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部的想法其实很明确,开辟新航线主要是为了应个急、倒个短啥的,大批量运输,还得从陆上走,日后肯定还得开辟地面通道。
不仅是交通部这么计划,几乎DC-3上面的人,都是这种心态。
天气不坏。
冉冉升空的DC-3不久就来到了南坎,随后又在雷允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转向八莫,在八莫上空,找到伊洛瓦底江后再逆水而上,前面,就是缅甸北部重镇——密之那。
飞机改平后,邦德钻进了驾驶舱,站到了机长吴士身后。
每每棘手之时,邦德都能露一手,现在,他又不知在哪里找到一张老式地图,参考地标后,他要在地图上建立几个检查点,为日后的飞行找到一个参考依据。
副驾驶夏普也没闲着,忙着计算经过地区所有海拔山脉大致标高,然后报给报务员祖罗,以便回去后画出航图。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期,完全是靠螺旋桨飞行的时代,飞机是穿行在风霜雨雪的对流层中,气流、温度、山脉……即使是和风细雨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麻烦,目前所经历的一切,很可能对日后的飞行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往北飞行的纬度越高,地面就越显得荒凉。
同样越往北飞,山脉的高度越高,载有十五个乘客的DC-3发动机吼叫的声音明显低沉下来,它吃力地一点点爬高。
密之那是缅北重镇,和弱不禁风的庄稼汉子与强大对手迎面相遇本能护住头的心态相同,由于惧怕印度人洪水般闯入,缅甸通往北部的公路、铁路到此一律是尽头,也就是说道路修到此处就是终点,再往前,无路可走。
惟一一条路是在空中——该地有一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小机场。
密之那机场就在脚下,但这并不是DC-3此次航程终点,飞机油量还够,冥冥中有一种预感,邦德总觉得这里将会是中航未来的一个基地。
他只是要求吴士降低高度,多次盘旋细心观察地形,而不要在此降落,然后继续北上。
一直飞下去,飞到DC-3再也无法飞越的地方。
从舷窗放眼望去,初始的大地的郁郁葱葱不知不觉地渐变为白褐色,那是地表上错落有致、连绵起伏的山系。
没有人烟,到处充满荒凉,犹如寂静无声、死气沉沉的月球。
DC-3高度已经达到了8000英尺,驾驶舱中的三个人发现,正前方十二点q钟方向的山脉更高,肯定超过12000英尺。
DC-3的发动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随着北飞地势的渐渐增高,DC-3飞行高度已到14800英尺,接近DC-3高度极限,随之而来的是:舱内空气压力降低,氧气也越来越稀薄,温度急速下降,从腊戊起飞时大家还是单衣,此时此处,已是严冬。
临行前只带了四个氧气瓶,机组已经用了三个,后舱的乘客瑟瑟发抖,普遍头痛、恶心、昏昏沉沉,多人开始呕吐。
拿着老式地图的邦德示意吴士继续前行,在腊戊起飞前,他的搭档,中航总经理黄宝贤特地给他发来急电,希望此次务必把这片从来没有飞机飞临过的地域摸索清楚。
邦德还有要解决的问题,在八莫上空他就发现,自己手中这份地图并不准确,随着越往北飞行,更显得错误百出。
如果今后真会用得上此条航线,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从这张地图做起。
密之那北部是葡萄,从DC-3往下看,也是一片荒凉,几乎是无人居住,飞机再往前,正前方是喜马拉雅山南麓、右侧就是横断山脉,已经隐约地能看到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顶,吴士和夏普大致计算目视内的雪峰高度,估计普遍在12500-13500英尺之间,重载后的DC-3将无力超越。
要么打道回府,要么我们都去爬喜马拉雅山。
此时此刻,吴士也没忘了幽副董事长一默,邦德没有笑,也笑不出来。
他回头看看后舱内东倒西歪的人,示意机长转舵。
空中,斜阳下,一只大鸟缓缓把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
国内所有的航空史料中记载,吴士飞过葡萄后,转向西行飞越纳加山脉,以确定该山峰高度,然后再东飞,飞越丽江山(玉龙雪山)、大理山(点苍山),测定两点高度和准确位置,再之后穿越芷江、叙府(宜宾),最后回到重庆。
其实远不是如此简单!吴士、夏普操纵DC-3在葡萄以北转向后,的确是向西飞行,是穿越了纳加山,但当天晚上,他们并没有像有些资料记载的那样,回到昆明、回到重庆。
真实的情况是,DC-3在继续西行后,它横跨缅甸,并穿越了边境,继续向西,飞到了印度,最后降落到印度北部旁遮普邦的阿萨姆机场。
迄今,也无法知晓,这次跨越两个邻国飞行并最终降落在印度是邦德、黄宝贤及中航事先和英国人商定好的,还是邦德或是吴士、夏普,也许是后舱内的某个人临时拍脑袋想起的主意,但就是这次在当时看来毫不起眼的降落,却在日后,促成了注定要震惊整个世界的悲壮飞行!勒在脖子上的,照样是一条细带DC-3在阿萨姆机场上空盘旋了两圈,对准跑道降落,这是当地时间下午4点整,机场管理人员和驻当地英政府官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既是庞然大物又是不速之客的降临,据他们后来说,邦德带来的DC-3是这个机场迎接过的飞机中最大的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