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号飞机失踪,机组人员已经三天生死不明。
消息在中航传开后,又在一个女人心灵深处,重重地一击!昆明,黄家大门洞开,不时有人前来慰问和悼念。
有中航公司前来处理丧事的,有亲朋好友、四周邻居来安抚的。
黄焕元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
还不到十岁的女儿黄德芬,懂事地依靠在妈妈身边,不时地用小手给妈妈擦擦流淌不止的泪水。
战争,再一次把女人推到前沿,让她们承受着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白花、黑纱,亲属都准备好了,马上要开追悼会了,一个电话从成都打来——黄焕元跳伞成功,三名机组成员全部生还!悲剧霎时转为喜剧,喜讯传到黄家,黄妻和两个孩子,顿时欢天喜地。
窗外,阳光明媚!黄焕元跳伞的位置是在四川绵阳以南英家坝,整个一个白天,他们都是在空中度过,以至到他们跳伞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黄焕元先落的地,毫发无损,正副驾驶轻伤。
落地后的黄焕元马上承担起救援同伴的职责。
搞不清落地的方位,在飞机上可以任由驰骋的三个人在地面上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出,只好在野地里呆了一夜。
第二天,问当地的老乡,知道此地是绵阳后,搭车向成都进发。
在成都,他们马上给中航叙府地面航站打电话,通报平安,叙府那边再通知昆明。
有老人告诉我,在这次机组跳伞中,黄焕元起了决定性作用,他让机长改变航向并最大限度地飞,一直飞到C-53燃油耗尽后跳伞,是最聪明之举。
因为按C-53最后坠毁的位置看,51号迷航地点是在川西北、海拔在4000-6000米的西岭雪山、巴郎山、四姑娘山一带,果真在那里跳伞或迫降,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同样也是迷航,也是在四川、就在成都,美军第二十航空队的6286号B-29就远没有中航51号C-53这样好的运气。
1944年8月20日下午,二十航空队的六十余架B-29轰炸机浩浩荡荡地从成都附近几个机场起飞,这次轰炸的目标是日本八幡钢铁基地。
整个轰炸结束后,等到再次进入中国境内返回基地途中,麻烦降临了——天色已黑。
黑天,对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蜡烛、松明、煤油灯下的中国百姓不算什么,但对于只靠罗盘指示方位的螺旋桨飞机,的确有些不便。
虽然不是在驼峰航线上,但机组11名满脸稚气、驾驶着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大鸟的美国孩子们,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遇到了似乎比轰炸还要艰巨的挑战!鉴于黑天、无法保持编队,当大队返程飞行至华东太湖附近,第二十航空队司令部发来电报:编队在此解散,大家各自飞回基地。
此时,时间是格林尼治1115。
太湖上空,伤痕累累、疲倦不堪的机群各自散开了。
6286号就在这散开的机群之中。
谁都没有想到,另外一架编号340的B-29机尾射手爱伦(Alan Dunipace)却成了最后一个目睹在空中飞翔的6286号B-29的人……从此之后,人们就没有再见到这架6286号B-29远程轰炸机的空中雄姿。
直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全国开始大炼钢铁了,找不到那么多的炼钢原料,于是有人说,西岭雪山那里有一架美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大飞机残骸……五十多名右派奉命上山,来到西岭雪山海拔4400米处,果真,一架硕大的飞机七零八落地躺在那里。
将近五十年后,《超堡队》一书作者李肖伟先生告诉我,当年,6286号撞在西岭雪山上后,住在山下的村民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只是五六天后才上山,看见三具呈爬行状的尸体……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直觉得浑身发冷。
这足以说明,B-29撞山失事后,机组人员并没有立即死亡,此时,假如能够立即得到及时的救助,也许他们就不会命丧异国!黄焕元跳伞那一刻,想到的是昆明的家、老婆、孩子。
6286号那三个已经爬出舱外的孩子,在他们的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想到的是什么?是想回到大洋彼岸温暖的家吗?是想回到妈妈温暖的怀抱吗?假若,假若当地村民能及时相助;假若返航时天还没黑;假若11个孩子是在自己的国土上空飞行;假若假若……或许,这架被机组成员戏称为祈祷的螳螂的6286号就不会粉身碎骨。
11名美国孩子也会像黄焕元他们一样,转危为安。
但恰恰,一切都是相反。
在太湖上空,和大家一样,祈祷中的螳螂在黑夜中迷航了,冥冥中,它闯到了西岭雪山大雪塘附近,在那里,6286号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机上11位来自太平洋另一侧的大兵们不知道飞机的确切位置,实际上坠机的地点离机场只有百十公里,像B-29这样的飞机只需飞行十几分钟,就可平安降落在双流、广汉、新津。
但,这只是一种假设,6286号上面没有另外一个黄焕元,于是,在漆黑的夜空中,6286号终于耗尽了燃油,它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从天而降,重重地撞在西岭雪山4400米处。
相比之下,中航51号C-53由于有了黄焕元,实在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