我出来,咱俩先把今后的生活细节敲定了,紫上,和那害虫————算了,他们不懂事儿,只行使个知情权就算了。
如果,你不同意,也好办,现在就只说两个字,‘不行’,我们三马上走!还是请你快点决定,飞机在顶楼————慕夜话还没说完,他就举步往外走!我看啊,像个愣头愣脑的傻子!眼通红————慕夜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去,然后,扭头朝我无奈又勾人的一笑,这个家从此是咱们的了,多好!笑地得意的晃出去了。
我站在那里早已泪如雨下,慕夜————慕夜————擦着泪走到刚才胡小让坐着的桌前,本想缓缓神,好好消化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却看见桌上————他的笔记————伸手,给不了你满捧的月亮抬头,给不了你满目的山光合身,给不了你今夜三?无幕的梦乡缘分和概率是一回事儿吧心痛,给不了你我后半生小一万个日子紫上,我唯一孩子的妈妈我如此爱你————泪水,再次奔涌而下,轻轻吻上信笺,阖上眼,足矣,一生!(全文完)番外一胡小让 一小让,刚才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不错。
比起紫上呢,她比紫上漂亮。
我微笑地渡了一口酒,实事求是说。
他们现在但凡在席间谈起某个女孩或女人,都会问我诸如类似问题,和紫上做比较,这不新鲜,一个男人定了,另外一些人还在飘儿,他自然希望低下头看看定了的那个什么态度,有些作弄,有些不怀好意,男人都有这样的根儿,太安定的东西他想破坏,反正无伤大雅,也无所谓。
我从来都说实话,大部分回答的都是比紫上漂亮,因为,也确实。
这个世上美女太多,以前见过无数,今后,恐怕会更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精致,不过,这有什么关系,自己要找到的那个已经找到,其余,那都是属于别人的故事了。
重聪第一次跟我提起紫上时,连说有味儿有味儿,可也没有漂亮这个词汇,其实,真正第一眼看见她,也没觉得漂亮,只觉得太年轻。
一件白色T恤,上面的画儿蛮有意思,你参加了红军了吗专政、规矩。
但这女孩儿一点儿也不规矩。
一张嘴,段子,荤的,素的,就像在每个牙齿里储存好的,一微笑,一抬眉,就能都漫出来。
紫上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表情活灵活现时,洋溢着一种极其挑剔的***美,她的眸子里冲出邪气,可,偏偏她又想压抑,这样适得其反,反而中和出一种能让人义无反顾的情绪————对她的渴望。
不可否认,她就静静坐在我对面,娴静地说着最下流的段子,我闭眼听着,偶尔睁眼看看她————很享受。
不过,也只是享受,当时,我确实腰疼。
再大的享受也让我忍不了疼,起身告辞了,以为只是又一个有些艳丽印象的瞬间。
是的,我确实不是个多能忍疼的人,紫上离开的那段儿日子,我有时候心闷得厉害近乎绞痛,受不了了,还真去过几次医院,开了不少药,吃了也不见好,但每天还坚持吃,更有些象心理强迫了。
小让,今天又要早点儿走?他们看我看表就爱这么问,其实,今天确实不需要这么早离席,不过,既然他们这样问了,就顺水推舟吧,早些走也好,去超市买点卤干,上次买什么东西送了一包那种南京口味的,紫上她回家到爱吃的不得了。
她爱吃的都喜欢给害虫吃,害虫没牙齿,她就嚼碎了又渡到他嘴里,也不嫌恶心,可她就爱这么办,呵呵。
是啊,我先走了,你们慢吃慢聊,小让,紫上真把你梏紧了,他们这样说,我也只能笑笑。
到底谁吧谁梏紧,我要认清就行了。
一出门,我就给她打电话,你在哪儿,在‘心方’看书呢,‘心方’是个咖啡书店,她喜欢在那儿看书。
害虫呢,坐旁边傻笑呢,呵呵,我买了卤干后过去接你们,卤干?哦哦,知道了,多买点儿,我喜欢那种南京口味的,恩。
害虫在哭呢,不是他哭,是电视里面的,他笑地跟个傻老头儿——多不想放下电话,和她这样一直说下去————可,非要挂断电话了,开车要专心,这是,紫上一贯倡导,包括她弟弟,慕夜有时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讲电话,她回来就要训半天。
买完卤干,说是只买一样,可这拿那拿还是买了一大袋子,紫上嘴巴刁。
她喜欢吃的东西说一溜儿拿下来还能拿这么多,呵呵。
心方,不大,书到真不少。
所以,位置有点挤。
我进去时,看见她坐在窗边,儿子被她摆在桌子上盘着小肥腿坐着,涎流得到处都是,确实在笑,也象傻笑,因为,电视里正在放猫和老鼠,他看得懂吗,也许,卡通对孩子天生有魔力。
我儿子傻笑的时候都特疯,跟他妈妈一个样儿,又动手又动脚的,是看到猫追着老鼠满世界跑的刺激了吧,他小胳膊小腿乱伸,坐都没坐稳,还动,可不就往一边歪,他妈妈也不管他,他也算神力,自己挣扎着又坐起来,不过,更歪,他还笑,他妈妈看见他,也笑————这是你弟弟吧,好可爱,一个清秀的男孩儿拿着书走过她身边,不象路过,刻意为之吧,说弟弟可爱,看着的却是姐姐,她又是那样的微笑,她自己认为纯,我们觉得是勾人。
指了指满嘴涎水的害虫,我弟弟小时候比他可爱。
我儿子不能叫可爱,这么多涎水,你不觉得恶心?男孩儿瞪着她,她这时也看见了我,起身收拾好书,抱起害虫,还是很轻柔的,错身礼貌从还愣着的男孩儿身边向我走过来,走过来,她和害虫,这一瞬,你知道,才能真正体会什么是幸福。
番外二胡小让 二打开门,有些意外,男孩儿。
陈晓错。
他手里拿着一幅卷轴,递给我。
我没有接,而是礼貌侧侧身,紫上还没有回来,你进来等等。
他没有动,而是坚持把画递给我样儿,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唐数在下面等着,好像只是路过,我只有接过画,因为,他那样子,估计我不接,他就直接丢进门里地上了。
我一接过画,他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谢谢,我还是礼貌在他背后说了声。
男孩儿没回头。
真该谢谢不是吗,这幅画很珍贵。
是陆小曼的一幅山水长卷。
此画作于1931年春,小曼习绘不久,功夫尚未臻于上乘。
但卷末有胡适的题诗:画山要看山,画马要看马,闭门造云岚,终算不得画。
小曼聪明人,莫走这条路,拼得死功夫,自成真意趣。
胡适之后又有杨铨的题咏:手底忽现桃花源,胸中自有云梦泽;造化游戏成溪山,莫将耳目为桎梏。
杨铨之后,又有贺天健的绝句,东坡论画鄙形似,懒瓒云山写意多,摘得骊龙颌下物,何须粉本?山阿。
其后还有梁鼎铭的点评,陈蝶野的诠说。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从南京携画北上,结果,搭乘的飞机在济南一带触山爆炸,诗人在烈焰中化为冤魂,而这幅手卷,因为有铁?保护,得以幸存。
如此一来,这画就成了无价之宝,它不仅有各位名家的题跋为之增色,更有徐志摩的一缕幽魂为之镀金。
他们有心了。
11月19日,恰恰是紫上的生日。
这不能仅仅用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这句话来解释,这样,对紫上不公平,对他们,不公平。
没有无缘无故的钟情。
紫上,她能给人情欲上的满足,可是,如果,至于此,这种钟情不会长久。
后来,我也多次碰见唐数的父亲,他提到他的儿子曾为一个女孩儿着了迷,让他很欣慰的是,他说:儿子迷上了一种莽撞的真诚。
莽撞的真诚!说的多好。
当她照顾滕丽的时候,当她帮助藏布的时候,当她蹲在我的面前,小让,你对我好,我知道,我很感激你,我要报答你,我为你做了这件事,————伤你的曹勇,害你的罗杨————反正,现在主动权就在你手里————我很感激你,真的,你知道吗,知道吗,————这种莽撞的真诚,自信执着,从善如流,潇洒自在,你渴望沾染上她的一丝莽气,一丝野性,只为留下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最质朴的真诚————爱啊,谁说的清,爱的涟漪扩展为无尽的旋律————潋潋滟滟,粼粼怏怏,梦之漩涡,夜莺的啼鸣————总有波心一点光,让当事人心旌摇曳,神思飞荡————我们同样爱上了一个莽撞真诚的故事。
番外三胡小让 三哥们儿,这你儿子啊,是啊。
这小子老酷了,这么小就会享受兰博基尼的速度了,等红灯时,旁边一哥们儿问,我家傻小子坐在婴儿篮里,婴儿篮又绑在旁座上。
他睁着圆不溜秋的大眼睛到处望,他知道什么速度,不过,车真开动起来,他确实兴奋地不得了,手脚都乱动起来,呵呵笑地又是涎水流,这个红灯还挺长,那哥们儿后来就一直等着我的车看,我家害虫就一直盯着他车上前面挂着个毛茸茸的鸭子看,那哥们儿后来也发现了,到大方,一扯下那鸭子丢到害虫的篮子里,害虫望着那鸭子也不动,估计有点怕,谢谢,我还是对那哥们儿说了声,他摆摆手。
这时红灯转了,车开始行进。
害虫还望着那只鸭子,害虫,摸摸,我喊他,朝他做了个摸一下的动作,他望了我下,又望着那鸭子,还是不敢,要是紫上,她肯定一把抓起鸭子就塞进害虫怀里,害虫再怎么哭再怎么闹,她非要他抱着的。
我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把鸭子拿起来放在车前。
车开动了,我儿子的注意力不再在窗外,一直是那只鸭子了。
到了晶采,我抱着害虫,左手还拿着那只鸭子,进去。
沿途,小让,这你儿子啊!哇靠,小让,你现在有‘祖宗’了。
我笑着抱着害虫直接进了包房,呵呵,果然,全体起立!操!小让!你把这小祖宗抱来不是纯粹难为死我们,给他吃什么啊!小让!你儿子那个哭神!紫上是不是马上也来?我儿子全然不看这些渣滓,他和他妈妈一样对什么上心了就一心一意只看那,现在,他还在看我手上的鸭子,我把鸭子放在桌子上,他的视线也跟着到那儿,我抱着他坐下来,你们有非要我现在出来,跟你们说紫上去参加课外活动了,我不把他抱来搁哪儿,他们很自觉,我一进来,立马把所有的烟灭了,窗户全部打开!这也是紫上教育的好。
有次,也是一个类似的饭局,紫上抱着害虫一到,大家都愣着了,谁想到他们回来?紫上到好,转身抱着害虫就走!什么也不说。
他们急了,都瞄着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靠在门边耸耸肩,等着,果然,一会儿,从走廊那头儿传来紫上的怒吼!烟!烟!我儿子要得了癌症我找你们拼命!!你再看包房里,几个大男人又是开窗户,又是打烟儿。
那天,紫上始终没进来。
你说,你把这祖宗带来先支一声啊,我们就不敢抽烟了,我说了紫上不在,我肯定要把他带来,小让,你们家那么多保姆是养着伺候谁的!他们咬着牙说,我淡淡笑了笑。
我们家的伺候等级没必要和他们解释。
通常,保姆只管管我和慕夜的事儿,紫上和害虫的事儿还轮不到她们插手。
我发现我儿子有些勇于探索的精神,他开始怯生生伸出小胖爪子要去摸那鸭子了————我刚兴奋地想看他勇敢地探出这一爪,————小让,刘均那小子估计这次是真折进去了,咳!重聪这突然一出声,把我儿子好容易积攒的勇气又吓没了,他的小胖爪子缩了回来。
我又特意把鸭子往前面移了移,期望他的下次出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怎么了,美院那女的?这女的快三十岁了,也不是很漂亮,可刘均就喜欢呗,他们都说不好,我却觉得没什么不好,折进去怎么了,是自己真喜欢的,管别人他妈什么事儿!番外四胡小让 四刘均来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与疲惫。
嘿,害虫小爷儿也来了,他轻轻捏了下我儿子的脸蛋儿,不重,害虫瞟了他一眼,又去瞄那鸭子,刘均,我说搞这忙,小让那是拖家带口,你咋说,刘均习惯去捞烟,可马上意识到害虫在这儿,就在怀里到了点儿酒,无精打采地笑了笑摇摇头,哥儿几个知道这今天是开不得玩笑了,马上转到别的话题。
害虫再次试图第二次向那鸭子伸出他的小肥爪子,我笑看着他,脑海里却想————如果刘均此时真是为情如此,我能理解他。
没什么矫情的,碰上喜欢的了,你为她付出生命都行,这点情绪算什么。
有时想想,以前我为你付出的那些所有情绪都是多么值得回味,因为,真心,珍贵。
她第一次被关进局子里,我去接她。
看到她的第一眼————你知道,心突然被刺疼一下的感觉————只因为,她的眼睛是红的。
你哭了的?我看见你眼睛红红的,他们要是把你弄哭了————车上有黑方,还有米饭,你怎么喜欢这样吃————她抱住了我,脸贴着我的脸,我知道她在哭。
就像有一只小小的手在一点点揉搓着你的心,疼一下软一下,疼一下软一下,那时候,你就觉得她是唯一你想要的,你想把你最好的都给她,你要永远这样抱着她,小让,小让,让她永远这样喊着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可惜,她不想永远属于你,即使,你对她说了这辈子最真的话,她不相信。
1,2,3,4,5,6,————哇靠,小让通知您高中时的女友就够数一个加强连,————咦,你的初夜竟然18岁?那高中加强连一个都没沾?————你***的第一个对象是我,呵呵,好荣幸,————那次Mother Maycl————的游戏很真实,真实到我把自己最真实的历史全交给了她:那张纸条。
你和慕夜发生关系你爸爸知不知道?不知道。
你们之间这样,你不觉得错?错!可,管谁什么事儿了,我要你离开他,可能吗,不可能。
紫上,你的初夜给了谁?慕夜。
你的心给了谁?!慕夜。
你的一生给了谁?!慕夜。
疼,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个时候,你就想啊,只因为这么晚遇见了她,只因为,晚了————可,付出的新不会少啊,她哭了,也会有想陪着她流泪,她笑了,也会打心眼里跟着甜,每天无心做任何事,脑海里就想着紫上,他晚上想吃什么呢,紫上,她这个时候在学校做什么,————牙刷、茶杯、毛巾、她喜欢的笔、她喜欢的电影、她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好好好,你肚子大你最大,您别气着个咋样了,慕夜要跟我拼命的,那个叫舒乙的孩子会这样说,我心一酸,难道我就不会为你去拼命?可,她不稀罕你这个也会为她拼命的人,你要去哪儿,回家,会哪个家,你现在还在坐月子,医生没通知我带你回家,胡小让,你知道我的家在哪儿,我现在就要回去!原来,这个也想为她拼了命的人的家,她从来不当家————害虫终于摸到了那只鸭子,他仰起小脸蛋儿朝我竟然笑起来,是想到以前那些心酸了吧,我竟然觉得我儿子此时的笑容如此小心翼翼,————哦,他是害怕那只鸭子,而我,是害怕失去她————番外五胡小让 五紫上来的时候,害虫已经把那只鸭子抱在怀里了。
哪来那么丑的鸭子,她放下书包楸了下那鸭子,也没理她儿子,而是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准备吃饭。
她现在高三,特能吃,下了晚自习回来就像从饿牢里放出来的,呵呵。
可她儿子不放过她啊,那每次她一放学,除非这家伙是睡着了,没睡着,那可不得了,非要在他妈妈身上打好几个滚,紫上做作业,你得把他的摇篮就放在她旁边,他要看着她,否则,他能把整栋楼的人都哭昏!这不,看着他妈了又不得了,在我怀里呆不住了,板啊,小嘴巴就呀呀呀呀象不耐烦地哼,那胖胳膊腿儿可灵活多了,就是要往他妈妈身上蹭,要她抱,害虫,你妈妈要吃饭!我可心疼我们家这小妈妈了,上学多辛苦,她掉了一年课,又上学了不知道多用功,这小子一点儿也不体谅他妈妈,呵呵,我儿子神力,瞧这小胳膊腿儿蹬得,胡小让,咱以后送他去游泳,她包着一口饭菜还是从我怀了接过她儿子,还说。
我哭笑不得。
害虫就是只害虫,一到他妈妈怀里让他妈妈吃不成饭他就好了,就在他妈妈怀里蹭啊,那个撒娇。
紫上也抱着他一张油嘴就在他身上蹭啊磨啊,他高兴地不得了!我们家这小妈妈带孩子也熟练了,那小害虫在她怀里那样闹,她还能一手拿筷子往嘴里扒饭,我是真心疼啊,强行要把害虫接过来,她还不让,就让我抱着!一大一小,大的嘴里包着饭瞪着我,小的死抓着他妈妈的辫子也像瞪着我,咳,真没法!嘶!她疼,可还在笑。
害虫喜欢抓他妈妈的辫子,有时候一扯,真的很疼,紫上呢,她再疼也笑,连重聪他们都看不过去了,紫上,你儿子下手太狠了,不疼,她还笑,我每次看见她这样心都是又疼又酸的,是啊,她觉得不疼,因为,最疼的时候她也经历过来了,一个女人要从女孩儿变成母亲,势必要经历尘世中最强烈的苦痛。
医学上,把人所能感受到的疼痛等分为十级。
蚊虫叮咬为一级,分娩生子为十级。
我永远记得她生害虫的那一天!她疼地直冒虚汗,抓着我的手都抠进了肉里,可我感觉不到疼,我当时也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直到她生下害虫送回病房睡着了,我出来,小让!紫上她————他们说我当时那样子就像紫上已经————我是害怕,真的害怕!紫上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会跟着她————后来,跟我妈提起过这件事,她说,经历过这事儿很好,知道真疼人!我苦笑,对于紫上,难道还需要我经历这些才知道疼她?她一滴泪就能把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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