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地方,各有各的考法。
邓汤美他们在昆明,身体检查合格后,主考官是总飞行师玛东纳德(McDonald),问过几句英语后就OK,录取后,就在填表那一刻,邓汤美都像在做梦一样——这也太容易了,和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成都这边复杂点儿,李宏揆老人说,自己一直是学校足球队队长,体检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接着是问几句英语口语,之后就是考试。
老人说,开天辟地头一回看到这样的考法,主考官在办公桌里放上十一二样物品,让你看三十秒钟,之后把抽屉一关:里面都有什么?答对十样以上,你就是飞行员了。
老人说,都三天了,他还不敢相信自己是飞行员。
老人们都说,这次中航招人,的确是因为飞行运输到了最危急之关头,人员的匮乏已经让公司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能听懂机长的口令、能看仪表,能辨别方位就可以了,剩下其他那些,只有边干边学。
邓汤美:是‘飞行员’了,到公司报到完毕后,飞行调度室马上开条安排航班随机练习。
什么都不懂呢,就开飞机了。
不是真开,是看着人家怎么操作。
起飞加入航线后,遇到有耐心的,机长就让副驾驶从右座上下来,我小心翼翼地坐上去,这时,机长会让我把杆,然后教我熟悉舱内各种看起来眼花缭乱的仪表读数、各个电门开关、各个操纵杆的功能作用和操作、无线电导航设备如何操作和使用等等……老人说,第一次上飞机,进去就把杆,都快紧张死了,身子都不敢挪动,生怕一不小心把哪个杆啊什么钮啊给碰了,飞机就摔下去了。
如果碰到没耐心的或是天气又不好时,你就在后面坐到岸吧,理都没有人理你。
跟机飞几次后,下来在汀江地面飞模拟机,练习起飞、降落,这两样通过了,得到机长的肯定后,机航主任大笔一挥,签字同意,OK,你已经是中航一名副驾驶了。
两三个月,一个连飞机都没摸过的人活生生地给培养成一名飞行员,这速度,连后来的大跃进恐怕都自叹不如!李宏揆:实在是太紧张,一切都来不得从容,也不可能按部就班,进了中航才知道,运输任务这么急切,二十四小时都不停。
现在航空公司飞行员换改型,从A320改飞A340,起码也得到国外培训半年啊,还得哄着来。
我们那时候,门都没有!老人说,1945年初,中航公司得到一批C-46。
一个是C-47,一个是C-46,号码是紧挨着,也是两发动机,但却是美国两家制造厂生产的,不但吨位不一样,连结构、设置都不尽相同。
改型那天,我连知道都不知道。
那天我刚飞完C-47,刚下来,调度说,下一班你飞C-46,机长等你呢,去吧。
我背着伞包走到C-46前,美国机长看我过来,哈罗一声,先带着我围着C-46转一圈,看胎压、油泵、受油口、起落架,然后进驾驶舱,再看看仪表,这是高度、速度、油压、混合比、罗盘、襟翼、无线电定位……看清楚了?清楚了!好,出发!机长推油门,发动机轰鸣,C-46轻快地滑跑,转眼间插入蓝天。
实实在在的中国航空公司,把所有效率都调动了起来。
李宏揆老人说,连二十分钟都没有,我这就改型了,成了双料飞行员,既能飞C-47又能飞C-46,恐怕在世界上都难见吧。
都说飞行员是黄金堆出来的,学飞行是一笔钱,改型也要一笔钱,我这倒好,一个改型,一分钱都没花。
起飞前,高度紧张,拉起来后,更紧张,一刻都闲不着。
邓汤美老人说,起飞那一刻,机长把杆(应是盘),把油门推至最大,松开刹车……飞机像箭一样向前冲,我手扶在操纵台上,帮机长顶住油门、螺距、混合比操纵杆,以防它们因飞机的奔跑而弹回,另一只手准备将发动机散热鱼鳞片放在打开的位置。
飞机一旦离开地面,爬高到5-10米时,我就迅速收起起落架。
如果遇到跑道短或者是净空不好,还要放1/4襟翼以增加升力,直到飞机远离障碍或高山,加入航线后,只要是好天气,机长就会把杆交给我,他要抓紧时间休息,以应付随时的天气变化……老人说,西南联大这批人进中航没多久,就出现了伤亡。
记得最清晰的一次是1945年1月14日,从昆明起飞到保山空投。
当时几十万军民也是昼夜不停地修筑垒多公路(又称史迪威公路),在丛林密境中,一支施工队断了粮。
接到紧急求助后,中航派了两架飞机前去空投给养。
70号和我们这架,一前一后。
老人说,找到空投地点,他们先下去。
投完之后拉起时,突然就裂开了……邓汤美:是地面选择得不对,也许是怕东西撒落得哪儿都是,他们把空投地点设在一个山坳中。
70号肯定是为了使袋装的大米落得更准确,他们往下降得太大,等到大米包扔出后,机长才发现前面就是兀立的山峰,我们机长在后面拼命地喊叫,让他拉起来,他们也赶紧往起拉。
本来下降速度就大,再这猛地向上拉,重力和加速度超过机身承受能力,结果散了架。
C-47在空中、就在我们眼前解体,里面的人啊物的,还有碎片,像礼花弹一样往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