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驼峰,驼峰!(1)

2025-03-31 01:54:19

坠毁、坠毁!一千二百公里的驼峰航线(北线),全程险象环生,白天飞越驼峰南线都艰险万分,现在又要在漆黑、茫茫夜色中跨越那道屏障、跨越那道横在途中的天堑,艰难之程度,可想而知!见到每一位曾在漆黑之夜飞过驼峰航线的老人,都问一句话:伯伯,黑夜里飞‘驼峰’是什么感觉?回答都是言简意赅: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闭上眼睛跑百米冲刺!全程都要做仪表飞行!1942-194593驼峰,驼峰!邓汤美是1944年夏天进入中航担任副驾驶的,老人回忆,夜航飞行,在航线两端、巫家坝和汀江对飞。

飞行员凌晨两三点起床,去库房取降落伞和氧气面罩,副驾驶在地面对飞机安检,机长检查驾驶仪表,然后开车,滑行到起飞线,塔台放行命令一下,把油门开至最大、让发动机发出巨大轰鸣的机长立即松开刹车——起飞!飞机像一匹脱缰的烈马一样,霎时在跑道上快速滑过,昂首钻入茫茫夜色之中。

邓汤美:一开始,飞北线自大理点苍山以西,没有任何检查点,白天还可以参照已熟悉的地形、地貌,山脉河流及机场附近的城镇村落,夜间飞行犹如瞎子跑步。

老人说,从喜马拉雅到野人山茫茫林海直到最后跨越横断大山和高黎贡山,天地一片黑!机长要目不转睛地盯着仪表盘上的每一个仪表指针和读数,副驾驶则利用机上无线电定向机ADF找两端两个电台定向,再将航图摊在两腿之间,依照定向台给出的坐标,标出所飞飞机的实际位置和航迹,报务员则将接收到地面气象台给出的航路天气预报,经机长综合计算,确定飞机方位。

碰到不好的天气,机长一路都要不停地修正偏流导致飞机偏航的航向,否则,飞机一旦有偏航没发现或不及时修正,就是机毁人亡!大地、山河,除了星星点点,上下左右,一片漆黑。

空中,雪山冰峰间,一架C-47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其间。

关闭了照明灯的机舱内,,无人讲话,只有机翼两旁的两个螺旋桨发出轻快的嗡嗡声。

照射仪表的荧光灯在暗夜中透出柔和的光亮,这光亮,从仪表盘上折射出来,又依稀地反射到正副驾驶的面庞上,这是一张多么稚嫩而又年轻的面孔啊,和平时期,这副面孔,可以和母亲撒娇,可以和女友呢喃细语,可以尽情欢乐。

是战争,让还很年轻的孩子们早熟懂事;是战争,让这些健康、阳光的孩子们把性命置之度外,用血肉之躯在狂风、骤雨、暴雪之夜抗击冰峰雪川和万丈深渊;还是战争,让他们过早地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重担!老人说,你们文人就是能想象,这样安详的情景,飞十次、二十次能遇到一次就是烧高香!你想,白天要么是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过,要么是咬着牙、硬着头皮闯,夜间的危险,还用多说吗!94驼峰航线 飞天多数时间是恶劣的天气,日本人的零式机在这样气候下是不出来的,那,就要和恶劣的天气斗!中航无线电高级技师宁衡在驼峰航线时期,一直在中国、印度两边基地来回跑,安装、调试无线电台。

老人说,磁罗盘、无线电定向机和无线电台都有个昼夜效应问题,越到晚间故障越多,准确率越低、效果越差,全部失灵也不奇怪。

问老人坐着自己家的飞机过驼峰是什么感觉,老人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别说他们开飞机的,就连我们在后面的机舱里看着两侧陡峭的崇山峻岭、狰狞突兀的冰山雪峰,精神上都是一种折磨!老人说,过驼峰最担心的就是定向机和无线电失灵,如果是白天,还可以参照熟悉的地形走,要是夜间,那真是雪上加霜!1944年3月28日深夜,黄官悦驾驶一架C-47载着满满一舱炮弹从汀江飞昆明,在驼峰航线上遇到强气流,飞机就像一只在汪洋中被巨浪掀起的小舢板,一会儿被高高抬起,一会儿又向深渊坠落。

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随波逐流、飘荡起伏的C-47没有被彻底压到谷底摔个粉碎,也没有被抛向两侧的冰峰而撕成四分五裂。

凌晨4点,犹如在群狼中逃出来的一只可怜的小动物,他们总算是在地狱大门前逃出。

此时,他们多么想尽快落地,好好地休息和调整一下疲倦至极的身躯。

谁都没有想到,又一个麻烦降临了。

正要和地面联系的报务员发现,发报机坏了。

刹那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把目光投向自动定向仪,此时,这是最后的希望!可一看定向机的指针,三个人的心都凉了——也坏了。

刚才遇到的气流实在太强了,以至于机载自动定向仪。

无线电在剧烈颠簸中全部损坏!怎么办?漆黑的夜晚,C-47孤零零地像浮萍一样在空中漂浮,像无头苍蝇那样乱转,转到油尽之时,也是飞机扑向大地之刻。

煎熬的时刻,副驾驶和报务员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两人的眼睛都看着机长、看着黄官悦,此时,这个大他们十多岁的人是惟一的主心骨。

按刚才的侧风和顺风,大致估算一下飞机可能处于的方位,机长转过身,看着已经连续飞了四天、双眼都是红红的副驾驶和报务员:你们……休息吧,我一个人来……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