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老人是在另一个老人的通讯录上偶然看到他的名字和电话。
在近六年的采访中,除了找到后来在香港中航起义的回到大陆并且目前依然健在的寥寥数位老人外,其他的诸如中国空军和飞虎队队员及后面涉及到的美国陆军航空兵第二十航空队队员,在我的印象中,这些人要么在地球另一面,要么就在海峡那一边。
当我按图索骥地把电话打到广东开平市的一个小镇里的时候,电话的那一端传出一个痛快的声音:我是胡厚祥啊……一直想登门拜访老人,但要把极其有限的费用用在刀刃上,只好等下去,等待最后同时在那个区域再找到一个老人的时机。
于是,将近一年半时间对老人的采访都是断断续续在电话中进行。
八十多岁的老人思维相当敏捷。
胡厚祥当年是第二批赴美学习飞行的中国军人,1942年11月,在队长赖名汤少校的带领下,50人一律便装,从昆明搭乘中航飞机,飞抵香港。
此时的香港是日本特务在远东最大的聚集地,为掩人耳目,这50人又分别从空中和海上转至菲律宾马尼拉港。
空中力量已基本丧失殆尽,日后反攻最终打垮日本人的未来空中力量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了一批又一批赴美接受培训的热血青年身上,国民政府高层对此极为重视。
在昆明出发时,委员长特地前来送别,除专门发布《告诫派赴美国受训学生训词》外,还当场书写亲爱互助、整齐严肃,作为对即将跨海越洋的莘莘学子的勉励。
老人说,上船后才发现,载重45000吨的柯立芝号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从小还未见过这么大的船(该船战争时期被改为航空母舰,后被日本潜艇击沉,笔者),除了胡厚祥和战友,船上多数是在东南亚有业务往来的商人和一些游客。
最初的几天里,风和日丽,柯立芝号缓缓行走在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中。
船上有游泳池和健身房,每天,胡厚祥和战友们加紧锻炼身体,学习英语。
船员和个别乘客都对这50名年轻人如此整齐划一地出现在这里感到非常好奇,连船长也几次过来旁敲侧击地打探,都被大家顾左右而言他地搪塞过去。
不过老人说,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从船长到船员一直到其他旅客,对正在抵抗日本侵略的中国人民都抱有强烈的同情——每天晚上,船上放映电影时,都要先放映一段中国军队奋勇作战的纪录片,每每到这个时刻,观众中间响起热烈的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一星期后,柯立芝号刚从英属新几内亚补给后再次驶上征途,收音机里就传来了日本偷袭珍珠港的消息,接着,美国对日宣战,船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船长命令船上所有人员,每日进行一次防空演习。
当柯立芝号离下一个补给地斐济岛只有50海里时,该岛发来情报,日本潜艇正在攻击。
柯立芝号急速转向。
为防止日本潜艇偷袭,柯立芝号开始走出巨大的之字路线,太阳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船长宣布:全船进入战备状态!美日开战,中国赴美培训空军已无保密之必要,领队赖名汤命令全体部下换穿制服,亮明身份——我们是中国军人!当朝霞再次洒向大海之时,50名中国小伙子身着中国空军制服,迈着整齐的步伐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甲板上,一时间,让其他的人都惊呆了。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都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他们都少言寡语,原来是中国空军啊!一片掌声。
一些华侨都流出了泪水,连嘴里叼着烟斗的船长都过来和大家握手:很荣幸,你们在我的船上。
哦……中国军人,好!好!老人说,那场面,感人啊,让你恨不能马上升空作战!(学成归国后,在中美混合团期间,老人击落过三架日本飞机。
) 2002年,酷热的夏季,记不清是过了几个月没和老人联系,当我再次拨通那个号码后,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并且低沉的声音:我是胡厚祥的长子,从台湾来,家父已于前天过世……哦,对了,老人是从台湾返回定居的,在电话中,他多次说,人老了,要叶落归根、叶落归根……都在外面漂一辈子了……战争本身打的是经济实力除了新疆和陕北,国内几乎处处是战场,昆明附近也只是相对安静而已——日机随时都来袭扰,关键是,巫家坝、自贡、蒙自、沾益……机场跑道都是泥土,经简单的压平,一到雨季就是让人恼火的泥泞,P-40也无法起降。
陈纳德和他招募来的飞行和地面维护人员及一百架飞机,只能在缅甸仰光附近组装和训练,那里是英属,只需和英国人打个招呼即可。
飞机组装好后就是不停地训练飞行,陈纳德一扫往日之阴霾,这是他在自己的国家无法享受到的心情——在大洋那面无人喝彩的他和他整日兜售的理论即将在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虽然在飞机数量及性能等诸多方面与日本人此时拥有的零式战斗机相比,陈纳德处于劣势,但陈纳德对马上要发生的第一仗取胜还是充满信心,他相信自己对即将发生的空战思维是正确的,且又是切实可行的!既然国内空军参谋部对他的论调不屑一顾,那就让事实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