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云实在是太小了,吴士一头扎进去后,只有几秒钟,就从另一端出来了,前面是万里晴空,什么都没有,犹如一个被追杀的人拼命地跑,结果却钻入一条死胡同一样。
此时的吴士已经毫无办法,他一边让报务员赶紧向地面发出求救信号,一边又重新折进云中。
但,中岛式已经开炮了!浓密的机关炮弹已经打进了驾驶舱,舱内散发出的火药味让人窒息。
云都打散了。
只有迫降!吴士驾机大幅度盘旋下降,飞机以接近解体般的速度快速向地面坠去。
中岛式在后面穷追不舍,火光不停地在DC-2的舷窗外嗖嗖掠过。
大地迎面而来,跃入吴士眼帘的,都是用小沟渠围住的小块稻田,天哪,在这样的地方迫降,飞机不着火大家也得全摔死!还好,右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经查证为珠江,笔者),想都没想,吴士大声复诵紧急迫降要领,迅速关闭发动机,大声命令副驾驶切断飞机上的所有电源,DC-2一个侧身,一头栽进了江中。
歪打正着——DC-2接地角度恰到好处,发动机噪音完全消失后,水位刚刚没到舷窗。
还好,虽然从机舱里可以看得到外面的太阳、听得到外面的风声、嗅得着外面的空气,万幸的是,十七位机组人员和乘客中,竟然没有一人被炮弹击伤。
珠江水的浮力大大缓解了冲力,机身上被穿透了无数个大洞的DC-2浮在了水面上。
吴士推开座舱前的紧急出口盖,哪想到,再一次跃入眼帘的,是俯冲嚎叫着、喷着火舌的中岛式!立刻缩回头的吴士发疯地命令副驾驶和报务员及空姐:让全体乘客跳进河里,立即离开机舱。
几乎是和刚才DC-2迫降的场面一样:五架中岛式大幅度盘旋、打着旋地向DC-2俯冲过来!远处,一艘渔民的小舢板已经摇过来。
日本兵太狠!采访中,几位老人都说,民航客机已经迫降了,还是不依不饶,仍旧冲着落水的乘客开火!全是机枪扫射,除机长吴士和报务员罗昭明(《申报》误称罗寿年,笔者)及一名乘客死里逃生外,共有14人被打死!在后来打捞出的尸体上,每具都布满了枪弹孔。
历史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1938年8月24日!(注二)这是日本战斗机第一次攻击民航班机,但绝不是最后一次!手段一次比一次嚣张!1941年1月14日,日机再次进犯,轰炸重庆九龙坡机场。
此时,中航公司的一架史汀生型飞机(沧州号)见势不对,为避免飞机被击中,驾驶员(美国人)马上驾机升空,逃离机场。
哪料到只飞了五公里,由于该架飞机未添燃油,无奈之下,又飞返机场。
没有找到攻击目标的敌机气急败坏地把怒火全部发泄到这架史汀生上,在三公里以外开始攻击,直到史汀生在地面焚毁。
同年,5月20日,厄运再次降临到另一架DC-3(峨眉号)上。
简直就是冥冥中的安排,遭遇敌机攻击的又是吴士,只是这次的航线有所不同:重庆——成都。
经过战火的洗礼,在战斗中成长的美国佬吴士(多么典型的中国名)成熟多了。
飞机在重庆起飞后,他的双眼一刻不停地向外面搜索。
四十多分钟后,美国佬的搜索终于有了结果,在宜宾上空,四架九六式气势汹汹地迎面而来。
这一回,吴士没有重复前次被击落之前还到租界上空绕了一圈(实际也无圈可绕)的可怜动作,发现敌机后,他果断地推杆,好在四川盆地终日浓雾弥漫的天气居多,厚厚的云层帮了大忙,还未等日本人反应过来,DC-3已经就近迫降在宜宾机场。
那哪里是机场啊,就是一块稍平坦点的坝子(当地方言:平地),凭着高▲ 空袭来临。
超的技术,吴士还是让像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一样的峨眉号在颠簸不平的泥地上驯服地停住。
所有的乘客散去后,机组成员才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果不出所料,四架九六式还是接踵而至,DC-3逃过一劫让这些丧心病狂的刽子手异常恼怒,在宜宾机场跑道上空,他们重复着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动作——拼命扫射,直到看见这架DC-3机翼被打烂了,肯定是不能再飞了,这才拍拍屁股(晃机翼),长啸而去。
看着日本人走远,美国佬双手向外一摊,无奈地耸耸肩。
(注三)美国国务卿赫尔是少数几个和总统坚定站在一起支持中国人民抗战的高层政界人物之一,但在抗议式的讲话中,却既不慷慨又不激昂,别说霸道,连点硬气都没有,犹如一个年迈的老人批评一个做错事情的淘气少年。
国务卿的公开讲话只过了几天就无声无息,如同一块掷入水中的棉团。
日本当局也没有丝毫收敛,继续攻击空中的民航航班。
1938年9月6日,在广东英德县佛岗上空击落了欧亚航空公司JU-52型EU-15号飞机。
1939年4月13日,JU-52型EU-19号飞机在执行河内至昆明的航班时,遭到六架日机的追杀。
从越南的老街一直追到云南的茅坪上空,直至把该次航班击落。
同年5月6日,八架敌机同时对欧亚航空公司由兰州经西安飞重庆、途中在陕西汉中机场过站的JU-52型EU-17号飞机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