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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批没了,再上,再上!(3)

2025-03-31 01:54:19

我是在1943年加入中国航空公司,被公司录用后,马上送到加尔各答培训,一个月后,即上机飞行。

那哪里是什么培训,那时的模拟机连现在小孩子的玩具都不如,电子显示什么的都没有,就是一个壳子里面焊了个驾驶杆。

而且,我开始飞行后才发现,模拟机竟然和我所要飞的飞机内部布局截然不同。

飞行时,空勤机组规定是应该三个人,即正、副驾驶和报务员,但在1944年之后,情况变化特别大(主要是牺牲),不仅是报务员,连副驾驶都招不到,所以在我的记忆中,总是我和机长两个人飞……你问我那时飞行最大的感觉是什么,我现在还能感觉的,就是疲倦,没日没夜地飞,既要和天气斗,又要警惕日本人的飞机,神经绷得再紧,也有松弛下来的时候,一旦松弛下来,就不管那么多了,只想闭上眼睛打个盹。

那时就想,摔就摔吧,击落就击落吧,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就实在坚持不住了。

可毕竟还活着,活着就得飞!有一次我们从昆明返汀江,起飞时正是黎明日出之际,我们的飞机一路向西,贴着云头飞行。

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们下面,是一层密云,云面不高,云头不是平面光滑的,有高低突起部分,太阳从我们后面照射过来,飞机的影子就印在突起的云头上。

那时正轮到我休息,机长把杆。

蒙眬中的我看见一架飞机迎面而来……要撞上了!我大喝一声,紧急拉杆操纵飞机躲避。

机长也被我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可那影子依旧向我飞来,但却和我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再定睛细看,原来那是我们自己飞机的影子。

你看,这都是太疲倦造成的。

你的朋友:邓重煌 2003年10月29日老人尘封许久的记忆终于向我打开了。

不久,我又接到了老人的第二封信:小童,我的朋友:你问我遇到过几回危险,这让我很难回答,因为每一次飞行,在我们眼里,都是一次冒险、都是一次赌博,可每轮到谁上,都是没有二话,背起伞包就走。

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国家就剩这么一条通道,只要是仗还在打,空运就不能停下来,空运不能停下来,就得有人去做。

我不去,你不去,总得有人去。

作为一个青年人,能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当逃兵吗?再说,中航各方面都不错,不做这个,就失业。

我们在驼峰上飞行是不分昼夜的,也不管天气好坏,24小时都在飞。

此时,很多制度已经形同虚设,如何换班也没有明确规定。

原来飞个汀江——昆明来回就应该换班,但因飞行员缺乏,常常是无人来接班,货物还等待急运,所以只好接着飞下去。

两名飞行员只好在空中轮流把杆飞行、轮流休息一会儿。

由于任务繁忙,又缺乏机组,我们每个月飞行都在一百四十个小时以上,上封信中说过,我是1943年进入中航的,和那些老驼峰们没法比,但在驼峰航线飞行时间,应该在一千八百个小时以上。

我知道,飞驼峰的统计是按来回统计而不是按时间算。

至于你问我的最难忘的一次飞行和最危险的一次飞行,就我来说,值得回忆的恐怕不算天气方面的就不止一次。

兹略举一二:由于昼夜飞行,非常疲倦,可我又偏偏是生性睡眠不好的人,在飞行时,不管多么疲倦、多么困,从来都睡不着的人。

那应该是1944年12月的一天深夜,我们从汀江飞昆明,在航线上,轮到我先睡,机长操纵飞机。

我虽然把头靠在了椅背上做睡觉状,但一直是双眼微开,视线没离开过飞行仪表。

深夜,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驾驶舱里的发光的仪表指针清晰可见。

似睡非睡之中,我突然大惊,怎么飞机在盘旋着下降,高度消失得这么快?难道这一切都在这似梦非梦的迷茫之中……也不知哪来的那么一股劲儿,我在蒙眬中扭头看机长,我看清楚了,坐在左座的机长竟然抱着驾驶盘睡着了……这不是梦!我顿时感到周身的血全部涌到脸上,那个感觉就像一座巨大的山峰迎面坍塌倒来,我一下子清晰起来,猛地拉杆……机长醒了,我们俩手忙脚乱地把飞机控制住,之后,才发现,刚才飞机是处于盘旋下降,再有十几秒钟改不出来,就会进入螺旋,在黑夜,下面又是山峰,那肯定是没救了。

睁着红红眼睛的机长谢我,他说实在是太累了,把着杆,不知怎么就迷糊过去了。

他说幸亏是我,否则就没救了。

我在心里想,应该谢的,是我的失眠。

直到今天,我还是经常失眠。

还有一次,是在白天,我们是从昆明飞汀江。

C-47离地后,高度还没多少,发动机功率也没调整好,机长聚精会神地把杆升高度,从仪表中,我突然发现一台发动机的油压忽然跌到0,只有油泵损坏不能继续供油才会出现这样问题,此时飞机还在用最后的一点余力上升,机长也没感觉到,其实飞机是在一个临界点上,马上就要向地面砸了,我马上把汽油交输瓣打开,机长此时才反应过来,他对着我伸出大拇指。

我们马上掉头落地维修,才算保个平安。

还有一次,这真是最难忘的一次,所以,今天仍能记得机长是Sheiling,大概两三年前,他还到过中国访问,但返美不久就仙逝了。

那次,我和他自昆明飞汀江,是夜航。

刚刚到达汀江空域,左发动机火警灯亮了起来,机长立即关闭着火的发动机,用单发(一个发动机)飞行,并准备实行单发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