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出赛的队伍分别是花夫人、梅夫人的萧萧夜雨和金夫人的白莲,请大家鼓掌欢迎她们!司仪先说了一番例行公事的话语,随后却又换上了一副充满着感情的语气,他这么说道:畅春园金夫人的名声诸位恐怕早就耳熟能详,即使不知道金夫人的名头,但一说到皎儿姑娘大家想必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注视着台下,果然见下面已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难道会有一个跟皎儿姑娘可以一较高下的美人儿出现?他们不信,这皎儿姑娘的容貌,恐怕百年也难得一见啊。
司仪在心下暗暗偷笑不已,果然,一提起这皎儿姑娘这关注度就起来了,绝色美人的号召力就大啊。
见骚动略微停止了一些,众人又能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他,急切地盼望他说下去时,他这才又开口道。
犹记前些年皎儿姑娘是何等的风华绝代,无奈倾城佳丽被王爷纳为妾室离开了咱们扬州城。
记得从皎儿姑娘离城的那一日起,那潇潇细雨下了可足足有七天七夜啊!那下的绝不是雨水,而是咱们全扬州城男儿的伤心之泪啊。
如此的绝代佳人竟然没有留在咱们扬州城以至从此侯门一入深似海,咱们再难睹蛟儿姑娘的芳容,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说到这里,这个小胡子司仪摇了摇头,状似感伤无限。
台下也是一片唏嘘之声,显然有同感的人还真是不少,由此可以想见,当年的皎儿姑娘在扬州城里是如何地受人欢迎,以至于即使事隔多年,他们的眼前仿佛又浮现了佳人的绝代容颜,绝世风采,不禁痴了。
也有那没有见过皎儿小姐的真面目的人向旁边的人打听,却被人笑话不已,这没有见过皎儿小姐,可算是枉活一世了。
曾经有幸见过一面的人则得意洋洋,无比地自豪。
只可惜,如此佳人却是一去不复返,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存留在众人的心中。
不过,那司仪突然换了一种高昂的语气,双手用力地在空中挥了一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我们畅春园的金夫人,就在今儿个,就在此时此刻,将为大家带来更大的惊喜,那就是新的参赛队伍——白莲。
她们以其强横的实力,被公认为不需要参加数轮初赛便可以直接进入复赛的强队伍。
她们中的每一个人俱是身怀绝技,卓尔不凡。
白莲,听这名字,虽不如牡丹那般国色天香,亦不如那月季娇艳多刺,但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白链,最是那万紫千红中的一抹别样风情。
古人有诗云:素*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
如今,这瑶池仙品的佳人即将来到我们的面前,带来瑶池仙音,先有请白莲中的平福姑娘,她将为我们带来一名曲《春江花月夜》。
不得不说,这司仪还真有两下子,平常她们虽说在后面等候,激动得热血沸腾,期待不已。
不过,你们觉得这说得像咱们吗?平康一脸迷糊地道,她怎么就没有办法把这司仪的话联想到自个儿身上呢?这说得就好像别人似的,完全跟自个儿似乎搭不上边啊。
一听平康的话,大家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平福也是莞尔不已,一时即将上台的紧张消减不少。
不过,这司仪是不是收了金夫人的好处啊?怎么介绍别人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完了,介绍她们却是罗罗嗦嗦的一大堆,搞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若是她们表现不好,这司仪也不怕被人骂死。
台下众人却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这春江花月夜虽是名曲,但一向却是用琵琶来表演,用琵琶来弹此曲也是众多名家公认的表演方式。
而这个白莲的平福居然要用古琴来弹?未免也太过年少轻狂了一些吧。
要知道如此名曲,众人早就听惯,用古琴弹固然有些新意,但一个搞不好,可是会落得满盘皆输的。
但不管怎么样,刚才被司仪调起来的情绪现在到了顶点,大家都在期待,用古琴弹的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春江花月夜?二楼包厢里的陈梦猛然坐了起来,一脸震惊,平福?是那个小姑娘?几年前那个傲然离去的背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个因为他的鲁莽面临众人嘲笑,鄙夷,轻薄却依然骄傲面对不肯示弱的小姑娘?那个差点成为自个儿的师傅却因世人的偏颇眼光而失之交臂的小姑娘?他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对这个小姑娘,他一直存有的愧疚、怜悯、欣赏之情一下子涌到了心间,那次事件后,其实他一直想补偿于她的,可,拿什么来补偿呢?有些伤害不是一两句歉意的言语,或者是一些贵重的身外之物能补偿的,在那一天从那个小姑娘的眼中,他清楚的看到,有什么东西碎了。
却因为自己放不下身为男人、身为文人的某种高高在上的面子,而任她就那么离去,事后再多思量,再多愧疚又有何用?苏慕白、黄倾月、程子墨几人却是不知还有这段缘故,只当陈梦也是因为那平福要用古琴弹那春江花月夜而震惊不已。
陈只的琴也是这扬州一绝了,少有人及。
不知依陈兄看,这春江花月夜若是用那古琴弹奏是否能及得上琵琶的?程子墨好奇地问道。
这琴他虽是略懂一些,听个高低上下之分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到底是不精,不知道真正的古琴大家是否也能用古琴将这曲子弹得跟琵琶不遑多让。
苏慕白、黄倾月几人也侧头望去,等待着陈梦的回答。
陈梦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个儿有些失态了,便轻咳一声作为掩饰:这些名曲历来试图改编的人其实不少,其实也曾有许多人试图有人用古琴演奏过此曲,就连我自个儿也曾经专门研究过,要知道好词好曲难得。
但到现在为止,除了琵琶谱之外,却没有其他的古琴谱子或其它乐器的谱子能流传出来,这便说明了********编之难。
但试图改编的无疑不是古琴大家,抱*****过琵琶曲好歹也得不遑多让的心态,而她一个小姑娘却是不同了,小小年纪,即使改编得及不上琵琶曲,但只要改编出一分新意,弹的技艺不错的话,也没有谁会特别认真比较,光这份心思有胆量就够让人叹服了。
借用这个噱头倒是可能一下子便将才女的名声打出来,不失为一种极为聪明的作法。
元正琪倒是对陈梦刚才的失态有些了然,那次他虽因有事早一些离开但事后也听说过此事,这么说来,对当年之人耿耿于怀的不只自个儿一人啊。
看来,要有好戏瞧了喔。
这陈梦的日子过得也有些太逍遥了,不用背负家族的期望去加官司进爵,天天花前月下,诗词曲赋自娱,外有红颜知己,家里还没有一头母老虎或者深闺怨妇的夫人,也不用操心儿女之事,真是叫人看了就有些恨得牙痒痒,难得一件事能让这个自在散人牵挂至今,还有些失态,看来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啊。
元正琪的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嘴角则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偏巧给黄倾月看到了,当下感觉心跳急急地跳了几拍,脸也有些红了,妖孽啊妖孽,当下不敢再看。
偏巧这一幕被苏慕白收入了眼里,不觉微皱了些眉头,这元氏兄弟跟他们这些人可是不同,他可是京城权贵子弟,倾月对这元正琪似乎*****。
程子墨却是有些沮丧,他还以为今儿个说不定要见识一番传奇呢,到时候跟那帮拿银子不当一回事儿的疯子们吹嘘一番,说不定这平福姑娘的画像可以再提高一些银子,到时候不就赚得金钵银钵满怀了,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可怜的程子墨,好好一个世家子弟,就整个儿钻到钱眼里去了。
但不管这些人等作何想法,平福却是该上台了。
迎视着姐妹们或关心或担忧的眼神,平福告诉自个儿,一定要开好头。
开好一个好头的重要性平福深深清楚,正所谓好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如果一场就能旗开得胜的话,接下来很有可能一鼓作气,连下几局;而若是刚开始就不顺利,那会大大的打击人们的信心,很容易一蹶不振了。
因此,这个头,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漂亮亮,满堂喝彩才好。
我一定会赢的,等我回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平福毅然抱着手上的瑶琴踏步而去,脚步坚定,带着一股不达目的的誓不罢休的决然。
两大厅里、包厢中,所有现场的人原本听了司仪的话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个即将出场的白莲究竟是何来历,师承何处,竟然敢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行径?但不管如何,他们的好奇心却是已被提到了顶点。
突然间,大厅里所有的烛火都灭了,到处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第一百零二章 白莲.扬名怎么回事?众人不明所以,一时全都安静了下来,缓过神来,正待置问司仪之时——突然,叮咚,叮咚,叮咚……几声似随意乱拨的琴间缓缓流出。
在黑暗中,这原本并不太响亮的声音却一下子弹入了人们的耳中,心中,舒适随意的调子,并不急促,也不激烈,似在安抚着人们的心灵,人们不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凝神细听。
越听心中却越觉得疑惑,这曲子,似乎并不是春江花月夜啊?这群芳会的来宾都是扬州城里数得上号的名流雅士,就算本身并不擅乐曲,但却并不缺少见识,这听得多了便也称得上半个专家了。
然而慢慢地,这些散乱的调子渐渐连贯起来了,似涓涓的水声在流淌,从小溪慢慢汇流成河,聚集成江,对的,的确是春江花月夜,众人这时才听出味来。
这水声并不急促,只是缓缓地流淌着,没有视觉地阻碍,在极度的***,让人的听觉分外达起来,水声是一波接着一波,*********沙石,一浪接着一浪,一股柔情也随之在众人的*****一般翻涌。
突然,一股隐隐地花香和青草树林的清香之气扑鼻而来,众人觉得自己好像就站在那江边,看那江水曲曲折折地绕着花草丛生的原野流淌,看那月光照耀着开遍鲜花的树林就好像细密的雪珠在空中闪烁。
此番景象如此地静谧迷人,让人顿感天地是如此地辽阔,而自身又是如此地渺小。
然而这份空阔之感却又让人瞬间升起寂寞之感,琴声高昂起来却又宛转低回数遍,似在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怀疑,询问?站在江边看着如斯美景的究竟是我还是梦中的那人?这绵绵不绝的江水,又有多少如同我一样的人曾经看过?这江水年年月月似乎没有穷尽,这江边的月儿是否也是岁岁年年地照着旅人?琴声至此却又由高昂之调渐渐回转,那月儿似乎到了闺阁绣户的梳妆台上,无边的闺愁涌起,此时的琴声又弹得极为缠绵,万般柔情缠绕心间。
钱雁啊鱼雁,你们能在天空飞翔,你们能在水里潜游,却依旧不能为带给那远方的人儿带去我的音雁,远方的归人啊!何时才能踏着这月色回到我的身边。
远方的游子忽起一梦,梦见那花瓣落在了静静的水面上,春天都已经过了一半了,却还是不能回到我那温暖的家中。
随着这江水的流逝,花朵的香气越来越淡,这春天就要过去了,月儿也越来越向西斜,不知又有几个如同我这般的游子能踏着这月色回到那家中呢?只有那****依旧将月色洒落整个树林。
琴声也在此时越来越轻,反复吟唱,越来越弱,终于余音围绕渐无。
所有的人似乎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就这么呆在黑暗中,半天,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好,掌声如雷鸣般地响起。
不仅是大厅,连二楼的包厢里也是掌声阵阵,漫天地叫好声响遍了整个会场。
从群芳会开始起来,还从来没有响起过如此热烈的掌声。
过了好一会,眼前骤然亮起来了,先亮了起来的是舞台上的灯火,原来是负责灯火的伙计们终于回过神来了。
刚才的琴曲实在是太美妙动人了,连他们也一时忘记了自个儿的差事。
还好大家伙儿的情形都差不离儿,要不然为这失职不被管事的骂死才对。
在满场的黑暗中,台上的这一点儿光明让人从心里亮了起来,一时心里洋溢着离愁别绪似乎有了倾泄处,众人的眼光都被集中到了舞台上。
一个女子正缓缓收回了放在琴上的双手,那手在灯光的摇曳下,越显得那么地神秘、优雅,那一身青衣的女子的脸却是那么地白净、秀美,虽然不是那倾国倾城的绝美,但就如同一朵正缓缓绽开的白莲,只就开在那清风晓月之下,只应开在那仙宫瑶池之中,方才有如此品格。
若是不听此曲,对于这些日子看遍众多美色的众人来说,此女的相貌顶多只能算是上品,绝不能称作是绝品。
然而今日闻此一曲,众人却觉得这女子的一举一动均是这么清雅动人,正如那队名一样,白莲。
白莲花,此花端合在瑶池,而这女子虽然步入了这凡尘俗世,但却仍如那莲花仙子一般,让人觉得不属于这俗世。
众人不自觉地憋住了呼吸,不敢轻举妄动,深恐唐突了这仙子,将她惊动,便又重返了那瑶台之上,人间再难得见。
平福缓缓站起,冲着刚才给她**鼓掌而此时却安静得一句话也不出的众人福了一礼,缓缓抱着瑶琴退回了后台。
自始自终,她并无一言一语,然而,却无一人觉得唐突失礼,只觉得她本应如此,如此方不负白莲之名。
这也导致了一个后果,在平福的带头之下,从此之后,平常等人均不对台下的诸人开口说过一字。
然而,白莲的清新、高雅、脱俗之名却从此传遍扬州,家喻户晓。
陈梦等人也禁不住站了起来,用力鼓掌,此曲的确不凡,叫人心动、情动,回味悠长,的确是好琴、好曲、好人。
程子墨则一脸得意地道:陈兄不是说不可能改编得多好吗?依我看,以这程度,就是及不上春江花月夜的琵琶曲,也差不了太多吧。
陈梦的心中满是震惊,这个小小的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的才华,他简直不敢相信。
若论这曲子,自然是瑕疵不少的,它甚至不能说是一单纯的古琴曲。
这个女子溶和了一些琵琶的技法,又巧妙地利用了黑暗的环境,让人的听觉更集中,好能更为顺利的将人的情绪带入到她的琴声中。
要知道原本古琴便不如古筝、琵琶容易感染别人,古琴的平和中正,回味悠长更容易感动的是自己。
而这个女子又借用了薰香这种巧妙的道具,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将人引入那春江花月夜的景中,身处其景,自易动其心,这曲子才获得如此大的成功,打动了如此多的人,造成了不逊于琵琶的感动人的效果。
然而,不论如何,她的古琴造诣是极深的,不是如此,*****这些手段也万万达不到这种效果。
古琴原本就不像琵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欣赏得出来的,更何况又是一新编的古曲,更不易让人接受。
而且这改编的曲子虽说略有瑕疵,但再经过修改,未必不能成为一可以媲美琵琶曲的古琴曲。
若是跟自己以往所掌握的技巧结合起来,会达到怎么样的效果呢?陈梦越想越是兴奋,或许,结果这两者之长,春江花月夜的古琴谱真可以就此现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如何才能和这女子交流呢?陈梦又陷入了新的苦恼之中,郁闷之下的他,甚至连程子墨的挑衅也完全没有听见,只一个劲儿地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思绪当中。
不过,好在程子墨也不期待听见他的回答,他已经被想象中即将到来的银子快砸晕了。
这回会收到多少银子啊?一个古琴名家,一个十二三岁的才女、一个自创春江花月夜古琴谱的天才?程子墨已经能想象出那群学子的疯狂程度了。
银子银子我爱你,赶快都到我的身边来吧!元正琪却颇有点等得不耐烦了,见了这平福,他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定,那个叫什么常儿的臭丫头应该就在这里了,怎么还不出来呢?他等得都有些焦急了。
不过,那丫头会参加哪一项的表演呢?不会是下棋吧,有可能,看那样子,还蛮沉得住气的。
连见了他都一幅面不改色心不动的人,这静气的功夫绝对不会错,*****的。
心浮气躁,胡思乱想的他却是没有把平福刚才*******,这再好的琴声也是得有心情时才能欣赏的,这弹给****的人听,也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
这时,司仪却又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那花夫人、梅夫人的萧萧夜雨却是直接宣布弃权了。
因为听了这一曲,她们均自认造诣相差太大,没有信心再比下去了。
这是群芳会开赛以来一回出现有人弃权的事件。
既然有人弃权,那自是白莲赢了。
司仪便直接开始宣布起下一场的比赛队伍来,然而,刚才听了如此精彩的一曲,接下来的表演众人便很难入耳了,更有人直接起身离去,倒是也创造了一比赛还没有完就有众多来宾离席的情况。
而白莲平福之名也从此响遍整个扬州,甚至向更远的地方传了开去,有好事之人甚至送了她一个琴仙的雅号。
人们也不禁纷纷猜测,这白莲一个出现的人便如此精彩,能和她并列一队的人又会是何等的人物呢?人们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而元正琪却是郁闷之极,明明人都确定在这儿了,结果却硬是一面都没见着,他倒是横下一条心,以后每一次她们的比赛他都来看,就不信到了决赛前还见不着那个臭丫头。
第一百零三章 路遇有感胜利来的如此容易倒是叫人万万没有想到的,直到几个人坐着轿子又回到了畅春园的竹院当中,打走了柳管事和几个随行的婆子回到平福、平寿两个的屋子里时,平康才又又蹦又跳又叫的在屋内疯狂的泄着她的兴奋劲儿。
嘴里不停的嚷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一会儿又拉着平安的手,摇来晃去的问:安儿姐姐,我们赢了对不对?此时平安的脸上也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谁晓得平康这个疯丫头还没完没了,又跑到平常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常儿妹妹,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问完了平常,平康又朝着平锦扑去,全然忘了这个乃是她的死对头冤家,但平锦早有心理准备,见机得快,一见平康扑了过来,她立马迅的闪了开去,平康扑了个空,一下子扑到了床上,却仍然不减劲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我们赢啦!我们赢啦!我们赢啦!……平锦在一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还好没有给那个臭丫头扑到,想想,她们是对头冤家呢!平日里斗嘴都斗成习惯了,这会儿抱在一起,就是别人不觉得奇怪,她自个儿都觉得怪别扭的,怎么平康这丫头一疯起来就没个章法啦。
平寿的脸也红扑扑的,眼睛是惊人的亮,太好了,她们真的应了,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平福不愧是大姐,是众人之中最为镇定的,只是从她那微微弯起的嘴角能看得出来,她也是极其高兴的。
无灾和含玉几个也在屋檐底下聊着天,刚才几个姑娘一回来就一起关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些神恶魔,还打她们几个出来外面玩,紧接着便听到一阵高兴之极以至于有些恐怖的笑声大肆的从屋内传了出来,显然有某人疯狂了。
几人摇摇头,难怪要打她们出来了,要不然,七姑娘的形象绝对是毁了。
跟着平康过来服侍的风情面露羞愧之色,姑娘平日里在自家院子里偶尔这样疯也就罢了,怎么在外面还这么不知收敛啊。
看吧!她们碧梧轩的形象全毁了啦。
梅香,姑娘们都在屋子里吗?温婉好听的女声从院门口出传了过来。
几个丫头抬眼望去,原来是金夫人屋里的书香姐姐,梅香忙带头迎了上去:什么事还劳烦姐姐亲自来这儿?有事的话派小丫头跑一趟也就是了。
这天气怪热的。
姑娘们今儿个得胜归来,偏夫人和陈夫人临时有个约,只得出门去了。
临去前还切切叮嘱我,若是姑娘们回来,得好好服侍。
下人婆子们难免有偷懒耍滑的,怕几个姑娘年纪小脸面上过不去,倒是给那些狡猾的下人婆子们怠慢了,让我勤走动些,也好教那些人看着不敢作怪。
这也快到正午了,我来请姑娘们示下,看今儿个的午膳都想吃些什么?夫人说了,只管拣姑娘们爱吃的做。
书香的额头微微沁着汗,她一边和书香答话,一边掏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额头。
姑娘们都在屋子里呢,一回来几个姑娘全都进去了。
我去给姐姐通报一声,烦姐姐稍等一下吧。
梅香快步朝屋子走去,心里暗暗的想,也难怪大家都说这书香姐姐大有来历,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的,果真是如此,一举一动,就跟姑娘们差不离儿,一看就是跟她们这些做人丫头的不一样。
梅香在前面带路,书香则在后面缓步跟上。
书香姐姐来了。
梅香前来通报时,平康正在那里大声嚷着这天气,真是热的叫人着恼。
反正在院子里,不会有什么外人来,她早就把袖子都玩了起来,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胳膊,一只手拿着一把扇子正在猛扇着。
她冬天倒是不怎么怕冷,惟独这夏天却是怕热的紧。
其实平常打心眼里觉得这天气还好,往年的这个时节可比今年要热的多了,不过,平常可不傻,如果在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来,估计康儿姐姐都要杀人了。
请书香姐姐进来吧!平福说道。
恭喜姑娘们旗开得胜。
书香进来的一句话就是恭喜。
多谢姐姐了。
书香姐姐所为何来?平福客气了一句才问道。
夫人今儿个去赴宴了,特别嘱咐奴婢,姑娘们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做什么,务必要姑娘们吃的满意、舒心才好。
这也快到正午了,奴婢便来问问姑娘们午膳需要如何准备?书香把刚才对梅香说的话又重复了一边。
这天气太热了,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平福还没有说话,平康就一脸有气无力的道。
其实不止是她,这天气热了,大家的胃口都不怎么好。
如果太热没有胃口的话,姑娘们要不要试试厨房里准备的酸梅汤?或者说绿豆粥?全不都是用冰冰过的,最是解暑不过,在这种天气里喝是最好不过了。
那真是太好了,书香姐姐,马上给我弄一点先来喝喝吧!平康一听,眼睛都睁圆了,像一条小狗似的围着书香撒着欢儿,生怕不给她似的,搞得书香哭笑不得,只得连声应好。
平康这才放过她,跑到一边继续她的扇扇子大业了。
对了,书香姐姐,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问问夫人?书香一脸疑惑的看着平福。
是这样的,明天、后天又没有别的比赛,我想和姐妹们一起出去逛逛,常儿妹妹的衣衫也得重新做一下,也有些别的东西得买,可以吗?平福说道。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事啊。
这事不用问夫人,我就能为你们做主了。
去吧,只是得带上随行的婆子和护卫队的人,要不然你们在外面出个什么意外可不得了了。
这扬州城里治安虽说是还好,可有时也难免碰到些无赖地痞,看你们带着婆子和护卫,应该就不敢乱来了。
书香答应的倒是挺爽快,显然金夫人早就给她说过了。
即是如此,那麻烦书香姐姐帮我们安排一下,我们明儿个一早就出去。
书香点了点头,径自安排午膳之事去了,平康则眼巴巴的等着那冰镇酸梅汤。
这一年四季,她最讨厌的就是夏天了,热的叫人心火上升,只想杀人。
书香说话果然是算话,二天一大早就派人来通知她们人和车子都备好了,只等着她们用了早膳便可出。
平福等人出后的一个目标地点便是陈记布庄,平常的衣裳实在是该换换了,告诉了车夫地点之后,众人便出了。
一路上,众人隔着帘子观赏着窗外的景色,许久没有来过城里了,难得有机会出来,一定要看个够本儿才好,不管是鲜花还是杂草,众人都看的津津有味,仿佛几百年没有看过似的。
只是看着看着,平常突然有些感觉奇怪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我觉得今年这乞丐似乎是特别的多呢?平常一脸疑惑的问道,虽然来扬州城里的机会很少,但见过的几次全都不是这样的。
平福等人均摇摇头,她们也不是很清楚这扬州城里的事,都几年没有回过扬州城里了,哪能知道这些消息啊。
哎。
见平常等人问起,随行的一个婆子一开口就是直叹气,摇头。
姑娘们一天到晚都在城外园子里哪里晓得这个?听说今年好多地方大水,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
这些人在异乡,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好多人都一病不起。
甚至于流落为奴、为婢的人也是挺多的,还有一些人,则沦落成为了乞丐。
也因此,扬州城里乞丐的数量现在是多得不得了。
你们光看见的这些还好呢!听说这流民数量过多,原本咱们知府也是个青天大老爷,心地也好,想着咱们扬州城富裕,就是多些人进来讨口饭吃在这年月也是个积善的事,最初流民涌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像别的城里那样不许他们进入。
但现下因为别的城里都拒收流民,导致那些人一窝蜂的全涌到咱们扬州城里了,这街头遍布的不说乞丐就是卖身葬父、卖身葬母的,咱们一个扬州城也负担不起这么多人啊。
而且,最近扬州城里的治安也不怎么好,虽有一些好心人的施舍,但到底是不够的,这些流民饿急了,就有直接去那铺子里抢了东西就走的,夜里也不太安宁,这毛贼小偷多不胜数,搞得大家也都苦不堪言。
城里的捕快全都出动了,却也忙不过来。
为了咱扬州城里的百姓,知府大人也只得关了城门,严令禁止流民进入了。
岁是在城里城外都设了粥铺子,也有不少慈善人响应,还号召了城里的富商豪绅捐款,捐粮,无奈人数实在是太多,也实在是顾不过来啊。
看得人心里也是怪不舒服的。
平常等人听了此话,一时心下恻然,难怪最近觉得园子里的护卫人数好像也有增加,原来是这个缘故。
这逛街随便看看的兴致就减了大半,每年夏天都有些地方会遭水灾,大家伙儿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亲眼看到时,还是叫人心里作何滋味。
与这些人相比,无疑她们的日子是过的极好的。
而此时,又见前面一女子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母子两人均是面黄肌瘦,旁边还竖着一个牌子,卖身葬夫几个大字赫然写在上面,旁边还有一些年纪还很小的女孩子、男孩子,竖着牌子写着卖身葬父之类的。
如此情景多不胜数,而街上果然可以看见到处巡逻的捕快,不时还有看见那捕快追着那抢了几个包子或馒头的人跑的身影,只是那跑的人面黄肌瘦,追的人也是有些有气无力,这世上谁人没有一个怜悯之心的,如果不是抢人钱财什么的,大伙儿谁也不想太认真计较,就是那铺子老板,也有自个儿说算了,算了,这世道大伙儿也不容易。
不过是几个包子而已。
倒反过来要那捕快不必太认真了。
只是,捕快们好歹得做个样子,要不然,万一这些流民不知惧怕,都学起这些人哄抢起来,一个包子两个包子的不碍事,可百个包子千个包子呢?万一真抢起米铺了呢?那就不是小事了。
以前在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生过这样的事。
还好放进来的流民目前还在控制范围内,大人也在城内设了粥铺,总算能缓解一些,但大伙儿这段时间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真是,为了这帮子流民,咱们这段时间忙的没日没夜的,都快累死了。
一个看起来年纪还颇小的有些微胖的捕快抱怨道。
啪的一声,却被那捕快头儿给了他一下,废什么话,大人又不是没给你工钱。
这几天辛苦大人不还打赏吗?碰到这种天灾,大家伙儿也都不容易,你将心比心想想看,若是有一天咱们扬州遭了灾,你到别的地方过过看?你这个小毛蛋子,年纪小小的就怕苦怕累的,这么娇气那可不成。
从明儿个起,你就跟着我值晚班好了。
不会吧!头儿,就我这小身板儿,你也忍心啊。
小捕快面有菜色,好不容易爹娘为他求来了这个差事,说是轻省着呢,他家好歹也小有积财,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苦,这进了衙门后被人说像个娘儿们,被头儿狠狠操练了一番不说,这连夜晚当差夜要他跟着?爹啊娘啊,你们把儿子推进火坑了啊。
小捕快苦着一张脸。
旁边的捕快却都大声笑了,自从这个胖胖的小捕快来了之后,还真是多了不少乐趣。
尤其是每回头儿整他,他苦着一张脸跟个包子似的,怪好玩儿的。
平常几人此时却不忍细看了,放下了帘子,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她们这些弱小的女子能管的来的。
然后,虽是放下了帘子,心情却也没有好一点儿。
有些事情即使不看,在心中想也是想得到的。
一时车内众人皆是沉默。
一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她们都是穷人家的女儿,也因此对这样的情景分外感同身受。
倒是那婆子见她们这个样子,却有些后悔自个儿的多事了,惹得姑娘们心情不好,夫人知道了哪有她好果子吃。
匆匆买完布,几个人便打道回府了,依这种低落的心情,大伙儿也实在是逛不下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姑娘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无灾几个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边乘着凉,边做点儿针线活计。
见平常她们几个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今儿个姑娘们出去的时候原本也打算带着她们几个的,可偏巧平寿的丫头香灵不知道是不是昨儿个夜里着了凉,上吐下泻的。
她原年纪就小,长得瘦弱,胆子又小,无灾几个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反正姑娘们出门还有婆子跟着,她们几个就留在院子里陪她了。
这会儿子她睡着了,除了梅香还留在屋子里陪她,无灾几个便在院子里歇歇做做活计儿说说话儿。
谁曾想,没过多久,姑娘们竟都回来了,怎么会这么快呢?出门时还打了招呼,说回来的可能很晚,午膳大概都要在外面用呢,让她们自个儿吃。
嗯,有点乏了,买完东西就回来了,香灵那丫头怎么样了?还好吧?平福面前打起精神问道。
找大夫看过了,说不妨事。
开了药,休息个两三天也就全好了。
无灾回道,心里却有些疑惑。
姑娘们这是怎么了?出去时好好的,为什么这时却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就连自家的姑娘也是这样。
姑娘是那种一向成天笑眯眯的,连自个儿生病了也会笑容满面的安慰她们的人,怎么这会儿子露出来的笑容却是这么的勉强,生什么事了吗?对了,刚才书香姐姐来过了,说若是姑娘们回来了就去夫人那里,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被旁边的含玉推了推,无灾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好,知道了。
平福点点头,不过,刚回来有点乏,我们先会屋子里歇歇再过去。
又转过头来问平常等人,你们怎么样?是去我们屋子里,还是回自个儿屋子?就去姐姐屋子里好了,反正一会儿也得去见夫人,咱们歇会儿再一起过去。
风情,帮姑娘我问问厨房里还有没有那个冰镇酸梅汤啊?我这会儿子真是又热又渴。
平康拼命的拿手帕当扇子扇着风。
眼巴巴的叫她去跑一趟干嘛,这天又热,一会儿就要去见夫人了,等她回来了,咱们也得走了。
刚吃了凉的又马上去晒那太阳也不好。
小心跟香灵一样也肚子疼了。
平安白了平康一眼,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风情:别去了,你这丫头也是没心眼。
别你们姑娘一句话,你就跑前跑后的忙活。
她是个不晓得体恤人的,你们就偏由着她的性子,惯得她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风情听了平安的话,赶紧摆手,乐呵呵的笑道:奴婢不要紧的,我跑得快,也不怕热,没事的,姑娘怕热,热坏了就不好了。
姑娘一向和风花、风红两位姐姐亲近,却嫌她木讷,一向是不怎么使唤她的。
这回两位姐姐身体都有些不适,这才带了她来,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她是想好好表现一番的,不说跟两位姐姐相比,好歹也让姑娘觉得她也是有用的。
平康被平安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性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回见风情那傻乐呵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别去了。
你也真是的,我说让你去你就去啊。
这么热的天。
不过,这丫头仔细一瞧也挺可爱的,往常总嫌她跟个木头疙瘩似的,但现在觉挺实在的。
风情也不说话,只在旁边傻笑,姑娘说的话她经常有些搞不懂,娘说她白长了个俊俏模样,偏没有个灵巧的心思。
不过,只要她听话,好好服侍姑娘,姑娘应该就不会嫌她太笨了吧。
姑娘若是实在热的话,奴婢有叫厨房送了一些酸梅汤过来用井水泡着,虽然是比不上冰过的凉快,但是用来解渴却是足够了的。
无灾这时笑着说道。
无灾,你真是太贴心了。
平康一脸惊喜的看着无灾,好羡慕常儿妹妹哦,丫头这么善解人意,哪像自个儿,自以为挑了个好丫头,偏是个木头疙瘩。
不过瞧了瞧风情有些黯然的脸,算了,木头疙瘩就木头疙瘩吧,好在也实在。
风情,你跟着无灾去帮我们倒几杯酸梅汤来吧。
风情正为自个儿的笨拙脸这都没有想到而懊恼,听见平康的话脸上一亮,大声的应道:好。
倒惹得平常几人都笑了,以前少见这个丫头,还没有觉这个丫头这么好玩,一个心思一个心思的全摆在脸上了。
几个人边说边走,一会儿就到了屋子里面。
梅香忙从里间走出来给姑娘们问安。
平寿却进去瞧了香灵一回,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一见平寿便眼泪汪汪的,直说自个儿不中用,好不容易能跟姑娘出来一回,偏又病了,真是不争气。
平寿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这才出来。
平常几人,已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了,却是各有所思,一时倒是少见的出现了众人聚集一堂,却无人说话的沉默场面。
最后却是平锦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了:你们一个个别这样好不好?总不能因为今天看到的事情大伙儿都不过日子了吧。
这世道就这样,遇到天灾了又能怎么办?只能等朝廷的抚恤下来了。
那是朝廷的事,是官府的事,是那些青天大老爷的事,咱们这平头小老百姓,连自个儿都不是自己的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平福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咱们大家都身不由己哪里又管的了别人?只是瞧见这情景心里不好受罢了。
好了,也别想这个了,却不知夫人找咱们又有什么事啊?还能有什么事?依我看,左右不过是为了群芳会的事罢了。
平锦快人快语的道。
众人均点头表示赞成,现下除了这件事也的确不大可能是别的事了。
喝了无灾、风情几个人弄来的酸梅汤,又洗了把脸,略微梳理了一下,平常等人这才往金夫人的住处梅院去了。
天热,金夫人正躺在铺了凉席的榻上,两个小丫头正在打着扇,还有两个则在给她捶着腿。
她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了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觉是平常她们来了。
便要起来,几个小丫头赶忙扶着她坐了起来。
快去给姑娘们搬凳子,还有那酸梅汤也赶快端上来。
金夫人一边吩咐,一边又埋怨道,这天气热的紧,出来怎么也不知道挑个时间什么的,若是晒伤了皮肤科怎生是好?不用了,刚在院子里也喝过酸梅汤了,直接给我杯茶就是了。
平福却是推辞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酸梅汤虽是好喝,但刚喝过再喝却也是腻得慌。
金夫人忙又吩咐丫头们上茶就好。
玲珑姐姐今儿个怎么不在啊?平常却是有些奇怪,每次来这里,别的姐姐虽说有时候会看不到,可玲珑姐姐一般都是在的,怎么今儿个却不见人影子。
那丫头,跟我置气家去了呢!今儿个上午也是我不对。
自个儿一时情绪不好,她偏又打破了一个花瓶,我一时着恼,便训了她 几句,结果那丫头气性儿大,今儿个当场就跟我告假家去了。
说是要在家玩几天才回来呢!金夫人轻笑着摇头说道。
那丫头真是给她惯坏了。
不过,也是自个儿乱脾气了。
那丫头一向得宠,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呢?也是委屈她了。
昨儿个晚上爹娘叫人捎信说让她回一趟家,难得有这么一回她还是挺高兴的,今儿个一大早就回去了,结果这回去又是叫她拿钱出来,这回居然说是买官。
就他这暴躁脾气还想当官?恐怕真当了也是给家里面招祸患。
金夫人二话不说的掉头就回了畅春园,气的老爹在后面跳着脚地骂,说她是什么守财奴,又没个儿子什么的死攒着那些钱要带到棺材里去吗?金夫人在心里冷笑不已,就算是带到棺材里去又怎么样?我自个儿的钱我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就是我撕了扔水里去也不关你们这些人的事。
当初把我当家的留下的家当都给败完了,现在看我好不容易弄了点钱就又想挖出去?我月娘可不是以前的那个月娘了,想都别想。
然而回来了却还是越想越气闷,这世上也就这么几个亲人了,偏一个比一个叫她失望。
偏玲珑此时又失手打破了花瓶,一时气恼之下就对玲珑说了重话,让她家去高兴高兴也好。
见金夫人如此说,平常几人也只陪着笑了笑,却是没有再多问了。
昨儿个我出去了,也没来得及恭喜你们,做得好啊,你们知道吗?现在,你们的名气已经传遍了整个扬州城了,这不知道我金夫人和畅春园的人还很多,但不知道你们白莲名声的估计就没有了。
这风声也传的真快,昨儿个我在陈夫人那里时,就已经传到了我们的耳边了。
众夫人都是一阵恭喜,说我这里又出了几个好姑娘。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一些钗子花儿,待会儿我叫丫头们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姐妹自个儿拣喜欢的拿就是了。
多些夫人。
平锦答得最快,她天生就喜欢这些珠宝饰粉啊胭脂的,夫人赏的必然是好东西,她都恨不得长了翅膀赶快回去瞧。
众人也都纷纷道了谢。
除了这事还有一事倒是要叫你们知晓。
金夫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十分喜悦的笑容,平福这一次真的是立下大功了。
由于你们这一次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群芳会的评判会决定让咱们不用再比赛直接晋级决赛的了,免得打击其他参赛队的信心。
这倒真的是一个想都想不到的好消息,众人倒均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好事情,一时间高兴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好。
第一百零五章 最后的准备都是托了福儿姐姐的光了,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平康站了起来,故作恭敬,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
平常等人也站了起来,要向平福致谢,闹的平福难得的红了脸:你们这些死丫头,还不快坐下,夫人面前想什么话?金夫人却只管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现在她的白莲在扬州城的人气简直是用如日中天四个字才可以行容。
原以为皎儿之后恐怕那种盛况再难以为继了,但现在看来也未必见得啊。
只是陈夫人那边却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金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却又把它压了下去。
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自有到时候的额法儿。
真不成,也大不了就依了她,也不过是从此以后要受人管不那么自在罢了。
不管怎么样,眼下这总是好事儿一件。
好了,好了,高兴够了吧。
还有一半儿没说呢,和你们一样直接晋级的还有那凤栖梧和姝姿园的国色天香两个队伍。
她们两队现在在扬州的名气也不必咱们白莲差。
尤其是姝姿园的幽兰,现在和平福一样也有了一个外号,叫做‘琴神’,大家都很期待这场‘仙’和‘神’的对决呢!平福,现在就看你的了。
不过,能赢固然很好,输了也没有太大关系。
夫人我已经很满意了。
金夫人看着平福,面带鼓励之色的说道。
平福自当尽力而为。
平福起身答道。
坐下,快坐下,搞得这么正式干什么。
还有平寿、平锦、平康、平常你们几个也是,只要尽力就好了,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金夫人又转头对着平常几个说道。
是,夫人。
众人齐声回答。
不过,夫人,若是我们得不到冠军,那十天的假期是不是没有了啊。
平康见金夫人话说的和气,忍不住带点撒娇的问道。
众人听了,不觉都略带紧张的看向金夫人。
你这小滑头。
金夫人笑着敲了敲平康的脑袋,又看着这些孩子们热切期待的目光,不由得心一软,罢了。
先前已经在大家面前都说了,要得了冠军才有这奖,若是拿不到冠军自然是没有的。
看着众人一脸失望泄气的样子,金夫人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你们能拿几个单项奖,夫人也许可以考虑给你们放上个三五天也有可能。
三、五天?听了这话众人眼睛均不由一亮,她们的家或是在扬州城里,或是离扬州城也不远,若是有个两天也够个来回了,三、五天是绰绰有余了。
金夫人不为人知的悄悄扫了一眼平常亮的脸,心里一阵安慰,这孩子她也没有给她什么特殊照顾,一路走到现在,全凭她自个儿的努力。
现在长成这样,秀娘若是见了也应当欢喜吧。
连宫嬷嬷那个有些严厉的家伙也喜欢这个孩子,暗中还给了些照顾,可见确实是值得栽培的。
也该让她回去见见她爹娘了,再过几年,这药再见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了。
多些夫人。
同样是一句话,但现在说跟刚才听到钗儿花儿的口气截然不同,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的,就跟过年没有两样了。
眼见这些小丫头都得意忘形,恨不得马上就回家的样子,金夫人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打击了她们一下:这单项奖也未必是那么好拿的。
若是拿不到,可别怪夫人我无情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若是她们没有什么杰出的表现,她也是不好放她们回去的,起码眼下不大可能,哪有没有取得好成绩还给奖赏的。
这就不用夫人担心了,凭福儿姐姐的琴,常儿妹妹的歌,平锦的舞,我就不信还有谁能比得过她们。
当然,那个幽兰是不错啦,不过,她一个哪顶得住我们这边这么多个。
还有寿儿姐姐的画、安儿姐姐的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我是稍微弱上那么一点点啦。
平康伸出一小咩咩指头,不过,也只是弱一点点喔,对付那些虾兵蟹将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夫人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看着平康这神气活现的样子,金夫人忍俊不止,好,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不过,若是一个单项奖都没有拿到,就等着给我回来跪算盘子了。
不会吧!平康这时才有些懊恼自个儿把话说打了,一脸后怕的表情把众人都给逗乐了,大伙儿全笑了开来。
元正琪这时却很懊恼,十分的懊恼,非常的懊恼。
啪的一掌向桌子上拍下,不好,手有点痛。
元正琪心疼的拿起手掌来看,啊,都红了,好痛,一时忘形,用太大力气了。
心下把这个帐全都算在了那叫平常的臭丫头上了。
听说她们那几个丫头的名字都以平为开头,那个丫头的名字便是叫平常了。
看,连名字也取成这样,果然是平常到家了,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不过,那丫头还混到能参加群芳会的地步了?那评判会的人是不是瞎了眼啦?不过,元正琪回忆起那##却已经有点模糊了,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的黑,笑起来似乎有些甜甜的,长得也似乎还可以的样子。
元正琪在心里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了那臭丫头似乎、可能、好像,其实长得还好啦。
要说他之所以这么懊恼,除了因为那臭丫头还有谁?长这么大,除了这丫头他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吃过这么大的瘪。
那丫头好好的参加比赛等着他瞧不就得了。
偏现在还搞什么直接晋级决赛?他都没有同意呢,那些人自作什么主张,真是气死了。
就知道,碰到那个臭丫头顺心的事儿就一件也没有。
现下到决赛还有多少天啊?竟然敢让他元正琪元爷等她这么多天,好,臭丫头,你的罪状又增加了一条了,看爷到时候要怎么整你?是抓毛毛虫放到你的衣服里?还是抓条蚯蚓?听说女孩子最怕那个了?不过毛毛虫和蚯蚓长得那样子还真恶心啊,一想到要用自个儿的手去抓它们,元正琪不觉打了个冷颤。
不过,又一想那臭丫头害怕的样子,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了狞笑,臭丫头,给爷等着吧!到那时,你就会知道得罪爷是什么样的下场了。
哈哈哈——元正纯来书房找一本书,就看到弟弟一脸狞笑似乎沉浸在某种幻想中的样子,眼睛虽然说睁着的,却似乎瞧也没有瞧见他,只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
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弟弟是怎么了?最近老是这样,一会儿笑,一会儿咬牙切齿的。
据说可能是跟某个丫头有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呢?竟然能让这个一向只把自个儿放在眼里的弟弟在意成这个样子?元正纯的好奇心也随之上涨了。
从小到大,这个弟弟因为长得一副好容貌一向是无往不利的,在家那些长辈们就不用说了,家里的堂姐妹、表姐妹,一个个把他当成宝似的,虽然还不至于养出了个纨绔子弟出来,可也有了那种目中无人的个性,典型的老子天下一,其余的人啊事啊都要朝后排的心理。
这回竟然如此在意一个人起来了,元正纯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先看看再说吧。
这个弟弟也不是他说怎么就怎么的老老实实的人。
在书房里找到了书,又用手在元正琪的眼前晃了好几下,确实是一点反应也无,元正纯也只好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这状况不是一般的严重了,不过,看来最近也可以省些药材钱了。
一到夏天,元正琪对自个儿的一身皮肤的保养可谓是无微不至的,一天起码要泡三次药浴,依现在这种状况,估计应该能省下两次了。
也好,一次药浴二十来两银子,一天能省两次,也是几十两银子了。
平常几个却在紧张的做这最后的准备工作,这舞虽说早就排好了,可这些天也需要每天练习一下,而且,以前多半是自个儿排的,现在也得跟乐班子配合着排演一番。
为了这最后的表演不至于外泄出去,金夫人专门请了一个乐班子,这些天就在畅春园住着,确定了直接晋级决赛之后,平常几个就天天在跟乐班子练配合了。
别说,问题还真有不少。
停,这里要稍微慢一点,不要太快了。
停,这里要更柔软一些。
嗯,常儿妹妹,很好,就是这样。
福儿姐姐,你走位时要注意一些,动作不要停下。
平锦的声音不时的响起,一旦涉及到平锦的舞蹈,她的态度总是迥异于平时,不论是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自己,都是一丝不苟,不容许有一点错漏,众人也被她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所感染,联系的特别认真。
不过,所幸都是一些小问题,在平锦的指挥下,大家协调协调也都顺利解决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天就是决赛的日子了。
场地虽然仍是在那园子里,但却不是在室内,而是在园子里的一处荷塘之上专门搭的舞台。
时间是在晚上,也似乎只有在晚上,才会有这种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景象,才能让人的心都跟着柔软浪漫起来了,全心投入到这场盛宴之中。
夜,是诗人的宠儿。
夜,是无言的绚烂。
我们的白莲,将在这个夜晚绽放出怎样的风姿呢?群芳会的决赛之夜,即将要拉开帷幕的,敬请期待,不要走开喔!第一百零六章 荷塘竞技?无冕之王戌时正,天色已是全黑了,不见一丝日光。
到处均是一片漆黑,只余一些家中富裕些的人家门前还挂着灯,穷人家此时早已熄了烛火,进入了睡乡之中。
陈府的留醉园里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片盛世繁华之景。
虽名为荷塘,但这一方水的面积却是甚大,一眼望去,几近望不到边。
满塘的荷叶,高低不齐,却见不到水。
天色已黑,荷叶的颜色已是看不清楚,只随着灯光的摇曳,近处的显得颜色浅些,远处的,则要深些。
密密麻麻望不见边的荷叶却如同少女的裙子一般,亭亭而立。
时而威风拂过,裙摆微摇,便如同少女在翩翩起舞,曼妙异常。
而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间,悄然探出头的便是白色的荷花了。
或许在白天看来,应该是渐渐变深的红色吧,然后在灯光之下,看起来却是白色了。
花儿有的已经袅娜的盛开了,有些还是羞涩的花骨朵儿,如同少女洁白莹润的脸。
荷塘的边上,已经用竹子、木头搭好了舞台,圆形舞台的最上面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荷花宫灯,又用白色的轻纱长长的垂了,随风摇曳,说不出的柔美飘逸动人。
面向来宾的那一方,从上到下点缀了一朵朵硕大的白荷,整个舞台如同花境。
正对着舞台的来宾席上,此时已经坐满了人,美酒瓜果摆的满满的,同桌的人谈古论今,同叙情意,正是酒酣耳热,情意正浓的时候。
而在最前面的一排桌子边,坐在最中间的赫然便是扬州城的知府大人徐青天徐大人,只见他年约四十许,美髯飘飘,看起来倒不似官老爷,反而颇有仙风道骨。
这位大人在扬州已是连任三年知府,做出了不少享誉民间的政绩,颇受爱戴。
更为难得的是为人虽正直却不严肃,虽方正却不呆板,颇受各界人士欢迎。
而在他的两边分别坐着的,便是扬州城里享有盛名的四大公子了,四个人今儿也是装扮一新,显得那是分外的风流倜傥,卓尔不群。
还好今儿个到场的俱是一些男宾,要不然恐怕又要丢失几家女儿芳心了。
元正纯、元正琪两个特邀贵宾却是坐在知府身后的最中央的位置,两人一席,与别的人都区别开来,虽不停的有人前来敬酒,却无一人坐下,两人自成一个世界。
元正琪照例是一身的红衣,红的耀眼,红的夺人心魄,前来敬酒的人都由元正纯接待了,他就这么面带着些无聊的窝在椅子中,坐姿也不甚雅,但他就好像一颗明珠,只是静静地搁在那里,但却没有一个人的眼光可以不被他吸引,不受他的诱惑。
元正琪本人却对这些或痴迷,或惊艳的目光视若无睹。
从小到大,他便说别人眼中的焦点,可那些人的眼光又干他何事。
他斜靠在椅背上,用一只手支着下颌,微打了个哈欠,昨儿个想到二天便能见到那个臭丫头了,如果认出他了,到时候她会是什么反应呢?想到这个就让他兴奋,那丫头的反应实在不是他所能预料的,因而更加的期待。
亦或者,如果她认不出他了呢?依那丫头的笨样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元正琪是绝对不会承认那是因为别人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肯定是那丫头太笨了。
到时候要怎么整他呢?想了一会还是无果,不管了,到时候见了再说。
别他又先想的好好的,到时又出了什么问题了。
不行,还是得想一想,要不他总不能轻易的就放过她吧。
翻来覆去,反反复复思量的后果就是他今儿个严重睡眠不足,虽是午后又补了个回笼觉,但还是困的厉害。
累了?要不叫人带你去休息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再让人叫你也就是了。
瞧见元正琪上下眼皮一个劲儿的打架的元正纯说道。
不了,反正外面倒还凉快些,屋子里面倒热。
我眯一会儿,到那个臭丫头出来的时候再叫我。
说完,元正琪就闭上了眼,他的这一份功夫一向是元正纯十分佩服的,不管在哪里,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想睡,立马就可以睡着。
元正纯朝旁边服侍的侍书使了一个眼色,他便立马下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床薄毯子过来轻轻地给元正琪盖上了。
外面虽是凉快,不小心着了凉却是不好,正琪虽然说看着身体强健,但从小底子却不好,一旦感冒了着了凉好的却慢,还是小心点为好。
一阵乐声传来,本来正在寒暄交际的众人精神一振,来了。
伴随着美妙的乐声,十艘画舫缓缓驶来,撑篙的全身妙龄少女,和着乐声清唱,唱的却是水仙子?咏江南。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爱杀江南歌声悠悠,充满着诗情画意,这一届的群芳会一开场便是不凡,说不出的温柔富贵,享不尽的风流别致,还没有见到进入决赛的佳人身影,众人的心便已醉了。
直到许多年以后,这群芳会不知道举办了多少届,出过多少才女,然而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历久不倦而提起的,却还是这一届的群芳会。
人们最常提起的,不是那一场琴仙与琴神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琴技巅峰之对决;不是有##之称的凤飞飞、碧丝、平安、平寿的绝色容颜;不是异军突起携带着早已避世隐居少有作品流出的当代最为杰出的才子,有着诗圣美誉的王公的诗作高调亮相的平琅;不是挑战最高难度于玉盘上翩翩起舞的平琳;更不是那开创折枝舞流派的一代名姬平锦。
人们最最常提起的,却是一个小姑娘,或许几十年之后,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姑娘了,可人们总该这么称呼她,说起她。
在人们心目中,她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那一段岁月,她的容颜永不褪色,她没有绝世的容颜,但在人们的心目中,却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美的了。
与之一同流传的,还有她的歌声,虽然那一曲已是她的绝唱,在没有人听过她的歌声,但听过的人都说,那是天籁,这世上再不会有比那更动听的声音了。
那是母亲对孩子的呼唤与抚慰那是情人对情人的呢喃那是游子对故乡的思念……那一歌,无人能够重复,也不可能重复,因为那歌名为无名,无曲,无词,甚至没有配乐。
那个女子只是双目微闭,双手合十,仰望着天空中的月儿,她的嘴没有动,那歌声仿佛不是从她的嘴里唱出来的,她只是轻轻地哼着,音调缓慢而悠扬,如同那天空中飘落的雨,那风中垂落的花,那水边游鱼的嬉戏,那高山上积雪的消融,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有一朵花,在众人的心间开了,不论是老者,还是少年,不论是富贵,还是贫贱,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心中俱是一片安适,再无索求。
歌声是如何停止的,歌者是如何下台的,大家浑然不觉,甚至是她的容颜,也无人能够记得清了,唯一留存在人们心中的,只有那一片温暖舒适的感觉。
人们说,那不是歌,那是上天对人的救赎,是灵魂之音。
而人们之所以长长久久的记着她,孜孜不倦的谈论着她,却也不是为她的绝世之歌,人们之所以永远都不能忘记她的理由,却是那个女子,在理所当然,众望所归的得到了此项单项的桂冠,知府大人授予了她赏银,不经意的问起她:这一千两赏银,打算作何用途时,那女子略微思索了一些,微微的红着脸,这样答道:听说徐大人正在为灾民筹款,这一千两虽是不多,还望大人不弃,那小女子就感恩不尽了。
是的,相比于那一年的水灾所造成的灾民的数量而言,这一千两的确是微不足道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人们在观望着那因为灾情而流落异乡,乞讨生计,饥不果腹的灾民时,往往虽是心生怜悯,却也想,我这么一点儿微薄之力,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大家都只是看着,顶多施舍点儿饭菜也就罢了,这么多人,帮也是帮不过来啊?然而这个小小的女子却没有考虑那么多,她只是将自己认为多余的东西拿了出来,有夫人给的银两,短时间内家里是够用了。
这一千两银子还不如拿去给那些急需的人吧!以后若是在需要银子,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自个儿还这么年轻,哪里找不到饭吃。
但是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若是没有人在这时候帮一把,多少家庭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即使救不了所有,平常也希望能多救一人也好。
她一个小小的女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将这笔银两交给徐大人那便是最为妥当的了。
正是这个小小的不过十一二岁的姑娘这一个带着几分羞涩,几分纯朴的小小举动,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前所未有的心生触动。
是啊,也许在这场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可难道就因为微不足道,我们就可以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了吗?当下,和她一起的两外几个姑娘也都纷纷拿出了她们所获得的赏银,身为弱小且身不由己的瘦马女子也有气节如此,知府大人当场宣布将一年的月俸银子全部捐出,众富商豪绅,文人志士更是纷纷解囊,好好地一个群芳会,到了最后,竟然办成了赈灾款民间筹资大会,热血沸腾的众人甚至都忘记了,还有最后的总冠军没有统计出来呢!但此时此刻,又有谁在乎呢?于是,这一届的群芳会没有冠军。
可是,人们深深的记住了一个队伍。
她的名字叫——白莲!人们也长久的记住了一个小姑娘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平常。
第一百零七章 余 波而这件事传扬开来之后,更是在扬州城民间掀起了救灾捐款的高氵朝,知府大人特设的捐款处不再是门前冷清只有小猫三两只,而是排起了长长的大队,有许多人,更是留下银两,连姓名也没有留下,就此离去。
更有那路过扬州的旅人,受这氛围的感召,纷纷解囊相助,人们都说,扬州城真是一个人情味最浓的好地方。
道朝廷的赈灾款项拨下来之时,扬州城里的民间捐款竟然达到了朝廷拨款的三分之一之多,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咋舌不已的奇迹。
而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一切的起源原来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弱小稚龄女子。
她的名字叫——平常。
金夫人最近很烦恼,非常烦恼,十分的烦恼,烦恼的让她每天的嘴角已经笑僵了,这拜访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前脚接着后脚,络绎不绝。
大家都会说,得,这是好事儿啊,烦恼个什么?可这些人全是想见见有琴仙之誉的评福,要不就是想见见最近被灾民称之为玉观音的平常,再来呢?就是想见见画绝平寿,棋妖平安,书狂平康亦或者是舞魂平锦的,可偏偏这一众的小祖宗全都兴高采烈的家去了,金夫人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一个的解释,好声好气的送走这未来的金主,真是让她够呛。
如果当初早知道这件事最后会闹得这么大,她死也不会把这些小祖宗放回家去的,现下可好,这来的人一个个自己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老娘这都成了赔笑的了。
金夫人心下是极度的不爽了。
要不,惹不起咱还躲不起?金夫人眼睛一转,好久也没有跟宫嬷嬷她们沟通沟通了,惜春园那边的风景也好,要不借机去散散心。
对了,还得让玲珑想办法给那些小祖宗们传个信,不用这么快回来了,老娘给她们放个长假,在家里好好玩,接到通知再回吧!就让那些人好好的心焦心焦!这不论是卖哪宗,这胃口是吊的越足到最后就越值钱,以白莲现在如日中天的名声,多久她金月娘都耗得起。
这畅春园的门外那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的不得了,甚至已经有小商贩在这附近做起了小生意。
时不时的,还有受灾的流民前来拜谢,他们往往自个儿来到门前跪着磕几个响头也就走了,畅春园的看门的小哥刚开始是惊慌失措,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这也养成了他们见怪不怪,见妖也不怪,见了神更是瞟瞟眼,继续守门的崇高无比的职业素质。
在畅春园的偏门,现在更有一些婆子小厮在轮流施粥,排着队等着领粥的人一长条,不过,还算有序。
这是金夫人吩咐的,咱们姑娘都积善有义,这咱也不能太过无情不是?于是每天都准备熬得很稠的粥,在偏门布施,正门来来往往的客人也是太多了,在那里施粥能搞得堵住门口啊。
像这样的善举,现在在扬州城里那是随处可见,朱门大户,布施的要多些,寒家小户,见了乞讨的上门,也是多半对有些表示,一时扬州城里的治安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街上的捕快也都少了。
再等朝廷的抚恤银了下来,各处招抚流民的告示下来,流民便都领了抚恤返乡而去了,也有觉得扬州地好人好留恋难舍的,扬州知府上报朝廷,也在扬州附近的县乡予以安置了,扬州城渐渐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似乎这一段时间的骚乱从来没有生过似的。
但扬州城里畅春园白莲的名气却是一时无双,只是,众人却没有再见过她们的影子。
据金夫人放出来的消息,她们却是返家探亲去了。
于是,各家等着宴请白莲的帖子,但只有往后无限的延期了。
青山、绿水、小溪,好一副田园风光。
呀,小心!注意,在你的后面。
慢点儿,别滑到了。
清脆的妙龄少女的惊呼声不断的传了过来。
秀娘抱着温儿坐在草地上,好笑的听着那初来时看起来有些娇娇怯怯的不太爱说话的平寿布点的出惊呼声,表情一惊一乍的。
对啊,这才是这么小的女孩子的样子嘛!回忆起前些天暖儿——也许现在应该叫常儿,可是,她还是习惯性的叫她暖儿——那孩子深更半夜的带着一个婆子和一个护卫还有这个名叫平寿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家里的时候的样子,直到现在,秀娘还有些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而做着梦呢!但凝视着又抓到一条鱼正骄傲的对着平寿笑着的暖儿,在阳光下,是那么的温暖,实在。
确确实实的是她的暖儿啊!秀娘这才有了一些实感。
她的暖儿终于回来了,据说还可以呆上好多天呢!真是感谢上天,还有月娘,竟然能给她们母女这么一段日子,她的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暖儿,就怕漏着一分一秒,这一段日子美好的就像偷来似的,她连一会儿也舍不得挪开眼,就怕一挪开就变成了永远。
温儿崇拜的盯着在小溪里抓鱼的姐姐,他现在年纪小,娘是不会允许他下水的。
这个姐姐是娘经常提起的,他一直知道他有一个姐姐,只是姐姐不像别家的姐姐,不能跟他们住在一起罢了。
娘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跟他提着暖儿姐姐的事,就怕他忘记了。
哼,他可是村里有名的神童呢!才四岁就会背床前明月光了,说了那么多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只是,娘一说起暖儿姐姐,便会嘴角含笑,神情异常柔软,似乎只要提起姐姐几个字,娘便会开心不已似的。
算了,外公说过,娘受过不少苦,要孝顺娘。
虽然外公说的话他不太听得懂,但孝就是要让娘开心他还是知道的。
因此虽然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他也没有睡着喔,温儿是个乖孩子。
暖儿姐姐终于回来了,比娘提起的漂亮一百倍,抱着他的身子香香暖暖的,就像坐在门前的青草地里晒太阳的感觉,温儿好喜欢姐姐,如果姐姐能永远都不走,一直留在家里就好了。
温儿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样他就可以每天跟着香香的姐姐睡,娘也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多好!而且,姐姐还不像那些没用的丫头片子,尽喜欢大惊小怪,看见毛毛虫也不怕,连村头那头很凶恶的大狗,还曾经追着他把他屁屁上的裤子都咬破了,可它一看到姐姐,却摇头摆尾的,一个劲儿的用舌头舔姐姐的脸。
姐姐真的好厉害,而且还这么好看,温儿的姐姐是全天下最棒的姐姐。
跟姐姐一起来的那个平寿姐姐也很好看,狗子他们都说比暖儿姐姐还好看,可温儿才不那么觉得呢!他的姐姐才是最漂亮的,那些小鬼真是没有眼光,温儿还问过爹娘了,果然还是他们家的姐姐最好看,那些小鬼就是没有眼光,以后都不跟他们玩了。
温儿暗自下定决心。
来,烤好了,温儿尝尝,小心烫哦。
平常小心的撕下一块鱼肚子上的肉,细心的挑了去刺,又吹了几下,这才喂给弟弟吃。
温儿笑眯眯的张口,有姐姐真好。
难怪那些小鬼常在他的面前显摆。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温儿也有,而且比他们所有的姐姐都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呢!平常又拿了烤好的另外两条递给秀娘和平寿。
平寿还是一次吃烤的东西,很有新鲜感,小心翼翼的先尝了一口,竟觉相当的美味,不知不觉的吃完了一整条还觉得有些不足。
温儿也吵着还要吃。
受到大家热捧的平常也是干劲十足,便准备再烤一些。
怎么样?还没有玩够啊?回家去吧!我买了面和白菜,暖儿不是说很久没有吃过饺子了吗?咱们这就自个儿来做一回。
田成回家没有看到人。
又听到屋子后面传来一阵笑声,便知道是到这儿来了,<网罗电子书>就过来看看。
太好了,我好想吃娘做的饺子。
平常一脸惊喜,昨儿个晚上不经意的提了一提,没想到爹就放在心上了。
做饺子花的时间可不少,这馅儿啊要弄好也得花时间,咱们现在赶紧回去弄吧!这鱼还可以改天再来烤。
秀娘看见平常那高兴的劲儿,立马便站了起来。
田成忙接过温儿放在肩头,这小子虽说才四岁,可长得壮实,着实不轻。
这孩子也重,让他自个儿走吧。
你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
秀娘担心的看着田成。
没事,这几年养着,我觉得身体好多了,说不定再过两年,我还又可以打猎了呢!田成开着玩笑说,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医生说了,他这病好好养着便没事,只要不要过于劳累就成,估计这打猎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只是最近他觉得身体好些了,也得找点什么不太劳累的事情做作,总不能全指望两个女人养家。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们做的很好,可一想到暖儿失去了堂堂正正穿着大红嫁衣坐着八抬大轿嫁人的机会,他便是一阵心疼。
你还是少动的好。
秀娘赶紧组织,那一段时间孩子他爹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日子她是受够了,只要他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站在她面前便好,别的她也就不求了。
能这样平平安安到老她这辈子也就满足了,要说唯一还有放心不下的,那就是暖儿这孩子了。
爹,娘,快点儿!再不快点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饺子都做不好了。
暖儿拉着平寿的手两个早跑到了前面,现在都到屋子门口了,回过头来却看见爹娘还有老远的距离,连忙催促道。
好,来了。
田成赶忙应道。
和秀娘两个赶紧加紧了脚步,朝家走去。
这一天晚上的饺子,特别的香。
第一百零八章 绝不平常怎么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吧!老太太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打趣地说道。
老祖宗。
陈夫人不依地拖长了音调:哪有老祖宗这样的,不帮着自家的侄女儿,倒还在一边幸灾乐祸的。
吃一个跟头也好,你这丫头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就是贤儿早逝就留下你一个,好歹有我们陈家在,他们家那些亲戚也不敢过分为难于你。
自从做了现在这桩生意,靠着贤儿留下来的大笔财产还有我的帮衬,更是一帆风顺,还好金丫头出现,打消了你一些气焰,要不,你这丫头恐怕得飞到天上去了!老祖宗一脸笑呵呵的,丝毫不为陈夫人所动,这侄女儿表面上温文得很,其实从小就好强好胜,心气儿比一些男子都要强些,但女儿家过刚易折,吃点苦头也好,不能太一帆风顺了。
陈夫人想到前些天的事就呕。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晓得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叫什么平常的小丫头突然来了这一招呢?好好的群芳会,如果不是这一出,我根本就稳操胜券了。
琴、舞的单项奖最后是平福和咱们幽蓝,平锦和平琳均分了,棋类、歌类的单项奖由平安和那平常得了,书的单项奖是凤栖梧的栖栖和咱们园子里的碧斯平分了,可画、还有集体才艺表演两项可都是咱们的冠军。
心里不说还是咱们占优势,而且根据事后统计出来的结果,咱们的国色天香比那白莲可多了一票,这冠军本来就是咱们的。
可您瞧瞧,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一时善心作了一下而已,那些人又不是小孩子跟着什么神经啊,还什么玉观音,这人谁没有一时善心作的时候?犯得着捧得跟个神仙似的?老祖宗,您听听现在这整个扬州城里的声音,明明是我们赢了,可倒好像赢的是她们似的,到处都听到有人说什么白莲白莲的,咱们的国色天香还有那个什么凤栖梧提都没人提一句,全忘了前些日子那些人可是口口声声把咱们三队并成为三强的,这些人也太势力了些,转的也太快了些了吧!还有,这平福被称之为琴仙、平安杯成为棋妖,平锦被成为舞魂我也认了,她们是有这样的实力,可是凭什么那平寿和平康也被分别成为画绝和书狂名声响遍整个扬州了呢?倒是正主儿咱们的碧斯和采菱以及那凤栖梧的栖栖提都没有人提起。
您说说,我这心里能服气吗?辛辛苦苦策划了这些年,感情全给那金夫人做了嫁衣呢?陈夫人越说越激动,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啊,这若是比赛比输了,他也是没有办法,可眼睁睁看到这胜利的果实就要到手了,结果却全好事了别人,她心中的那个冤枉劲啊,堵得她都快吐血了,从小到大,活了这么些年,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让人憋闷的事,那个平常,平康,陈夫人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记不了了。
竟然比自己的人厉害,并不怎么样,不过是歌唱得不错而已看着是那么平凡的小姑娘身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若是那平福、平安、平锦这样的,或者甚至是平寿,至少那容貌和她们的幽兰、碧斯是一个级别的,输在她们的手里,她也认了,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看着最为普通的平常?陈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好也只能来一句:算那平常走了狗屎运吧!语气仍然是恨恨的。
可以想见,从此之后白莲尤其是这平常的身价要上天了,其他人比都是不能比的。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明明一个不怎么样的东西,你说好,他也说好,到了最后,这个东西就成了稀世珍宝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眼里全是岁月沉积的睿智,这场群芳会的决赛她也看了。
你真的觉得那个小姑娘的成功只是偶然吗?不是偶然还是什么?陈夫人没好气的说,顺手拿起杯子里的茶,一口灌下,也不管以前曾经再三说过的这茶是用来品的,而不是用来牛饮的。
老太太看着她这样子,却露出了微笑。
难得看这一向冷静的孩子激动成这样?不管,换了谁都是,谁能冷静得了呢?尤其是,输在对方强大的实力上也就罢了,偏偏竟然成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结局,而且,输得还不是一点半点,完全变成了满盘皆输。
本来是势均力敌的,而且胜者不胜而胜,败走不败而败,这心性儿差一点的人都没气了。
这侄女儿气色看着还算不错,不过,还是沉不住气了,见识也还不够,等她活到她这个年龄便知道了,许多事情看似偶然,其实,却不能全说是偶然。
丫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然呢?我的先祖当年只因为一个馒头之恩便追随当时并不被人看好的先皇闯天下,谁不说他傻?以他当时的名气,四方诸侯,莫不重金相聘,可他就认准了先皇一个。
结果,你看,当年名震天下的四方诸侯又有谁记得他们?只有先皇的大兼王朝存于这世间。
而大兼王朝之后,当年战功赫赫的众将莫不裂土封王,只有先祖只封了一个候,当年谁不说他傻?可你看现在天下还有几个异姓王?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只有我们文忠侯府却世世代代荣宠不衰,这又是为什么?老太太饶有深意地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一脸愕然:老祖宗。
这个世上绝对没有偶然的成功,有的只有准备好了的人。
我问你,知府大人当时的这一句话,是不是只问了那平常一人?不是。
陈夫人摇摇头:都问了。
你看,机会是一样的,你认为出众的幽兰、碧斯、采菱,还有其他人,大家得到的机会都是一样的,可是大家都回答了些什么?不外乎父母家人。
这是人之常情,并不算错,甚至是极好的回答。
可是如果一个人的心只有这么小,那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跳不出这个框框,只有那个平常,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并且她把它说了出来。
这一份心胸,你认为仅仅是偶然吗?仅仅是善心作吗?老太太摇摇头:我不那么认为。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那个小姑娘自己也不清楚自个儿为什么会那么说,可是,那绝不仅仅是偶然。
从祖先的故事里,我们文忠侯府的人早已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
丫头,你从小到大过得太过顺遂了一些,以至于你少了一分仁心,多了几分很绝,可为人处世,并不是说越狠越好,你明白吗?我讲了这么多你现在也未必明白,但听老祖宗一句话,那平常和金夫人,你还是与他们交好为好,以后说不定会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陈夫人被老太太的话深深震动了,这还是老太太一次这样看重一个人,陈夫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下定了决心:老祖宗的这话我听明白了。
我一生不信别人,但老祖宗的话我却是再信不过。
既然如此,那这次我索性就下个大本钱,到时候若是成了赔钱买卖,这差的银子老祖宗可是得给我补齐的。
你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老太太一脸纵容地看着陈夫人。
这老祖宗就不用管了,老祖宗只管看着就是了。
若是真应了老祖宗的话,我这一辈子也算是有靠了。
陈夫人却卖起了关子来了。
老太太摇摇头,这丫头,就是调皮。
罢了,随她去吧!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做老人的,还是安安心心地享受孝敬就好。
还能怎么样?除了幽兰还稍微好一些,一个个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后悔得不得了,若是当初她们一个能机灵那么一回,现在笑的就是咱们姿园了,一群没用的东西,输都输了,哭有什么用?陈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
那让幽兰和碧斯两个人来我这儿玩一阵子吧!可怜见的孩子,也难为她们了。
其实,她们的表现真不比那白莲差,差就差在少了一点运气,若是那平常在咱们这边,一起跟着水涨船高的就是她们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老祖宗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啦?陈夫人一脸狡猾地笑道。
才不相信老祖宗是一时怜悯心起呢!要说老祖宗,心善自然是心善的,可绝不是这种好事之徒,平时她也常常带哪些孩子过来陈府,也算是见见世面。
却也不见老祖宗对哪个特别一些,这会子突然热心作,有问题。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鬼精灵。
老太太笑道:还不是梦儿那孩子,也让他自由了这么多年了,都拖了这么久,这传宗接代的责任也该尽一尽了。
大太太最近也在给他张罗,但她的眼光我知道,能挑出什么好的来?多半还是跟她一样中规中矩的木头人。
梦儿那孩子我知道,还是得给他找一个可心的。
这娶妻的事有他娘张罗,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好说什么,但帮他挑个可心的妾侍老婆子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你让那俩个孩子过来在这边多住上两天,我看梦儿有没有心。
是,老祖宗。
谨遵台命。
陈夫人笑着起来抱拳行了个礼,就轻笑着走了。
既然做了决定,她还有一堆儿事情忙着呢!第一百零九章 超级郁闷的元正琪啊!可恶的臭丫头!该死的!从屋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男子怒气冲冲的大叫。
但不管是外面服侍的侍书也好,经过的侍卫下人也好,一个个听若未闻,仿佛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也是,任谁听了十多天相同的语气,相同的词语时,和他们的反应估计也差不离了。
元正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越想这里就越窝火,却想就越不甘心,为什么每回碰到那臭丫头都会这样?想拿群芳会的当日,他可是什么都打算好了。
一定要让那丫头知道他的厉害。
而且,让她再也不能无视于他。
可是,可是,没有等到他在那丫头的面前显摆,一切全都乱套了。
先是他那日精挑细选换上了一身最为亮丽的红衣,据那些堂姐妹们的说话,只要穿上这件衣服,没有人不会被他迷倒的。
谁晓得那丫头倒好,就那么站在那儿,闭上眼睛就开始唱了起来了,看都没有看台下一眼,他精挑细选的衣裳那是白浪费了。
说起那丫头唱歌的时候,他原来是打算得好好的,如果早知道这么样的话,他一定当场喝倒彩。
这样,那丫头一定会注意到他的。
这是很有可能的样子,看那丫头一脸笨笨的样子,就算唱得不难听,也估计好听不到哪里去。
好吧,就算把丫头能被选出来,唱得也许真的不错,可那又怎么样?他元二爷可是听曲儿可是听得多了,京城里的名角,不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别人是听得连声叫好,可还不是唱得他照样快睡着了。
元正琪有绝对的信心,那丫头就等着接招吧!谁晓得那丫头一开口,连他都不知不觉听入迷了,等她都下了台好久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好,这一招不成,他还有绝招,等轮到他投花的时候,他绝对不要把花投给她,不但不要投给她,他还要故意装作要投给她,等放到她篮子里了再说搞错了,然后再投给别人。
想到那丫头那时候会有的表情,当时就在心里乐开了花。
可是,结果怎么地?竟然拿些家伙全部一边倒,根本轮也没有轮到他出场的机会,结论就已经出来了。
好吧,这一招也不成,还有那最后一招,等到要拜师的时候,大不了让那几个人让给他,量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
想到那个臭丫头要给自个儿行拜师礼,还要交自个儿师傅时,元正琪就忍不住那个我得的意笑啊,得意地笑。
谁晓得,啊,想到这里,元正琪忍不住又朝着屋顶长啸一声, xxxx,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怪胎,为什么关于她的事,就什么也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真是乱七八糟,气死人了。
元正琪又是一阵长啸,更为可恶的是,正打算他来个事后总算帐时,那个丫头竟然给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好,很好,非常好!臭丫头,等你再出现了,咱们没完……你们家公子这些天都这样?听到那有些恐怖的几声啸声,程子墨有些怕怕多的问着侍书,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趁着现在元二公子还不知道他来了,还可以赶紧回去,装作没来。
他觉得,或许、可能改天再来找他比较好一些。
侍书看着这位程公子,正准备回答时,突然从屋子里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声音:程子墨,你还不快给爷滚进来?程子墨的一张娃娃脸顿时成了一张苦瓜脸,得,现在也不用再犹豫了。
侍书则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哈哈,正琪兄,今儿个的天气那可是真正的好啊。
你说是不是?程子墨陪着笑脸道,并随时保持着距离万一有什么不对买也好直接逃跑。
别看元正琪一副绝世好容貌,这打起人力道可不轻。
元正琪倚在床榻上,看见程子墨了,嘴边露出一丝狞笑,朝程子墨勾了勾手指头。
然而看在程子墨的眼里,着狞笑却是那么的迷人,一个不防之下就中了招,迷迷糊糊地朝元正琪走了过去。
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头上传了过来,回过神便觉元正琪拿着一本书敲着他的脑袋瓜子,一边敲还一边念着:叫你躲,叫你躲,看你躲到哪里去?重重地连敲了好几下,元正琪才放下了手。
程子墨一脸委屈地摸着脑袋瓜子,想他在家也算是宝贝疙瘩一个,虽说老爹严些,但也还从没有打过他。
没想到到了这里,却还要挨打,不过,他可不敢出言抱怨,若是抱怨了,恐怕以后这个家伙打得更凶了。
他绝对是乐于在别人的痛处上再踩上一脚的那种人,真是,自个儿心情不好,也不能拿他来撒气啊。
不过,程子墨也仅在于心里这么想想罢了,他可不敢说不出来,他这个家伙的性子,还不知会怎么整人呢?说吧!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呢?我真是搞不懂你,放着你大好的神通广大的情报网不用,干嘛让我帮你查那个平常的行踪啊!程子墨用手揉了揉头。
行踪一提到这些女孩子他极度的郁闷。
想当初还以为能在群芳会上大出风头,再加上收美人为徒,也是雅事一桩,传出去定是佳话一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羡慕的好事。
还庆幸幸好当初听了老太太的话,谁晓得到了后来,他们这四大公子完全就被晾在一边,成了个摆设,压根儿就没人记得起来了。
真是,当初他就说不要当这个评判,偏被老太太忽悠了去,这下子,面子掉大了。
他早就答应了那帮学子,若是收了美人为徒,一定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这下可好,全成泡影了。
叫你查你就查,哪那么多的废话?元正琪眼一眯,就要怒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太想用那情报网去查那臭丫头。
情报网所查的事,不论大小,最后都是会汇总上报的。
可是臭丫头的事,他好像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这种心态到底是什么?元正琪也搞不太清楚。
想了半天,总算想明白了。
对了,就跟自个儿的玩具一样嘛,臭丫头就是他一个人的玩具,小的时候,他最为坦言别人碰他的玩具了,臭丫头当然也是一样,跟臭丫头有关的一切,他也不想跟别人分享。
被元正琪一吼,程子墨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连忙挤出一个笑脸:别,别,别,我这不已经查出来了吗?查出来了?元正琪心中一喜,那臭丫头到底现在在哪里呢?许多人找她们,但没有一个知道她们下落的。
嗯,我这个消息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那金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手底下的人一个个嘴巴紧得跟个河蚌似的。
如果不是我出的价钱实在是太叫人心动,这个消息是万万买不到的。
程子墨说着,特别是在大价钱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就怕元正琪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得了,放心吧!帮爷办事少不了你的。
快说。
真是,好歹也是一个大家公子,怎么会学得跟那些商人一样市侩,若是给你爹看到你这样子,不把他气死才怪。
元正琪就想不通,着元正琪说起来也不太缺钱花,怎么给他碰到的一些商人还喜欢银子。
程子墨嘿嘿傻笑两声,也不辩解,其实,连他自个儿也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银子这个东西,其实他自个儿用钱也不是那种大手大脚花钱的主,从小到大也没有缺过钱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银子他就特别的兴奋,只要一想到有银子,他就充满了干劲。
据我得到的消息,那平常姑娘和白莲里面其他的姑娘一样,都是回家去了。
她家啊,是住在一个叫青山村的小村子,离扬州城倒也不算是很远,坐马车的话也就三个时辰左右吧!她爹叫田成,娘叫绣娘,还有一个弟弟叫田温,今年五岁了。
嗯,大概这是这些了。
还需要知道点别的吗?我可再帮你去调查。
程子墨一脸渴望地望着元正琪,这可是一个大金主,敲他一笔,就抵得上别人好几十笔了。
暂时没有别的了,爷困了,不送。
地道消息的元正琪心情大好,就懒得理会这个贪财鬼。
拿着床薄毯子一盖,就准备睡觉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想那丫头的事,害他的美容觉都少睡了不少。
这主意一定,睡意便来了。
那银子呢?程子墨眼巴巴地问,这他元二爷睡觉不关他的事,可起码得先把他的银子给他吧!瞧你着穷酸样。
元正琪也懒得理他,随手摘了衣服上的一块玉佩,便往程子墨一丢:拿去,别烦我。
我只要银子啊。
见有这么的后脑勺对着他,程子墨的这一句话憋在了嘴里。
唉,真倒霉,还得找个地方换银子啊。
比起这些珠啊玉的,他只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才有感觉啊?如果能在床上铺满银子睡觉就好了。
程子墨心想,但一想起老爹,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若是给爹知道,恐怕他的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老爹的手里,老爹是最讨厌别人张口闭口就是钱的。
程子墨只得怏怏不乐地拖着脚步走出了元正琪的屋子。
至于屋子里的元正琪可理不了那么多,这时候他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见到了那臭丫头,把她欺负的哇哇大哭,一个劲地喊饶命。
而睡梦中的元正琪的嘴角则泛起了不绝的笑意,臭丫头,知道爷的厉害了吧!第一百一十章 陈夫人的烦恼日头西斜,惜春园园门处。
车马,行人,上演的正是一出送别的好戏。
主角则是我们的金夫人与陈夫人两位。
配角布景则为一众仆妇丫头及赶马车的车夫等人。
妹妹,姐姐说的这件事儿希望你认真仔细地思量思量再回复于我,好吗?陈夫人的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文大方。
不过,看在金夫人的眼里却总觉得有那么些胁迫的味道,叫人见了就心底暗恨。
不过,没办法,形势别人强,能怎么样呢?金夫人也不比陈夫人差,着笑容仍如同以往一样艳丽,甚至,更盛上几分,笑得那是花枝乱颤。
好的。
妹妹考虑过后,自去亲自去姐姐的府上拜访。
姐姐慢走,妹妹就送到这里了。
妹妹止步,姐姐自去便是了。
与金夫人道完别,陈夫人自是带着随行的婆子丫头去了。
金夫人站在原地,面带微笑,目送着陈夫人远去,这才吩咐守门的婆子关门。
随后,金夫人摒退了随行的丫头,一个人来到了空院,xx方才一直压抑着的怒气这才浮现到了脸上。
此时,宫嬷嬷正在给她的菜园子里浇水,那一个悠闲自在样,实在叫人羡慕得紧。
夫人来啦。
宫嬷嬷瞧了一眼金夫人,笑着打了个招呼,担又自管自手上的动作了,无视金夫人一脸外露的怒气。
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一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的。
好不容易弄出点气色来,就有人看不得了。
真他娘的混账。
金夫人忍不住先起了一顿牢骚,骂了句脏话,这才觉得心口的一口闷气泄了出来,舒坦了些。
不过,这骂归骂,不爽归不爽,这日子还是得照样过的。
宫嬷嬷,你看,这事儿得怎么办才好?怎么办夫人心里不已经有主意了吗?偏来问我着老婆子。
着形势比人强,不低头能怎么办?胳膊哪扭得过大腿?宫嬷嬷不慌不忙,不急不怒,手里的浇水动作也没有停下。
唉,这知道是一回事,这心里头的感觉确实另外一回事。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培养的苗子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了?金夫人叹了一口气,满腹无奈。
嗯,那陈夫人怎么说?宫嬷嬷总算浇完了花,有心琢磨陈夫人的话了。
她端起先前放在一边的凳子,往金夫人那边靠近了坐下。
西斜的日头照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还能说什么呢?说要收购咱这园子,连同里面的姑娘一起。
希望我和嬷嬷们能过去帮她继续管理调教姑娘的事,至于别的事就一应不用操心,自有她的原班人马负责。
大概就这些了,一丝具体的,说等我考虑完之后大家爱再商讨。
出的价钱怎么样?宫嬷嬷问道。
价钱倒还公道,比我想象中还要高些。
连同这惜春园一起三十五万两银子,畅春园就不包括在内。
那是我住的园子,再说她也不少园子,只不过她的园子都只是作些别庄用,不像咱们,当初为了建这一处专门训练姑娘们的地方以及为了以后着想,特别在这城外买了一大块地。
只是,如果不是她来这一手,照现在的状况展下去,凭嬷嬷们的手段,咱们手头的资金越是充足,越是能无色些好苗子培养,这以后的前景不可限量,若是就此卖给她了,从此咱们就只是她雇请的人了,就是以后那姝姿园再风光,到底也不是自己的了。
金夫人叹了口气。
夫人也想得太乐观了些。
宫嬷嬷摇了摇头道:就是陈夫人不想要咱这园子,老婆子也会建议夫人找个大树好乘凉。
依现在的状况,咱们也太红火了些,物极必衰,凡是都得留些余地才好。
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别看这些世家大族现在明面上没有沾手这买卖,据老婆子看,恐怕私底下已经与不少瘦马贩子达成协议了。
这回的凤栖梧,来势汹汹,若不是咱们私底下查探了一下,似乎就有黄家的管事曾经秘密会晤过那凤栖梧的花夫人、梅夫人。
恐怕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也未可知。
这些年瘦马生意逐渐红火起来,眼馋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着越往下去,抛开那些小打小闹的都会渐渐被吞并掉,只有一些大的园子才能存在下来。
但恐怕也离不开着扬州城里各个势力的支持与后盾。
夫人这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人来打主意,恐怕也与那陈夫人有关。
大伙儿估计也晓得陈夫人的打算。
那陈家是扬州四大家族之,因此也无人来找咱们。
若是夫人拒绝了陈夫人,恐怕其他的麻烦就会接踵而至了。
着四大家族还好,多是以诗,可还有那祁家、姚家,却与这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多有牵扯,惹上他们,恐怕被啃得连骨头也不剩了。
咱们没有根基后台,虽说有胭脂被知府大人纳为妾,皎儿入了静王府,但静王府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胭脂虽说还算受宠,但那知府大人却也不是那种会被妇人所左右的人,而且与原配夫人的感情也是甚笃,恐怕能起的作用也有限,再说这些地方上的大族,又有那个当官的愿意轻易招惹的?一个知府,还不被他们看在眼里。
与其到时落到那种尴尬的境地,还不如靠了这陈夫人的好。
说到这里,宫嬷嬷歇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补充道:不过倒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陈夫人。
着买卖的事不过是漫天开价,落地还钱的事。
你看那陈夫人的态度怎么样?如果不是强硬的以势相迫,那便应该还有还价的余地。
说到这个倒是有些奇怪。
金夫人面露疑惑之色:这陈夫人这回的态度确实奇怪得很,比起以往阿璃说这话说得软了不少,似乎价钱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却是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别想了。
老婆子我替夫人也考虑过了,给那陈夫人当管事是最不得已的路了。
如果那陈夫人的态度可以商量,夫人不如拿这些姑娘和园子与那陈夫人合作。
按出的钱的多少分成,甚至少分一点也成。
但说起来的话却是合作关系,好歹也是半个主人,就跟别人合伙生意一样,还可以立个契,说明如何分成。
这样的话,老婆子倒觉得比给别人当管事要好一些,夫人怎么想?听到宫嬷嬷的话,金夫人眼前一亮:对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主意。
嬷嬷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那陈夫人同不同意,她又不缺这银子。
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好,我改天亲自去跟金夫人谈谈,看看她是如何说法。
嬷嬷帮我想一下细节怎么说?两个人便讨论了开来,直到天色暗了下来,看什么都灰蒙蒙的,两人这才惊觉过来又移步到了屋内,点上了烛火继续讨论。
期间又有玲珑过来请问金夫人是否要用晚膳,金夫人吩咐一起送到空院这边来就好了,她和宫嬷嬷一起有事讨论。
待晚膳送过来了,金夫人又把玲珑赶了回去,和宫嬷嬷继续边吃边商量。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金夫人面色一松,活动了下身子骨,又伸了个懒腰,才站了起来。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
宫嬷嬷也早点歇息吧!说完,金夫人又抱怨道:宫嬷嬷也真是的,老是不听我的话,这里的小丫头走了后也不肯添个新丫头。
这端茶倒水总得找个人服侍着才是啊。
要不然哪天不小心摔倒了,都没人现。
放心,我现在腿脚还便利得很,不要诅咒我老婆子。
再说,我老婆子一个人呆惯了,那看不顺眼的人我也懒得让她呆在我身边。
你想想,一个丫头一天到晚在旁边对你战战兢兢的有什么意思,改天如果再碰到一个看得顺眼的丫头再说吧,=。
你快走吧!烦了老婆子几个时辰,累死人了,明天不要让人来打扰我,老婆子要好好休息。
早膳就不用了。
宫嬷嬷边说,边起身拿起盆子去倒热水,准备梳洗睡下了。
算了,我说了嬷嬷也不听,宫嬷嬷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哪天看上哪个丫头看就让文管事给你就是了。
我是管不着了。
说完,金夫人拿起玲珑留下来的灯。
嬷嬷留步,不用送我了。
院子门我帮嬷嬷掩上也就是了。
反正园子里安全,关不关都一样。
说完,金夫人便提着灯缓步离去了。
此时,已是深夜了,月儿高高地挂在天空上,又提着灯,倒是不怎么黑金夫人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量,看来,得抽一天时间去那陈夫人的府上好好谈上一谈才是。
既然已经这样了,起码也得找一个最好的方式也算不负自个儿的心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徐知府的喜事夫人,夫人。
徐知府一脸喜色地匆忙走如夫人董氏的屋子里,满脸喜形于色。
董氏正和胭脂叙话,见了徐知府进来了,白了他一眼。
老爷,还有下人们在呢!知府这才肃了肃了脸色,挥了会手,你们下去吧。
却仍是忍不住脸上的一些喜色喜色,丫鬟婆子们忙退下去了。
还有胭脂,你也下去吧。
我和夫人有些话说。
徐知府见胭脂还在这里,便又对胭脂说了这么一句。
本来见到徐知府后面现喜色的胭脂,听闻此话,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不过,还是柔顺的应了一声是,就退了下去。
老爷,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董氏笑问。
就是这次关于赈灾的事,我专门写了个折子递了上去,今儿个折子回来了,皇上御笔亲批,称我处理得当,甚好。
夫人,咱们这个皇上,可不是一般的皇上,历来对人对己要求极严,被他称个好字,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就高兴的不得了。
这回竟然是甚好两字,夫人,你说,这不是天大的的喜事是什么?徐知府高兴的搓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董氏也面县喜色:这也是老爷处理得当,办得好才能得皇上如此嘉奖。
这扬州城满城上下,又有谁不夸老爷的这番功绩?今二个咱们办家宴,也庆祝一下,热闹热闹。
这全由夫人做主便是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到是叫人十分为难,徐知府说到这儿面现难色。
什么事,老爷?董氏关心的问道。
我历来佩服夫人的见识,皇上让我以朝廷的名义,对这次参与赈灾捐赠的人加以表彰,只是,那白莲几人却颇叫人为难。
她们一介女子不说,又是践籍,若是将她们和一众名流男子一起表彰,不是叫人笑话?可若是不表彰,这事又由那白莲平常而起,她们在扬州城名声又显,那些流民会不会生事?知府大人皱着眉头道。
董氏却笑了起来:大人真是过虑。
夫人这是作何说法?若是前些天,大人担心这件事还有些道理。
但这些天,就是妾身也晓得这扬州城里的流民也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多分到各下面县镇里去了。
留在扬州城里的恐怕没有几人了。
再说,人是健忘的,就算他们心里想法,有几人个会跟官府作对?老爷又不是要把平常杀了剐了,不过是表彰上没有她们的名字罢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夫人的意思是——老爷不必顾虑,那白莲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是一些低贱瘦马而已,连她们自个儿都不是她们自个儿的,有的不过是那老百姓口中的虚名罢了,别看她们现在如日中天,许多大户人家纷纷下帖子,就把她们当回事了,那也不过是如同戏子名伶似的邀区瞧瞧罢了。
哪个大户人家会真把她们当一回事?如果老爷仍然不放心的话,可以让胭脂妹妹去探探金夫人的口风,谅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夫人出身大家,见识果然是比为夫高啊。
徐知府小小的捧了夫人一吧,他原是寒门士子,中进士后幸得岳家赏识才能娶得董氏为妻。
董氏出身大家,虽说不是长房,但也比他见识要广,对那些官场的门门道道倒是比他更精一些。
他能这么快这个年纪就能升任知府一职,也少不了岳家的帮助和夫人的暗中提点,故而对这个夫人极为敬重,再加上董氏容貌也是十分动人,因此夫妻感情导师极好。
胭脂那达,夫人就吩咐一声吧。
怎么,今天不过去胭脂那边了?董氏瞟了徐知府一眼,嘴角含笑。
为夫今个儿就歇在夫人这边了,怎么,不欢迎?徐知府心头一热,眼里的颜色便深了几分,虽然有了几房小妾了,但真正放在心头的。
还是这个夫人。
去,没个正经。
董氏啐:了一口,脸儿微红,嘴角的笑意却越深了。
惜春园,无花苑。
唉无愁的叹气声又一遍想起。
你别再叹气了成不成,一遍又一遍的,跟哭丧似的,若的人心烦。
无忧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盯着无愁说道。
无愁苦着一张小脸说道: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无聊死了姑娘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在这叫啊叫的,烦死人了,无病姐姐,你也不说说这丫头,我耳朵都快被她念出茧来了。
无忧对着无病嚷道。
算了。
你何必跟她计较。
姑娘不在。
别说她了,连我都觉的有些冷清了。
还有无愁,你也别再唉声叹气的,要不出去叹完了再回来。
免的我们的耳朵跟着遭罪。
无病劝了无忧,又命令无愁道。
早知如此,姑娘这回回去我该跟去的。
原以为这回回去也就十天而已,哪晓得这一去了。
到有一个多月了。
也不知夫人什么时候才派人去接姑娘回来。
无灾也说道。
当时姑娘说家里是乡下地方,也没有那么多住的地方。
硬是让她回园子里来了。
结果这一去却不回来了。
害得她们这些当丫头的天天挂念,早知当初一起跟了去多好。
几个丫头正在这里说话,玲珑却走了进来。
在做什么呢?玲珑姐姐无灾忙起来大打招呼,这回是她跟着平常回畅春园的,因此也跟玲珑见过几次,到是最熟的。
无病几个也忙跟玲珑打招呼,然后赶忙就让玲珑往床上坐,无病就要去倒茶。
不必了。
我说完话就走,不比麻烦了。
玲珑姐姐来可是夫人有什么事要交代?无病问道。
恩,夫人今儿个派了马车去接姑娘们了。
估计到了傍晚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因此让我跟各院子里打个招呼,屋子什么的都洒扫一下,准备迎接姑娘们回来。
姑娘要回来了!无愁一脸惊喜的叫道。
无病几人虽是不像无愁这样大叫出声,却也均是一脸的欢喜。
对了。
无灾。
上次我听你说你们收集了许多桃花做了胭脂膏子,不知还有没有,那市面上买的总觉的用的不太好,上次我瞧你用的那个却是极好的。
还有呢,多着呢,都是无病好好的收着呢,无灾笑着答应。
无病早去抽屉里拿了好几小盒递给玲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自己做的,到是干净一些。
难得玲珑姐姐看上眼,尽管拿去用,不知够不够?其他的却是在仓库里了。
如是不过我就去取。
玲珑接过来,一脸笑容。
够了够了,这么一些也够我用个一年半载的了,若是用完了。
我再来讨就是了。
对了,帮我找个东西包一下。
我好拿。
无灾便拿了块帕子给包好了。
玲珑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上次无灾住在竹院里时她有去过几次,当时便觉的无灾用的这胭脂却是极好。
一问才知道是她们自制的。
外面哪些好的她也买不起,虽然夫人常常也赏赐也些好的。
但夫人偏好的胭脂颜色却个她有些不一样,难得这无灾抹的胭脂颜色又合意,,质地又好,她便上了心。
这回有机会来惜春园,就顺便过来讨了。
玲珑走后,无病赶紧吩咐小姑娘们去打扫院子,又通知张大娘把晚膳背的丰盛一些,但要清爽,这天气也热,姑娘又坐了许久的马车,估计胃口也不太好,吃些清爽的东西才好。
而无病几个,又把平常的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番,被子褥子也换上了新的。
准备迎接平常的归来。
平常和平寿两人是到了酉时初才回来的。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平寿的眼睛更是红通通的,显是哭了,平寿这些天在平常家过的极好,甚至还拜了平常的父母为义父母,就连小温儿一是一口一个大姐的叫,平常到成了老二。
平寿又感受到了自从娘去世后许久没接触到的亲情,她原本性就多愁善感些。
哭了一路,到是平常这个正主了到反过来安慰她。
两人一回园子。
早有无病无愁带领一众小丫头来迎接了。
她们来了好几次。
总是别人院子的,现在总算是平常她们回来了。
平寿自被她院子里的丫头迎了回去。
平常一边走一边问。
福儿姐姐回来了没?大姑娘也才回来。
比姑娘早一刻,别的姑娘却是回来的要早些。
都打人来说了。
今儿个乏了,休息一天,等明儿个大伙再聚聚,就二姑娘心急,收拾好后。
就跑咱们院子里来睡了。
说今儿个就在咱们这歇了,这会子正躺在姑娘床上呢。
无病笑着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几个可好?大娘她们呢?院子有什么事没有?我们都挺好的。
也没什么事。
就张大娘最近有研究着做什么盐桃,等做了姑娘又有好口福了,喔,对了。
夫人也过来惜春园住了。
说姑娘们今儿个乏了,而且夫人明日也准备回畅春苑。
姑娘就不用去拜见了------平常一边和无病叙着话,一边朝着园子里走去。
跟着无病前来的无愁也不时岔上几句。
看者熟悉的院门,平常心下有些感慨,又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平碧的落寞灯光晕黄,映得屋子里一片暖意。
今儿个你的好姐妹都回来了不过去看望一下?平如一边磨着指甲一边问道。
今儿个回来估计也累了,明儿个再说吧。
平碧轻描淡写地说道,显然是不不想多说。
你这女人的小心眼我还不知道?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吧!本事一起的姐妹,人家功成名就,偏自个儿默默无闻的,滋味不好受吧!而且这回人家可是高高兴兴回家玩了一个多月,连跟你最好的平寿也跟那平常回家去了,就剩你一个。
被人扔下的感觉不错吧!偏平如却不是那种识相的人,而且最喜欢往人家的痛处上戳,平如瞧着平碧的眼神带着些探究和恶意。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起码我还有几个姐妹,哪像某人,什么都没有。
喔,对了,琳琅姐妹这次虽说名声不及我的几个姐妹,但好歹也算是有了点小名气吧倒是某人,恐怕扬州城里的人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吧!不过,平碧也不是好惹的。
怎么让平如抓狂她也是一清二楚。
平如的吝啬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难看,但过了一会,却又低笑起来。
说起来,咱们两个才是互相最为了解的人,不是吗?平碧,咱们俩凑成一对儿怎么样?平如的话似玩笑又似认真。
平碧摇摇头: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办法在一起的。
谁都不能会开心。
和寿儿姐姐她们在一起,虽然得掩饰一下自己,有时候有些被当做外人的寂寞,但我很安心,有时候还会有些开心的感觉;和你在一起,虽然不用掩饰自己,但我却开心不起来。
这只感觉,平如你也是一样的吧!我们的经历太过相似了,看到你就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这种感觉,并不好。
是吗?太过相似啊!平如的声音带着种说不出的味道,似是有些失望,又似是一种赞同。
这种论调我倒是一次听到,不过,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平碧,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平琳、平琅那边你还要继续吗?这次群芳会我还以为你会出手呢!浆染按兵不动,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平碧有些想不通,平如对那两姐妹的恨意不是普通的,按说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姐妹如此顺利地出名才是。
你以为我不想?说到这个,平如的眼神闪过一些恨意与挫败:平琳那个贱人现在警惕性极高,她的园子里简直如同铜墙铁壁滴水不漏的,竟然会反过来,想在我这里搞鬼。
防我防的极紧,在园子里都不能得手了,更何况在姝姿园里,又没有得用的人手,再说她们现在是那陈夫人的指望,若是我下了手又露了痕迹,恐怕那陈夫人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这才不得暂时让她们得意了去。
平碧点点头,她就说平如怎么这么安静呢!不过也是,那平琳、平琅也不是傻子,都吃了平如几回亏哪能不提高警惕?你就想着从平琳那里下手自是不行,难道就没有想从别人那里下手?平碧思忖了一下,说道。
反正这琳琅姐妹她也看不顺眼,又不用自个儿出面,出出主意看看好戏,何乐而不为呢?你是说平琅?平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她那里下手时比直接从平琳那里下手要容易些,不过,那丫头自从麻婆子的事过去以后却是长进了不少,要下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主要的,还是时机不对。
现在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随便害她们吃点小苦头的把戏没意思。
要出手,就得来个大手笔,起码要让她们恨得牙痒痒才行。
那你也不用等太久了。
现在嬷嬷们的教导期已经结束了。
如果按以往的做法,恐怕过不了多久,夫人便会让我们搬回畅春园生活一段时间,到时会参与一些夫人们的聚会什么的。
到时不是你出手的好机会吗?说到这里平碧的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看来不久之后就有好戏看了。
我就说我们两个应该在一起的。
连想法也都一样。
不和我在一起,真是可惜了。
平如终于磨完了指甲,抬头说道。
算了,我对自己个儿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不想瞎折腾。
你走吧!我也困了。
平碧挥了挥手。
走就走,你还当我爱呆你这里啊。
平如也不客气,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一停。
你信不信,我害谁也不会害你的。
说完,就快步离去了。
那声音很小,但平碧还是确信自己听得一清二楚。
半晌,也低喃:我也一样啊。
这个人,从小就是自己的仇敌,两个人从没有好好说过话,动不动就吵,但现在,整个村子也就剩下自个儿和她两个了。
虽然仍旧看不顺眼,虽然这个人掌握着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但,似乎心里的最深处还是在庆幸有这么一个人还活着。
那是过去所有回忆的唯一的知情者,证明自己也曾经那么存在过。
平碧拉起被子,将自己深深地埋在黑暗之中,睡觉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了,也不会觉得落寞,也不会渴望着那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但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难眠,直到天色将白,才沉沉睡去。
二天醒来时,已是日头高照。
情绪恹恹地,有点提不起劲。
想着今天也该去探探平寿她们了,好歹跟她们也是一伙的,不去也说不过去,然而却始终提不起精神。
如果自己不去想必也没人在意吧!毕竟从开始就好似自己硬插进去的,即使自己使尽了手段,从寿儿姐姐那里入手,到了最后,却还是被排除在外。
也许不是她们有心的,可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由始至终,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心里的失落让平碧不禁有些赌气地想,若是从此自个儿都不去找她们了,会不会就这么疏远呢?明明从理智上来说直到这种赌气的做法实在是有害无益,但这念头却却疯狂地涌上了心头,不能停止。
有脚步声接近,平碧还以为是宜春她们几个中的艺人,刚才让宜春去打水洗脸,可这会又不怎么想起了:我还睡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再叫我吧!平碧妹妹。
熟悉声音传进了耳边,平碧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今儿个这么晚还没有起来?而且还要睡?可是身子上哪里不舒服?平寿关心地问道。
今儿个一早起来她就过来了。
一向都是平碧去平寿那里,平寿几乎没有来过这儿。
平碧一时心中又有些暖洋洋的了,总算还知道来看一下自己。
声音却故作沙哑。
不知道,今儿个总觉得头晕晕沉沉的,嗓子也不是很舒服。
肯定是着凉了,别是你晚上贪凉快,毯子也没有盖好。
宜春她们也是的,你原来就有些爱踢被子,也不晓得注意一些。
着搞不好就是伤寒,不能大意。
宜春!平寿提高了声音。
是,四姑娘,有什么事?宜春此时已端着洗脸水回来了。
去叫大娘给姑娘熬点姜汤来喝吧!平寿吩咐道。
是。
宜春应了一声就赶紧下去了。
心下却觉得讶异,着姑娘刚才早上起床时也不见她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一下子就病了?不过,主子的事也不是她这做丫头的能过问的。
宜春摇摇头,把这想法甩开,朝厨房快步走了过去。
寿儿姐姐,不用管我了。
大伙儿昨儿个刚回来,恐怕有聚会吧。
为了我一个连累寿儿姐姐可就不好了。
寿儿姐姐帮我跟大伙儿说个不是,偏这身子不争气。
平碧一副虚弱的口气说道,眼中隐有泪光。
你病了,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呢?这聚会以后就有的是机会。
别多话了,生病的人就要好好休息。
放心,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
平寿毫不犹豫地说道。
又转身叫了一个丫头,让她去无花苑报个信,旁边生病了,今儿个她人就不过去了。
旁边心下暗自得意不已,原来寿儿姐姐还是在乎自己的嘛。
就说下了这么长时间的工夫,怎么可能一点进展都没有?心下大为满意的平碧,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倒真是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却现平寿已经不在了,大约是回去了吧!平碧有些失望,如果是常儿妹妹生病了的话,寿儿姐姐大概会一直守着吧!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苦涩。
姑娘醒了啊!来,把这姜汤喝了。
宜春忙端着一碗用炉子热着的姜汤过来,准备喂平碧喝。
谁要你多事了。
平碧的手一挥,姜汤泼在了地上。
这又怎么呢?早上喝的时候都好好的啊?宜春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多嘴。
默默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平碧默默,你没事吧!听到声响,平寿忙走了进来问道。
后面还跟着平常等人。
大家听到消息后就都过来了。
原来没有走啊。
平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似乎太冲动了一些。
不知道刚才的事会不会被觉啊。
忙又哎呦一声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也不知怎的,这手一点力气都没有,不小心就把杯子打在地上了。
你生病了,没有力气是当然的,别起来了,我喂你吧!平寿说道。
平常等人也在一旁看着,带着些鼓励的微笑,平碧一口一口的喝着姜汤,心下觉得这是离开村子后喝的最好喝的姜汤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 想二天 ,天色要亮得早些。
这才不过是卯时正,平常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且一叠声地直叫唤。
无灾,快帮我打洗脸水,今儿个怎么醒的这么晚?看这天色,估计都快到卯时正了,你们也是,怎么也不叫一下我?平常有些懊恼,要是平日,应该寅时就醒了才是。
说完,她便掀起了被子,跳下了床,把鞋子套上了。
无忧见状赶忙过来服伺平常穿衣,她们倒是早就已来了,不过轻手轻脚,没有惊动平常就是。
无灾则应了一省,笑道:是无病姐姐吩咐的,说这些天不要叫姑娘起床了,让姑娘睡到自然醒。
反正现下又不用去嬷嬷那边上课去了,多睡些也是无妨的。
姑娘前些日子忙那群芳会的事也怪累的,也该多歇息一下,这有张有驰才好,要不然累坏了身体去了大的。
说完,就掀了帘子出门去打洗脸水了。
平常又是窝心有是埋怨:别听你们无病姐姐的,就是累了,这都家去休息了一个多月也早就休息好了。
这回家去了这么久,书也没看,字也没练,回来更应该赶紧补上才是。
我字原本写的就没有姐姐们好,太中规中矩了些,好不容易练了那颜体之后,福儿姐姐说有了点样子,偏这一阵子家去了没有练,恐怕又是退步了不少。
得赶紧补回这些天的份额才是,怎么能偷懒呢?如果姑娘这也叫偷懒,这园子里上上下下的人就没有勤快的了。
瞧瞧其他院子里的姑娘,有谁像姑娘这样?以前上课的时间不算,只要没有别的姑娘来,哪天不是复习功课复习到子时才罢休?这难道现下也不用去嬷嬷那边去上课,也没有群芳会那样的事要筹备,不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下,等夫人让姑娘回畅春园了,恐怕有难得有这样的清闲了。
姑娘就依了无病姐姐吧!无忧快嘴快舌说道。
别的姑娘不这样,是因为她们本来就比我基础好,而且人有聪明,我笨些,自然要比比尔努力些才是。
平常不以为然地说道。
姑娘才笨呢!一点也不比别的姑娘差。
像姑娘看那些书,一遍二遍地就记住了,别的姑娘可没有那个本事。
无忧不服气地说道。
那是因为嬷嬷扔了一大堆书让我看,看得多了,便现其实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看得懂了记得多了就这记性才好些。
如果福儿姐姐她们也这样看的话,不知要比我强多少,以前没有去宫嬷嬷那里时,大伙儿一起背书,总是我背的最慢。
平常有些惭愧,像宫嬷嬷,哪一样不精,若是像福儿姐姐那样聪明的人当初选了学戏曲在宫嬷嬷的门下,恐怕要比自个儿强得多,宫嬷嬷的每样才艺恐怕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哪样自个儿,除了唱曲儿,别的琴,棋,书,画全都只是一般,真是有些对不起嬷嬷。
偏收了自己这么一个笨徒弟。
无忧摇摇头,姑娘这个性子,还真叫人无话可说了。
有谁那么抬高别人贬低自个儿的?就算是事实,也没几个人爱听,偏姑娘就是这么个实心人。
姑娘,水来了。
无灾端着一个脸盆儿过来了。
后面却跟着一个尾巴,平常一看去是无愁。
不过这个丫头怎么一脸气愤的样子?平常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怎么啦?小无愁今天怎么皱着一张脸?难道看到姑娘我回来就这么不开心?平常不自觉地就拿出逗小孩的语气来了。
无愁比众人的年纪都要小些,再加上长得也是一张稚嫩的娃娃脸,现在虽然说都九岁了,可看起来还是跟那六七岁的小孩子差不了多少,因此众人都还是将她当做个小孩子来看待,不过搬东西的时候却不会客气,这丫头的力气绝对是一个抵三四个。
刚才就看一副这个样子了,怎么问她她偏不说。
无灾一边拿着洗脸水去倒,一边说道。
这丫头今儿个有些古怪,平日里最是藏不住话的,今儿个竟然半天都不说。
无愁的眼睛都有些红了,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以后都再也不理他们了。
姑娘。
无愁叫了一声,却红着眼,又不说话了。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平常忙挥挥手,让无忧她们先下去,反正今儿个也没什么事要出去,在屋子里披头散也没有什么,这小丫头有心事了,得优先解决才是。
来,过来这儿坐。
是谁竟然敢惹我们的无愁,告诉姑娘,姑娘帮你出气去。
平常拉着无愁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看着平常那温柔充满关心的眼睛,无愁满腹的委屈这才涌了上来,扑在平常的怀里,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平常先是呗吓了一跳,无愁虽说年纪小,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大哭过。
显然是受了委屈不小。
可在这园子里,按说没有谁会给她这么的的气受的啊?平常想来想去也没个答案。
只得默默地用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也免得她哭岔了气到时候咳得难受。
过了许久,无愁的哭声才渐渐地停了下来,又余下了哽咽之声。
平常拿了巾吱给她仔细地擦着脸上的泪。
不用了,奴婢自个儿来。
无愁忙接过巾子,粗鲁地往脸上乱抹一气,便算完事。
哭完了,无愁这才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微红的小脸,在那里扭起衣角起来了。
跟姑娘说说,是谁欺负我们无愁了?平常问道。
犹豫了一下,无愁才是有些嗫嚅地问道。
姑娘,奴婢难道就不能当侠女吗?侠女?平常愣了一下,看到无愁那充满希冀的眼神,以及紧握的拳头,甚至连呼吸似乎都屏住了在听她的回答的无愁,不觉思索:想当一个侠女啊?为什么呢?无愁有些迷茫,为什么呢?其实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个儿自从听到说书人口中的侠女,就非常非常想当,光是听到侠女那两个字,她的心都会跳。
那份渴望将她的心都充满了,所以今天一时兴奋之下就把自己的这个小秘密说了出来,没想到,那些对她十分亲切的护卫大叔们全部都当成了一个笑话,说她这样的奴婢,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哪能当什么侠女呢?那些都是自由之身吧!奴婢私逃,抓回来可是要判刑的。
要她还是安心家人去吧,痴心妄想个什么呢?无愁有些不明白,那些护卫大叔不是说她的确是练武之才吗?为什么她就不能当个侠女,只因为她是奴婢,所以这样的向往只能是一个笑话吗?她并不觉得做姑娘的奴婢有什么不好,她喜欢姑娘,喜欢无病姐姐她们,可是,她更像当一个侠女,能想说书人里面的那些侠女一样,走遍天下,与人较量武艺,会遍天下高手,锄遍天下恶人。
当无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时,平常久久地沉默了,随后摸着无愁的头笑了:我们无愁想当个侠女当然可以。
不过,做每一件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一个侠女要从哪里开始,得会些什么,这样我们都不知道,而且无愁年纪还小,姑娘我也舍不得,也放心不下。
不如无愁去打听打听,着侠女得从哪一步开始,咱们慢慢讨论?虽然这件事情xx出的不愿,一时心潮起伏不已。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无愁满意不已,她也不是要一下子去当侠女啦,她也舍不得姑娘、无病姐姐她们。
嗯,起码要等姑娘出阁以后,知道姑娘过得很好之后她才去,还有好几年,这些年,她就先打听打听,当侠女都要准备些什么?起码,先得找个门派拜师学艺才行,听那些说书人嘴里的侠女,无不是什么武当、峨眉派的,这若是连个门派都没有,说出去也不威风。
不过,着门派得去哪里拜啊?无愁觉要打她的东西还真不少。
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啊?无愁好奇的问着。
姑娘也跟无病姐姐她们一样,只想嫁了人,生个孩子什么的吗?那多无趣。
无愁姑娘觉得这样的人,起码也得和那些什么才女一样,名扬天下才是,姑娘唱得曲儿可好听了。
可是,好像唱曲儿不是什么好事呢!大娘们说了,只有一些歌姬才会在外面抛投露脸唱曲儿。
上次她说的时候就被张大娘骂了。
说这偶尔像群芳会那样的场合唱一次还没有关系,若是以这个为生,还不成了歌姬是什么无愁也不懂,但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我想做什么?听到这个问题,平常一时有些了怔。
自己好像一直只想爹娘和弟弟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缺钱话,不但心受怕,自个儿想做什么却从来没有想过。
自个儿的路不是早就被定好了吗?为人妾,或许生几个儿子或女人,就这样过一辈子吧!只要家人能过得好,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但如果不是非得这样呢?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自己想要做什么呢?好像是有点,记得看那西游记的时候,自己曾经也想过,若是能走遍着个大兼王朝,到处去看看该有多好啊。
等倦了,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和家人一起种种菜,养养花,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无愁也不再计较那些大叔的嘲笑了,她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等我成了真正的侠女之后,到时候看你们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想到这里,她不由咯咯笑出了声。
欢快的身影,迎着初升的太阳,是那么地让人朝气蓬勃,让我向往。
平常则自个儿随便把头绑了两个辫子,研了墨,平心静气地开始连起字来,以后的事情也不是现在能预测到的,还是先做好眼下的事吧!平写了几个字,退后几步看了一下,总是不太满意,看看这回家……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声这些日子,每天练练字,读读书,画会子画,练会子琴,若是平锦或其它的姐妹们过来了,便一起说说话儿,下下棋子儿。
偶尔也去福儿姐姐、寿儿姐姐她们那些串串门子,日子倒是过得颇为快活。
天气也渐渐凉了,无花苑的人连平常在内上上下下也都换上了秋装。
秋天的阳光虽不那么炽热,但却十分温暖,这一日晌午,刚用过午膳,平锦便跑来找平常,并且神神秘秘地摒退了无病她们几个。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平常一脸好笑地问道,平锦的样子好像生了什么特大的事件了。
可若是有,自个儿也没有不知的道理啊?无病几个对园子里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平锦的表情却与往常不同,很有些严肃。
常儿妹妹你别笑,若这件事是真的,恐怕叫你笑也笑不出来了。
也这么急急地跑过来,显然不是什么小事。
再看平常两人的神色似乎都有些严肃,平福的心下一沉,到底是什么事?梅香,给两位姑娘上杯茶就下去吧。
我和娃娃们有些体已话儿。
茶?梅香欠身问道。
随便什么,只要能解渴都行。
平锦不耐地说道,现下哪有心情管什么茶不茶的,不过,刚才跟平常说了一大堆话又跑过来,虽是这天气凉了,但跑得还是热了,连嗓子也有些干,倒是喝一杯茶也好。
平常抱歉地朝梅香笑了笑,锦儿姐姐脾气就是这样,但她却是没有恶意的。
梅香也不在意,这当人婢子的,哪有不受气的,二姑娘这样不过是小事而已,哪里值得放在心上了?她麻利地退了到一边泡茶,动作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就用托盘端了三杯茶过来,给三人放好,便躬身退了下去。
梅香一退下去,平锦喝了一口茶,有些烫,便只抿了一下,润了润嗓子,就把先前跟平常说的对话又对平福说了一遍。
那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光是这样群芳会,白莲这边最后胜得实在是侥幸,恐怕那国色天香里的几个姑娘都不服气,这若是以后一处的话,恐怕是非就要多了起来。
在惜春园这边总共十二名额里面,她们便占了七个名额,自是没有别人敢轻易招惹她们,但若是去了陈夫人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想想上回采眉使得手段,平福都有些不寒而栗,这还不在她们的地盘上,她便能如此嚣张,若是在那姝姿园,自己这些人还不成了靶子?自个儿这些人,除了自个儿,平寿是个性子弱的,刚进园子那会,自个儿勤往她那边跑,这才镇住了那边的婆子,若是她一个人,还真叫人担忧;平锦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可有时性格太不饶人了些,恐怕易招是非;平常虽是稳重,但心太善了些,若是给人钻了空子,被人算计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平福想到这些,不由一阵头痛,在这园子里,她可以护得大家周全,但如果真是这么一回事?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平福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越想却越是头痛,没有一个好方法。
除非平锦的推测不成立,陈夫人根本就只是突然兴致作,买一个园子而已。
但平福想想都觉得这个可能性低了些。
该怎么办才好呢?平常、平锦两个看着平福的脸色越来越凝肃,便知道平福多半也是同意平锦的猜测的。
恐怕真是这么一回事了。
连福儿姐姐都这么想,看来事情十有八九就会是真的了。
前些日子的好心情到了现在完全荡然无存。
突然而来的剧变让这些小姑娘都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已经渐趋安静的生活又将生变故,她们就如同那飘泊在大海上的一艘小船,不知下一步将要驶向何方,完全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和方向。
锦儿妹妹、常儿妹妹,这件事先别跟其它人说吧。
就是知道了,这毕竟是夫人的决定,我们也不可能有任何办法。
与其因为这件事搞得大家都心情不好,还不如就我们三个知道的好。
起码还能够再开心一阵日子。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平福无奈地说道,本来以为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谁知道又会有这种变数呢?只希望情形不会有自个儿想得那么糟才好,毕竟现在白莲在扬州,甚至周围的州县俱有不小的名气,那陈夫人也不像是个蠢人,应该会把她们当作王牌摇钱树的。
若是如此,量那妹姿园里的某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只是到时候,还是得提醒大伙儿小心再小心,别再中招了。
连福儿姐姐都没有办法又有谁能办法呢?平常便也不做它想了。
算了,陈夫人、金夫人应该差不多的吧!平常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那边的那些嬷嬷们也和宫嬷嬷她们差不多,面恶心善,这才好啊。
平锦则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若是真的如此的话,也得把屋子里的东西开始收收了,只不知到了那姝姿园不知道那住的地方跟平常离得近不近?若是离得远了倒是挺不方便的。
既然事已至此,平锦的心情倒是调转得快。
几个人各有所思,一时无语。
只门外的秋婵还在伏了伏了地叫着,有些恼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路茫茫接下来的日子,平常更是勤奋,从早到晚,苦学不轰,也不放松,以后的日子如何无计知晓,只能做好现下能做的每一件事了。
平锦也是几乎每日必来,平常练字看书,她更在一边练练舞,对那书她是碰也不碰的,原来为了应付嬷嬷们的考核那是没有办法,她本性便对那些书啊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对跳舞情有独钟。
上次的折枝舞便是她自个儿根据前朝的一种柳絮舞改编的,原来的舞蹈她觉得过于柔媚了些,少了点风韵,平锦便取了她的长处,增加了一些刚性的元素,整个舞蹈柔时如柳枝随风,刚时似疾风暴雨,节奏一急一缓,一刚一柔,转折得极好,跳起来倒是别有风韵,如今也成了扬州城里最为流行的舞蹈了。
平常想了想,还是又细细地嘱咐了无病,让她好好地教导大儿,也把手头的一些事渐渐让大儿去处理,长些经验,如果无病也和她一起走了,也好有个人接手。
大儿这几年来越地懂事了,行事愈有规范,大有无病之风,假以时日,应该又是一句可造之才。
其它一些小丫头对她也是很服气的。
往后这无花苑也不知是谁会来住,若是仍依大娘她们的脾性,到时也不知会不会吃了责罚,平常心里担忧不已,只能先做好安排了。
无病虽是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以为姑娘是担心过些日子被夫人接去畅春园了,这园子里没有人管,到时乱得一团糟,又回到了以前大家饥不裹腹的,便没有多想,只是教大丫都得越用心,不遗漏一处,而大儿那丫头也是争气,学得极好。
大娘们小丫头们也都晓得依以往的规矩,姑娘离开的日子大约是不远了,一时整个无花苑的气氛均是低迷不已,连小丫头们也不像以往在院子里追逐游戏了,姑娘走了,这个院子又要冷清下去了。
就这样大约又过了十来天左右。
一日,文娘子派人来各个院子通知说无论姑娘下人所有人等一率去书香楼前的空地里集合。
听无病一脸疑惑地说起这话时,平常便知道大约是到了时候了,叹了一口气,还是将无病几个、大丫并两个大娘招集了起来,将平锦前些天的推测说了。
众人这才晓得姑娘前些天的举动竟然是为此,一时各自心绪起伏不已。
这几年的相处,虽说姑娘忙着功课,除了无病几个跟其余人等并没有太多时间相处,但实在是个好主子,对下人们一向是体恤有加,少有责罚,就是小丫头们再淘气,也不过是让无病罚她们清扫院子,或茅厕,少有重责的。
对两个大娘也是十分敬重,对她们的爱好从不干涉,只让无病拘着些,不至于太过靡费便是了。
两个大娘打心眼儿不仅将她当成了主子在敬重,也当成了子侄辈一样的孩子在疼爱,张大娘成天见儿想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让她不至于因太过繁重的学习熬坏了身子;平常不喜欢太过花俏的衣服,王大娘便想方设法,在她的素色裙子上绣些颜色鲜艳的花儿草啊蝶的,既雅致又不张扬。
若是她去了畅春园,也好受些,反正在那里应该也不会受委屈,但如果真是去了陈夫人那里,前些日子又刚压了那姝姿园一头,还不知会不会受为难呢?想想那些日子大家还为压过了那姝姿园而兴奋不已,这会儿却有些懊悔了,早知如此,这风头不出也罢了。
姑娘,那我们呢?我们不跟着你吗?无病焦急地问道,她一心认定了姑娘,要她去伺侯别的主子,她打心眼里就不愿意的。
无灾的眼睛都有些红了,无忧、无愁两个也是一脸渴望地看着平常,就指望从她的嘴里能听到个好消息。
她们都不想离开姑娘的。
平常心里有些难过的,但这些事情,哪由得了她来作主呢!这我也不知道,如果这是真的,就要看陈夫人怎么决定了,是只要我们这些姑娘,还是连你们一起。
也许是我们太多想了也不一定,只是,先跟你们说一下,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也不至于太吃惊。
众人听了这话,又结合文娘子这回竟然让所有人都前去,便也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大约是八九不离十了。
一时都面露凄然之色,无灾更是低泣了起来,她一向便比别人心思善感一些,这时已是拿着手帕频频拭着眼泪。
一时场面竟搞得生离死别似的。
别哭了,你们姑娘我还好好得呢!别让人家以为我得了病快死掉了。
平常强撑着精神,在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故作轻松地笑道。
呸呸呸,小孩子说话,大风吹吹去。
这种话是随便乱说的吗?张大娘赶紧啐了几口,这个姑娘,就是要安慰她们,也不能拿自个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好了。
我们也要快走了,去晚了可不好。
大家伙儿走吧!几个小丫头早就在外面探头探脑地等着了,姑娘把大娘和姐姐们都找去了,也不知有什么事?这回见人出来了,就一涌而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张大娘只得寻话随便应付了她们几句。
平常到的时候,平福她们差不多也先后到了,早就丫头前来领着她们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上头还摆着些椅子,显然是给夫人和嬷嬷们预备着的。
平常看平寿她们的脸色,便晓得福儿姐姐可能已经给她们说了,大家伙儿互相打了个招呼,都有些懒怠说话,便静静地端起茶喝好了队。
待人都到齐了,管事文娘子便前去请了金夫人与众嬷嬷们出来。
金夫人的心里也是极不好受,这园子花了她多少的心血,虽说跟陈夫人达成了合作,算是合作伙伴,可陈夫人占了八成股份,她只占了二成,说起来,这里真正的主人到底是陈夫人了。
金夫人坐下后,淡淡地吩咐管事文娘子。
将我的话转给大家伙儿吧!文娘子躬身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过身,面向众人,神情肃然。
现在我代表夫人来向大家宣布一件事儿,那就是我们夫人与陈夫人正式成为生意伙伴,咱们这惜春园就是作为共同资产的一部分,从今儿个开始,咱们就有两位主子,一个就是咱们原来的主子金夫人,另一位就是陈夫人了。
文娘子此话一出,底下就如同那炸开了锅的油,嗡嗡声不绝于耳。
怎么会这样?那大伙儿怎么办啊?……只平常的无花苑却是因为大丫头、婆子们几个都早就得了消息,小丫头一喧哗,立即就被制止住了。
倒是显得分外安静。
金夫人见了,却是暗暗点头不已。
平常心虽善,但手底下的人却还是极有章法,一点儿规矩也不乱。
静一静,静一静。
文娘子抬高了声音,虽有一部分人停了下来,但议论仍然不止,人心惶惶,虽然文娘子素有积威,但自个儿身家利益的事,一时也顾不得了。
大家这声音就是消停不下来。
见状,文娘子心里一阵恼怒,这在夫人的面前,这些人都什么样子?不是显出我管事的无能了吗?这群一点儿风浪都经不过的家伙,看来还得好好训练一番才是。
都给我还不马上安静下来。
文娘子拿出最大的音量厉声喝道。
下人们这才一愣,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文娘子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呢。
这场子倒是安静了下来。
主子都还在这里,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话?文娘子的脸充满了威严,大家伙儿这才想到金夫人还在现场,而文娘子平时累积的余威也挥了作用,心里倒是对刚才的行为都有些后怕了起来,再不敢吱声了。
毕竟这金夫人只是和陈夫人合作,也还是她们的主子呢。
文娘子又缓和了面色和气:大家伙儿的心思我都晓得,请大伙儿放心,夫人一向待人宽厚,而且现在也还是咱们的主子,能不为咱们着想吗?大家伙儿的职位差事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化。
只是陈夫人会派些人来和咱们一起管这园子,也算是有个监督作用,但人数也不会太多,大家仍旧按照以前那样做事便成了。
只要这差办得好,主子们和我都会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了大家。
另外,园子里的姑娘们过两天陈夫人会派人来接的,而新的姑娘又会住起来,大伙儿要做好准备,不可怠慢。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跟大家也宣布一下。
说到这里,文娘子缓了一口气才又加重了语气,面带笑容大声宣布:咱们金夫人为了感谢大伙儿这些年的辛劳。
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翻一倍,算作夫人的酬谢了。
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好好做事。
下人们这才面现喜色,一倍的月例银子也不是小数了。
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
……感恩声不绝于耳,一时倒是冲淡了大家心里那份对未来的惶恐,这实实在在会拿到手里的银子才是真实的。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姑娘们请先留下来,夫人另有话说。
文娘子的话一落,一众下人仆妇婆子便都慢慢的散了开去,各自都回各自的园子里了。
我们还是回屋里说吧,这秋天了,天也有些凉了。
金夫人说完,便和宫嬷嬷两个领先朝室内走去。
平常等人便跟在众嬷嬷的身后慢慢走进了书香楼。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夫人嬷嬷的话先是沉默了半响,金夫人方才缓缓开口道。
你们是我做这门子生意以来,到目前为止从我手里出来的最出色的,也是我最满意的姑娘。
凭心而论,我是想为你们都尽可能地找一个好归宿的。
但目前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我和陈夫人虽是合作关系,但她占八成,我占二成,凡事,自是多由她作主,我和嬷嬷们,却只是负责惜春园里的训练姑娘之事了。
你们的训练已经完成,剩余的,便是金夫人那边的事了,与我再不相干。
但咱们总算也有一场缘份,你们也为我争了一口气。
我便最后再给你们一些提点吧!这金夫人的名声你们也知道,别看她表面温文,但最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处置起不听话的姑娘起来,手段厉害的紧。
这些大家大族出来的,狠起心来,我是比不上的。
但,她却也不是那种全然不讲道理的人,毕竟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女魔,能卖出大价钱来的,只要听话,不要行差踏错,太过触怒了她,她也不会把好好的摇钱树给毁了,毕竟你们现在的名声摆在那儿。
因此,也不必太过担心。
我的话就到这里了。
另外,我为你们每个准备了一些银子和行头,一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到院子里去。
就算是给你们的嫁妆吧!虽然我是生意人,但也讲究个和气生财,也希望你们将来能有个好前程,不要辜负了我和嬷嬷们花的这番心血。
听了金夫人这番话,平常等人都有些感动,说实在的,在金夫人刚开始的一段日子,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太多苦,累了些,但吃的穿的,无一不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差,还有这许多人服侍。
这日子恐怕一般的人家想都不敢想,平常等人也听说过一养瘦马的人家,有的是连饭也不给吃饱的,怕养胖了到时候不好卖,就连姝姿园的姑娘也是如此,虽然也有丫头服侍,但一个个均是瘦得惊人。
而那裹的脚,更是叫人心惊胆颤,与她们相比,自己这些人的日子真是好过多了。
就连离开之时,金夫人也是以礼相送,这份情谊,平常等人均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宫嬷嬷,你也跟姑娘们说几句吧!金夫人转头向宫嬷嬷说道。
宫嬷嬷点了点头,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除了平常,众人似乎这还是头一次听宫嬷嬷说话,以往都是由崔嬷嬷或计嬷嬷代言的。
宫嬷嬷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干巴巴的,听起来没有什么感情。
该教你们的都已经教了,你们学得都很好,从今以后就靠你们自己的了。
即使算是称赞的话,宫嬷嬷说得也实在是谈不上什么亲切,但或许这是唯一的一次说话吧。
听在众人的耳朵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是,嬷嬷。
众人不自觉地起身齐齐应了一声,神态恭敬。
对宫嬷嬷的敬畏之情,在众人的心底深处。
虽然很少直接跟##的心里深处,她的分量却是最重的。
似乎只有认可,才算是真正的合格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和你们嬷嬷另有些别的事要商量。
大后天的下午陈夫人会派人前来接你们,你们上午便做好准备吧!你们的四个贴身丫头就跟着你们去吧。
陌生的地方,有几个熟悉的人陪着到底好些。
金夫人有些伤感地说道。
听闻此话,众人的心里总算有些安慰了。
谢谢夫人。
道过了谢,平常等人便退出了书香楼。
还好有风花她们跟着我,要不然还真不太习惯呢!平康拍着胸口,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啦?都是穷人家出身的,现在连没有丫头都不习惯了。
唉,这人真是……平锦一边叹着气一边摇着头。
那样子,那口气,笑坏了众人。
叫你说,叫你说,看如果你的桃花她们不跟着你去,你习惯吗?平康一边说一边追上去要打平锦,平锦早就跑远了,边跑还边回过头来说:哪有人只准自个儿做,却不准别人说的?追我啊?看你?什么叫自不量力?就是你这样的。
边说边跑远了。
平康追了几步便放弃了,她个子没平锦高,跑得也没她快,追也是枉然,但还是气不过,嚷了一句:有胆你给我停下来。
平锦也不甘示弱:有胆你就追上来看看。
给平锦、平康两个这么一闹,众人的心情倒是好多了。
平常回到无花苑里,院子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只隐隐地从子里,眼睛全部都是红的,显然都是刚哭过了,连无病也是如此。
最为严重的是无灾,那眼睛肿得跟个桃子没有两样。
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
见平常回来了,俱是看着她,就怕平常嘴里吐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平常原本有心卖卖关子,这会儿看见几个丫头的可怜劲儿,心都疼了,哪里顾得上。
于是在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和那深深的酒涡:夫人说了,你们四个可以跟着我走。
一听此话,四个丫头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嘴角已经禁不住地泛起了笑容。
无愁更是一叠声地问道:姑娘,这是真的真的真的吗?那兔儿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平常,就怕里面出来的是个不字。
还好平常肯定地朝她们几个点了点头:是的,是夫人亲口说的。
太好了。
无愁乐得在屋子里跳来跳去,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无病几个也是一脸地开心,还好没有把她们几个丢了。
你们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好事,那姝姿园里可不像我们这边。
到时候可要谨慎才好,听说那里的嬷嬷可凶了,若是做错了事,可是会##的。
到时可没有救的。
平常忍不住吓唬她们说,明明有金夫人和嬷嬷们在这边,应该是这##的。
平常说得倒也不是什么假话,曾经听跟着采菱姑娘的那个春儿说过,那边嬷嬷们整治起人来不是一般的厉害,确实要小心些行事才是。
放心,姑娘,我们晓得厉害的。
无病笑着说。
就算是那边日子难过些,她也想跟着姑娘一起,这样姑娘受了委屈,好歹也还有她在旁边分担些。
姑娘待人太好了些,放她一个人,她放不下这个心。
谁敢欺侮我们,无愁让她知道厉害。
无愁扬起小拳头张牙舞爪,却被平常瞪了一眼,忙缩了下身子,吐了吐舌头,忘记了,姑娘最不喜欢别人打人了。
说这样很不好。
她学了武,姑娘也是切切叮嘱,万不可因为自个儿比别人力气大些,就欺负人,这样的人是最可恶的。
其实平常是怕无愁年纪小没个分寸,如果平时不压着她长些启,到时随意伤了人却是麻烦。
若是碰到那善心人不计较的还好,若是碰到那些跋扈偏又势大的,恐怕闯了大祸,连她都保不了她。
平常的担心也不是无来由的,以前跟无愁一起练招式时,便被无愁不小心扭了手,结果痛了好几天。
无愁刚练武时,还不会控制自个儿的劲道,出了不少岔子,还好现在在平常的监督之下,她自个儿也学会了控制力道大小,倒是好得多了。
这样的话,我们不是得赶快收拾东西才是,就两天时间了也不是很多了。
无病已经开始在脑子里计算要带些什么了。
慢着。
平常赶紧阻止:这带东西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却是先回家去吧。
姑娘,我这个时候怎么能回去呢?无病抗议道,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
那些东不东西的,你一会想一下,列个单子给我们就行了。
我和无灾她们几个慢慢弄就是了。
你回家去跟你爹娘说一声吧!若是他们有空,也麻烦他们去给我爹娘捎句话,也免得他们不知情,万一跑过来这边园子里就白来了。
无病原本还抗议,听见平常后面的话却不作声了,这确实是得说一声。
四个丫头,也只有无病的家就在这扬州城里,无灾、无忧却是人牙子卖过来的,转手了几次,连她们都不记得自己的出处和爹娘了。
无愁的家却在离扬州城里极远的村子里,没个几天工夫是回不去的。
她来的时候也是有一次姨娘文管事回家探亲时将她顺便带过来的。
无病姐姐,你放心去吧!这些东西我自会按你列的单子收拾齐全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无灾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刚才哭得太厉害了些,以为要同姑娘分开了,哪晓得是白哭一场。
虽也舍不得院子里的大娘和小丫头们,但只要有姑娘和无病姐姐几个在,其他的便也好了。
跟着姑娘的日子是她一生里过得最为快乐的日子,姑娘即是主子,又是亲人,无病几个也是姐妹一般,她想如果她有家人,也不过如此了。
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了。
天天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被从一个人牙子手里转到另一个人牙子手里,有一次,还差点被卖进青楼,还好那里她上吐下泄,眼看一副不久于世的样子,那老鸨才不肯收的。
无忧的经历和无灾也差不离儿,不过,她运气好,只被卖了两次就卖到了这儿。
前一任主子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她不小心打破了她心爱的茶杯,便被她撵了。
当时心里极是担忧,谁晓得碰到的竟是这样和气的主子。
无灾一向能干细心,听她这么说,无病便也放了心,点了点头。
那我明儿个上午马上就回去,下午就能回来了。
你们先收拾着,回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齐全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次是真的离开当天晚上无病就将单子列了满满几张纸交给了无灾,二天一早无病又再三嘱咐了无灾一番方才离开了。
平常本来想让她呆到大后天早上再回来的,但也料她不肯听话,便也不再多说了。
这个无病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了些,跟个管家婆似的,不过,也亏得她这份心,无花苑这些年来才能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二天,平常和无灾几个就在忙着收东西,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收拾起来却也是颇为费心费力。
先是平常的衣服饰以及一些常用物品之类的,平常历来不爱这些,也很少做衣服,但历年来夫人嬷嬷们年节时候赏下来的加自个儿四季按例做的还是满满地装了三个大箱子。
最让人头痛的是平常的那些书,竟然整整装了八个大箱子,大多是从宫嬷嬷那里带回来的,也有许多是平常让无病让人买回来的,这日积月累下来,竟然有这许多,倒也让平常吓了一大跳。
上次搬回无花苑时,也没觉得有这许多啊!平常是个书痴,而且,又不挑书,不管哪个类别的,各式各样看了许多,虽有些也不太记得,或看了也不太懂,但林林总总下来,也长了不少见识。
这些东西是一定要带,不能拉下的。
还有那些自制的桃花面药之类的东西也是要带的,不过,这次做了很多,也用了这许多,平常就吩咐无灾将多余的东西清点出来,到时候好一起分给小丫头们。
再有嬷嬷们下来的玉容膏、奇香粉以及养颜汤的原料,也是要收好的,这些东西是日日都要用的,绝不能停,嬷嬷们是再三交代了,尤其是这奇香粉,必须用满五年以上才好。
平容膏和养颜汤还好,即使丢了,平常也记得配方,可以照着方子再配,可这奇香粉原料特殊,据宫嬷嬷说这世上恐怕再难寻到那香苋草了,因此,就是有这方子恐怕也再配不成了。
这一收拾下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但好歹都大概收拾得差不多了。
到了黄昏时候,无病也赶回来了,无病爹娘还又送一些家里做的酱菜什么的赶着让她带过来,说给姑娘和院子里的丫头们尝个鲜,数量还不少。
这下子,又多了不少东西。
无病笑得也很无力,她原本说不要的,这回要换地方东西本也不少,但爹娘非要她带过来,她也没办法,不收的话也怕他们伤心,但也只得带上了。
众人又是一阵好忙。
这收拾东西也是一件怪累人的事,这天,平常睡得是格外地香,一夜无梦。
到了三天,无病又把收拾好的东西仔细清点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少的地方,又交代大儿待她们离开后将院子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床上的被子帐子什么的也都换上新的,姑娘喜欢简单,因此屋子里装饰极少,但仓库里还有画儿什么的,也都拿出来挂上。
虽然不知新来姑娘的脾性,但自古礼多人不怪,切不可怠慢了,要不然开头印象就不好,那以后就更难相处了,这一回见面是极其重要的。
纵有千般舍不得,但离别的日子还是终于到了。
平常站在空院的门外,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在离开之前,还是想再见一见嬷嬷,虽然嬷嬷说过,从离开空院的那天起,她就只是宫嬷嬷,不再是平常的嬷嬷了。
可是,平常还是想见见嬷嬷再走,即使不说话也好。
透过院子的门缝,平常朝里面偷偷地瞧着。
嬷嬷这时果然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给菜锄着草。
嬷嬷每次除草总是不锄尽,说人这年纪大了,也没啥爱好,就这样天天除除草,浇浇水,也够打时间的了。
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近地看着嬷嬷了,看那样子,嬷嬷的身体好像还是很好的样子。
别看嬷嬷一副瘦巴巴的样子,其实腿脚灵便,力气也大。
就是眼睛不算太好使,穿针的时候却是太费力。
也不知道自个儿不在身边,每回都穿了多久才穿好的?嬷嬷总是这么骄傲,不愿轻易找人帮忙。
不是看得顺眼的人,是绝对不会理睬的,只希望能早点有个丫头入嬷嬷的眼,要不虽说身体还好,可毕竟年纪大了,一直这样一个人,平常也不放心啊。
嗯,除了这么多的草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应该会放在这里,留给以后再锄。
锄头是要放在老地方的,还得固定朝向一边放着,朝另一边放却是不行的。
放好锄头就要回屋子看书了。
嬷嬷虽是年纪大了,可一样每天都要看书,说这书是人们最好的老师,有什么难事儿,看看书,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这一点是平常极为佩服的。
平常的爱书一大半也是受嬷嬷的影响。
直到看着嬷嬷回屋之后,平常这才将一封信塞进了院子里,然后慢慢离开。
嬷嬷已经见着了,虽说想亲自告别一下,但还是不要打扰嬷嬷平静的生活吧。
就这样看看也挺好的。
待平常离去之后,刚才已经进屋的宫嬷嬷却又走了出来,到院子门那里,拿起了塞到门里的信。
这院子里少有人来,一个人在外面看了那么久,有哪个丫头敢这么大胆?宫嬷嬷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这孩子,来都来了,偏不吱一声。
语声似抱怨、似责备,但比平时要放松许多的面容却显得柔和了许多。
打开信,上面的字并不多,只简单地写了几个字:嬷嬷,平常走了,您要保重身体。
如有机会,平常一定会回来看您。
还有若是有合适的丫头就收一个吧!不要让平常担心。
果然是平常的字迹。
宫嬷嬷用双手摩挲着这几个字,久久不舍得放下。
平常……回到院子里,大娘和小丫头们却一个接一个地也过来了。
张大娘做了好吃的点心和切了些瓜果,用盒子装好,让她们在路上吃;王大娘连夜赶着将几件衣服绣上了繁复的华丽花纹,姑娘一向只喜欢些素雅甚至没有花纹的更好,倒让她的好手艺没有挥的余地。
现在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总不能没有一件称头的衣裳,只是这连夜赶了的不够细腻,王大娘左看右看也不算太满意,但时间有限,也只能这样了。
小丫头也一个一个拿了礼物过来,大都是些小东西,或是打得漂亮的结,或是绣的小荷包,有些卖相其实也不大好,但贵在心诚,平常一一地收了。
无病几个也收到了不少礼物,这些礼物又满满地装了一箱子。
几人看着越来越多的行李,均有些头痛。
还好文大娘早就说了,这回过去,准备了好些拉货的牛车,虽是慢些,倒也不怕堆不下。
中午,无花苑的主仆全都坐在一个桌子吃了最后一次饭,张大娘的饭菜准备得极为丰盛,大家伙儿说说笑笑,倒也是难得的热闹。
过了午时,管事文娘子便派人来通知殊姿园接人的来了。
两个大娘早领了板车回来,无愁俐落地将箱子全搬到板车上了,又和两个大娘一起推着车,众小丫头也一直跟着,大伙儿便一起出了这无花苑。
走出院门,平常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院子。
虽然这几年中真正呆在这里的时间估计一年也不到吧!但却已经当成二家一样的地方,有无病几个、大娘还有小丫头们,这里的日子真的过得很快乐。
心里的不舍是那样的浓,但再像家毕竟也不是家,不是自己能永远属于自己的地方,平常深深地看了几眼,把它好好地记在心中。
再见了,无花苑。
回过头来,看见无病几个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大娘和小丫头们也在一旁等着。
走吧!平常毅然地回过头,再留恋也无益,这聚聚合合本是常事,只要这些人都好好的,总会再有相聚的时候,即使不能再相聚,只要大家各自都好好的,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按照文管事的交代,众人直接到了园门口,该说的话那日也都已经说过了,夫人和嬷嬷们那里也传话来说也不须去告别了,免得见了伤感。
在园门口见了平福她们几个,平常的心里才涌上些许安慰。
姝姿园里前来接平常她们的是夏嬷嬷,本来在和管事文大娘叙话,见姑娘们都出来了,便由文大娘陪同走了过来。
姑娘们都来啦。
夏嬷嬷笑着打了个招呼,这可都是她们未来的摇钱树,夏嬷嬷是越看越酒意,有了这些姑娘,这扬州城里再无人能及得上她们了。
夏嬷嬷好。
众人齐身福了一礼。
好,姑娘们好。
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起程吧,走得慢,再晚就入不城门了。
各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这时也已经将行李在牛车上放好了。
平常等人便又与文大娘及自个儿院子里的人都告别了一番,此时人多眼杂,夏嬷嬷又在旁边等着,平常也不方便多说些什么,只道了声保重,就匆匆止了马车,姑娘两个,丫头四人一辆,倒是颇为宽敞。
马车渐行渐远,从拉开的帘子缝里,平常看见大儿几个早就抱成一团,哭成了泪人儿,张大娘、王大娘也是频频用手帕擦着眼泪。
平常的鼻头也有些酸,却拼命地忍住了。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与往常不一样。
以后,再也见不到问题热情满怀的两个大娘了,也见不到这些可爱的小丫头了,听不到大娘们的唠叨,也见不到小丫头们闯祸被无病罚站、打手心可怜兮兮的样子了……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这马车的车辙一样,最终会被岁月慢慢磨平,再也不见踪迹。
生活,却仍然要继续,不管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总要好好活才是。
宫嬷嬷、王大娘、张大娘,大儿还有其它小丫头,你们都要好好保重啊!平常也会好好的保重自己,或许会有一天,大家又能再见面,到时候可都要开开心心地喔。
平常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冷遇这姝姿园的嬷嬷也太过分了,竟然让姑娘住在这样差劲的地方,还不许出门,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有这屋子,都多少年没人打扫了?到处是灰,怎么住人啊?将手中的抹布狠狠地往水盆子里一扔,无忧气氛地嚷道,眼睛都有些红了。
原本离开无花苑就很是不舍,哪晓得一过来这边就来了下马威,还是专门针对她们姑娘。
别的姑娘们全部被带到另外一边的漂亮的院子里去住了,只有她们姑娘被带到了这么个偏僻破落的,两间耳房,院子里除了一口井,别的是什么也没有。
带她们来的一个管事,将东西给她们往院子里一扔,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没有得到夫人的允许,不准踏出院门半步。
就离开了,只留下两个面相凶恶的婆子,守在院子门口,跟那监狱里看管犯人似的。
地方小些,院子破些,这也就罢了,等她们进了屋子,才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这屋子究竟多少年没有人住了啊?到处是灰尘、蛛丝网,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老鼠的出现,这不得不说是目前相当叫人欣慰的事。
要不然,几个丫头就得吓得###了,平常也挺奇怪的,就连胆子最大的无忧和无愁两个,竟也怕那小小的老鼠。
平常却是不怕的,以前爹爹还没有生病家里情形还好时,曾经在逢年过节的一次清扫中,平常现了一窝刚出生的小老鼠,浑身粉粉嫩嫩的,小小的,眼睛黑黑的,可爱极了。
娘亲看了吓得尖叫,喊了爹爹来要把它们用棍子打死,平常却是不忍,硬是求爹爹留了下来,还盖了一个小窝,时常去给它们送吃的。
等到后来,它们长大了,就跟平常的玩伴差不多,在家里大摇大摆,也不避人。
娘刚开始经常吓得尖叫,到了后来,却也渐渐习惯了,只视若无睹罢了。
直到平常的爹又生病了,家里也揭不开锅,那些长大的小老鼠就都搬家不见了,开始还偶尔回来一下,似乎看平常,到了后来,慢慢地却不来了。
平常想起它们来,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
不知它们现在在别人家过得可好?可千万不要偷东西吃呗别人现了才是。
上次回去的时候,家里却已经养了一只小猫,却是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影了。
姑娘,人家都快要气死了,你在那里笑个什么啊?无忧不满地声音打断了平常的思绪。
平常也不敢说是在想老鼠,要不然这几个丫头该花容失色了。
因此,只笑着说:我是想起了一篇文章,写得倒是颇有意思。
这会子突然觉得跟咱们的境况也有些像的。
咱们先打扫吧!这天色也不早了,不赶快一些,恐怕咱们今儿个都没有地方住了。
一会儿边打扫便说话###。
##这屋子虽是简陋,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虽是旧#####还是能用。
先用扫把把屋顶墙角的蛛丝扫了一下,又把地上的灰尘也清干净了。
几人又把水盆好好地用刷子刷了几遍,这才用抹布开始整个屋子擦了起来,反正没有东西不需要擦的。
平常也和大家一起动手干了起来,虽然无病几个坚决不许,但平常一脸可怜相地说道:我在一边看着也怪无聊的,这会子看书也看不进去,写字也写不成,还不如一起边干活边说话的好。
难道你们要看姑娘我无聊得疯掉吗?几人看着平常那夸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就依了。
但无病也只让平常擦一些桌子板凳这些好擦的东西,别的却是一率不让碰的。
但这灰尘积得也实在是太厚了些,没擦几下,那抹布就黑得不能用了,又得洗。
无忧是越擦那火气越大,愤愤地把抹布往水盆里一丢,就开始抱怨起来了。
这一说,就似乎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无灾、无愁两个都出声应和,整个屋子里一时怨气冲天,平常仿佛看见这屋子的上空已经由黑气直达云霄了。
只有无病没有开口说话,但也一脸心有戚戚然的样子,显然也是大为赞同的。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些丫头如果不是跟着自己来这里也不用受这个罪了,平常心里有些歉意,但抱歉也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现在,看这个样子,恐怕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如果####一味地埋怨的话,恐怕日子久了,这性子都要给憋坏了。
于是,平常就笑着说道:刚才我不是说想起了一篇文章倒是跟我们的处境还蛮相同的吗?要不要我念给你们听听,还挺有意思的。
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可不爱。
无愁一脸无趣地说道。
无灾却瞪了她一眼,她没兴趣,可不代表别人没有兴趣。
姑娘,是哪篇文章,念给我们听听?无病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平常,几个丫头中,无病和无灾倒是对这些诗文颇有兴趣,无忧、无愁两个却是认了些字就满足了,再多就觉得头都痛了。
平常便开始念了起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平常的声音极有韵律,琅琅入耳,如清冽的山泉在吟唱。
待平常停了下来,众人仍觉得余音如在耳边,仍没有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无愁才羡慕地说道:姑娘念得真好听。
虽然是什么意思她压根儿一点也不明白啦。
姑娘,这文章说得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说跟我们的处境差不多呢?无灾好奇地问道。
平常微微一笑,神情中带着一丝向往。
这篇文章的意思是说:这山不一定要高,只要有了仙人就出名了。
这水不一定要深,有了龙则就灵动了。
我住的虽然是极为简陋的房子,但我的人品却十分美好。
门前的青苔碧绿,长到了台阶上;那青葱的草色,映入了我的帘子里,显得是那么地充满生机和绿意。
与我谈笑的均是博学的人,往来的都是我的知己。
我在这里可以弹奏我心爱的古琴,阅读珍贵的佛经。
却没有嘈杂的音乐来扰乱我的双耳,也没有官府公文来让我身心皆劳累。
我住的屋子它就好比南阳诸葛亮的茅庐,西蜀扬子云的玄亭。
孔子说:有什么简陋的呢?听了平常的话,无病、无灾的心中都似有所感。
那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住什么样的院子都没有什么关系吗?无灾先问道。
是啊。
只要我们大家伙儿在一起,好好的,过得开开心心地,住什么样的屋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屋子虽是脏了些,但我们打扫一下也就干净了;地方虽是小了些,但我们清扫的时候不也就不用那么费力了吗?门前一片空地,正好以后可以种种菜、养养花。
院子里就只有我们四个人,虽然不能出去,但也没有别的人进来,就不用应酬往来,这日子不也过得单纯许多吗?我还可以每天专心地看看书,我倒觉得这个样子也是很不错的。
平常笑着点点头,表示满意。
听平常这么说,四个丫头也有些释怀了,她们原本就只是为姑娘叫屈,既然姑娘都不在意,反而觉得这地方不错,她们原本就是些穷丫头,又不是没有吃过苦的,这点儿困难又算什么?只无忧在那里想了想,突然冒出了一句:我看写这篇文章的人一定很懒。
言之凿凿,一副十分确定的样子。
这是从哪里来的话?平常几人均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平常更是想不通,无忧连写这篇文章的人是谁估计也不知道吧!怎么会这么肯定他很懒呢,几百年前的人,哪个知道他是勤是懒啊?书里可不会写这一点。
平常不由大感兴趣:无忧,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无忧理直气壮地说:姑娘不是说这篇文章里写的他门前的青苔长到了台阶上吗?这勤快的人会让自己门前的青苔长到那里吗?早就清理干净了。
这不是懒是什么?而且还不只是一点点,这青苔都长老多了,要不然颜色哪有那么碧绿,还都映到了帘子里面。
如果只一点点的话,踩几下就都看不出来了啦!无忧振振有词,显然觉得自己的这番说辞极为有理。
平常哑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原来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一句还可以作这种解释?无灾、无病也一时无语,只无愁在旁边死命地点着头,无忧姐姐这话实在说得太在理了,她也是这个想法。
平常愣了半天,嘴里念了好几遍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却越想越好笑,终于抑制不住,大声地笑出了声,由于实在是太好笑了,平常都笑得弯了腰。
无病、无灾两个回过味来,也觉得有意思,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无忧、无愁两个搞不清楚姑娘和两个姐姐为什么笑,刚才说的话哪里好笑了?两个人互相看看,却想不出来答案,但看着平常几人笑得开心,便也傻傻地笑了。
一时,这个有些颓废破败的院子里充满了小姑娘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春天又重返了,将生机带给了这一方小天地。
两个守门的婆子面面相觑,哪个被送到这里来的姑娘不是哭哭啼啼地,要不就是在那里拼命地抱怨,置气,冲着她们两个大喊大叫要这要那的,怎么这几个却笑得这么开心呢?真是叫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笑完了,正事还是得做的,平常吆喝一声。
丫头们,都得加紧了,要不咱们的晚饭就没着落了。
这有模有样,完全是学张大娘的架势,无病几人看着都有些好笑。
平日里姑娘老是沉静得像个一二十岁的大姑娘,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
完全是看她们几个心情不好,在逗她们呢!几个心里也明白,虽然这时节夜里已经很有些凉了,沾了凉水的手也有些冷冰冰的,但几个人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只要有姑娘在,再苦的日子也就不算苦了。
姑娘饿了吧!我跟无愁两个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无灾、无忧,你们两个继续收拾屋子,看着点姑娘,不要让她太劳累了。
自己哪有那么娇弱,平常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无病,老是当自己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真比起力气来,还不知道是谁赢谁呢!无灾、无忧两个却极为认真的应了一声,虎视眈眈的盯着平常,随时做好将姑娘驱逐出境的准备,搞得平常哭笑不得。
吩咐完了之后,无病就带着无愁两个人去厨房了。
虽然早就心理准备,但看着厨房这一塌糊涂的样子无病也直叹气,废话就不说了,先清理吧。
别的暂时也不弄也罢了,起码得把这个灶台得先清洗一遍。
便让无愁去夺提些水来,幸好无愁的力气大,要不然,光来来回回提这么多趟水都够她们受的了。
这厨房里还有些米、有些菜,看样子是新送过来的,显然并没有饿死她们的打算,油、盐、酱、醋也是一应俱全,锅子,碗什么的也都有,靠墙边还堆了些柴火。
无病总算松了口气。
有了这些就不怕了。
只是,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会给她们送一次米和菜,还是得节省一些。
虽然手里银子倒不少,金夫人临走时送来的包袱里更是有二百两之多,可这边环境也不熟悉,人也不清楚,就是由银子也未必办得成事。
反而如果这钱财露了白,引那守门婆子们的贪念了倒是不堪设想。
因此,这些东西还是得节约着用就是。
做好了打算,无病就开始麻利地收拾了起来,得加快一点进度了,要不然姑娘得饿坏了。
这天晚上的饭菜,是好久不见的简陋,只有三个简单的青菜和几碗白饭,无病的手艺并不算好,盐也放得少了些,味道有些淡,但累坏了的几个人都吃得格外的香,盘子全都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剩菜。
无愁更是感叹了这么一句: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觉得这白米饭这么香过呢?第一百一十九章 疑惑雕着繁复花纹的精巧的红木梳妆台,墙上挂着海棠春睡图,一座牡丹花开的精致刺绣屏风栩栩如生,四周的烛台上燃烧着的蜡烛的晕黄的光,将这个精致富丽的闺房妆点得温暖无比。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经过人们惊心布置的屋子,不论是被子、纱幔还是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新的,据领着平福她们过来的婆子说,这屋子早从半个月前夫人就吩咐全部都要重新布置,里面的旧的东西一概不留,说既然姑娘们要来,这人是新的,东西自然也得全是新的,一切都得准备最好的。
要比照园子里的一等姑娘的闺房来布置,只能更好,绝不可有所怠慢,园子里的下人也都配好了,和姑娘们在惜春园里却是一样的,二个婆子,八个小丫头,都是精心调教的,姑娘若是使得顺手便留下,若是不顺手,可以派丫头跟管事的说,自会再挑好的送过来。
这姝姿园里的管事姓华。
那婆子待平福她们相当地客气热情,院子里的小丫头婆子里也均来见过新主子了,看得出来都是调教得很好的下人,恭顺听话,并不曾有丝毫失礼不听话的地方,相反战战兢兢,生怕平福等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院子里的两个婆子一个姓毛一个姓余,一看便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说话也俐落,行事也大方。
但对主子却也很恭敬,一早就备好了晚膳,只等平福她们一到就有热菜、热饭可吃。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不能说不好,虽说因为在扬州城内,###比原来住的暗香院要小些,但却布置得极为精巧,繁花似锦,而随手摆设的一些东西也俱都看得出来不是那种便宜货。
按说这样的环境是极让人满意的,可对着满桌饭菜的平福,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只勉强地挟了几筷子便叫人撤下了,倒让那两个婆子心下惶恐,不知这饭菜的口味是不是不合这新主子的胃口,心里思量着改天得好好地跟那几个和姑娘一起来的大丫头好好地大厅一番。
姑娘可是记挂十姑娘?梅香一边铺着被子,一边问道。
姑娘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一些,几个姑娘的感情这么好,眼看着十姑娘被单独带往那看着就有些寒碜的小院子里,心里怎么能不担心呢?只是现下自己这些人都是刚搬进这园子里,一些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倒也不便轻举妄动就是。
平福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担心呢?这来这姝姿园的一天便碰到这种事情,这是平福事前万万没想过的,想来想去她都想不通。
虽说因为常儿妹妹的突举动,让姝姿园的国色天香不败而败,大失面子,但现在两个夫人既然已经合作,那她们白莲的名气越响,陈夫人应该越高兴才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处罚平常呢?依平常现在在扬州城的名气,应该更加重视才对,为什么反而是相反的结果呢?看那陈夫人的为人,应该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只顾逞个人一时之快的人啊?左想右想也觉得这件事里透露着奇怪的气息。
或许,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其它原因?可依平常的为人,是不大可能得罪这陈夫人的啊?而这陈夫人也和平常从来没有什么交集,若说是私人恩怨,也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平福越想就越是糊涂了。
二姑娘来了。
见平锦掀了帘子进来,梅白赶紧通报道。
此时平福已经在床榻上靠着了,见平锦进来,正欲起身。
别起来了,我也有些困了,今儿个在你这里歇下了。
平锦有些疲倦地道。
梅白帮她脱了外衣后,平锦便也上了床,在里侧躺下了。
平福自是知道平锦此时来,显然是有事要说,要不然以平锦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这么晚了还跑到这里来。
她要说什么。
平福也大概猜到了,但自个儿也正为这事儿头疼呢!在平福的示意下,梅香两个熄了灯,只留下靠床头的一盏,便悄悄地退回到了里间,两个主子有事聊,她们得回避一下。
福儿姐姐,你说常儿妹妹会不会有事?平福微闭着双眼,今儿个实在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让人有些吃不消,她并没有看平锦的脸,但此时平锦脸上作何表情,却是想都想得出的。
这事儿生的实在太突然了,叫人意想不到,措手不及。
平福也是无可奈何,再多的智慧也抵不过强权,命都在人手,也只能听从摆布了。
我想应该不会有事。
夫人就算因为常儿上次的事失了面子,顶多也就惩戒一番罢了。
也许是怕姝姿园的姑娘心里不舒服才故意为之,过几天之后应该会放出来的吧。
平福说话的语气也不太肯定,对陈夫人她也不算太了解,平时陈夫人她是如何行事的?什么事会触怒于她什么是在她的容许范围内平福一点头绪也没有。
对完全不了解的人会做什么事实在是不好推测,因此也只能这么无力地安慰着平锦。
平锦听出了平福语气中的不笃定,因此更是心下惶然:福儿姐姐,我心里好难受。
上次一个劲儿地让常儿妹妹出去做衣裳的也是我,如果不出去的话,那也不会看到那些流民,也就不会有群芳会上的事了。
如果常儿妹妹有个什么好歹,那该怎么办才好啊?平锦一向强势,从来都不饶人,这还是平福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的样子,显然是真的担心平常极了。
也难怪,她们两人感情一向较旁人更好些,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这回常儿妹妹出了这种事,偏又一点办法也想不出,帮不上,也难怪她如此了。
如果能做些什么,起码心里还不会这么难受,使什么力气都使不上。
夏嬷嬷将她们带到姝姿园后,便吩咐手下婆子将她们带到住处,谁晓得一人将她们往这边带,另一人却让平常跟她们去另外一边。
她们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却见那婆子带着平常去了那一边的一个看着便十分破落的小院子。
问带领她们的婆子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婆子也只笑着说是夫人和夏嬷嬷的意思,她们只是照着做罢了。
还说夫人说过了,然姑娘们暂时都不要去探平常姑娘了。
再其它的,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虽然态度很好,面上带笑,可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平福几人也是无法,也只得先安顿下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平福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她一向把自个儿当初这些人的大姐,总是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一路从畅春园到惜春园,这些妹妹们在她的保护下,就没有受过什么罪,这下子平常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连个因由都不给的被人的被人这么亏待,她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过。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如果连她都挎了,那这些妹妹们又有谁来照顾呢?平锦太尖锐,平寿不脆弱,平康太没心眼,就只有一个平安还能让她放心一点。
平碧总是叫她有些不安心,虽然目前看着没有什么,可她总觉得或许哪一天在她身上会搞出什么事来。
锦儿妹妹,你别想这么多,这怎么怪得了你呢?若是常儿妹妹晓得你这么想,肯定会伤心你这么见外的。
大家伙儿都是姐妹,有什么谁害谁的?生这样的事,也只不过是巧合而已,你别往自个儿身上想。
现下我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采取什么动作,今儿个先歇上一歇,明儿个咱们先各自找自个园子里的丫头婆子探听一下消息,再看看如何做对常儿妹妹好?你相信姐姐,虽然现在还没有好办法,但姐姐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嗯?平福转头看着平锦,一脸自信地说道。
看着平福的眼睛,平锦这才安稳看一些,有福儿姐姐在,应该会有办法的。
她不能先自个儿乱了阵脚,只是想到常儿妹妹现在在那个破院子里不知在遭什么罪,她就坐立不安的,心成了一团乱麻。
常儿妹妹在的时候不觉得,这她不在了才觉原来对自己来说,她是这么的重要,不知道常儿妹妹是否安好,她一点做别的事的心情都没有。
福儿姐姐,睡了没有?开一下门啊!是平康的声音?梅香听见了,赶快从里间走了出来,过去开门,进来的却不只平康、平寿、平安、平碧也都来了,原本是平安叫了平康,平寿邀了平碧一起过来,在路上刚巧碰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好哇,果然你一个先来了,我就说顺路去叫一下你,结果平安姐姐说不用,没想到你还真比我们来得还早。
平康一见窝在被子里的平锦,立马哇哇大叫道。
平锦听到,却只是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却没有回嘴。
平康叫完了,过了一会,才觉不对劲,这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平时,这家伙早就反唇相讥了,这回怎么半天没反应,这奇怪的样子真叫平康浑身不对劲。
这冤家今儿个怎么了?正待再接再力,务必让她开口时,平安却敲了敲她的头,痛死了,平康的眼泪都泛了出来,不解地看向平安,这又是怎么了啦?平安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的?这是斗嘴的时候吗?这平康有时候没心眼也太没心眼地过火了一些。
平康心虚地揉了揉脑袋,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很担心常儿妹妹。
可一见平锦,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不损上两句,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对了,看你们这样子,来了也不准备回去了,都上来聊一聊吧!平福招呼道:梅香,再给我们拿两床被子过来,还有枕头。
说罢,又跟平安两个改为横睡,还好这床也不算小,大家个头儿也不算太大,躺是躺得下的,只是有些挤罢了。
平碧是一次这样跟一大群同龄的女孩子一起睡,难免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去,却看见平寿在朝她笑,心里就涌上了一股暖流。
这样,是不是代表着大家终于慢慢地接受她了?这种感觉让人有些不习惯,有些像排斥,又有些留恋。
这样的姐妹情深似乎并不太合适自己啊?可为什么心底却又隐隐地有那么一些开心呢?平碧也搞不清楚自个儿的心了。
这样的感觉让她既想靠近,又想逃离;生怕溺毙,又不想出来。
因此,她只能微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是平福几个的窃窃私语声,传进平碧的耳朵里,大家都在担心常儿妹妹呢!真好,不知道如果今儿个被带走的人是我,她们还会这么为我担心吗?应该不会吧!毕竟,我又不像常儿妹妹这么讨人喜欢,除了寿儿姐姐,常儿妹妹,其他人对我都是淡淡的,可是,上次假说生病了,大家也都来了呢,应该心里也是有我的。
另外一个声音又在这么反驳。
就这样思绪起起伏伏地,平碧的心前所未有的乱了起来。
大伙儿聊了一会儿,但现在没有谁有什么好主意,最后平福交代大家明儿个回去,各自向院子里的人先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现在她们的一步是要对这个姝姿园熟悉起来,建立起自己的消息来源。
如同盲人摸象的情况,是再不能出现了。
这园子里夫人和嬷嬷们都是些什么个性?管事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有园子里的姑娘又都如何?这些都要有个大致的了解。
以后,她们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不管愿意与否,没有她们选择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她们就要全盘地了解这个地方,建立起自己的人脉,这才不至于总是处于被动之地。
平福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不知道哪些人是可信的?哪些人是不可信的?哪些人能派上什么用场?这些都要好好研究一下。
这里不同于畅春园、惜春园,在那里,她们对嬷嬷们的行事都很熟悉,而这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平福辗转反侧,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她还在脑中推测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如何才能让常儿妹妹早点从那个地方出来?第一百二十章 陋室流景园夫人,您吩咐的事都办好了。
带着平常去那院子里的婆子来回话了。
好。
知道了。
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时,陈夫人正在和夏嬷嬷下着棋,平淡地应了一声,头也没回,仍然专注是棋盘之上。
那婆子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嬷嬷落下一子说道:我有些事儿有点想不通。
哦,夏嬷嬷也有想不通的事?说给我听听。
陈夫人的语气中流露很出一丝兴趣。
那平常,我原以为夫人会好好待她的,依她现在的名气,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可夫人为什么对别人都如此优厚,偏偏对平常如此?不大像是夫人以往的做法。
夏嬷嬷笑道,她和夫人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了,说话就比较随便。
今儿个她把平常她们几个带回来后,夫人却派了身边伺候的宵月过来#####她听说夫人竟然要把平常放到哪个院子里,而且还不让出来,#门禁闭,心下吃了一惊。
但她为人老练,不知经过多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吩咐了手下的婆子照办,然而心下却是奇怪不已。
喔,对那平常,我自有打算,以后呐平常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陈夫人瞧了一眼,那眼神并不凌厉,但夏嬷嬷跟了她这许多年了,一眼就看得出来陈夫人的话是认真的。
遂不再多问。
只是心下的疑惑愈深,这平常,夫人究竟打算如何处置?秋日的阳光照进了这个有些破落的小院子,它每天都会来这里走上一遭,然而今天的院子却一反往常的冷清凄切,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平常穿着一身宽松的玄衣,上衣下裤,正在跟着无愁练习着一套太极拳,这是离开惜春园前无愁刚学到的,平常倒是颇为喜欢。
以前的一些招式太过激烈了一些,她有些练不好,这太极却仿佛和了她的性子,学起来竟是特别地快。
连无愁也赞个好字。
姑娘这一套太极学得却是比她要好得多了,她怎么练怎么都感觉不太对,倒是那罗汉拳、金刚拳什么的颇合她的胃口,耍得那是虎虎生风。
无病几个对这些却是不感兴趣的,今儿个太阳也还不错,她们赶紧将屋子里的家具、盖的垫的什么都全都搬了出来,擦擦晒晒。
昨儿个实在是太晚了,几个人也只粗略地把床啊桌子椅子什么的收拾一下,勉强腾出一个地方将带过来的十来个箱子堆下了。
那床上的被子啊什么的也全是灰尘,还好她们过来的时候虽没有带#了但#把自个睡的被罩床单带过来了。
那可是王大娘的手艺,###算有那么好的料子,这花能绣得像王大娘这么好吗?幸好当时舍不得带过来了,要不然,真不知道昨儿个夜里要盖什么了。
那絮也不知放了多久了,厚是厚,但估计长时间没有到太阳底下晒晒了,总有点湿湿硬硬的感觉,一点也不暖和,还好现在天气也不算冷,几个人挤在一起,倒也凑合了一个晚上。
无愁,你练完了没有啊?练完了过来帮我们牵一下这绳子啊!无灾在那边拿着一根绳子叫道,这爬高爬低的活儿也只有无愁能够胜任了。
好,这就来了。
无愁应了一声,收回了招式。
姑娘,你自个儿练练,我去帮无灾姐姐她们牵绳子去了。
无愁说完,一待平常点头便碰碰跳跳地跑过去了。
平常又练了一会儿,这才收手。
这太极拳刚开始练时还有些吃力,如今练熟了些便觉出好处了,练的时候极能凝心静气,仿佛融入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能感到这风的流动,甚是奇妙。
平常练了这许多天,觉得精神甚好,让无病她们也跟着练练,却没有一个又兴趣的。
还说这无愁带坏了她,这姑娘家的练这些像什么话?还好姑娘只是练些静一些的,要不然,她们死都不让,好好一个姑娘如果变成无愁那猴子样,嬷嬷们非得杀了她们不可。
无愁此时正在高处,拿着绳子比划着,无灾则瞧这要钉子到底要钉在何处才好。
一会儿说高了,一会儿又说矮了,弄得无愁在那里唉唉直叫:无灾姐姐,你快点定下来啊,我手都酸得不得了了。
无灾这才没有好气地勉强道:好了好了,就这里好了。
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又好像有点歪了?无愁却不容她再说,快手快脚地用锤子把钉子钉好了,然后跳了下来。
这无灾姐姐有时候做事也太仔细了些,她不累,自个儿可累了。
快来快来,饭做好了。
无病端了一锅出来,还一边叫着:无愁,赶快去厨房里把碗和筷子都拿出来,开饭了。
今儿个早上无病下了面条,放了点青菜,全都捞到平常的碗里了。
平常有心相让,但也知道这几个丫头必定不依,就也没有做声了。
无病,咱们厨房上的东西够吃几天的?柴火能用多久?平常先动了筷子,无病几个这才跟着吃了起来。
无病几个原本不想与平常同桌子吃的,虽说姑娘不计较这些,可这主是主,仆是仆,怎么都不能没了规矩,要不然姑娘不计较,给外人看到了难免觉得姑娘管教下人无方,轻瞧了姑娘去。
可这院子里就这一张桌子,让姑娘先吃,姑娘又说,等她吃完了,这菜也冷,如果热着,又耗柴火,她们现在什么东西都得紧着一点用,可不能浪费。
便也只得暂时放下了那规矩了。
我自个儿算了算,米若是省着点吃的话,大约是能吃半个月的,若是不省得吃,大概就是七八天的份量。
只是虽说这天气现在不热,这菜放太久了毕竟也不好,却是个问题。
无病很快地回答道,显然这个问题早已经自个儿考虑过了。
这样啊!那今儿个无病你去跟那守园门的婆子打听一下,看看多久给咱们送一次米菜过来,咱们也好有个计划才是。
平常想了想说道,这个是先解决的问题。
知道了这个做饭才有个准,要不然天天这样吃的话,无病都将好的给她,她是没事,可几个丫头天天菜也舍不得多吃,这样下去怎么行?若是万不得已也就罢了,如果只是过个几天还会给她们送过来,倒也犯不着这么省。
知道了,姑娘,一会儿我就去打听看看。
无病点头应道。
早知道来这里会这样,当初真应该跟张大娘学点厨艺才是。
无忧叹了一口气道,无病姐姐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想想张大娘做的东西,再看看无病姐姐做的东西,这不是真饿了,还真是下不了嘴啊。
无病的脸有些红,今儿这面条做得倒是不淡,可是盐好像又放多了,她又兑了些水,结果面条似乎又煮得太软了些,吃起来一点也没有嚼劲。
让姑娘吃这种东西,她心里本来就有些怪自己的。
平常心里有些难过,如果这些丫头当初不跟着过来这边,也不至于吃这些苦了。
平常也晓得无忧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并不是存心抱怨什么的。
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心疼,被无灾收入了眼里。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挑什么挑?姑娘都没有说什么,你倒还感叹起来了。
有本事你自己做啊?八成连那柴火都点不着。
爱吃不吃随你,反正我是要吃光的。
无灾横了无忧一眼,这个家伙,说话也不经过大脑的,这话能当着姑娘的面说吗?说完话后,无灾又加快了吃面的动作,也不管那面条的味道,只不怎么咀嚼地囫囵吞枣地咽下。
其实她也有些吃不下,这几年享福享得胃都有些娇惯了,一下子吃这些东西还真不习惯,不过,不好吃也得吃,现在这种状况,哪由得了她们。
姑娘都能吃这种苦,难道她们这做丫头的反倒吃不了?无灾硬是把这并不怎么好吃的面条吃了个精光,才放下碗,斯文地擦了擦嘴。
被无灾这么一说,无忧有点尴尬,她不是这个意思。
####朝无病笑笑,她不是在怪无病姐姐啦。
我这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谁说不吃了。
说完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的面条也吃完了,然后讨好地朝无病笑笑。
几个人均被她这个样子逗得笑了起来,无病更是笑道:吃这么急干嘛!也不怕哽到了。
不过,这样一来,刚才有些伤感的气氛倒是一下子就没了。
对了,姑娘,咱这屋子还没有名字呢!要不要取一个名字写了贴上去?还好那些笔墨纸砚的,咱们都带了些过来。
无灾的眼不经意瞟过那空空如也的门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提议道。
不如还是叫无花苑吧!听起来也亲切。
无愁兴致勃勃地说道。
嗯,的确可以叫无花苑,现在看来,的确是没有花了。
无忧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刚才的事早就被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众人听到她这话,不觉失笑,无忧有时说话怪有意思的,这想法跟别人就是有些不同。
不过,说出来又蛮有道理的。
无花苑,那个温暖有些美好回忆的地方?平常摇了摇头,新的地方,新的开始,还是起一个新的名字吧!大伙儿不能总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昨天我不是给你们念了一篇文章吗?那文章的名字就叫陋室铭,跟咱们倒也挺和的。
不如就起名叫陋室吧。
陋室——果然是真够简陋的。
无病等人心有戚戚焉,于是,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陋室——便是平常离开惜春园后新生活的起点。
只是,平常她又会在这里呆上多久呢?第一百二十一章 刁奴无病回来时的脸色苍白,十分难看,平常瞧了心中一沉,是她叫无病去问那两个婆子的,难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无病,那两个婆子说什么呢?无病有心想要隐瞒,这一犹疑却给平常看进了眼里,平常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无病,仔仔细细地说清楚,不得隐瞒,我要知道情况到底糟糕到了哪里。
你瞒得了我一时,还能瞒得了我一世吗?看着姑娘那严肃认真的神情,无病勉强抑制住心里的不安、惶然以及愤怒无奈,极力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者事情的经过,然而还是免不了带出了几许情绪。
我去问那两个婆子这米菜究竟是多长时间送来一次?还是我们自己去找谁领?但那两个婆子根本不理会奴婢,不但这样,反而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说到这里,无病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没有说话。
平常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无病深吸了一口气才几许说道:那婆子告诉我说送到这里来的姑娘都是触怒了夫人要被卖到窑子里去的,还有什么心思想什么吃的,叫我们还是早些做好准备的好。
说完这一句无病就没有再说了,将其它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留在了自个儿的心里,那些混账话不是姑娘应该听的。
听到这话,平常的心下也是一突,那几年中她早已跟嬷嬷去见识过这世间百态,这窑子是什么地方,她不但清楚,还亲自进去过。
平常的心有些纷乱,但看到无病眼中的担忧焦急,知道现在不是乱的时候,如果她一乱,无病几个恐怕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于是,平常仍然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安慰无病道。
无病,你先别慌。
这些话不过是那些婆子的推测之词罢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先乱了自个儿的阵脚。
这些话也别告诉无灾她们,免得她们跟着担心。
看到姑娘一脸镇定的表情,无病的心慢慢平静了些,可还是担忧地道:姑娘,奴婢仔细观察过那两个婆子的表情,说的不像是假话。
她们说的也许的确是真的。
但我们却和以往的姑娘情形不一样,我们并没有犯什么错,也没有触怒陈夫人。
她可能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想惩戒一下我罢了。
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便关在这里而已。
在没有听到确定的话之前,不要因为这些传言就自个儿吓自个儿。
平常还笑了一笑,表现得极有信心的样子。
听了平常此话,无病虽还是有些担忧,但到底有人分###,便没有刚听到那话时那么惊慌失措了。
姑娘,那米菜的事怎么办?她们又不肯告诉我。
平常沉吟了好一会,以前还从未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呢?想了好半天,突然眼睛一亮,这个法子说不定有用。
你去带她们其中一人来见我。
就说我有话要问。
然后,带她来了之后,你再去问问那另外一个婆子,看看她怎么说。
这样有用吗?无病有些怀疑,但还是听从平常的吩咐过去了,一会儿便带着一个面相有些刻薄的婆子进来了,随后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那婆子本来是不想进来的,可到底夫人又没有说如何处置平常,不像以前的那些姑娘,夫人已经话说要送窑子里了,夫人的意思其实她们两个婆子也私下讨论过,有些搞不清楚。
可夫人既然没有明说,而且还让她把丫头也带过来了,跟以前的状况却是有些不同。
不管怎么说,夫人嬷嬷们没有交待的情况下,这平常姑娘还可以说是这园子里的主子,虽然可能不受夫人待见,但这位姑娘的名气是如此之大,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人的名树的影,对无病她敢随意对待,毫不客气,可对这位姑娘,她却不敢太过放肆。
因此还是不清不愿地跟着过来了,这会子见无病把门关上了,神情就有些不自在了。
大娘请坐,平常有些话想请教一下。
平常客气地说道,一边端了一杯茶喝着,只是脸色淡淡地,嘴角虽然挂着微笑,可那笑意一看就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客气而已,并不出自于真心。
那婆子只听过平常的名气,对她的为人却并不了解。
这时看着她那平静而不露痕迹的脸,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忌惮。
来这院子里的人要么对她们巴结讨好,只为求她们给自己带些好吃好喝好用的,那些姑娘都享受惯了,被扔进来时都是一个人,连个丫头下人也没有的,自个儿又不会做饭,不求着她们能怎么着?先是把头上的钗子、簪子,后来是把手上的镯子什么都给了她们,只求能有口饭吃。
也有开始对她们大声谩骂,摆主子谱的,想指使她们做事的,她们不去理便也罢了,反正她们的差事只是看着这院子不让人出去就是,别的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像这些手段她们都见惯了,若是平常低声下气地求她,那她就会照着往常的例子大敲一笔竹杠;若是她因为刚才那丫头回来告状,要责骂她,大不了索性撕破了脸闹一场,反正送到这个院子里来的几乎全没有什么好下场,想必夫人也不会太责怪。
可这位平常姑娘却如同什么事都没有生似的,就好像一个平日里有事找奴才问话的主子的样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偏又以礼相待,但这种礼又分明地显示出她是主,你是奴。
这倒叫这姓丁的婆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愣了半晌,还是告了一声罪坐下了。
只是她虽是在凳子上坐下了,可她却像在夫人嬷嬷面前一般,这凳子也下意识地没有坐实。
不知大娘贵姓啊?平常继续客气的问道。
这问题叫丁婆子一愣,这位姑娘叫她这是来干什么啊?怎么问起这种完全不相干的话来了。
摸不着头脑的她想想这也不是什么重要问题,便答了。
谁晓得这一开始就没个完了。
平常接下来的问题更是奇怪了,又问她家里还有几口人?家乡何处?有没有孙子?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停地丢了出来。
偏又不是那种关心的语气,虽是问着这些问题,但感觉似乎对这问题并不在意,问得心不在焉的,似乎她有回答没回答都不放在心上。
丁婆子看着平常的眼光越觉得高深莫测。
这姑娘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她一点也看不透。
这种完全把握不着状况的感觉,就好像面对夫人,面对嬷嬷时的感觉一样。
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出什么招儿。
而且这平常姑娘的眼光还不时地向窗外院子里望去,那里有什么好瞧的?这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丁婆子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却看见那无病似乎正在跟那余的婆子在说些什么,好像还递了什么东西给她?丁婆子越回答越心里没底,也有些急了,难不成这个姑娘手里没有神明银子,想着与其给两个人,还不如只给一个,再加上刚才我又出口说了那无病一顿,所以这姑娘才单单把我叫了进来,让那无病去找那余婆子了?那不是没我的好处了?而且这坐下的凳子也是硬得磕人,坐得极不舒服,让她有些不安生。
丁婆子心急火燎,可不能让那余婆子一个人得了好处。
她忍了又忍,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于是起身回道:姑娘,夫人命我看着这院子,不许人进去。
这进来的时间太长了,怎么我也得出去看看了。
这时平常看见无病做了个手势,状似在跟那余婆子告辞,便也不再为难她:既是这样,那我也不好耽误大娘的差事儿了,只是烦大娘陪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虽然手头没有几个,却也不弄白劳烦了大娘,这里有一些铜子儿,给大娘的孙子买点零嘴儿吧。
说完,又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过去。
虽说这数量也不多,丁婆子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估计###个,但好歹也是个补贴,丁婆子也有些高兴。
不由在心里更是急着回去,还没有说什么就有几个大钱,还不知那余婆子得了多少,得赶紧回去,不能让她一个人得了好处。
丁婆子告辞了一番,便匆匆离去。
无病回来时满脸带笑,平常便知事儿是办成了。
怎么样?什么时候送一次?那老婆子说八天一次,自有人送来。
姑娘怎么晓得把这丁婆子叫过来再去问那余婆子她便会说?无病好奇的问道。
平常也禁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嬷嬷教的东西还真是派上大用场了。
以前嬷嬷教她时还搞不清楚学这些有什么用,现下碰到了才现好处了。
她的笑容越露越大,越笑越灿烂,好好玩。
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演戏唬弄别人这么有意思。
平常觉自个儿心里也有些坏心眼,耍了那个婆子一点儿也不愧疚,反而看她那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想回园子门口的样子看得心里好舒服。
得意之下,她忍不住呵呵地笑出了声,自个儿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了,果然嬷嬷说得对啊,对这些刁钻的奴才就得摆出个主子谱来,你对她越是越和气,她反而越是借竿子往上爬。
嬷嬷说时平常还有些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别人好好说不理人,反而给她个排头吃,她就停了?###嬷嬷见事儿多,自有她的道理,因此都认真地记下了,不过想不到还真有这样的人。
而且嬷嬷说没有什么力量的人如果抱成一团的话,有时候也是很麻烦的事,甚至还可以欺负比他们强大的人,可是若是将他们一分化,那就成了一盘散沙,一击就溃。
这婆子看她刚才那样子,肯定以为她们给了那余婆子什么好处了,那余婆子说不定也以为那丁婆子收了莫大的好处,两个人这么一来,肯定齐心不了了。
平常完全沉浸在自个儿的臆想之中,脱离不出来了。
只不时笑几声,十分诡异。
无病莫名其妙地看着姑娘,这办成了事是应该开心,可有这么好笑吗?她怎么不觉得?不过,反正姑娘开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情形只以前在宫嬷嬷处见过,自从离开了那里,好久不见姑娘这样子了。
她摇了摇头,自去和无灾她们收拾东西去了,昨儿个只收了姑娘的屋子,今儿个得把别的地方也收拾出来。
至于姑娘就让她在这儿呆好了,昨儿个着急也法子了,从今儿个起无病是下定决心再不让她动一根手指的了。
姑娘的手是用来看书练字的,可不是用来做这些下人的事儿的。
只留下平常一个人不知道在那儿做什么白日梦,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笑的,过了一会儿,又跑到一个箱子里面,翻了半天翻了一本书来,边看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小院子里是收得越齐整了,虽然无花苑###的,但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
平常就和以前在无花苑一样,每天和无愁两个练练功,然后看书写字练琴画画,有时候还和无灾一起下下棋,虽然是简陋了一些,但日子过得却没有什么不同,有模有样,几个丫头也渐渐安下心来,各做各的事儿,无病的菜也是越做越好,无愁只有可惜不能再和那些护院大叔练武了,不过,该学的招式也差不多学完了,倒也不是太在意。
院子里的米菜果然如那余婆子所说,过了八天后就有了送来了,只是这菜没办法放久也就罢了,米的话无病还是省了一些下来,好歹手中有点存粮,心下也有些底气些。
而与丁婆子的戏码又上演了好几出,那丁婆子跟那余婆子似乎是闹翻了,现在话也不说。
但每回找那丁婆子问话时,她却是爽快了不少,问什么答什么。
丁婆子心下也是一肚子气,那回问那余婆子,她竟然坚持说就收了一些糕点说是给她孙子当零嘴儿的,还赌咒誓,一个子儿也没收,谁信啊,自个儿什么都没说就得了几十个大钱,她会一点好处都没?哼,你让我得不着好处,我也好事不了你。
大伙儿谁也别想。
丁婆子下定决心,就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也不能好事那余婆子。
不过每回过来,平常倒是多少都有些赏赐,什么糕点啊,小荷包啊,意料####也会有几十个大钱,那丁婆子看平常自个儿穿的衣裳###,##华丽,便想这姑娘手头也不宽裕,还每回都给些#####倒有了些好感。
因此每回无病请她时,倒都乐呵呵的。
只那余婆子现在却是又恨又嫉又悔,早知道上次那叫无病的小姑娘来问话就多说一点了,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好处都给丁婆子一人得了。
这天,那丁婆子又被平常使着无病叫去了,余婆子正心下暗恨,却见夫人身边的宵月过来了,忙打起笑脸:宵月姑娘好!第一百二十二章 骑墙宵月眼睛转了一下,没瞧见那丁大娘,便皱了皱眉头:这丁大娘好好的不在这儿当差,跑到哪里去了?余婆子晓得这宵月姑娘素来最讲规矩,不禁在心里暗暗高兴,对那丁婆子幸灾乐祸了一番。
嘴里却只是道:她被这院子里的平常姑娘叫了进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这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却还没用回来。
闻言,宵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叫她们过来看管人,这看管的人倒看管到屋子里去了。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一会儿丁大娘回来了,余大娘你便过来夫人这边来一趟吧!夫人有话儿要问你。
原本陈夫人也没有指定说要何人,只说让她叫一个人过来问,但现下那丁婆子跟这平常姑娘走得挺近的,她心念一转便叫了这余婆子。
余婆子忙连忙一叠声地应好,说等丁婆子一回来便立马儿过去。
宵月见事情办好了,也没有说别的话,就径自回去了。
待丁婆子从平常那儿得了些赏赐的东西,喜孜孜地回来时,余婆子就##了一下,将宵月姑娘的话转告了她一声,就离开了去夫人的##院了。
只留下被吓吓得不轻的丁婆子,心下暗自担心这余婆子去了夫人那里会不会告她的状啊,手上拿的东西顿时有些烫手了,这拿着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这道了陈夫人面前,余婆子自然不会客气,一等陈夫人让她开口说说这段时间这院子里的情形,立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余婆子说起话来那是天花乱坠,将这丁婆子形容成了那背主求荣,忘恩负义的小人,而自个儿就成了饱受委屈,忍辱负重的忠臣,还不忘时时表表忠心。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再夫人面前露脸,得好好表现一番才是。
这婆子说得那是口沫横飞,激动不已,陈夫人却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叫这婆子来可不是为了听她讲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的,自个儿可没那个时间管这些婆子们的闲事。
宵月一看夫人的这表情,便知道有些不耐烦了,暗道这婆子好不晓事,给了她在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偏不晓得察颜观色,把握机会,讲这劳子废话有什么用?难怪混到现在还是个看守偏院的下等婆子。
于是轻咳一声,作为提示。
哪晓得这余婆子竟完全是那种一点颜色都没有的愚木脑袋,仍然在那里续续叨叨不止,已经扯到了她家境况是多么可怜,几岁的孙子竟连上私塾的钱也拿不出来,说得是老泪横飞,频频拭泪。
显然是看准难得有这个机会,只巴望着夫人能大慈悲,从此换一个好的差事儿。
宵月无奈,这再不开口,恐怕夫人就要恼了,只得开口打断了她的诉苦:余大娘,您这家里的情形夫人也晓得了。
您就别说这些废话了,夫人叫您来是想知道这段时间新搬进院子里的平常姑娘的情形怎样?余婆子听闻此话,这才讪讪地住了口,抬眼偷瞧了一眼夫人,果然已经是哈欠频频了,忙抬起手来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腆着脸笑道:就说我这嘴,一说起话来就跑题了。
然后终于转回正题了,将平常这段时间的行为一一说了个清清楚楚。
这余婆子话虽啰嗦,但记忆力却好,说话也有些条理性,平常她们这段时间的作为给她一字一句道来,竟没有遗漏。
陈夫人这才直起身子,细细听来,听得极为认真,有些地方还让这余婆子再三重复了,待余婆子讲完,陈夫人点点头,宵月便领着这余婆子下去了,自有赏钱不提。
陈夫人挥手摒退了屋子内服侍的丫头,问从刚才起就坐在旁边的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老妇人。
红姨,前些日子我跟您说的事,您觉得怎么样?夫人的心情我知道,可是这样做真的妥当吗?那红姨摇了摇头,满脸地不赞同。
陈夫人却是满脸坚决:红姨想的事儿我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若是有其它办法,我又何尝愿意走到这一步?昱儿的年纪还小,而且性子又弱,身体又不好,我必须为我和昱儿的将来着想。
老祖宗的年纪也大了,虽然看着身体还好,但老人家的身体没个准儿,什么时候说去也就去了。
这陈家,你别看大家现在都把我当回事儿,那完全是看老祖宗的面子。
我原本就只是先太爷的远房侄女儿,虽是在老祖宗的膝下长大,可到底是女儿家,跟这些堂兄弟情份都不深。
老祖宗一去,我的靠山就没了。
别看我现在外面风光,那全是建立在老祖宗的基础上,不是我自个儿的,咱们###到时候束手无策,得及早打算才好。
说到这些事###,纵是陈夫人一向坚强,也有些黯然。
红姨叹了一口气:红姨也晓得你的难处,罢了,咱们好歹也得试试,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这人选还需要慎重才好。
这我当然晓的。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选一个人。
老祖宗这别的不说,看人的眼光却是极准的。
当年我之所以嫁给老爷,为了这报这养育之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老祖宗说老爷虽然是个商人,却是重情重义之人,必不会委屈了我。
我相信了老祖宗,果然,自从与老爷成婚以后,老爷甚至连府中原有的一些通房丫头也配了小厮,这么多年来,连个妾都没有纳过。
虽然老爷去得早些,可我这一辈子也值了。
现在唯一的心事就是昱儿了,我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地才好。
老祖宗对这平常的评价极高,我相信她老人家的眼光,给我得了个好夫婿,那么这回,便是再相信她老人家赌上一回又如何?既然夫人如此说,那红姨就陪着夫人便是了。
夫人原不需要我的同意的。
红姨的心里有些感动,虽然称她一声红姨,可她不过是陈老爷娘陈老夫人的陪嫁丫头而已,一生未婚,没有离开过陈家,因此陈老爷打小就管她叫红姨。
但其实也只是下人。
红姨别这么说,老爷去世的时候说了,他从小失母,红姨在他的心目中原和母亲就没有两样的,让我好好孝顺您老人家。
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能不跟您说就自个儿作主呢?一提到过逝的陈老爷,陈夫人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红姨也想起了那个自己一手抚大的孩子,两个人均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时候,老爷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可真是好啊!父慈子孝,妻贤夫德……无边的夜色深深笼罩着这个小院子,两个婆子却是不在,她们锁好了院子门便回家休息去了。
她们并不住在这园子里,白天过来上工,晚上就各自回各自的家。
那名为陋室的屋子里,却依然亮着灯,晕黄的光从窗户缝里透了出来,显得是那么的温暖。
屋子里面,无病、无灾和无忧正边作者针线活儿边说话儿,互相讨论讨论在哪里绣哪个花样儿要好些。
上午平常给她们画了几个新的样子,几人一时兴起,反正在这院子里也清闲,就拿起了针线动起手来。
无病说要给平常绣在手帕上,无灾说要绣一个荷包给平常戴,无忧却说要给平常做一个香囊。
一个个精神正好。
只有无愁一个却在一边无聊地打着瞌睡,针线早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她对做这些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几个姐姐都在这里,她一个人回去也怪没意思的。
平常的手里则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以前在惜春园的时候,这样那样的事儿多,姐妹有时也会过来串门子,看书的时候倒是少些。
现在没什么别的事儿,她就喜欢捧着书看。
看完一段,正准备喝口茶,一抬头,却看到无愁正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
一看窗外,这才觉,这时候好像还真不早了。
无病,时候也不早了,快跟无愁回去睡吧!她好像快不行了。
今儿个却是轮到无灾和无忧守夜。
本来平常说在这边院子又小没这么多规矩,让她们都回自个儿屋子里睡也就是了,偏无病担心平常半夜无人害怕,坚决不肯。
但这屋子又小,没个里间,值夜就只好打地铺了。
无病听到平常的话,瞧了无愁的样子也是好笑,便应了一声是。
几个丫头放下手中的活计,收拾了一下。
无灾就过去给平常铺被子,无忧也把垫的拿了出来,准备打地铺,也该休息了。
无病则准备用手去推无愁叫醒她,可无愁却猛地跳了起来,说了一句,外面有人。
就推开门冲了出去。
这无愁难道是做梦啦。
无忧边说边追了出去。
平常几人也赶紧随后跟了上去,这无愁在捣什么鬼?难不成真做梦?可也没见过有人做梦做得跑出去了的啊?几人跑出去一看,却呆呆地看到有一个人正骑在墙上跟无愁说话,看见平常她们出来了,还朝平常挥了挥手,今夜的月光很好,平常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满脸的笑意。
锦儿姐姐?平常这回是真的呆若木鸡,不知作何言语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渡平常满是讶异和欣喜,又有些好笑。
一向特别注意形象,什么时候也要漂漂亮亮的锦儿姐姐,什么时候竟会学她平日里最是不屑,老是讥讽粗鲁不堪的康儿姐姐爬墙啦!看她那衣衫都凌乱成什么样子呢?偏本人似乎却一点也没有觉察,那脸上因为看到平常好好的模样而绽放出来的欣喜笑容让她显得比平时更要美上几分。
只是,这脸上似乎跟那贪玩的小花猫一样,沾上了些许泥土,有些脏兮兮的。
但这些,又有谁会在意呢?但这种情形却也不是叙话的好时机,这个小院子里连个梯子也没有,平常便赶快让无愁搬了将那用来吃饭的大桌子搬了过来,还好这墙也不是很高,无愁俐落地跳上了桌子,给平锦搭了一把手,总算是把人平平安安地接过来了。
平锦跳到地上就冲过来拉着平常的手,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高兴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又有些心酸,只是这几日没有见面,竟好像是过了许多年似的。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果不是虚言。
两人在那里互看了半天,明明有满腹的话要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细细地打量了又打量。
无病几个在旁边看着也是一阵感慨,这几日,大家伙儿虽然表面上##,但除了无忧、无愁两个心思单纯没心没肺的,#####个心里没事,不过不敢深想罢了。
尤其是无病,晓得的事比旁人多些,心事更重,偏又不敢在其余几人的面前流露出一分半分,见平常每日表现的开开心心的,也只有将满腹肚子心事藏得好好的,每天还想着法子让平常过得舒舒服服的。
这姑娘的心事只有比她更重的,偏还不想她们跟着忧心,每天都乐呵呵的,似乎这样的日子极好。
无病看了却是心一阵疼,她这做婢子的,别的本事没有,也只有尽心服侍便是了。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不,无病摇了摇头,像姑娘这么好的人,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无病想也不敢想。
这些天,她的心,就像那油锅一样,饱受煎熬。
这会儿见平锦来了,虽然也许对姑娘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帮助,但见姑娘开心,无病便也开心了。
见两个人互看了半天,却话也不说,动也不动,只顾得着欢喜了。
于是出言提醒道:这天也凉了,姑娘,还是和二姑娘进去叙话吧!平常和平锦两个这才回过神来,拉着手一块儿回屋子里去了。
锦儿姐姐。
和平锦在床上坐下来后,平常叫了一声,便不知说何是好。
虽然这些时日她一直故作镇定,日子过得仿佛同以前没什么不同。
##容得很,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时时在忧心着#########头跟着自个儿从惜春园里过来,难道就是过来#####有自个儿,若真是如那婆子所说落到那般境地,如何对得起爹娘?平常想了许多许多,虽然不管从哪方面分析,都觉得陈夫人应该不会这么对这自个儿,毕竟那些被卖进妓院的姑娘多是一些姿色不出众卖不出去的或犯了什么大错的,自个儿应该怎么也算不到那头上。
而且,以自个儿现在在扬州城的名气,一般的妓院也不会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来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
像这种买卖做得都是低买高卖,买自个儿的银子是绝对不会低的。
尽管心里有这个认识,但平常的心仍然时时提着,放不下心来。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几个丫头,这种命运不由自个儿操纵的焦虑时时在她的心里煎熬,但在几个丫头面前,她却不得不故作轻松,这种担心,她一个人来也就够了。
这会儿见了平锦,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还是化为一声低叹。
常儿妹妹,你瘦了。
平锦盯了平常好久,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只不过几天的功夫,常儿妹妹竟然消瘦了些,往常圆润的脸庞似乎都有些尖了。
哪里的话,不过几天工夫,哪看得出来瘦?就是真瘦了,也是好事一件。
锦儿姐姐以前不老跟妹妹说,这瘦些要好看些吗?现的仕女都####美。
趁这个机会,瘦点也好。
平常笑着不在意的说道。
你这个没心肝的,我们几个都为你担心死了,这个##,##有心情说这些玩话。
平锦哭笑不得,看见她消瘦了,自个儿心疼的不得了,她还有心情拿以前的玩笑来说笑,还是宁愿看见常儿妹妹以前那张有些圆圆的脸,也不喜欢现在这样。
说到这个,平常赶紧问道:姐姐们都还过得好吧!我们又不像你,哪有不好的。
一抬眼,瞧见平常眼巴巴看着的眼神,又细细地接着说道:这些日子我们的生活和在惜春园也没有什么两样,这边的下人婆子们倒是教得规规矩矩,也不像咱们刚进惜春园的时候还生了那么多事。
夫人现在还没有见过我们,嬷嬷们传下话来,只说让我们每日自个儿玩着就好,也跟姝姿园里的其它姑娘熟悉熟悉,所以最近串门子的比较多。
那个幽兰姑娘见福儿姐姐来了,倒是拜访过好几次;碧丝姑娘和寿儿姐姐也有些来往;住在你院子里的采菱也有来玩过了一回;天天院子里你来我往的,烦死人了。
我本懒待理睬那些人,可福儿姐姐说咱们既然来这园子里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停留在自个儿的小圈子里了,不跟人交往,就不能了解这些人,到时候吃了亏还不知道怎么吃的。
所以,最近都在串门子。
那些子事也没有什么意思,倒是常儿姐姐你,这园子里可缺什么?下次我都给你带过来。
平锦随便提了提那些事儿便不想多说,左右打量着这院子,越看越是生气,这陈夫人打什么主意?这么虐待她们的常儿妹妹,这屋子又小又破也就罢了,可屋子里虽是打扫得干净,但却还是有些阴冷。
这久没人住的屋子怎么也有点阴气过重了。
这样的地方住得久了可不好,得多开门开窗晒晒才好,偏这最近这日头也不太好。
还有这被子,平锦用手摸了摸,厚是厚,怎么一点儿也不松软,都结成了一团似的。
这样的被子盖起来也不暖和。
现在天气晚上也很有些凉了,别冻着了才好。
平锦心里暗暗打着主意,下回来得带些什么东西来才好。
平常见姐姐们都好,便也放下心来。
但听平锦的口气,竟然是打算下次再来的,敢情她不当她是禁闭而是串门子啊,平常赶紧摆手。
锦儿姐姐,你来看我,我自是高兴的。
可常来就不行了,只许这一次,要不我生气了。
这园子里人多眼杂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入了别人眼里,到时候告诉了夫人嬷嬷连累了你,可怎么得了?平锦有些不满:都是姐妹什么连不连累的,若是我被关到了这里,难道你就不理不问啦?我才不信。
既是如此,有什么好说的?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好了。
平常说的话她何尝不明白,可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常儿妹妹受苦吗?平常听得心里一暖,这些姐姐们啊,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还是开口劝道:锦儿姐姐,你来看了也应当晓得,我现在过得还算不错。
虽然比不上在惜春园里,但比起咱们在畅春园里最开始的日子已经好了很多,还有几个丫头做伴。
这哪里差了。
如果真是连饭也吃不上,衣也没得穿的话,那我也不拒绝姐姐们的帮忙。
可现在明明有吃有穿,难道只为了过惜春园里一样的好日子反而让姐姐们####去触怒夫人嬷嬷?这就不值得了。
就是换了锦儿姐姐###,我也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不值得嘛。
万一夫人嬷嬷本来####我几天,等气消了就放出来了,偏现有人不听她们的话,私下来看我,一怒之下,反而加重处罚了呢?姐姐也不像这样吧!平锦一听这话也对,若真是像常儿姐姐说的那样,自己这么做就不是帮她反而是害她了。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地撇撇嘴。
真的什么法子也没有只能等夫人开恩吗?平常生怕她闯出什么祸来,赶紧用力地点了好几个头,看着平锦好笑不已。
得,得,得,我晓得了,不会鲁莽行事的,别把你的脖子弄断了。
只是你也要答应我,若是真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你就弹那我最喜欢的江南杏,我已经吩咐了含珠几个,让她们轮流注意这边的动静,到时我到了晚上就会前来。
福儿姐姐现在也在积极想法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出来的。
平锦切切叮嘱。
知道了,你告诉福儿姐姐和众位姐姐,量力而为就是了,不要触怒夫人和嬷嬷。
我在这里一切还好,不急于一时,让大家别太急进了。
二姑娘,快到查房的时辰了,得走了。
无病看时辰不早了,怕两个姑娘聊得忘形,只得催促道。
天晓得,平锦在这里呆了太久也是不好,于是站了起来说道:锦儿姐姐,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是快走吧!无愁,过来帮#####一下墙吧。
平锦虽是不舍但也晓得轻重,只得依依不舍地拉住了平常伸出来的手站了起来,和平常一起出去了。
无愁早已经站到桌子上了,以她的力气,将平锦举起来弄上墙却是轻而易举。
平锦坐在墙上朝平常挥手道别,平常怕别人瞧见了,急急地催她赶快下去。
平锦于是最后到了一声别,这才抱着靠墙的树干滑了下来。
待见不着平锦的人了,平常的心里又有些怅然,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姑娘,外面天凉,还是回屋歇着吧!回过来头,却看见无病一脸担心的样子。
无灾、无忧、无愁几个也在旁边等着。
还有这些人陪着呢,总不是一个人。
平常心里庆幸不已,动容地说:还好有你们在。
姑娘说什么话?反正无灾是认定了姑娘,姑娘在哪里,无灾就在那里。
##着姑娘有些落寞的脸,无灾轻声说道,然而语亲却#########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
无病、无忧、无愁两个也在旁边点点头,她们是不会离开姑娘的。
平常轻轻一笑,这话虽然贴心,可哪有人能跟人一辈子的?她连自个儿以后会在哪里也不知道,这几个傻丫头。
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回一温暖的一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现在有这些人陪着,真好。
姑娘,我们进去吧。
无病又催促道,她都觉得有些凉了。
我在这儿再站一会再进去,你们先进去吧。
平常柔声道。
姑娘……无病还待再劝,无灾却拉了拉她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无病这才住了口叹了口气和无灾几个先进去了,只留下平常一个人呆呆地在这里看着围墙站了好一会儿,伸手摸着这墙,仿佛还能感觉到锦儿姐姐的温度,好想好想姐姐们了,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大家呢?还有锦儿姐姐,可千万别被人瞧见得好。
却说平锦下了围墙,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听着围墙那边的动静。
当听到平常说要在这儿再站一会时,心中一酸,眼泪就不由自主地留了下来,心中暗骂,自个儿又不是寿儿姐姐,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又不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常儿姐姐了。
可是,那眼泪就是不听话,一###往下掉,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光辉。
明明应该回去了,可平锦只觉得脚步是如此的沉重,硬是迈不开步来,但时辰真的不早了,平锦甚至觉得自己似乎隐隐听见了查夜的婆子们的脚步声。
平锦咬了一咬唇,跺了一下脚,终是狠心掉头朝平福的院子奔了去。
心里暗暗誓,常儿妹妹,你等着,一有机会,姐姐一定会让你出来的。
月光如银洒在地面,一个人影在地面上奔跑,不时还有盈盈水光洒落,但这一些,又与它有什么相干呢?但月光还是似乎有些不忍看这人世间的悲欢别离,将自己隐入了云层中,夜色,暗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召见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平锦却还是不见人影,平康急得在室内走来走去,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
怎么还不回来?我就说了我去,她偏说要她去。
这爬树的本领我可比她要强得多了。
这会儿还没有回来?也不知这见到人了没有。
不知是她,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心急如焚地,给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如烟烧火燎的。
还是平福沉得住气,沉声道:别急,若是没见到人,恐怕早就回来了。
既是这时还没回,应该是见到人了,我们再等一等。
我倒是等得啊,就是不知道前来查房的婆子们等不等得了。
听了平福的话,平康倒是好一些了,不过,还是嘟囔着说道。
平锦会有分寸的。
平福说完,端起了手边一杯茶,就往嘴里送。
梅香忙阻止:姑娘,这茶已经凉了,我再给你泡一杯。
平福摇了摇头,现在她哪有心情,凉的就凉的吧。
喝了一口,冰凉的茶入了喉间,平福只觉得头脑一清。
回来了,回来了。
随着梅白的声音,帘子被打了起来。
平锦回来了,只是眼睛红红的,显是刚刚哭过。
平康本待要取笑于她,一看她这样子,却说不出口了。
平福赶紧拉她在自个儿身旁坐下:怎么样?见到常儿妹妹了吧!声音虽还平静,但隐隐还是能察觉到含在其中的紧张。
平寿几个也围了上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平锦。
平锦点了点头。
见到了。
常儿妹妹怎么样了?一切可好?平寿急切地问道,那次跟平常回她家玩,又认了平常的爹娘为干爹干娘后,平常在她的心目中的地位比起别的姐妹来说又重了一层。
这回一听到平常的消息,一反平时的样子,焦急地问了起来。
好在大家伙儿也都晓得这层缘故,因此也不以为怪。
平锦见平寿这么担心平常,也不吊大家胃口了,便将在平常那里的见闻俱都说了一遍。
众人知道平常现在还好,倒是稍微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人好便什么都好说了。
虽然环境是差了点,但好歹人还平平安安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平福点了点头道:常儿妹妹说得有理,我也是这么想。
就是这回锦儿妹妹去,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这种事可一不可二,要不日子久了,总会露馅的。
这些道理我也知道,可,总不能一直这么着吧!如果夫人一直不开口,难道让常儿妹妹一直住在那个破地方啊。
平锦期待地看着平福,也过去这么些日子了,不知道福儿姐姐有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
见平锦瞧着平福,大家也不由把希翼的目光投了过去。
迎视着这么多的目光,平福真有些压力,这些日子她殚精竭虑,却也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好歹现在情形还不算太糟。
平福示意大家都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然后说道:这件事儿归根结底,关键还是在夫人身上。
只要夫人一个命令,这件事便能迎刃而解了,关键是如何心甘情愿地让夫人同意放常儿出来。
依我看,现下就有一个机会,只看我们能不能把我得住了……夫人,各位姑娘来了。
小丫头一边打着帘子一边向里通报去。
平福等人鱼贯而入。
进入屋内时,陈夫人正坐在榻上,与平琳、平琅、平喜、平清几个叙话,平如也来了,坐在琳琅姐妹的对面,见平碧进来了,微微扫了她一眼。
平福等人连忙请安问好之后才一一按顺序坐了。
昨儿个下午,夫人就传下话来,说让她们今儿个早上前来。
因此,一大早,用过早膳,众人就都过来了。
哪晓得别人倒来得更早一些。
琳琅姐妹今儿个的打扮那是格外用心,平琅着桃红色比子配松花裙子,娇艳动人;平琳的素色比子上绣了极为精致繁复的花纹,清雅而不失贵气,两人的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衬着一模一样的脸庞,显得格外迷人。
陈夫人显然给逗得极为开心,笑容满面,见平福她们请安,忙点了点头让着坐,脸上的笑意仍是不绝。
见人到齐了,陈夫人先命丫头又给平福她们上了茶,这才说道。
姑娘们来了这么久,偏我这段时间也忙,都没有见过一面,这心里总是过意不起。
不知#######姝姿园,过的习不习惯?可有哪个丫头淘气,######偷奸耍滑,亦或是哪个姑娘仗着先来欺生的,只管告诉夫人,夫人自会为你们作主。
托夫人的福,我们到了这里,姐妹们和气,丫头体体贴,真正没有想到就跟自个儿家里差不多,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夫人如今还说这话,真正叫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话的却是平喜,她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那种热情的微笑,平琳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什么时候有自己在的地方也轮到她出口说话呢?听说这平喜、平清最近跟那如眉倒是走得很勤,难道她以为多笼络一些人便能翻了天不成?像她们这种货色,就是再多的人再一起,又能耐她们姐妹如何?平琳的心中满是嘲弄,看着平喜的表演,如同看着一个舞台小丑角一般。
平清留意到了平琳的轻嘲,却只是低着头,假装并没有瞧到,时而也在平喜和陈夫人的对话中插上几句。
到了这姝姿园,她和平喜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躲在平琳的身影之后了,必须得站出来,给夫人、嬷嬷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一直默默无闻的话,什么好的机会估计都会轮不到了。
这平琳,明明在这自高自大的毛病上吃了亏,却还是依旧改不了这目中无人的毛病。
总有一天,她会栽在这个上头的。
平喜则不管那么多,只顾与陈夫人搭话,这满室内充斥的倒多是她和陈夫人的声音,其余的人的声音倒是不大听得见。
陈夫人今天的样子看着十分地随和,然而众人却仍然感觉到那份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是她和金夫人不同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族原因,虽然她的表情是这么的亲切,语气也####却始终让人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和你不是一个阶层的。
那种东西说不出道不明,却能让人十分清楚地感觉得到。
这样的聊天进行了许久,久到连平福也有些不耐起来,难道陈夫人今儿个反她们叫齐就是为了了解了解她们最近的生活状况?平福不信。
到了最后,陈夫人才说道:今儿个让姑娘们前来,一是想见见大家,毕竟入这园子也这么久了,偏前一段时间我又忙,直拖到现在才有这功夫;二却是为了接下来八月十五中秋节赏月的事情。
老祖宗喜欢热闹,这八月十五晚上,便邀了我去陈府玩。
老祖宗上次瞧了姑娘们在群芳会上的表现,倒是颇为喜欢,因此,这次特别让我把姑娘们全都带去见见世面。
到时候来的夫人太太们也多,大家都下去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切不可失了体面,让人瞧了笑话。
另外,老祖宗和夫人说不定会让你们临时弹个琴,唱个曲或跳个舞的,你们心里得有个数,到时若是谁得了老祖宗或各位太太的夸奖,回来我自有赏赐。
听完陈夫人这话,大伙儿都面现喜色。
平锦灵机一动,突然笑着道:若说这唱曲儿,如果常儿妹妹认了二,却是再无人敢称一的。
这回她不去,岂不是有些可惜?平福也觉得平锦这时机却是抓得极好,原本平福的计划也是说要抓住一个好的时机,或收买夫人身边的人说说好话,或自己等人在夫人####立了功,便提一提,倒是不一定要放出来,但务必要########倒是一个怎么样的打算。
平福不由暗暗打量着陈夫人,看她是作何反应。
陈夫人的脸上仍然含笑,似乎并不觉得平锦这话冒犯,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叫平福等人大为失望:你们姐妹情深固然是极好,但平常我另有安排,这些话我不想在听到二遍,明白吗?此话一出,室内一时有些冷场。
好半天,平锦才应了个是字,却已死掩不住满脸的失望,接下来,陈夫人再说了些什么,平喜又说了些什么,她再也没有听进耳朵里。
陈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另有安排?平福的心也成了一团乱麻,陈夫人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思之外,她究竟打算怎么安排平常?平福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她完全不能猜测到陈夫人的想法。
连这么好的可以讨好老太太的机会,陈夫人都不愿放常儿妹妹出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平福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的事的生了,但却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秋。
黯然尽管平常的事儿没有头绪,但日子却还是要过的,平福等人也只得收拾了心情,开始为那即将到来的中秋好好做准备了,如果能好好表现,得了哪位夫人太太的青眼,总不是什么坏事,这陈府在这扬州可以说得上是一家了。
虽是还未到中秋,但姝姿园里已呈现出一片节日的景象了。
给姑娘、下人们做的新衣、赏钱及一些瓜果什么都已经放了下来。
因园子里的姑娘主子们中秋都要到陈府老太太那里去,陈夫人便索性这一日除了留些守园子的人之外,其余人等便一律放了他们家去团圆。
这道恩典下来,下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整个姝姿园一反往日的死气沉沉,似乎连那花儿也开得艳了几分。
到得中秋那一日,下人们一离去,这园子里就冷冷清清的了,剩下的只有小猫两三只了。
陈夫人传下话来要到申时正才出,不过平锦却是早早地一脸苦相地歪在平福这里。
最近她来平福这儿串门子比较勤,想起常儿妹妹她心里就不自在,也只有看到福儿姐姐那沉稳的表情她还心里有些底气还好受些。
这会儿她正趴在平福的床上唉声叹气的:这我们都走了,这过中秋的,常儿妹妹一个人过也太可怜了些。
平福心里也是有些放心不下,但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安慰道:不是还有无病她们吗?再说昨天你不是弄了一堆好东西扔了进去了吗?####呢?说到这个平锦就一脸气闷:还说呢!昨儿个差点被抓了包。
这些婆子,咋那贼眼就这么尖呢?这些日子好像往那边巡查的婆子人数也增加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到常儿妹妹了。
你啊,短时间还是别往那边去了。
要不真给抓到了就麻烦了。
这姝姿园可不比咱们惜春园那边,盯着咱们的眼睛多着呢。
常儿妹妹不也再三叮嘱了,我也说过了,偏你不听,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平福说到这个也有些心惊胆颤,事后听平锦讲起当时那阵仗,她都有些后怕。
还好平锦还算警觉,扔了东西后还晓得朝四周瞧瞧,要不坐在墙上被抓到了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平锦其实事后想想,也是有些害怕的,只是她嘴硬不肯服软罢了。
尤其那巡查的几个婆子,说的那话虽是恭敬,可语意却叫人不寒而栗。
这陈夫人向来是个甩手掌柜,姝姿园中的事历来是夏嬷嬷打理的。
而这姓华的管事,则是她的亲信,握有重权在手。
这些巡查的婆子却是华管事的手下,每日里只是各处巡视,现若有丫头婆子偷懒不守规矩的,可以自行处置,轻则几个板子,重则叫了人牙子来卖了出去;就是####行差踏错的,她们是无权处置,但也可以回了华管事########有处罚下来。
这对姑娘们虽不像丫头婆子们要挨板子,但据说在黑屋子里关上个两三天,或是罚跪那是常事,整治得这姝姿园里的姑娘一个个服服帖帖,说起这帮婆子来便是又恨又惧。
因此平锦经过这回也晓得厉害了,嘴里虽仍不肯服软,说道:我就不信她们真敢对我怎么样?但看她神态,平福却是晓得她听进去了,因此倒是松了一口气。
再让这平锦这么三天两头的吓,她觉非得给吓出毛病来不可。
一个常儿妹妹进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她可不想再有别的妹妹又进去了。
到了下午申时正,略微用了些晚膳,众人便和幽兰等一共二十三人随同陈夫人出了。
此时的扬州城里早已是华灯初上,透过所坐马车的帘子缝,众人依稀可见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像中秋这种重大节日,城里的宵禁便暂时取消了,因此虽是天色渐晚,却比白天更热闹一些。
那些酒楼饭馆,均是装饰一新,扎绸挂彩,看着便极为喜庆,大伙儿呼朋引伴,携妻带子,早已将里面的座位挤得满满的。
而那豪门大户,也是灯火辉煌,城里有名的戏班子早就被提前订好了场子,有的还要连跑几场。
街上也不时有些小贩在叫卖,尤其是买月饼和水果的生意最为火爆,其它各色摊子生意也是不差。
平福望着外面的繁华景象,不觉有些出神了。
不知爹娘现在可好?这回回去,不知为何,她觉得爹娘两个的神情俱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这些,她便有些心烦意乱,但愿是她多心了。
到了陈府,陈夫人自是由正门进了,而她们却被引到了侧门,安置在了一个待客的小偏厅里,让她们先在这里等候,到时自有人前来传唤。
厅里面倒是茶水瓜果等一应俱全,众人俱是一众年轻小姑娘,纵是彼此之间有些小摩擦,这面子也是要过得去的。
众人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倒也是颇为自在,只是到底在陈府里头,俱不敢大声喧哗。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仍是没有人前来,从远处传来戏班子唱。
####和陈府人大声喝彩的鼓掌声,显得格外地热闹#####偏厅仿佛被人遗忘了。
终于,一个叫可人的姑娘有些沉不住气了,就问在这偏厅服侍的一个丫头。
这位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带我们过去啊?到底是陈府,虽然只是一个在这种偏厅服侍的上不了台面的小丫头,那可人也不敢怠慢,她笑容满面,问得极为客气,不敢有丝毫失礼的地方。
那丫头困在这里,不能出去玩儿,原本心里就气得慌。
别的姐姐们都跑去看戏了,只留下她们这资历浅的在这里当值。
偏这可人还不识趣地问她。
当下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太太夫人们乐够了想起来了自会叫,我一个当丫头的怎么晓得。
那可人客客气气地问她,反倒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要作,但还是记得这里是陈府,不是自己可以撒气的地方,到底是忍下了。
而那丫头稚嫩的面容上却略过一丝得意。
就算你们在扬州名气再好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群低贱的瘦马,就是我这陈府丫头,也比你们要###些。
众人虽都有些看那丫头不惯,可这里到底是陈府,也没人想惹出什么麻烦来,便俱都没有作声。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大家伙儿都有些没意思,刚来时还有的一丝兴奋高兴劲儿也全没了。
还以为能见识到富贵人家的中秋是怎么过的,也算是长长见识,谁晓得不过是给别人取乐的,跟那戏子又有什么不一样?不,好歹戏班子此时还在那里唱着热闹,自己这一伙儿却还要等到哪个太太夫人想起的时候才有出场的机会。
厅里一时无人说话,冷清了起来。
这到了晚上,天气越地凉了,众人为了漂亮,或表演方便,大多穿得还较平日里要少些,等着等着,便觉得身上有些凉了。
平寿抱着双臂,有些瑟缩。
给平锦瞧见了,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靠着坐。
好歹平寿现在也算常儿妹妹的姐姐了,常儿妹妹不在,她得帮她多看顾她一些。
平寿感激地朝平锦笑了一笑,平碧见状也将凳子移了过来,靠在了一起,平寿这才觉得暖和一些了。
夜越来夜深,越来越凉,似乎也越来越长,没个边际。
在平常的小院子里现在却是灯火通明,一片明亮。
###着几个小丫头正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
昨儿个夜里从外面扔进了些东西,几人便知道是平锦要来了,平常一边心里埋怨平锦也不晓得轻重一边却又有些高兴,刚吩咐无愁去搬桌子好接她,这人都来了,总不能让她在墙上呆着吧,更引人注意。
哪晓得从墙那边传来那些巡查婆子们的声音。
平常便知道被现了。
赶紧让无病几个赶快把那些东西拿回去藏好了,待听得平锦无事离去了,这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没有抓个正着。
那几个婆子等平锦离去了,又来平常的院子里照例瞧了一番,还好没有说什么。
待她们离去后,平常让无病把平锦扔出来的包袱打开来一瞧,才现是些瓜果糕饼之类的,还有拜祭用的香,显然是平锦为她们过中秋而特意准备的。
平常心下虽是感动,但只求下回平锦可千万别这么鲁莽了,这年啊节的,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总能好好过的,别为了这个被逮着了可就实在是不划算了。
然而,过节的东西虽是有了,平常却突然兴起,想起小时候在家时,这月饼却每回都是娘亲手做的,味道虽比不得买的这些精细,但一家人一起动手,却是非常有趣。
不过,那个时候,平常多是和爹两个##弟弟在一边看着娘忙活就是。
平常一说出来,几个丫头也都兴奋异常,在这院子里又不能出去,天天确实无聊,这小小的院子天天被她们打扫了好多遍,衣裳床单恨不得一天洗几次,院子里好不容易来了只蜗牛也值得几人兴奋个半天,无愁则天天逗弄着那些蚂蚁,画上个圈看它们一个劲儿地转着找不到家去,就乐得不行。
但到底一天早晚也就这些事儿,好不容易有个新鲜的主意提了出来,几个丫头也不管做不做得成,就兴致勃勃地开工了。
平常先被无病勒令在旁边瞧着,但瞧着瞧着就瞧不过去了,这无灾、无忧、无愁几个也太差劲了,这叫和面吗?她以前看娘可不是这么弄的。
当下就说给她们演示演示这和面要怎么和,别说平常还真有几把刷子,比起无灾几个那做得是有模有样,几个人边说边笑边玩,一会儿说你脸上沾了粉了,一会说你脸上难道没有,大家互相看着就哈哈地笑开了,原来大家的脸上都成了白粉糊的了。
无病却在做馅儿,要用糖跟蛋黄做,原本应该是用鸭蛋蛋黄的,可她们这园子里只有鸡蛋,便也只得将就了。
她先将糖做成糖饼,又将鸭蛋黄包在中间,就算成了。
平常也不记得小的时候娘是如何做馅的了,那时只晓得吃,那会关心怎么做呢?不知道##弟弟现在是不是也在吃月饼赏月呢?应该是的吧,肯定也和自己想念他们一样也在想念着自己吧。
上次让无病的爹娘捎回去的信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没有?若是收到了,也应该知道自己不在惜春园了吧。
离开了那里,想要再见爹娘和弟弟就更难了。
但有上次带回去的那笔银两,爹娘和弟弟应该也能过得很好了吧。
因此平常的心里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就是。
待面和馅都做好了,平常几人又把馅用面包好,捏成圆圆的形状扔进油锅里煎,待变成黄色便用盘子盛了出来。
平常几人看着这黄黄黑黑的月饼有些愣,这好像跟娘做出来的月饼有些不太像啊?而且这颜色为什么还带点黑黑的,看起来也不那么漂亮?最后,还是无愁鼓起勇气,拿起一个尝了起来,小脸就皱成了一团了,这个味道实在不是怎么好啊,她苦着脸说:好像还是生的。
看到无愁那样子,平常几个也没有尝试的勇气了。
平常有些心虚,都是她说要做的,谁晓得整出了这个四不像的东西。
她不由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吃锦儿姐姐送过来的月饼吧!几个人瞎折腾了一处,缺什么都没有搞出来,反而白浪费了东西。
无病暗暗下决定,明天一定要再把这东西热热煮煮,好歹得把它弄熟了吃掉,总不能白浪费吧。
无灾几个身上不由地一寒,还以为是天冷了,就进去又加了件衣服。
这月饼做坏了,可月还是要祭的,这祭月是中秋的一大盛事。
虽然平常她们只有几个人,也没啥好东西,但也不准备省下这个活动。
无愁把桌子搬了出来,无病几个摆上瓜果和糕点,别说平锦备的这些东西倒是十分齐全,显然是用心准备了的。
石榴、枣儿、桃儿、梨儿、毛栗子、毛豆角儿、西瓜、种类众多。
将东西摆好之后,又燃了香,平常在前,无病几个在后,面向月而立,拜了三拜,念了祝词便算结束了。
将供品撤下后,无病几个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其他糕点、水果、瓜子儿都摆了满满一桌,开始赏月了。
这东西却是不能白吃的,需要念一诗,讲一个故事,或出个字谜才算数,平常自是没有问题,无病、无灾两个也略通些诗文,就是无忧,她别的不多,就这故事最多,只有无愁出了几个简单的字谜肚子里就没##急得她抓耳挠腮的,最后眼看东西越来越少,特别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快没影子了,便再也顾不得规矩了,伸手就抢,无####要她拿出来,却哪追得上,她边跑还边不忘把石榴剥了塞嘴里,院子里洒满了她们的叫声笑声。
那皎洁的圆月似乎更加地亮了,将这个小院子照得恍如白昼。
众人玩闹了好一阵子,才收了桌子,当然也不忘淹灭一下证据,要不然这院子里出现了果皮,那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还好今儿个人都放了,没有人来查夜,要不然她们也不敢如此大胆放纵了。
平常她们过了一个美好的中秋,好好地睡了。
而平福她们却在那个小偏厅里等了许久许久。
直到子时初,方才有人记得她们来,却也只是叫了平福、幽兰两个去弹了一曲便作罢了,今儿个却是姑奶奶从京城赶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外孙女,那人品、那相貌真是世上罕有,老太太,太太们一高兴却是顾不得她们了。
赏钱倒是不少的,陈夫人和那姑奶奶原本便是交好,便也留在这里歇息了。
只派了几辆马车,载着众位姑娘回姝姿园了。
大家兴奋而来,却满载着失望而归了。
而在那偏远的小村子里,田温已经睡了,秀娘和田成却正在打包着东西。
秀娘不舍地看着这个屋子:孩子他爹,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田温心里其实也极为不舍,这个屋子有着一家子美好的回忆,只是,现在他们也该离开了。
秀娘,这屋子我已经拜托给隔壁的婶子帮忙照看了。
咱们以后想回来看看时还是可以回来的。
你不想念咱们的暖儿了吗?而且暖儿差不多也可以入私塾了,城里的毕竟比咱乡下要好些。
想到两个孩子,想到前些日子从那无病丫头的爹娘那儿传来的消息,秀娘的目光就变得坚强了许多。
孩子他爹,那我们赶快收东西吧。
明儿个一早就出吧。
田成安慰地一笑,这个地方虽好,却不再适合他们了。
他的身体虽是好些,却做不了那打猎的活了,种田也是不行的,虽然家里现在不缺银两,但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靠着女儿卖身的银子来过活一辈子吧。
想到那可怜的孩子田成的心经常就会一阵抽痛,也许再也赎不回这个女儿了,但就让他在离她近些的地方看着她吧,若真有什么事情,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他也不会让那些人来欺负他的暖儿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 城二天的一大清早,田成、秀娘两个就拎着包袱,抱着小田温出门了,田温还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被秀娘拉起来穿衣服,只问了句: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当秀娘告诉他要去城里找姐姐时,他就高兴得不行了。
姐姐走了她好难过,也好想姐姐。
因此今儿个他倒是异常的乖巧,又不哭又不闹的,反而还催着秀娘快走,让秀娘省心不少。
这孩子,因为田成、秀娘想着暖儿从小所受的苦,不免对这唯一还在身边的孩子偏疼了些,不忍管得太严,倒养出几分脾气来,虽不至于被惯得不成样子,但这起脾气来却也是不小,让人有些吃不消。
偏不知怎地他却是对那记事后只相处了一个来月的暖儿姐姐却是异常的喜欢,田成、秀娘怎么说他也不听的,往往平常一句话他就乖乖就范了。
他们的行李原也不多,秀娘带了个小包袱,田成背了个大的,再最后瞧了一眼这个生活了许多年的家,就转头毅然离开了,或许多年以后他们会再回来,也或许从此以后将再也不会回来。
李大哥,真是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见到驾着马车等在村口边的李二,田成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
他们倒是来得晚了。
原本就是顺风车,倒累得别人等他们。
都是一个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客气个什么劲。
以后在城里住下了,别忘了来找大哥我喝酒就是。
李二是一个豪爽地汉子,跟田成一块儿从小长大大,这感情是极好的。
只是他早就离开了这青山村,在扬州城里找了个车把式的活计,因此才来往得少些。
这回他刚好有事回村里,正好顺路带这兄弟一程。
得知田成要到扬州城里住,他也是颇为高兴,以后又有了个说话的伴儿了。
那是自然。
田成笑得憨厚而爽朗,不管怎么说,在城里能有个熟人走动一下也是好的。
而且还是这么好的兄弟,让人踏实了许多。
将包裹放上了马车,秀娘抱着田温进了车厢,李二吆喝了一声,马车就动了。
田成却想坐在外面和李二聊着天。
他们这兄弟俩也有许多年不见了,这回难得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李二得知田成他们在城里四淮坊已买下一处小院子,又问了地址,那一处住的人家虽都是些穷人家,但治安尚好,因此也就放了心。
这一说起来,两人住的地方却也是不远,那李二就住在尚文坊,彼此之间走动起来倒也是极为方便。
李二还要回去车行报到,因此在城门口不远处就将田成他们放下了,又准备给他们再叫一辆车却被田成阻止了。
他们住的四淮坊离着城门口倒也不算太远,走着走着也就到了,还可以省些钱,犯不着花这个冤枉钱。
田成也不再坚持,只给他们细细地说了路线,又让他们找不着,只管找人问,这扬州城可大着了,要不知道路瞎转,恐怕就是转到天黑也未必能转到地头儿。
又切切叮嘱了在城里不比乡下,凡事得忍让些,别与人起冲突,要不惹了某些不该惹的人,到时候就吃亏了。
田成自是一一应了,多听些别人的经验之谈也免得惹祸上身。
告别了李二,田成、秀娘便带着田温,拿着包裹朝四淮坊走去,还好地方不远,也不算太难找,按照李二的指点又问了几个路人,倒是很快就找到了。
他们左右瞧了瞧,有些犹豫地来到了一个有些陈旧的小院子前敲了敲门。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谁啊?请问,这是乔二哥的家吗?田成问道。
门被打开了,一名个子不高,留着胡须的瘦小男子出现在门口,瞧着田成秀娘带着些惊喜和疑惑,他恭敬地道:敢问你们就是田老爷和田夫人吗?老爷、夫人,田成和秀娘还是一次被别人这么称呼,田成慌忙摆手道:乔二哥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我哪当得起。
当得起当得起,老爷叫我们当家的乔老二就得了。
你们是姑娘的爹、娘,自然就是老爷夫人了。
若是不这么称呼,我们也不晓得叫什么好了,老爷夫人快请进,咱这地方小了点,委屈你们了。
说话的那个有些胖胖的却笑得很亲切的确是无病的娘,自从无病给平常当了丫头,这拿回来的衣料、布匹,月例钱、赏钱,让他们这个本来捉襟见忖的家倒过得宽裕起来了,还有了些余钱,因此对平常感激得不得了,说什么也不肯叫田成、秀娘的名字。
田成、秀娘两个最后也只得依了,虽然还是不太习惯。
哪有什么委屈在我们乡下的房子还没有这个好呢。
秀娘笑着道,####话。
乔老二夫妇倒也晓得一些。
夫人、老爷屋里坐,你这婆娘,还不赶快去把烧好的茶端上来,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乔老二对着妻子吼道。
无病的娘却也不是个吃素的:你不带着老爷夫人去屋里坐,我怎么上菜?说完也不理乔老二就径自朝厨房里去了。
乔老二尴尬的笑笑,这婆娘,在老爷夫人面前也不晓得要给他留点颜面,但却也不生气。
他跟无病的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
无病的娘虽说脾气有时差了些,但为人心肠最好,当时去她家提亲的有好几个条件都比自个好,她却硬是不顾爹娘的反对嫁了自个儿,却也没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
因此,乔老二对无病的娘极为歉疚,反事均让着她三分。
院子里还有两个男孩儿,一个年纪大些的虎头虎脑有些胖,一个小些的面相十分机灵,这时正好奇地盯着田成三人,尤其是秀娘手里牵着的田温。
田温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两个比自己大些的哥哥。
大宝,二宝,还不过来。
乔老二吆喝道,待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就对田成、秀娘介绍道:这是小花,不,无病的两个弟弟。
大的叫大宝,小的叫二宝。
这是我们家温儿。
温儿,去跟两个哥哥玩一会吧。
####了看田温一笑。
索性田温也不认生,冲着大宝、二宝就叫:大宝哥,二宝哥,我们一块儿玩捉迷藏吧。
去,跟小公子玩一会,小心别伤着小公子了。
乔老二拍了拍大宝的头。
小孩子哪里像大人,什么小不小公子的才不放在心上,一会儿就玩在一块儿了。
几个大人看孩子玩得开心,便进去屋子里面坐了。
乔老二拿出了两个茶杯,擦了又擦,这才倒了茶,呈给田成、秀娘。
这是小花,不,无病那丫头上次带回来的,说是姑娘赏给我们喝的。
其实我们这些粗人,哪里配喝这么好的东西。
田成笑着说:乔二哥,你习惯叫小花就叫小花吧,免得你叫得边扭。
咱们都听得懂。
乔老二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个粗人,这姑娘取得名字好听是好听,可咱从小大大叫小花叫惯了,这就是改不过来。
田成、秀娘互视一眼笑了,他们何尝不是这样?这次信里说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不知道无病最近还有没有回家。
田成身子向前倾了倾问道,神情有些紧张。
乔老二摇了摇头:小花自从上次回来后就再没回来了。
看到田成、秀娘黯然的眼睛又安慰道:好歹现在大家都住在城里,总能找机会见上一面的。
上次小花回来说姑娘一切都好,老爷、夫人就不要太操心了。
话虽如此,可这当人爹娘的哪有能放得下子女的?乔老二也晓得这为人父母的心情,便转移了话题:老爷夫人的院子我们都打扫好了,被子帐子什么的我们就先帮老爷夫人先买了一床用着,家具什么的却是还没有买。
怕我们这粗人眼界浅,挑得不合心意。
这些天我也跟老板说了,暂时不跑车了,专心带你们熟悉一下这扬州城,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
这怎么好意思,耽误乔二哥的活计。
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自个儿来就成。
田成推辞道,这有个熟人带着自然好,可也不能耽误了别人的事啊。
乔老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反正这活儿我也不想干了,承蒙姑娘的恩惠,家里现在宽松了不少,我和她娘本来就在合计,要不要做点什么别的营生。
这车把式,辛苦不说,帮别人做事,又没几个工钱。
以前是自个儿没本钱,不敢想,现在确实要好好合计合计了。
乔老二这一话,田成也点着头道:这倒也是,我也是在愁,这在扬州城里做什么才好?这一点他和秀娘也曾经讨论过,但到现在都没有结论,准备先住了下来,到处看看再说。
听到田成这话,乔老二眼睛一亮:老爷夫人若是想做生意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听到这话,田成、秀娘也是精神一振,这个问题他们想了许久都没有解决,没想到现在却有了眉目了。
两人忙听乔老二细细道来,乔老二说得是眉飞色舞,田成、秀娘也是频频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生活原来这四淮坊最近又一个二层的小酒楼的老板要全家迁到赤诚去,这小酒楼便急着要脱手,他那里地段也不错,房子也好,后面还带一个园子。
偏这四淮坊有些中下层人家聚居的地方,一时瞧得人多,出得起价的却少。
他的要价也不高,只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
但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天价了。
而一些有钱人,却也对这个小酒楼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倒让他一时脱手不出去了。
这酒楼后面可以住人,前面可以开店,楼上还可以当旅店。
就是自个儿不做什么生意,租给别人也是极好的。
乔老二一听田成他们的话,却是想起这一宗好事儿来了。
当下又跌脚暗悔不已:早知老爷夫人有这个打算,当初就不应该买这一处园子了。
这却是不要紧,这一处院子,咱们再想法子卖出去应该也不是难事。
乔二哥的主意却是极好。
咱们原来是庄稼人,都不擅长经营之道。
若是冒然做什么主意,说不定还亏了本去。
这若是只收租金却是稳赚不赔的。
孩子他爹,我看这事倒是可行。
秀娘开口说道。
按说一个女人家,这男人说话的时候,却是不应该开口的,但暖儿家里,秀娘一向颇有主意,却是做得了一半的主;无病的爹也是个把老婆看得高的,因此倒都没有觉得她失礼,田成反而点了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还说做就做,待用过午饭,乔老二就和田成两个去找那老板去了,而无病的娘则陪着秀娘去他们新买的那个园子将东西整理了下。
田温却是跟这两个哥哥玩熟了,无病的娘只嘱咐他们一定要看好小公子,切不可让他收了那些坏孩子的欺负,就和秀娘两个出门去了。
这收收捡捡虽是小事,但坐起来却是极花工夫,一番收拾下来,一个下午也就过去了。
待到晚饭的时候,乔老二和田成这才一脸兴奋地回来,看那架势事儿想必是谈成了。
果然,两人一脸兴奋地说都谈妥了,那老板急着脱手,竟然再让了十两,一百四十两成交了,今天个叫了五两银子的定金,明儿个就去衙门交银立契办完手续就成了。
办成了这件事田成、秀娘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在这城里总算是有了一份收入,要不然坐吃山空的总是叫人心里不安。
无病的娘出去将一众玩得想不起家的大小娃儿叫了回来,便开饭了。
几个大人都有些兴奋,一边吃一边说着话儿。
乔老二又提议说这酒楼如果要整体出租出去却是难,而且,就是出租出去了如果继续做酒楼那人来人往,成分复杂,却极容易生事,大家有没个人面广的,也没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还难做,还不如将它改成几个铺面,单独出租的好。
田成、秀娘也觉得这主意极好,便就此说定了,待明儿个办完手续,再请乔老二帮忙找些匠人,将酒楼改建一番,两人心中对乔老二俱是感激不已,在这地头儿熟的人帮忙确实是省事不少。
##,无病的娘又上了茶,众人叙了一会儿话,田成、秀娘提前开口告辞了。
无病的娘瞧见了田成的神色,晓得他们要走了,赶紧用脚偷偷地踢了踢乔老二的腿,乔老二转头瞧了瞧婆娘,见她在那里挤眉弄眼地暗示,却怎么也不晓得她在暗示个啥。
无病的娘虽早晓得当家的是个实心木头,可这会儿却急得心火直往上窜,这平时木愣些也就罢了,怎么关键时候也不灵光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乔老二一眼,决定还是自个儿开口得了。
她站了起来,跪了下来。
田成、秀娘吓了一大跳,秀娘连忙伸手去搀她起来。
乔二嫂,这是干什么啊?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可当不起啊。
无病的娘还是坚持磕了一个头,这才说道:老爷,夫人,原本咱们家就受了姑娘的大恩,本不应该再贪心的。
只是我们孩子他爹在外奔波多年,钱没有赚到几个,这身子骨却是坏了。
尤其是这腿,天气一冷,吹点冷风就只抽筋,晚上有时一个夜里要醒好几遍,通的睡觉也睡不踏实。
说到这里,无病的娘瞧了乔老二一眼,眼睛也红了,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
无病的娘一向泼辣,但这一眼却充满柔情,看得乔老二心中也是一#,这婆娘就是这样,看似厉害了些,其实却即使会心疼人###脚抽筋,每回她就睡在他的脚头,将他的脚揣在怀里捂着,却比原来要好多了。
他这时也意会过来这婆娘要说什么了,原本想出言阻止的,被这一眼一看,也说不出口了。
他挣扎了一会,还是咽下了都到了口边的话。
二嫂有话尽管说,咱们老这城里也对亏了二哥二嫂的帮忙才能这么顺利,只要帮得上忙,咱们也不会推辞的。
田成连忙表态。
秀娘心中有些顾虑,这头一回见面,也太唐突了些。
但见田成已经把话说满了,便也不好做声了。
无病的娘得了田成的保证,这才放了心,接着道:眼看着当家的车把式是再也做不得了。
我们想做点小生意,无奈虽是手里有些本钱,但这只要是稍微称头一些的铺子,这租金也高。
一个月少说也是二三两银子,咱们哪租得起?田成、秀娘听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田成赶忙说:这事好说,这酒楼一改估计能改成四五个铺面,到时留一间给二哥二嫂也就是了。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么点小事二嫂尽管放心就是。
听得田成的话,乔老二夫妇两个均忍不住笑开了颜,乔老二更是连连道谢:老爷夫人请放心,若是赚了钱,这租金我们到时一定会如数交上的,只是头几个月还望宽限一二。
那个是使得,明儿个还要麻烦乔二哥和我们上衙门走一趟,还有找个不错工匠的事也要麻烦二哥帮忙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乔老二笑得眼睛也眯成一条缝了。
只要刚开始能缓过劲来,这做生意到底是比别的要强上许多。
再赚上一些钱,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把小花给赎出来,虽说当时签的是终身契,但若是肯出钱,也未必赎不出来的。
乔老二夫妇将田成、秀娘两个送出到了家门口,田温却已是玩累,大人说话的时候就在旁边睡着了,这时由田成抱在怀里。
与乔老二夫妇告别后,踏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抹余光,几人想着新家走去。
看离乔家远了,秀娘才忍不住开口抱怨:孩子他爹,刚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你就这么一口答应了,万一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也没个回旋的余地,这样不好。
听了自家娘子的抱怨,田成解释道:我看那乔老二夫妇也不像那么不晓得分寸的人,应该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再说咱们来这儿,也受了人家不少好处,总不能别人开口求帮个忙也不答应吧。
这话也对,秀娘也点了点头:那倒是不假。
不过,以后咱们凡事要留个心眼儿。
这些银子都是暖儿不知道多么辛苦才积攒下来的。
以后还要供温儿上学,我也不想做什么大事赚多少钱,只望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就好。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见丈夫这么说了,秀娘便也放了心,孩子他爹虽然是心地善良了一些,但并不是这种糊涂不晓事的,相反头脑其实很聪明,只要他注意点,应该不会吃什么亏的。
秀娘对那无病的娘却有了些戒备,这头一次见面,有没有###关系,便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些。
如果这是一次便好,若是一直如此,却不能叫她每次都如愿了。
只是暖儿却是还需要无病传递信息,却也不可得罪,这其中的分粗却要把握好才是。
送走了田成、秀娘,关上了门,回到了自个儿屋里,无病的娘便去先去给两个孩子洗了,又哄他们睡了这才进来。
孩子他娘,今儿个这事你做的却有些冒失了,而且平白占别人那么大的便宜,以后不可再如此了。
乔老二一脸严肃的道,他左想右想,心里又是开心,但到底还是不安。
这一辈子他还没有这么占过别人便宜。
平白无故,又不是个亲戚,却得了别人这么大的好处,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一向泼辣的无病的娘这回却没有反驳,她其实心里也不好受:我也不喜欢占人便宜,特别又是无病的主子,给了咱们这么大的恩惠,却还得寸进尺。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你这身子要是再出去做事也不行了,两个孩子又还这么小,别人都上私塾了,咱们却连这个钱都出不起。
虽然无病带了些银两回来,有了些积蓄。
可如果只出不进,也撑不了多久。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厚着脸皮求别人?只是咱们家有没个富有的亲戚帮衬,这老爷夫人看着心地极好,不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就再也没有这种好事了。
顶多以后咱们赚了钱就把租金全缴齐,有个什么事的也多跑跑腿。
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这种事儿,也就这一回。
乔老二也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自个儿这身子不中用,孩子的娘又何至于如此。
罢了,就把这个恩惠记在心里,以后有了机会再回报吧。
见丈夫这样,无病的娘便知道是说服他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孩子他爹别的都好,就是太老实善良了些,甚至于有些迂腐。
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不抓住这一次,恐怕这一辈子也未必再有了。
若是能做生意赚些钱,再把小花接回来一家团聚,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田成、秀娘回到了新院子,田成先将田温放在床上,秀娘细细地给他盖了被子。
又去烧热水洗。
却见田成也跟了过来,忙赶他。
一个大男人,老跑厨房做什么?快回去等着吧。
田成却也不走:你别管我,想跟你说说话,一个人也怪闷的。
看着火花映在秀娘清秀的脸上,是那么的美丽。
田成的心里充满着幸福,自己这个粗人,竟然能娶到这么知书达礼的好女人,是他这辈子也想不到的。
秀娘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看的?明儿的事,心中都有数吧。
这些事倒没有什么,有乔二哥帮忙想必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只是,我想把这铺子改修好了,就去打听打听暖儿的消息。
秀娘的心里也有些忧虑,皱起了眉头:听说那陈夫人的风评并不好,我以前就曾经打听过,才把暖儿交到了月娘手里,没想到转了圈,现在还是到了陈夫人那。
也不知暖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什么苦头?听说上次那个什么群芳会,因为暖儿陈夫人她们失了面子,也不知会不会为难与她?一说起这个,秀娘的心就乱了。
田成的心中也没个底,但还是安慰秀娘道:你放心,咱们暖儿不是那爱惹事的孩子。
那陈夫人应该不会为难她的。
说是这么说,可田成又何尝不忧虑呢?想不到暖儿的确切消息,他是怎么都放不下心的。
两个人想着那不在身边的女儿,柴火烧得啪啪作响,火光摇摆不定,映在两个人的脸上,亮一阵暗一阵的,明灭不定。
田成、秀娘两个早已陷入沉默,半天都没有出一声儿。
暖儿,爹娘已经来了,你不要害怕,就是有什么事,总有爹娘在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他们的心里在这么低语,只希望远处的平常可以听到。
二天,田成便又跟乔老二出去了,办好了地契、房契。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又在忙着找工匠,开工,监工,忙得不可开交。
两个人生怕别人搞鬼,事事亲历亲为,就连吃饭也是无病的娘和秀娘两个送到工地的。
这样忙了四五天,总算都改修好了。
乔老二挑了一件靠边的铺子,其余的几件也贴了出租告示出来,只等着人上门了。
望着崭新的铺子,田成、秀娘感慨万千,现在只需要靠收租,他们一家就能过上不错的日子,甚至还可以雇上几个下人。
如果不是暖儿,这样的日子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
然而,如果可以一家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就是没有这些又有何妨呢?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在扬州城的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田成、秀娘的眼中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及对暖儿的思念……第一百二十八章 求 见中秋过后有数十天的某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来。
雨水啪啪地落在屋顶上,像一动听的歌。
本来这件事生的时间是在深夜,按说应该无人能知无人能晓的,可一个人熟得再熟,突然觉身下湿得冰凉也是会冻醒的。
无病便是被身下这一阵冷给冻醒的,瞧见无愁正蜷在一个角落里,明明打着哆嗦,偏还是没有醒过来。
她先还是想难道无愁尿床了?虽然以前还从来没有生过这种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接着觉脸颊上一阵冰凉,用手一摸,却是水。
原来这雨却是从屋子上面一点一滴地落下来的。
无病这才意识到,屋子漏水了。
赶紧叫醒了无愁,两个人合力把床移了个位置,又将脸盆和杯子放在漏水处接水,然后赶紧往平常的屋子里跑,不知姑娘屋子里可还好?却见姑娘屋子里灯已经亮了,无病赶紧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无忧,她的头好像也是湿的,还在滴着水,狼狈极了。
见了她们俩个如获救星:无病姐姐,快来帮忙,屋顶漏水了。
有了无愁这个力气大的却是好了,几个人很快将床移了半边,又拿来盆子杯子接水,先只是几处漏,接着却是十来处都开始漏了起来,还好靠着门的这一边情况还好,要不然,床都没有位置放了。
至于桌子、柜子什么的,几人也只得把它们先抬到了屋檐下面,那里倒是没有漏雨。
垫的盖的几乎全湿了,没有办法,无病几个只得翻箱倒柜地把冬天穿的棉衣找了出来穿上了,又把一些厚棉衣垫在了床上,盖上了毯子,几个人挤在了一起,却还是觉得十分的冷。
冷得让人心里有些寒,也不知是从谁开始的,几个丫头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雷声轰鸣,闪电频闪,又吓得无灾尖叫不已。
平常的心里也有些酸,却只是紧紧地抱着无灾,试图给她一点温暖和安慰。
她身子最弱,又怕冷,可别冻了得风寒了才好。
在惜春园里还好,就是不小心冻着了,大不了请大夫,做姜汤喝着,没几天也就好了,在这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万一叫大夫也没有人理那可怎么办才好?无灾的底子又薄,不看大夫却是不成的。
自从夫人那次把那余婆子叫过去问话以后,这小院子里的日子越难过了,两个婆子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指示,任是无病如何搭话,却是一句话也不搭理了,只装作没有听到。
平常也是毫无办法。
而送往这院子里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了,众人没有一天是吃饱过的。
虽然前些日子还省下了一些余粮,但看着这个势头,无病也不敢有丝毫浪费。
这些倒还是其次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对未来的茫然和##。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到这个小院子里转眼之间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重阳也已经过了,却依然没有消息传来,这个小院子就好像已经渐渐被人遗忘了。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听着丫头们的哭声,平常知道这样的日子如果再持续下去,这几个丫头恐怕渐渐要崩溃了,受不了的不是单调困苦的生活,而是没有希望的绝望感。
得想点办法才是。
平常知道,然而不论怎么想却也是毫无头绪。
如果夫人不想放她们出去,她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平常知道,她们只有等,但是她等得,这些丫头们呢?嘤嘤的哭声在耳边萦绕,或许是该采取一些行动了。
平常下定了决心。
平常姑娘要见我?听到余婆子传来的消息,陈夫人有些意外。
看平常前些日子的表现,她还以为就算是一辈子这么关着她,她也无所谓呢。
原来并没有打算这么快见平常的,还有一些招没有使上呢!不过,既然平常提出来了,那么见见亦是无妨,她倒要看看,平常究竟会说些什么?好吧。
霄月,你跟着婆子去,带平常姑娘来见我吧!陈夫人吩咐道,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微笑,平常,你可要表现得出色一点啊,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那后果,恐怕你是承受不起的。
虽然让无病跟余婆子说了要见夫人。
但平常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她觉得现在必须做点什么了。
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便是再等上一段时间,甚至一年又有何妨,但看着这几个丫头的笑容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平常还是决定采取行动。
纵然是不成功,但好歹也比坐在这里不动的号。
这样天,得知余婆子被陈夫人召去问话之后平常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虽然她深深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还是不成功。
冷静、冷静,平常拼命地告诉自己,慌乱对时间绝对无益,平常想起了宫嬷嬷教导她事睿智而冷静的面容,心情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只看自己用什么心态了。
给姑娘请安。
霄月行了一个礼。
霄月姐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平常忙伸手扶她。
霄月心里有些诧异,这姑娘以来就被关在这小院子里了,怎么会晓得她的名字?但不管怎么说,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的确感觉不坏。
夫人要见姑娘,请姑娘与奴婢走上一趟吧。
霄月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是用极为平板的语气说道。
无病,我跟霄月姐姐去了,你们等我回来。
平常先是交待了无病一声,这才随霄月去了,只留下无病几人忧心的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前些天姑娘让无病给余婆子传话的事儿她们都知道,眼巴巴的盼着有信儿过来,但真见姑娘去了,她们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姑娘是因为我们才要见夫人的。
无灾幽幽地说道,那天晚上哭过之后二天姑娘便让无病给余婆子传话了,这么急为的是什么无灾的心跟明镜儿似的清楚。
不能为主子分忧,反倒让主子为了她们冒险,无灾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听无灾这么说,其他几人心里也不好受。
按说应该是姑娘吃不了苦才对,可她们几个当丫头的却比姑娘还吃不了苦。
姑娘都没有哭,可是她们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无病拍了拍无灾的手:姑娘自有她的想法,我们就相信姑娘吧!你们什么时候见姑娘冲动过?姑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我们安心地瞪着姑娘回来吧。
听无病这么说,大家心里安慰了不少。
她们一个个就这样盯着院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平常归来……拜见夫人。
平常福身行了一礼。
抬起头来。
平常心下虽是疑惑,却仍是依言抬起了头,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看着站在下的姑娘,这还是她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名叫平常的姑娘。
如果不是祖宗的话,她是不会留意到这个姑娘的,虽然她的曲儿是唱得不错,可以她的容貌、她的表现与那平福及她们这边的幽兰、碧丝相比并不算是出众。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极为美丽的脸庞,但这并不稀奇,姝姿园里并不缺美女,比这张面容好看的多得是。
这样的容貌如果在这园子里排名的话,挺多也只能排在中等。
然而,这张脸却自有她出众的地方,皮肤晶莹剔透,白####有任何瑕疵,脸圆圆的,一看就很健康,不是那种带点病秧子的美。
一头乌是最为出众的地方,黑得亮。
眼睛不够大,嘴巴不够小,鼻子也不够挺,但组合在一起,却不笑也带出三分笑意来,一看便是一张让人心生好感的面容。
这样的一张脸,虽然美丽却不会让人感到威胁,反而不论男女老幼一见便会心生亲切。
她的身材比起一般的姑娘纤细也要稍微圆润一些,但并不显得胖,配合着那样的面孔,反而生出几分福态和可爱起来。
陈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老太太的眼光果然不错,起码这一张面容,这一副身材就过得了关了。
要知道,虽然养瘦马为了迎合一些富得流油的盐商的心思还是瘦一些的好。
但那些京城的贵人,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却都是喜欢这种看着福气端庄能生养的女子。
那种弱不禁风的却是面了。
换了一个角度再来看平常,她就现这个姑娘好来了。
她的眼神很正,很清,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敬意却并不谄媚,十分大方。
这样的眼神也很好,太过傲气,太过轻佻,太过自卑,都是大忌。
即使自个儿这么细细地打量,这个姑娘岁显得有些紧张,但也没有抖,维持着一副平静的样子,起码是极为沉得住气的,难得。
却也不显得过分老练,反而让人心生戒备。
陈夫人越看越是满意,原本对老太太的眼光半信半疑,现在却是欣赏起来了。
她原本最为看好的是平福,好歹出身也算是官#####起来好听一些,又擅琴,面容也是极为秀丽端庄,又极聪明有谋略,这样的人似乎更为适合一些。
但老太太说了一句饶有深意的话:这世上并不缺少聪明的人,但过度聪明的人未必会为你所用。
这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陈夫人的心亮敞了起来,她是需要聪明人,但需要的却是能真心为自己所用的人。
是的,真心,因为如果不是真心她不能放心的将昱儿交给她。
昱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珍宝了,她不但要让他一生平安,还要让他富贵无忧。
所以这个人选一定要慎重。
陈夫人在心里不断地闪过平福和平常的身影,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两个人中,她能信任的还是平常。
脑中闪过如此多的念头,然而,陈夫人的表情还是一贯地从容优雅,嘴角也噙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余婆子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吗?第一百二十九章 选 择陈夫人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喜不怒,平常听不出来她的心情如何。
只那一双眼睛,黑得惊人,深得惊人,里面似乎藏着许多的东西。
但平常却松了一口气,从陈夫人的身上,她感觉不到对自己的恶意。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宫嬷嬷说过,她不够聪明,谋略和心计也差了点,但她的直觉却十分准确,这是她的长处,要相信自己。
夫人,能让我从那院里里出来吗?平常略带期盼的看着陈夫人,眼神带着恳求。
如此直接的提出要求是陈夫人没有想到的,没有哀求,没有抱怨,没有追问,也不是谈条件,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委屈,只有期盼和渴望。
明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委屈,看着自己的那一双眼仍是如此的明亮,不见一丝阴霾,陈夫人却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心软了。
她一向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这么多年的生活,小时候为了赢得老祖宗的宠爱在陈府里费劲了心机,她一个无父无女的孤儿,如果得不到老祖宗的宠爱会有什么的日子,她深深地知道。
嫁人了之后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随后而来的却是丈夫的早逝,及几个小叔子对财产的虎视眈眈,如果不是有老太太的撑腰,恐怕后果难料,那些人什么手段下不去手?财产是保下来了,可一个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女人打理生意也是不易,丈夫一不在,下面的人就乱套了,欺负她一寡妇不懂,弄虚作假,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反而欠下了大笔的债务,而且,那些男人也从心底压根儿瞧不起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做这种生意,陈夫人无奈,只得把丈夫费尽心机赚来的产业高价卖了,这才偿还了债务。
但她到底不甘心丈夫的大笔家业就这么败落下来,这才又想了路子做起了瘦马生意。
还好这种生意原本就多试女人操持,有了余钱做底子,到底比别人起步要高些,这些年才慢慢又赚回了些,但到底与丈夫在世时不能相比了。
有着这么多遭遇的她,早已不是那些深闺中的单纯少女,不知有多少这么大的女子在她的面前又跪又哭又求,她也从来不会动容。
若是不想落到这步田地,那她们行事的时候为什么不多考虑三分?明知道是她买下瘦马是为了卖钱的,却仍然与那些上不了台面出不了价的人私相授受?她培养她们,教她们琴棋书画可不是为了让她与那些混账东西在那里谈诗论画诗情画意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的。
对她们客气几分,还真把自个儿当成真的姑娘小姐了不成?连自己的身份都摆不正的东西,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这个平常,明明晓得了自己可能会被卖入青楼,却依然每天在那里写字看书弹琴,是谁给的她这份自信?难道她以为她就一定不会卖了她?陈夫人想不通。
而现在,她更是这么平静地提出了这种要求,难道她就认定了她会答应她?虽然这个女孩的眼神让她有一丝丝的心软,可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一点心软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陈夫人嘴角含笑,笑得随意,轻描淡写地话语带着些许嘲讽。
夫人答不答应在与夫人,可如果平常不说的话,又怎么知道夫人会不会答应呢?听了陈夫人的话,平常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还是恭敬的回答道。
上位者的决策不是她们这些小人物能左右的,可争斗不争取一下,眼睁睁地瞧着几个丫头受苦什么都不做,她却是于心有愧。
尽了努力仍然做不到,跟畏于困难而不为了是两码子的事。
如果夫人这条路走不通的话?要怎么做才好呢?平常已经在想着有没有别的法子了。
正当平常放弃了在这里得到允许的可能性的时候,陈夫人的话锋却是一转。
你想出来也不是不行。
听闻此话,平常还来不及高兴,陈夫人的下一句却叫她的笑容凝滞了下来。
不过,你得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地方。
另外一个地方?平常的心里一阵慌乱,好半天才镇定下来,不要慌,要相信自己。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夫人,平常可以不去吗?陈夫人遗憾地摇了摇头:不,你必须去。
这是我早就决定好了的,在你来姝姿园之前。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望着陈夫人坚决的眼神,平常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她的心里一片凄惶,难道自己的感觉真的错了?平常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或许真的是错了吧。
平常的心一片冰凉,然而,这件事她却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了。
但还有一件事她还是得做。
是我一个人去?还是无病她们跟我一起去?你呢?这件事倒是可以听听你的意见。
听到陈夫人这么说,平常松了一口气,忍住了满心的不舍。
夫人,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就让无病她们几个留下来吧。
好,不过,待我们看过一场好戏之后你如果还是这个意愿的话,我就依你的。
陈夫人笑得若有深意。
戏?什么戏?平常不解。
但陈夫人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霄月,将姑娘带到里面去吧!是,夫人。
霄月走到平常面前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跟奴婢这边来吧!平常满腹疑惑地随着霄月来到了屏风后面,里面竟然还坐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妇人,约四五十来岁的样子,衣着十分简朴,见平常进来了,和善地朝她笑着点头。
平常也不知这是何许人也,那老妇人也无意说话,霄月只领她进来了便又出去了。
但不管怎么样,总是长辈,平常便福了一礼,在那老妇人的示意在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
只是心里的谜团却是越来越多了。
无病几个站在陈夫人的面前,心里俱都有些紧张,一个个低垂着头等待着陈夫人开口。
陈夫人一张口,丢出来的就是一个炸弹。
你们姑娘我打算让她明儿个就离开姝姿园。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不愿意跟她去的,我可以将卖身契还给你们,让你们各自回家;或是没有地方可去的,继续留在这姝姿园里做奴婢也行。
你们自个儿选择吧。
愿意跟姑娘去的留在原地,要留下来或回家去的站右边。
陈夫人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一时炸得人头晕脑胀的。
好半天,几个丫头才回过神来,不由脸色全都变白了。
怎么会这样?平常也不由站了起来,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坐在她旁边的那个莱夫人,却是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平常,只是平常一时只顾着关心无病几个,却没有留意到。
这就是夫人所说的好戏?现在就选吧!我没有时间为你们几个丫头耽搁。
陈夫人的声音并不大,柔柔细细的,然而听在无病几个的耳朵里,却是那么地冷酷无情。
夫人。
无病跪了下来,已是语声哽咽:求夫人不要送姑娘走,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夫人的恩德的。
无灾几个也都跪了下来,一时泣声一片。
闻者叫人心酸。
陈夫人却不耐烦地道:我最讨厌不晓事的奴才了。
让你们选就赶快选。
若是不选,明天就跟你们姑娘一起走吧。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给我选。
要不然立马给我滚下去,我没空给你们玩这些主仆情深的戏码。
见无病几个仍是没有一个人动,陈夫人有些恼了:霄月,带她们几个下去吧。
不,我们选。
还跪着的无病擦了擦眼泪,终于抬起了头。
她已知道,她们的眼泪是打动不了夫人,既然如此,哭又有什么用呢?无病瞧了瞧无灾几个:既然平时都由我开始,现在,就有我开始吧!我对不起姑娘。
说完这句话,无病转身朝右边走了几步站好了。
对不起,姑娘,若是别的什么地方,无病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无病不怕吃苦,可是,那个地方,无病不能跟你去了。
无病的心里满是难过和对自己的鄙夷,这些年自己受了姑娘多少恩惠,却仍然在这个时候背弃了姑娘。
平常,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处处为她们着想的奴才的选择。
在利害关头,人们终究只会选择自己,你又会如何呢?陈夫人的心里有些兴奋,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平常的选择了,还会和先前一样吗?希望不会让我失望才好啊。
无病姐姐。
无愁的脸上满是震惊,说了一句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无病站好后,无忧也默默地垂到了无病旁边站好。
剩下的只有无灾和无愁了。
无灾的脸色白的如纸,却她却仍然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
无愁瞧了瞧无病、无忧两个,又瞧了瞧无灾,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离开。
喔,看样子无灾和无愁要跟姑娘一起去了。
好一个主仆情深。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陈夫人鼓了鼓掌,这个结果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停。
无灾突然说道:要去的只有我一个。
无灾姐姐?无愁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无灾却把无愁往无病她们几个身边推,如果是平时,她这点小猫力气是推不动无愁的,可今天无愁太震惊,一时没有防备,而无灾又用了全力,倒给她推了过去:你跟着姑娘去能做什么?除了捣乱,没有一件事让姑娘省心的。
乖乖回家去吧。
无愁还待反驳,无灾却厉声道:听话,不许动。
从来没有见过无灾这么凶过的无愁一时愣在那里了,眼角还有几滴泪珠闪着微光。
无忧抓住了无愁的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无愁像个孩子似的,在她的怀里哭泣了起来。
无灾。
无病叫了一声,只觉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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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姑娘我会照顾得好好的。
无灾看向无病的眼中充满理解,又有谁会想去那种地方呢?她也不想去的,只是,她放心不下姑娘。
她过誓的,这辈子,姑娘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姑娘这几年所给予她的,是她从记事起就没有尝过###,因此,她要陪着姑娘一辈子,无灾姐姐、无忧、无愁两个妹妹那有她们或这或那的牵挂和顾虑,可她,只要能陪在姑娘的身边就够了。
结果已经出来了,却颇叫陈夫人有些意外又有些说不出的嫉妒和羡慕。
平常,你未免也太幸运了些。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挥了挥手,让几个丫头先回院子里,明儿个自由安培。
平常跟那个老妇人道了声别便走出了屏风,站在了下的位置。
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吧!还是一样吗?是的,请夫人好好照顾她们吧。
若是可以,无病、无愁就让她们回家吧,无忧、无病两个如果想留下的话让她们去福儿姐姐或寿儿姐姐那吧。
锦儿姐姐那里是不能去的,她就只顾着她一个,若是这两个丫头留下了,恐怕难免受她的气。
平常有些心酸,有些欣慰,这些丫头,有什么好那么难的呢?无论她们选什么,对不对得起她都没关系,只要对得起自个儿就成了。
难道她们能跟着她做一辈子的丫头吗?总有分手的时候。
更何况,这哪里是对不对得起的问题,一个人受苦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所有的人都跟着她没有好日子过吗?这些丫头,能拿回卖身契是多不容易的事还在那里哭哭啼啼的。
我知道了,这事我自有打算。
你下去收拾行李吧。
明日准备起程。
待平常退了下去后,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了。
是她的话,你的计划我倒是要赞成了,只是,却可惜了这个孩子。
她的声音有些惋惜。
红姨,别的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我的昱儿好便好了。
更何况,这对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条好路子,她应该庆幸才是。
陈夫人的话一片冷漠,她不是不动容,平常是不错,可再不错都是别人,她有的只有昱儿。
原来,这个老妇人却是上次曾经出现过的红姨。
红姨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上句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是的,她们最重视的人只有一个昱儿,为了他,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呢?然而,两个人心中却不知为何都有些不忍,那个女孩面容平静,不哭不闹,不乞不求,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而她们俩个掌握着她的命运的人,明明达到了目的,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空荡的客厅里那声叹息声久久地回荡着……第一百三十章 昱 儿姑娘,这里是哪里啊?无灾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好奇地问道,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我也不知道。
平常茫然地摇了摇头。
但不管怎么样,好歹这里看起来怎么也不像青楼那种地方,平常总算松了口气。
这天一大清早按照陈夫人的安排,平常就离开了姝姿园,极想跟福儿姐姐她们再见上一面或说上一声的,平常把琴拿了出来,到了最后,终是没有动手,又不是什么好事,大家知道了也只会伤心吧,说不定一怒这才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倒反而不妙了。
几个丫头少不得哭红了眼,虽然昨儿个晚上平常已经安慰过她们了,但是无病几个的心,还是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平常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时间来抚平一切吧。
至于无灾,平常也劝她留了下来,无灾也答应了,谁晓得这个丫头竟然悄悄地跟在后头上了装运行礼的马车,藏了起来。
直到到了地头车夫搬行李下车的时候才现那个丫头。
平常本想请人送她回去,那丫头却死命不走,红婆婆便让她把这个丫头留下来了。
红婆婆就是平常上次在陈夫人屏风里面曾经见过的那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她带着平常和无灾两个出了城,来到了城郊一个####子,说先在这里住上几天。
几天下来,平常对这个小院子也算是熟悉了,这里面没有几个人,只有红婆婆、一个被红婆婆唤作昱儿的小男孩,一个看门的李大伯,一个姓黄的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还有一个做饭的毛嫂子及一个姓顾的车夫大叔。
而在院子旁边的不远处有一个名为陈家村的小村子,每天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倒也热闹,不至于太过冷清。
无愁虽然已经不在身边了,但平常却喜欢上了练那太极拳时的那种似乎天人合一的感觉了,因此,倒是每天早上必然练上一会才吃早饭。
这天练完了拳,平常收回拳,回过神来,却瞧见那名唤昱儿的小男孩正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地瞧着她。
一见她看见,他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就准备缩回屋去。
这些日子,平常极少看到他出现在外面,似乎不太喜欢出来似的。
见他又要缩回去了,平常有不由觉得好玩,真像一只小乌龟似的,平常一直很喜欢乌龟的,用戳一下,它便把头缩紧了壳里,极是好玩。
曾经还因为喜欢,硬是不让爹将好不容易逮到的乌龟给放生了。
这个昱儿大概只比温儿大一些吧,看起来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却完全不像温儿那样调皮,反而怯生生的,让人心生怜惜。
昱儿。
平常开口叫道,露出了她的招牌酒涡,并像他招了招手。
听见平常叫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走了过来:平常姐姐。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呢。
平常暗想,却没想到她自个儿比对方也就打个五六岁的样子。
我刚练的叫太极,昱儿想学吗?平常蹲下了身子,看着昱儿的眼睛问道。
听平常这么说,昱儿显然十分高兴,有些害羞地问:不会太麻烦姐姐吗?我不知道学不学得好。
他这些天看着平常姐姐练这套拳觉得好飘逸,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心里极是羡慕,挺想学的,可又担心学不会。
他自小身体弱,比起同龄的人跑的也慢,跳也跳不高,都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的。
没事,慢慢学就会了,姐姐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来,姐姐教你,先这样……平常一个姿势一个姿势耐心十足地教导着昱儿,昱儿大约是极少做运动吧,确实学的很慢,但平常一向就极有耐心,也不嫌烦。
两个人都极其认真,秋日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不显萧瑟,反而显出几分春####,让人的心也跟着暖洋洋的。
黄大夫,昱儿做这些会不会太劳累了些?红婆婆有些担心地问道,昱儿自小身体就不好,她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这些年的调理,其实他的身体比一般的小孩也就稍弱一些,不要太过担心了,反而让孩子不自在。
再说稍微动一下,对他的身体只好好处没有坏处,只要不过度就好。
黄大夫摸着胡子,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仔细瞧瞧,这太极他也是知道的,不过,还是一次瞧见一个小姑娘练,而且练得这么好看,叫人看了忍不住也想跟着学学了。
哪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练都没这份美感。
看着看着,他也忍不住跟着比手画脚起来了。
红婆婆摇了摇头,怎么这黄大夫也跟着凑起热闹了,不过,既然黄大夫这么说,她也就放心了。
转身朝厨房走去,去看看早膳做好了没吧。
在这个小院子里,平常和无灾的日子过得分外舒心,无灾更是懊恼,早知道夫人不是要把她们送去青楼,不应该阻止无愁的。
平常心下也有些后悔,不过,想到无病和无愁两个说不定已经脱籍回家了又觉得也是好事一件。
只是有些担心无忧,恐怕锦儿姐姐少不了要追问她了,到时难免受些气。
临走前,她已经把过来姝姿园的音量留了绝大部分给了无病,部分留给几个丫头,其余的则让无病想法子捎给爹娘,有了这笔银子,爹娘和弟弟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的,因此,平常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又嘱咐了无病不要把她的事告诉爹娘,只需要告诉他们她过得很好,只是姝姿园这边管得严,却是不能像以前那样见面这样就行了。
这些该办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了,因此平常倒也还安心。
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设法联系吧。
陈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弄到这儿来,即使不把她卖到青楼,肯定也是有别的目的的。
但平常却并不担心,有些事,担心亦是无用,还不如先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昱儿最近很粘平常,从刚开始的害羞,到现在每天主动跑过来平常的屋子里玩,有时候,两个也在院子里一起看看书,练练字。
到了晚上都不肯走,经常都是一起用过了晚饭也依依不舍地回去的。
昱儿的年纪倒是比平常想像中要大一些,已经七岁了,只是身量有些小。
大约是从小很少有玩伴吧,也不管平常是个女孩子,年纪又比他大,每日来报道。
他已经能认一些字了,不过,却识得不多,平常无事,便开始教他识字。
这一教却叫平常咋舌不已,这昱儿生来便仿佛就是这字的亲戚,只要教上一遍他就记得了,没过几天,一本千字文便已经全完了。
想到自个儿以前刚学字时的辛苦,平常不得不感叹,这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能相比的。
两个人一个教得起劲,一个学得认真,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红婆婆在旁边看着,不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过,平常也挺疑惑的,这昱儿明明就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为什么没有请先生教他识字呢?他的年龄也不算小了。
依她们住在院子里的生活水平来看,也不像是那种请不起先生的人才对啊?问过红婆婆,这才晓得,原来昱儿从小一直身体不好,从小吃药吃到大,这两年才略微好些。
夫人一直担心他的身体,因此便没有给他请先生。
夫人?这是平常一次从红婆婆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了起来:夫人就是陈夫人吗?红婆婆笑着点点头。
这丫头也算是难得的了,来了这院子也有这么多天了,竟一句也没有问。
如果今儿个不故意漏个口风,恐怕她仍然不会问起。
小小年纪,冷静、善良、沉着、大度、不记仇、有耐心,这个孩子是真正难得的一个害孩子。
只可惜命却不好。
红婆婆现自从见了这个孩子,她的叹气的概率增加了很多,如果不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她也不会如此;偏如果不是这么好,夫人恐怕也看不上眼。
从红婆婆嘴里得知昱儿的事之后,平常心下更是怜惜,这个孩子恐怕都没有怎么玩儿过吧。
便变着法子将自个儿小时候玩过的一些游戏都想了起来,和他一起玩,什么跳绳啊,叠纸啊,这些不用太耗体力的。
还拜托李大宝用木板制了个简易的秋千,不时地玩一会儿。
昱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整个小院子似乎都活了起来,人人脸上均是笑容满面。
红婆婆看着这样开心的昱儿,有时都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泪,这孩子,实在是太寂寞了些,还是要有些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玩儿才好啊。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起码现在,夫人的决定也是一件好事了。
陈夫人还在门外,便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让人打从心里就愉悦起来。
是昱儿的声音,虽然昱儿极少笑,但做母亲的怎么会听不出自己孩儿的声音呢?什么事这么开心?陈夫人的嘴角也不由微微弯起。
一进到院子里,便看到昱儿坐在秋千上,而平常则正在轻轻地推着秋千,平常用得力气并不大,秋千荡得也不高,可昱儿的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红婆婆也在一边看着,瞧见陈夫人,正准备打招呼,陈夫人却摆了摆手。
从来没有看到昱儿这么开心地笑过,她还想多看几眼。
陈夫人贪婪地盯着昱儿的脸,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昱儿才现了陈夫人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娘。
忙跳下了秋千,朝陈夫人的面前跑去。
陈夫人蹲下了身子,将他抱在了怀里,掏出手帕,爱恋地擦了擦他的脸,上面有些脏了。
昱儿。
平常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这对母子,并没有上前。
现在的他们,不需要任何闲杂人等的打扰。
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个儿的爹娘,不知道你们现在一切可好?还有温儿弟弟,应该不会忘记自个儿吧!上回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认得她了,好不容易熟悉了起来,却又不得不离开了。
这回一别,再见恐怕就难了吧!温儿,可千万不要忘了姐姐啊,平常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弟弟的名字,诚心祈祷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迁怒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啊。
蚰蚰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呀。
琴声那个轻啊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恩……晕黄的灯光下,平常闭着眼睛,沉醉在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那熟悉的旋律中,还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娘也总是在自己的耳边,哼着这样的那样的曲儿,哄着自己入睡的。
那真是世上最动听的曲儿,再也没有哪一曲子能经得上的。
姑娘,想不到那陈夫人对昱儿公子竟这样的好,正在叠着衣裳的无灾的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浓浓地羡慕。
平常回过神,瞧见无灾的神情,默默地拍了拍无灾的手,眼睛一转,倒有了个主意。
要不,晚一点睡觉的时候姑娘我也给你唱唱?瞧见平常促狎的表情,无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姑娘敢唱,奴婢难道还不敢听不成?有人要听,我怎么会不唱呢?好,一会儿咱们就开始。
得了,反正天已经晚了,不如现在咱们就梳洗一下,你躺床上去,咱们来试试?得了,奴婢可没这个福气。
姑娘还不去看书去?不是说这些天白天教昱儿公子认字,功课都落下了吗?无灾边说边拿着叠好的衣裳往柜子里放。
嗯,我今天这本书还有几张要看,恐怕睡得晚,你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平常每天的功课都自有计划,若是落下了,也总要补上的,习惯挺难养成,可毁坏起来却是极其地容易。
那我就先睡了。
无灾也不客气,姑娘读书经常到三更半夜,她们这些丫头早就习惯了,因此应了一声,又提了水来服侍平常洗漱过后,自个儿便洗了先歇着了。
屋子里的烛火全都熄了,只留下那一盏,平常就着烛光,裹了被子,一页页地翻着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平常,睡了吗?是陈夫人的声音。
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吗?平常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书,赶快上前开了门。
夫人请进。
陈夫人从敞开的门外,便看到了燃着的蜡烛和桌子上的书。
真是个努力的孩子,连没有人监督也自个儿在学习呢。
我不进去了,你出来一下吧,我有话跟你说。
虽是心中充满了不解,但平常还是顺从地轻轻地关上了门,默默地跟在了陈夫人的背后。
却不知她的身后,无灾又爬了起来,这么晚了,夫人找姑娘有什么事?也没有多穿一件衣服就出去了,别着凉了才是,而自己也没有睡意,便起来顺手拿起了一件衣裳补着。
今儿个月色很明,照得小院子里的地面都是白色的,看得极是清楚,因此平常和陈夫人两个人都没有打灯。
陈夫人在秋千架上坐下,示意平常给她推着。
现在你也该知道昱儿是我的儿子了吧!陈夫人显然早有答案,没等平常回答,便又接着说道。
昱儿他爹过世得早,就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偏打小就身体不好。
自从他出生以来,我从来没有一天能不操心的。
我之所以把你带到这里来,是与他有关。
与昱儿有关?不请医生把她带过来有什么用?而且,昱儿的病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能跑能跳,只是比一般人身体虚弱些。
平常心里的不解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多了,然而,她只是耐心地等着下文,该她知道的,陈夫人自然会说的。
平常,你做我的女儿吧!陈夫人的这一句话落在平常的耳里如同惊雷响起,一时间,她还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听错了,手不由停了一下。
夫人要我做您的女儿?平常想要确定自个儿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是。
陈夫人的语气十分肯定:昱儿从小体弱,心地又善,不是当家的料。
但他爹和我挣下来的大笔农业不留给他留给谁呢?如果没有一个人给他撑腰,我怕他最后被别人剥得连皮也不剩。
为什么是我?福儿姐姐似乎更合适一些。
而且,不是有陈府在吗?谁会敢欺负夫人和昱儿?平常对陈夫人的这个决定实在有些不解,少见地开口问了一句。
这你不必管,我以后自会告诉你。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陈夫人说得口气虽是商量,但表情却显示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平常知道,夫人虽是问,她却不能说出个不字。
那,我需要都做些什么?又得到些什么呢?平常问道,她没有那么天真,这天上掉下馅儿饼的机率是极低的。
平常并不奢望。
能得到多大的好处便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所需要做的事与原先并无不同,我会给挑个好人家备好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但有了良人的身份和丰厚的嫁妆,就算你仍是做妾,但你的起点却与你当瘦马卖人为妾完全不同。
没有一个下正室会轻易责罚一个娘家有财有势的妾室,你不用像一般的妾室那样需要时刻担惊受怕,甚至若是得宠,连正室也不得不对你尊重三分。
而这是一个瘦马出身的妾想都不敢想的。
这样的好处,你说够不够呢?而你所需要做的是不要忘记我对你的恩惠,若是有一天,有人欺到我们母子头上,你一定要出手帮我们,仅此而已就够了。
还有,你对我如何不要紧,但我要你把昱儿当成你亲弟弟一样对待,爱护他,帮助他。
这后面一条却是陈夫人临时起意加的,昱儿似乎真的很喜欢平常,那她就一定让他得到他所想要的。
就这样?平常有些想不通,这样的话似乎自己占了极大的便宜才是,她原本就极喜欢昱儿,若是能办得到,她不会不帮的。
当然,空口无凭,你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这桩买卖才会成立。
什么条件?我这里有一种毒药,平时它对身体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到,甚至大夫检查也检查不出来,但如果不定时服用解药的话,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悄悄地衰弱,无力,然后死去,查不出病因。
你要服下它,我们这桩买卖才能成立。
怎么样?你答应吗?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不过,怎么看似乎都是自己占了便宜,陈夫人的买卖似乎并不划算。
夫人就确信我一定能做得到吗?如果到时我没有这个能力帮助夫人呢?我不收留无用的人。
陈夫人淡淡地说道,她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
若是拿不出她想要的,那就用命来偿吧。
我明白了。
那夫人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什么事,说吧!我需要一笔银子。
多少?陈夫人极其干脆。
一万两。
平常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似乎这个问题她已想了很久。
好。
一万两银子并不是个小数目,但陈夫人却毫不犹豫,虽然就是她一分钱也不给,平常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法子。
可这件事,需要的却是平常的心甘情愿。
这一笔交易就此达成,从此,平常不再是平常。
你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你。
平锦充满厌恶地瞪着面前的无忧。
无忧紧咬着下唇,又是委屈又是难堪,她低垂着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平锦。
平福气愤地都直呼她的名字了。
你给我住口。
背弃主子的小贱人,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快给我滚。
平锦!平福的脸都气红了。
你再说一句看看!平锦撇了撇嘴,这才没有开口了。
无忧,二姑娘只是一时关键常儿妹妹才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平锦,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常儿妹妹的事跟无忧有什么关系?在那种状况下,她一个丫头能怎么样?你怎么就是揪着她不放?我就是气不过,常儿妹妹对这些丫头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凭什么在常儿有难的时候这此丫头还一个个活得好好的?平锦一阵激动,这一阵子,一想到常儿妹妹,她就觉得血气上涌,拼命地想泄,像个刺猬似的,只有伤害了别人,才能让她的心能好受一些。
平锦,你想想。
就算是亲姐妹,难道姐姐进了那种地方妹妹还要陪着才好吗?不过是多害了一个人罢了。
我想就是常儿妹妹也是不愿的。
常儿妹妹才不会进那种地方。
平锦大声地吼着,似乎要让自己相信。
可声音却一片凄然,她死命地怒视着平福,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说常儿妹妹的坏话,就是福儿姐姐也是不行。
平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由后悔不已,明知道平锦现在对这个最敏感,偏什么不提提这个。
她也不希望事情真的如此,可是,从几个丫头嘴里听到的话实在不乐观,让她也不得不往坏处想,一个不留心,话就从嘴里跑出来了。
平锦嚷完,就一个人跑走了,平福追在后面叫她,她却跑得飞快,一会儿已经不见了身影,平福也只得叹着气回来了。
一回来,却又看见红着一双眼睛的平寿和陪着她的平碧,平福的头更痛了,自从平常走后,来她这里串门子的人更多了,可一个个却都是这样,让她看着心里难受得紧。
她的心里充满了深深地自责,可又怀抱着一丝希望,虽然无病几个的话叫人实在乐观不起来,可她总觉得陈夫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才是。
把常儿妹妹卖给青楼,怎么听似乎也不算是划算的买卖。
而且,依常儿妹妹的名气,若是真的,不该没有风声传出来才对,可她有派梅香几个出去探听过,确实没有任何消息。
常儿妹妹,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千万要无事才好。
梅香看着蒙在被子里哭个不停地无忧,也是无法,只得在旁边陪着她。
这些天真难以她了。
二姑娘说话实在是过分了一些,这件事情根本怪不到无忧的身上。
二姑娘也未必不晓得这个理,只是太担心十姑娘了吧。
十姑娘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她碰到这样的事呢?梅香也是吹嘘无已。
老爷、夫人、小公子、饭饭摆好了。
辛苦你了,无病。
我们这就过去。
秀娘笑着点点头。
前些天无病回来了,还给他们带回来几十两银子和暖儿的一封信,说因为到了姝姿园,日子过得和惜春园也没有什么分别,一切都好。
只是规矩严些,轻易出不来,让他们不要再来了,免得白跑一趟。
若是有机会,她会回去看他们的。
另外无病,因为陈夫人说不让留原来服侍的人,要另选丫头,将她们全放回来了。
因此,以后恐怕不能给他们写信了。
让他们别挂念。
还有,弟弟该读书了,让他们早些送他入学,别耽误了。
田成、秀娘心里满是失望,原以为来扬州城,说不定还可以偶尔见见暖儿,谁晓得却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
但无病倒是从此之后就在他们院子里收拾了一个房子住了下来。
田成、秀娘都说不用,让她回去跟爹娘住,现在无病家里木匠铺子的生意很是不错,不但把房租都交上了,还有剩余。
无病又消了籍,当上个现在的小姐正好。
说不定还可以买个小丫头伺候着。
可无病偏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坚持要住在这边,说要服侍老爷、夫人和小公子。
田成、秀娘赶了好几次都赶不走,便也只好随她了,以为她一个小丫头只是一时使性子,过了几天也就想回去了。
准晓她天天洗衣、做饭、打扫,一样也不落下,还帮着秀娘带田温,竟是异常地能干。
田成、秀娘啧啧称奇,倒也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只是对乔老二夫妇有些不好意思。
乔老二和无病的娘倒是不在意,虽然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可他们却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见无病执意代替姑娘尽孝道,他们便也只得由着她了。
这天,铺子打烊了,乔老二准备叫上田成俩人去喝点小酒,聊聊天,听听说书人说书,他们俩个现在关系极好,虽然一个叫老爷一个叫乔二哥的,可其实心里都把对方当做极好的朋友了。
谁晓得这天偏田温刚巧生病了,乔老二便只有一个个闷闷地去了小酒馆。
喝了两杯,到底一个人喝酒没有什么意思,正意光阐珊地准备打道回家。
谁晓得无意中听到一句话,让他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焦急地冲回了来路。
这,不会是真的吧!乔老二的心里成了一团乱麻,如果是真的,他们怎么对得起恩人?第一百三十二章 暴露乔老二赶到田成那里就待冲进去,可到了门前又有些犹豫起来,朝院子里瞧去,却瞧见无病正在院子里扫地。
他越想越不对劲,这丫头回来之后确实不对劲,人越来越忧郁,有时莫名其妙地落泪,问她怎么了,她又不说。
他们还以为她刚回来想姑娘了,还是年纪大了有心事了,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很可疑,如果姑娘好好的,她犯得着这么难过吗?而且,身体也是越来越消瘦。
乔老二满腹的怒气,如果这是真的,这丫头怎么回来一声不吭,这叫他们以后有什么面目再见恩人?他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朝无病招了招手。
无病瞧见爹今儿个不同往日,脸上经常挂着的笑容都没了,还神秘兮兮地朝自个儿招手叫过去,有什么话干嘛不进来说?心里觉得奇怪,不过,还是放下手里的扫帚朝乔老二老去。
乔老二紧紧地盯着无病,面色严肃、忍耐,似乎压抑着什么似的。
小花,你老实告诉爹,你们姑娘究竟在不在姝姿园里?爹说得什么话?姑娘不在园子里能在哪?无病愣了一下,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你还不说实话?看着无病的神情,乔老二的心越来越着急,焦急和怒火让他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从来没有被爹这么吼过的无病一时懵了,吓得抖了一下。
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脸颊向地面滴了下去,如同下起了绵绵不绝的雨。
难道爹真的知道了?她不是故意扔下姑娘一个人的,只是,她不想离开爹娘,不想去那个地方,真的不想。
她也不想姑娘一个人去的,可她没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啊!乔老二刚才一时心急,这时见无病哭了,又气又心疼。
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哄道:乖,好小花,别哭了。
这事儿耽搁不得,别糊涂了,究竟怎么一回事说出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回转的余地。
快,跟爹爹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病却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无病哭时也是极为压抑的,声音并不大,只不停地抽哽着,几乎喘不过气来,乔老二却知道她是极度地委屈和伤心了。
这个女儿一向像个小大人似的,总是帮助爹娘,照顾两个弟弟。
什么时候这样过呢?乔老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一下一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到底无病一向懂事惯了,哭了一会儿便抑制住了自己,离开了乔老二的怀抱,开始一边抽泣,一边细细地讲起了这一段时间生的事。
听完后,乔老二也是感慨不已,一时该怎么做才好他也没了个主意。
刚才一时冲动,只想着要赶快告诉老爷夫人,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却现这也不是个好主意。
就是告诉了他们又能有什么用呢?这卖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是别人的人了,别人爱怎么处置都是别人的事,能有什么办法?可这不说嘛!心里又过意不去。
再说,连他去个酒馆喝杯酒都听说了,这件事应该已经传开了,就是想瞒又能瞒多久呢?这,是真的吗?一个哀痛欲绝的声音响起。
乔老二、无病惊讶地循声看去,却见秀娘脸白得如同纸似和一脸伤心到了极点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
无病不敢迎视秀娘的眼光,好半天,微微地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呐呐地回答了一声:是。
就这一个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微小的字,却让秀娘如五雷轰顶。
暖儿,她的暖儿,一行泪水从她眼中流下,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也虚软无力。
夫人。
在乔老二、无病俩个的惊叫声中,秀娘缓缓地晕倒在了地面上。
乔老二有心相扶,却又怕冒犯了夫人,只好又收回了双手。
无病跑了上前,想扶起秀娘,无奈从小力弱,起不了作用。
老爷,老爷。
乔老二赶紧去叫田成。
田成正在田温屋子里为他拭汗,突然听到乔老二的大叫,赶紧出了屋子,却看见妻子躺在地上,不由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将秀娘抱进了屋子。
秀娘,秀娘。
田成轻拍着秀娘的脸,叫道。
这里是哪里?秀娘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怎么会在这里?突然,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了一阵哭声,这声音好像暖儿的,秀娘心想。
对了,暖儿,秀娘的精神一振,刚才,她听说她的暖儿怎么啦?不,不可能,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她要亲自去确定一下暖儿的平安。
那说的一定不是她的暖儿,绝对不是她的暖儿。
可——娘,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不绝于耳的声音一个劲地传来,暖儿,暖儿,娘在这里,娘来救你了,别怕。
秀娘到处乱跑,想找暖儿。
可是,却是像只无头苍蝇乱转,别说是暖儿了,就是一根草一棵石头都看不到,到处只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啊!不要碰我!走开!快走开!娘,救救我!娘。
……四面八方都传来暖儿受苦的哭叫声,可秀娘却连人影儿也见不着。
不要欺侮暖儿,不要欺侮她的女儿啊。
不要!暖儿!秀娘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蓦得坐了起来。
眼睛盯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东西,眼神涣散。
秀娘!秀娘!田成着急之下也顾不得了,抱住秀娘,一遍一遍的叫着秀娘的名字。
秀娘却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只是不停地出好像要崩溃似的尖叫。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刺耳,那是一个母亲痛彻心扉的呼唤,叫人耳不忍闻。
田成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爷,赶快打夫人一巴掌,那是被魇着了,若是不能及时清醒,搞不好会疯的。
快。
乔老二着急地说道,这种情形曾经听别人说过,得快点让夫人清醒过来才是。
田成狠了狠心,啪地一巴掌打在了秀娘的脸上。
秀娘却没有清醒。
老爷,得用力些。
田成不舍地看了秀娘脸上的红印,又加了些力道,用力地扇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传来,眼前一阵光亮,秀娘看到丈夫熟悉的脸上满是担忧,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切原来都是梦。
可是,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可不是梦啊。
下了床,就要往外走。
田成吓得不轻:秀娘,你这是怎么呢?别吓我。
看到田成那焦急的神色,秀娘忍下了满腹心酸,焦急地简单地说道:咱们快去救暖儿,她可能被陈夫人叫人卖去青楼了。
青楼?田成只觉五雷轰顶,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搞错了?可瞧见秀娘的反常,乔老二、无病一脸凄然的表情,他便晓得这并不是毫无来由的事情了。
好,乔二哥,我们温儿就拜托你了。
无病,带我们去姝姿园。
田成迅的做出了决定,现在别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暖儿要紧,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在一时间搞清楚暖儿究竟在哪里。
老爷,夫人,我们还是合计合计,这,要不然就是去了,也是没有用的啊?乔老二劝阻道。
这卖出去了的女儿,就是告到衙门里也是没理儿的事啊。
乔二哥,我们等得了,暖儿等不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向姝姿园讨个说法。
有理也好无理也罢,我们不能放着暖儿不管。
乔老二见无法阻止,急得把田温搬了出来:那小公子呢?你们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小公子怎么办?那种有钱人哪是这么好惹的?毫无****,又是自个儿上门闹事的,就算是不小心打死了,说个意图不轨,他们防卫时不小心,官府恐怕也就不会过问了。
说到田温,田成、秀娘面上俱有不舍。
田成看着秀娘:秀娘你……两人夫妻多年,要说什么话秀娘哪有不明白的,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去一趟,她心里不安心。
乔二哥,万一我们夫妇暂时不回来,我们温儿,就拜托你了,家里的银票地契都锁在床头柜里。
田成一脸绝然地说道。
说完,田成跪了下来就朝乔老二磕头,秀娘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吓得乔老二也赶紧跪了下来:老爷夫人放心,若是我不照顾小公子叫我天打雷劈。
见乔老二应允了,田成便对无病道:无病,带路吧!无病含泪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秀娘却道:等一下。
转头又冲回厨房,一会儿拿了两把菜刀出来,递了一把给田成,今儿个,就是拼了这条命,她也一定要知道暖儿的下落。
田成接了过来,朝无病点了点头。
小花。
乔老二在背后叫了一声,却看见无病朝他笑了下,这笑容竟是这些日子从来不曾见过的明媚,乔老二便说不出话了。
踏着薄春,三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无病的心里一片坦然,这些日子心里的痛苦、纠结,在这一瞬间似乎都不存在了,姑娘究竟在哪里,她终于可以有个了结了。
若是能再见到姑娘,无病还想做她的奴婢,只是,不知姑娘还肯不肯再收留她?她终究是为了自个儿背弃了姑娘。
乔老二这下子真的是面如死灰了,忙进屋子里连人带被地抱起田温,准备把他送回去了再跟去瞧瞧,总不能放着小花不管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闹姝姿园让开,还不快给我让开。
秀娘的手在抖,但却把刀握得紧紧的,一见有人接近,便拿着刀乱挥。
田成也是一样,不过,不愧是顶尖的猎户,他的手很稳,他的双眼小心地盯着那些护院,不让他们借机夺下刀子,他负责开路。
一群护院将秀娘、田成三人围住,秀娘、田成一左一右手里拿着刀将无病夹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小三角。
那些护院几次欲擒下三人,但田成十分机警,他虽不会武功,但也粗略地学过些招式,现加上身为猎人,眼明手快,而那些护院虽说拿人薪水,但命可是自个儿的,这刀剑无眼的,若一个不小心给砍上了一刀,那可就不划算了。
有了这种顾虑,而田成、秀娘又一幅拼命的回执,因此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双方呈现出对峙的僵持局面。
无病则拼命地不断大叫:夏嬷嬷,华管事,无病有事求见。
试图引起她们的注意。
大姑娘,二姑娘,不好了,无病带着人来闹园子了。
前院的喧哗很快引起了后院落注意,立即有看见的丫头前来回报给了梅香。
梅香晓得事关重大,立马前来禀报了。
平福、平锦吃了一惊。
你说无病怎么了?平福问道。
小丫头们回来说无病带着一男一女,可能是她的爹娘现在正和一群护院闹得不可开交呢!听说都动了刀子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具体生了什么事儿她们也不清楚,听听说无病在那里大叫大嚷着要见夏嬷嬷和华管事。
梅香焦急地说道,她和无病的关系却是不错,这会儿听小丫头说得惊险,她三魂都差点给出了七窍,急得不得了。
快,我们快去瞧瞧。
平锦虽对无病、无忧、无愁几个都有些意见,可到底都是常儿妹妹的丫头,总不能不闻不问吧!若是无病真出了个什么意外而她管都不管,到时候怕是常儿妹妹也会怨她的。
平福点了点头,两人赶紧下了榻,穿了鞋子,准备过去瞧个究竟。
一出了门,却瞧见平寿几个也俱都赶了过来,显见也是得到了消息了,几人也无心说话,心急火燎地朝小丫头说的地头儿赶去。
郅了前后院的门那里,却有两个婆子拦住了去路,不让她们过去。
姑娘们请留步,这前院却不是姑娘们能去的地方。
在这当口,众人哪里顾得上跟她磨叽,平锦平康两个将她们往边上使劲一推,平福几个一猫身就窜了出去。
姑娘们就不怕管事的晓得亟需?一个婆子厉声喝了一声。
平福几人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但立马又朝前走去,现在却是顾不得了,无病早就脱了籍出去了,她回来的原因一定是跟常儿妹妹有关的,不可能是别的事。
为了常儿妹妹,字典风险冒的值得,管事的晓得了,最多也不过把她们关禁闭罢了,难不成因为这么点小事,将她们全卖了不成?法不责众,平福下定决心赌这一把了。
田成的心里急得不得了,这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他的身体毕竟比不得以前了,他已经觉得手里的刀也不怎么稳了,若是没有见到管事的便被他们抓住,田成一边挥着刀对付着企图接近的护院,心里却越来越绝望。
这些护院虽暂时不敢硬来,但围着这么一圈人大大地降低了他的前进度,按这个样子,恐怕他们很难见到夏嬷嬷和华管事了。
都给我住手。
一个姑娘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这个场合显得有些突兀。
大姑娘。
无病惊喜地叫道。
干爹、干娘?平寿瞧见来人,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声音虽小,却给平福听到了耳里,竟然是常儿妹妹的爹娘,那更不能让他们出事了,平福暗暗下定决心,又担忧不已,闹得这么大也不知管事的和夏嬷嬷会如何处置,还是在管事的和嬷嬷来之前将他们赶快送走好了。
那些护院本来不晓得来人是谁,听了无病的叫声便也晓得是后院姑娘中的一个了,不由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躬身为礼。
无病是人让她来的,有什么罪责自有我一力承担,你们下去吧!平福吩咐道。
既然有人愿意承担罪责这些护院也懒得吃力不讨好,自是退下了。
平福正准备劝无病和田成、秀娘回去,一个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却响了。
平福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啊,竟然让人带着刀来园子里又吵又闹。
看来,嬷嬷倒是小瞧你了。
闻声望去,却是华管事伴着夏嬷嬷过来了,生了这么大的事,夫人又不在,她们两人便都过来了,恰巧听见平福的话。
夏嬷嬷的脸色铁青,竟然给人拿着刀杀到门上了,好,真的是非常的好。
夏嬷嬷。
平福等人忙给夏嬷嬷行礼。
都跟我来。
夏嬷嬷丢下一句便转过身朝大厅走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会搞得清清楚楚,如果不给她个说法,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无病,夫人给你脱了籍,这么多么大的恩典,你就是这么报答夫人的吗?还有这两个人又是谁?还有,你真是受平福指使的?夏嬷嬷的脸上怒意迸,这姝姿园建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是头一遭。
如何叫她不怒?还是个受了恩惠的奴才,将夫人的威严置于何地?扑通一声,无病跪了下来:不,此事与大姑娘无关,全是无病一个人的主意,请嬷嬷责罚。
无病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
守门的又不让我们进,只得出这种法子了,若是夏嬷嬷能如实告知姑娘的下落,无论是什么责罚,无病也心甘情愿。
这两拉是我们姑娘的爹、娘,姑娘的事他们都知道了,他们一定要来问个清楚,姑娘到底现在在哪里?提到平常,平福几个的心也都吊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夏嬷嬷。
听到这里,夏嬷嬷的怒气倒消了一些,脸然变得和缓了一些,她仔细地打量着田成和秀娘。
你们就是平常姑娘的爹、娘?正是,还望嬷嬷慈悲,告诉我们夫妇,暖儿,不,平常真的被夫人卖了吗?卖到哪里去呢?田成拱了拱手,急切地问道。
面上满是担忧,秀娘更是差点哭了出来。
一听些话,大厅内一时有些骚动,平常姑娘的离开,这园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晓得一些,没想到她的爹娘竟然会找上门来。
事实上,很多人都有些想不通,历来虽说是被卖进青楼的姑娘不少,但大都是有些犯了大错,或实在是卖不出好价钱的老姑娘,像平常姑娘这种的,按夫人以拄的作风实在不可能将她卖到青楼。
但人不见了又的确是事实,因此,私下讨论的人倒是挺多了。
给姑娘的爹、娘看座。
夏嬷嬷吩咐道。
田成、秀娘哪有心思计较坐不坐的问题,但这消息在人家嘴里,两人也只得坐了,却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都给我下去!夏嬷嬷此时也知道无病和田成、秀娘三人的来意了。
这件事却是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讨论,于是开口赶人了。
八卦之心人人皆有,本来竖高了耳朵准备听了详情的人听了夏嬷嬷的话,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下人们倒是都很自觉,偏华管事、平福几个动也不动,显然是觉得夏嬷嬷那话里的人是不包括她们了。
华管事、还有平福你们几个以及无病,你们全给我出去。
我有话要跟平常的爹娘说。
听了这指名道姓的话,即使几个人再不愿意,也只得退了出去。
不过,她们也没有走远,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凉亭里坐了,如果田成、秀娘出现,立马能一时间知道。
不过,她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只一会儿,就有华管事派的婆子来请她们回后院了。
夏嬷嬷。
一待所有人都离开,秀娘立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夏嬷嬷挥了挥手阻止了她:你们的来意我都知道了,不用说了。
平常的下落就是我也不晓得的,这件事,知道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夫人。
但夫人现在并不在园子里,所以你们就不要想了。
一听夏嬷嬷些话,秀娘只觉得心越来越往下掉,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人了,结果答案却是这样?秀娘的心里满是不甘,可能怎么样呢?这夏嬷嬷应该没有理由对她们撒谎的,这知道的人不在,就是再有什么手段却也是使不出来啊。
田成的脑袋也是哄隆隆的。
这可怎么办好?无边的绝望让他恨不得想将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全部毁灭,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眼弥漫着红色。
夏嬷嬷瞧见两人表情,不由也是心惊不已,不过是一个女儿又不是儿子,这两人竟然如此疼爱,甚至不惜以命相搏?这次幸好是她在,若是华管事不知内情,恐怕叫人把她们几个往死里打都有可能。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再不解释,恐怕这两人真出问题了,夏嬷嬷赶紧道:不过你们放心,平常姑娘去的地方绝对不会是青楼,以后她说不定还有一番造化,只是这关系到夫人,我也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不是青楼。
这几个字听到田成、秀娘两个的耳朵里,不由紧绷的心为之一松,原来不是卖到那里去了。
两人对望,只觉得好像又活过来了似的。
嬷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说清楚一些吗?秀娘期盼得看着夏嬷嬷。
夏嬷嬷为难的道:其实这件事夫人跟我说得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暂时也不方便泄露。
这样子吧!老身就给你们个毒誓,若是平常姑娘真被卖到青楼,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这样的话,你们信了吧!见夏嬷嬷如此表示,田成、秀娘心中不由有些相信了。
夏嬷嬷没有道理骗他们啊,可是,平常到底去哪里了呢?没有得到答案,两人心中到底踏实不起来了。
连夏嬷嬷都不知道,那除了夫人,恐怕无人知晓了。
再问也问不出结果。
今儿个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田成、秀娘已经很满意了,不由对刚才的行为有些了歉意。
既然夏嬷嬷都说了,那么我们就相信嬷嬷一回。
今儿个我们的冒失,随便嬷嬷处理,我们二人绝无怨言。
田成说道。
只要暖儿没事,就行了。
算了,老身也理解为人父母的一片心。
今儿个就这样算了,不过,若是再有下一次,就别怪老身不客气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夫妇俩就告辞了。
夏嬷嬷今日之恩,我们夫妻两人一辈子都记住了。
嬷嬷但有**我们夫妇在所辞。
说完,田成、秀娘就起身告辞。
夏嬷嬷也不留他们,将他们送到了门外,让婆子带他们出园子。
就在凉亭等候的无病忙跟了过来。
唉,到底生了什么事啊?常儿妹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平锦一个劲儿地在停子里走来走去,让人没个安生。
关键时候,偏被赶了出来,她急得不得了。
依我看,应该不是坏事。
平福沉思了一会分析道:根据小丫头回报的情况,夏嬷嬷竟然什么责罚都没有,还派人将田大叔、田大婶送出了园子,而田大叔、田大婶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来找常儿妹妹,如果常儿妹妹真出了什么事,不可能这么乖乖地离开的。
听到平福的话,平锦脸色一亮:你说得是真的吗?常儿妹妹真的没事?嗯,我也觉得这整件事里透着些怪。
夫人应该不会就为了常儿妹妹让她失了面子就将她卖入青楼的。
现在咱们都是她的人了,常儿妹妹的名声不也是她的名声吗?作出这种蠢事的不大可能是陈夫人。
平安也附和道,从最开始她一直都抱着一种怀疑、将信将疑的态度,这回看来,她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连平安也这么说,平锦不由更放心了。
平安平日里说有些懒,不太爱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却十分高,要说智慧,这些人里也就她能跟平福姐姐比了,只是财政开支她那懒散的个性,常常被人忽略了这一点而已。
这下子人人的脸上不由都浮现出笑容来了,这些日子可担心死她们了,这回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过,还是得找人去问问无病才妥好。
平寿提醒道,还是问清楚一些好。
平碧也热心地道:无病的家在哪里我这里好像有一个丫头晓得。
她们家离无病的家并不远。
如此甚好,明儿个我就让梅香亲自跑一趟,你让你那边的丫头带个路吧。
平福点了点头,她也正有这个打算。
还好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些日子真的担心死我了。
等常儿妹妹回来,我一要让她好好知道这不辞而别要受什么惩罚。
平康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你敢?平锦立马横眉毛竖眼睛了,谁不知道常儿妹妹是她罩的?竟然想欺负她平锦的人?我为什么不敢?平康可不会客气。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平福她们这时却有心情看戏了,从屋里不时传来姑娘的说笑声,这样快乐的日子已经很久不见了,自从进了姝姿园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梅花擂台一出了姝姿园,秀娘的腿就直软,手里一松,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了不少灰尘,人也直往下坠。
还好田成风机地快,赶紧把她扶住了,连声直问。
孩子他娘,没事吧。
秀娘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刚才使过了劲儿,现在有些虚,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老爷、夫人,姑娘到底怎么样呢?无病焦急地问道,让她在外面等简直急死她了,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一出园门,她就再也忍不住了,赶紧问道。
夏嬷嬷说暖儿没有卖去青楼,但具体去了哪里,只有陈夫人知道,让我们不要担心。
秀娘说道,神色间轻松了不少,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暖儿到底在哪里,但好歹不这么叫人担心了。
无病听到了这个消息,眼里泛起了泪光:太好了,太好了,还好姑娘没事。
又一脸羞愧的道:对不起,老爷、夫人,我不应该丢下姑娘自己回家的。
这是她心里一个永远的结,解也解不开。
有哪里对不起的,你一个小丫头,就是留下也救不了暖儿,顶多再赔上你一个,那又是何苦?我相信暖儿也不会希望这样的。
再说,现在暖儿又没事,你更是不用自责了。
秀娘温柔而怜惜地看着无病道。
这孩子这一段日子也很辛苦吧!都瘦成这个样了。
可无病听了秀娘的话,神情仍是郁郁,不见好转。
别说这些了,这天也不早了,再不回去,都回不去了,快走!秀娘、无病点了点头,三人踏上夜色往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回去时的心情却已经是完全不同了。
刚走到路口,乔老二就迎了上来,他原本是打算跟上去的,结果偏巧无病的外婆不知怎么被无病的娘叫了回去,不在家里。
田温又病了,他也不能就放着几个孩子在家里不管,只急得他一会就出来看看,一会儿就出来地看看,生怕出了啥问题,还好这会儿三个都回来了,让他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的脸上满是欣慰。
平福她们的日子却是不太好,虽说总算是有了平常的消息,大伙儿高兴不已,胃口也好了,吃饭也香了,可她们一众姑娘不顾劝阻,闯到了前院的处置到底是下来了。
姝姿园的嬷嬷们也真是狠,竟然把她们一个人一间关在了黑屋子里足足关了十天才放出来。
每天只有一小碗饭,菜也没有,等出来的时候,平锦扶着含珠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不过,到底是知道了平常的消息,就是被关,她也被关得高兴。
出了黑屋子,几个姑娘没有力气串门子了,休养了好些天,这才恢复过来。
平锦正准备去平福那里串串门了,夏嬷嬷却派人来传话,说有事要宣布。
于是,二天用过了早膳她们就在夏嬷嬷住的流华院集合了,到了才觉,不但有她们这些一等姑娘,还有一些住在姝姿园偏院的二、三等姑娘。
虽然彼此没有什么交集,但在园子里多少还是碰过面的。
夏嬷嬷宣布的消息却叫这些女孩子有些兴奋,此时已经进入了冬日,这一年入冬比较早,已经下了一场大雪。
从十月起,每月十五,三十两天,她们会在陈府的留醉园里摆下桃花擂,遍邀扬州城里的文人雅士,由众姑娘出下十道难题,若是有人答对,则姑娘们需为那人表演一个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若是夫人答出,姑娘们也可任意在场中之一人答应她们一个要求,只要不是无理,该人也不得无故拒绝。
至于这十道题目,由何人所出却是没有限定,每次擂台前提前五日,众人将所出之题送至夏嬷嬷处,众嬷嬷挑选其中最难的十题。
这一下,人人都有机会,众位女孩子自是摩拳擦掌不已,尤其是那些二、三等的女孩子更是明白这个机会是多么地可贵,能在这些扬州城的贵人面前闯出名号的,那等将来及笄之后自然会有好的出路。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瞧着彼此的目光就不友善了起来,每个月只有两次机会,一次只有十题,对这百来人来说,竞争不是一般地大。
从这一天开始,本来还算祥和的姝姿园里的气氛陡然险恶了起来,有走路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落下池塘生病的,有吃坏了东西拉肚子拉得不能上场的,有掉下台阶崴了脚的,有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身上起了疹子的,平福她们虽然是小心又小心,但也不免中了好几回招。
虽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闹出人命,但一种阴影时刻笼罩着这些姑娘,她们知道,若是不想倒下,那就只能比别人更强、更狠、更小心。
就连最为心慈手软的平寿,也在查出一个丫头收了好处给膳食里加了料时,狠狠地打了二十板子让华管事领了出去。
在不知不觉中,所有的人都在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几个姐妹之间的关系还是一如以往。
元正琪却是级郁闷,前一段日子他不过因为***生日回了一趟京城,等他再回到扬州城时一切都变了。
那个臭丫头竟然玩起了失踪。
程子墨那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告诉他听说那丫头被卖进青楼了同,害他每个青楼都跑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丫头的人。
有心想让程梦帮着问问陈夫人,谁晓得,这陈夫人也玩起了失踪,不见影子。
元正琪的心里中坚力量提有多憋屈了。
一、二、三、四……旁边倒立在墙边,玩起五指禅的却是程子墨,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冤枉,这家伙离开扬州的时候又没交待他看着那叫什么平常的,他怎么晓得那丫头去哪里呢?不过是个瘦马而已,犯得着这么认真吗?明明心里有千万个冤枉,千万个理由,可他也不晓得他为什么在这元正琪面前就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的眼睛一瞪,他就不自觉地按照他的要求在旁边做起了倒立了。
想他也是堂堂陈府的小公子,家中一宝,犯得着凑到这里犯贱?可不知为何,偏过不了几天。
他的脚步就又跑到这儿来了。
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唾弃自个儿。
真是个贱骨头。
一百,一百零一……我不行了,元兄。
程子墨费力地道,明明是严冬,他的脸上都流出汗来了。
二百下,一下都不能少。
元正琪无动于衷,瞧都懒得瞟他一眼。
才二百下都做不出来,窝囊废。
他倚在**,盖着被子,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杯子,里面装得是红红的葡萄酒,他抿了一口,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这味道确实是不错,早知如此,这回该多带些回来的。
要不,捎信回去让家里再派人送些来?这个酒也不是随便喝得到的,是这回回京从家里弄的好货,据说是胡人进贡的,在这扬州可喝不到这么地道的。
那臭丫头到底去哪里了呢?一边喝着美酒,他又陷入了沉思中,将还在墙边做着倒立的程子墨完全给忘在了一边。
突然咕咚一声响,元正琪回过神来,只见程子墨倒在了地上,还滚了同圈。
挑了挑眉,提高了声音:侍书。
爷。
侍书应声而回。
瞧瞧那个家伙怎么了?侍书蹲下身子先是拍了拍程子墨的脸,没有反应;又用手撑开了程子墨的眼皮瞧了瞧,然后报告道:爷,程公子晕过去了。
真没用,真是他绣花枕头。
元正琪不屑地哼了声。
让人帮他洗洗,换身衣服,再用马车送回去吧!是,爷。
侍书架起了程子墨,又叫了一个人来,一起搀了出去。
爷就是嘴硬,明明对这程公子最有好感了,偏每回整得最厉害。
这是不是叫爱之深责之切呢?侍书还有心情幽默了一下。
姝姿园摆梅花擂台遍邀天下名士较一高低,看花红柳绿,风流乡里谁是一人?梅花柬即将送,持柬者才可进入。
……这些消息在扬州城一传扬开来,整个扬州城里都沸腾了起来,不,男人想得是在这么多美人面前显摆一回才不枉活上这一遭,女人则一个个想到要怎么看好自家的男人,不要被这些狐狸精勾走了魂去。
梅花擂台一期定在十月三十日。
风流,就在今朝。
姝醉园的门槛差点被人踏破了,一个个府里的管家持着老爷、公子的名帖前来,却铩羽而归,此次梅花擂台请柬只有才人。
一时扬州纸贵,读书如雪花般向姝醉园飘来,落魄文人一时也走俏起来,做个枪手也是收入不菲。
只是,姝醉园又放出消息来:若有现送来的诗词为别人代作,那么此人将取消资格。
此言一出,这股风气才煞了下来。
梅花擂台,十月三十夜。
一时成了扬州城里最为热门的话题,男女老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十月三十夜十月三十夜留醉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或是三两成群,或是独自一人,皆是风来斐然之士,个个风姿不俗。
然而就是在这么多出众的人物当中,一袭红衣的元正琪仍然是其中最为出色之人。
他一出现在厅里,但引起众人惊艳的目光。
虽然说周围着陈府统一绿色婢女服饰的年轻女子个个均是容貌俏丽,各有特色。
然而,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仍然多不胜数。
不论男女,皆不由自主地或不经意,或偷瞄地将目光掠过他的身上。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或搭话,这位元二公子的脾气就跟他的容貌一样,都是少有人及,众人可不想无瑞惹了这位爷,在大家面前落了面子。
至于站在他旁边的程子墨,若说平时,身为这扬州城四大公子之一的他也称得上的翩翩佳公子一名,自也是众人注目的焦点,然而往元正琪的身边一站,立马成了个跟班的,完全地被忽视掉了。
元兄,这边来。
在大厅里正中央最前方的一个桌子上的人起身招呼道。
面带温柔笑意,却是扬州四大公子中的苏慕白。
在他的旁边,赫然是扬州四大公子的另外两人黄倾月、陈梦。
看见了元正琪,黄倾月的眼光却是一亮,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显然,元正琪的到来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元正琪在对着台子正中央的座位上坐下之后,接过黄倾月递过来的热茶,吃了一口。
又拿起了侍书换过炭之后递过来的暖炉。
才皱了皱了眉道:怎么,这回就在大厅里举行?这大厅里中虽说燃起了火盆,冷到是不冷,可他一向不喜欢与这么多人挤一个地方。
这次与上次不同,这的人并不算多,都在厅里也热闹些。
再说,来的人大都是想和这些姝姿园的姑娘亲近亲近,当然是越近越好啊。
苏慕白倒#了解得很清楚。
元兄,怎么今儿个过来呢?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什么时候回来扬州的?黄倾月又是诧异又是欣喜,目光不住地在元正琪的面容上流连,前些日子听说回京城了,他派下人去探过几次都说没有回来,什么时候却是回来了?那些下人也太不中用了些,连这个消息也没有探回来。
元正琪微瞟了黄倾月一眼,嘴角微微一#,#着些调侃,带着些漫不经心地道:若是知道黄兄这么想念爷,爷早就飞奔而回了。
明明知道这家伙不过随便说说,并不上心,但黄倾月还是忍不住欣喜异常。
对元正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也毫不在意。
瞧见黄倾月那傻样子,苏慕白心里只觉得微微的不悦,就算他们比不上元正琪身份尊贵,他好歹也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犯得着对这元正琪这么巴结吗?而且这主儿还一脸可有可无的样子,这个傻瓜。
陈梦则苦着一张脸,娘给他选的那些小姐,他一个也看不上,求到老祖宗那里,结果这回老祖宗也占在他这边了。
老祖宗给他下了最后通碟,他要暂时不娶也成,但必须先纳一下妾室为他们陈家开枝散叶。
纳妾啊?一堆女人也怪烦的,但如果现在不纳一个的话,就得马上跟娘选的对象订亲。
想到要和一个言之无味,要与一个这样不行,那样与礼不合,奉行妇子无才便是德的女人终日相对,陈梦便有些不寒而栗。
罢了,就按照老祖宗的意思先选一下起码看得顺眼的。
朝云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能纳朝云##倒是好了,不过,如果他说出这个想法,想到爹娘的老祖宗的脸色,算了,他还不想那不孝。
最近也得少去找朝云了,最近老在暗示为她赎身,是得找个时间跟她说明了。
她是不可能进他们陈家门的。
想到要伤这么一个美丽、有才情的女子的心,陈梦便有些不忍,但大丈夫该断就断,还是不要给人无谓的希望才好,她现在还年轻,总能找到别的归宿,他这里是不可能的。
虽然喜欢她,但还没有喜欢到为了她让爹娘、老祖宗伤心的地步。
唉,老祖宗是下了最后通碟了,让他在今儿个这十个姑娘中选一个,还是好好看看吧。
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起码要看得顺眼才行吧。
程子墨一脸眉飞色舞地把他们出现在这里陪同陈梦看妾的事大肆宣扬了一番,元正琪看着陈梦那一脸苦瓜脸心中暗爽不已。
平常就觉得这家伙过得比自己还风光,现下总算踢到铁板了。
等一下,一定要帮他好好参详一下才好。
看到几个好友一副看笑话兼准备落井下石的样子,陈梦也只得在心里暗自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元正琪无聊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幕,或可爱或娇艳或清冷的佳人搔姿弄,百般刁难;而一个个男子不管平时或卑劣或低俗这时却显得那么地风度翩翩竭力卖弄着自己的才华,企图博得姑娘们好感。
这么一个充斥着男女之间的小伎俩的宴会,他只觉得无聊得透顶,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晓得是这样却还是随着程子墨来到了这里。
越瞧越不耐烦,趁着中间的过场,他站了起来,离开了大厅。
程子墨本欲跟了上去,但却被他一个拒绝的眼神冻了回来,元正琪就是这样,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是他不愿的事,那么你就最好晓得什么叫识趣两个字。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正琪离开了,除了他之外,留意到元正琪离开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实在不是那种可以叫人轻易忽略的人。
程子墨有眼神有些黯然,和他一样表现的却是黄倾月,如果不是还有苏慕白在,只怕他也要立即告辞了。
陈梦的脸却越来越苦,今儿个出来的人一个个倒是不错,可这些女孩子一个个年纪那么小,偏还故作女人样,他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兴趣啊,好歹像上次老祖宗给他看的那个什么幽兰,至少也得有十**,虽然他对那种冰冷的女子没什么兴趣,不过比起这些,还是那个好些吧!陈梦不由有些后悔上次拒绝得太早了些。
为什么老祖宗非要他在这中间选一个啊。
已经出来了九个,他却一个都没有兴趣,老祖宗已经话了,若是他再不选,就要给他随便指定一个了。
陈梦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们几个是心不在焉,不过,别的人可都俱是色授魂消,不知今夕是何夕了,身为男人,就是得有几个这样的妾室才叫人生啊。
看那容貌多娇媚,眼神似水,又各有才情,琴棋书画均略通一二,没事儿在家里来个红袖添香衣读书,不也是香艳之极的佳话一件?今儿个最后一题,却是由我们姝姿园的琴仙平福姑娘出的。
她出的却是一个对联,上联为;百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坐北朝南打东西。
听到这个对联,下面一片嗡嗡之声,这个对联包含了七神颜色、四种方位,众人一时竟被这个对子给难住了。
对联这个东西,出上联容易,对下联却较难,尤其有些绝对,历经几朝几代无人对人的也不是没有。
但今儿个这个对联若是对不上来,他们这些扬州文人的脸就给丢尽了。
一时众人绞尽了脑汁,却还没有一个人想出答案来。
平福静静地坐在台上,她的面前是她心爱的瑶琴。
她瞧也没有瞧底下的众人一眼,对得上对不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玩物;她们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传扬名声的工具。
不管对不对得出,只要出得够难,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成功了。
只有眼前的琴才是最实在的,也只有它才能懂她。
比她自己还要懂。
陈梦瞧着静静地坐在台上的好坏个女子,又是她。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次,她险些成了他的师傅;二次,他险些成了她的师傅,这是三次的见面,这到底是有缘还是无缘?那个女子的眼神只盯着她面前的瑶琴,一个念头突然在陈梦的心中升起,若是纳她为妾,不是可以每日与她论琴,完成那古琴版《春江花月夜》呢?这个念头一起,他觉心中越来越兴奋,那个以前自己没有完成的愿望或许真的可以实现也说不定?想到这些,他不由站了起来:我有下联了。
淡水湾,苦农民,戴凉笠,弯酸腰,顶辣日,流咸汗,砍甜蔗,养妻教子育儿孙。
话刚一落,对得好。
满堂喝彩起来。
平福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陈梦,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是他?她实在对这个男子没有什么好感,明知有些迁怒,以前所遇到的事和这个男子关系也不是很大,可是,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太过随便的男子。
只是,像她这样的女子,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她收回了目光,静静地弹起了心中的琴,只有这个,才照了她唯一所拥有的。
如凄如诉的琴声在大厅里飘荡,这一夜,竟以这一曲作为结束。
每月十五、三十夜,留醉园里的梅花擂的名声渐渐不止是扬州,更是向周围城#传扬开来,连来要求参加的信柬如雪花般飞来。
而姝姿园里的姑娘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甚至就连原本只是一些三等姑娘的名字也开始为人所熟知起来,更不用说是平福等原本就名声着著的人了。
文桥,你真考虑好啦?陈府老太太的脸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陈梦的娘大太太乔氏一向鲜少动容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这个儿子总算是松口了。
纳个妾也好,多##个人也利于开枝散叶,如若不是文桥不允,她还想多收几个呢。
嗯。
陈梦点点头:不过,正式圆房孙儿还想多等两年,毕竟她现在年纪还小。
那也是。
老太太点点头:不过,既然定下来了,还是要先把人接进府里来,咱陈府的人可不能再抛头露面了。
一切均由老太太,太太作主便是。
陈梦顺从地道。
那我得先挑个良辰吉日才是,这虽是纳妾,可咱们府里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就趁这个机会大伙儿都乐乐。
老太太也极为高兴,她本来生性便爱热闹,当下就兴致勃勃起来。
见老太太高兴,乔氏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虽然说是两年后,但好歹也有个盼头了。
这娶妻的事也得加紧进行才是,只是老爷偏不管这事,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文桥一个劲往后拖了这么多年了。
这个消息由夏嬷嬷通知平福时,平福有些愕然,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些。
从夏嬷嬷那里出来时她只觉得心乱如麻,原以为和这些姐妹在及笄前还能在这园子里好好地过几年,没想到离别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那个男子竟然会成为自己的良人,她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个事怎么说也不算太糟糕的,平福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个男人,虽然自己是看不太顺眼,总觉得轻佻了些,可在这扬州未婚女子的心目中那可是难得的良人,就是做妾,恐怕也有一大把清白人家的女儿想要嫁进来。
自己实在是不算委屈的,可不知为何,平福的心中总有些失落,那些书里写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到底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
平福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只觉得心思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嫁人啊,竟然就这么措手不及地来到了,她竟然是一个出去的人。
回到了院子,她吩咐了梅香一句:我要一个人静静,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便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屋子里。
梅香担心地瞧站屋子,这可是一回,一向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的姑娘的脸上出现这么惶恐不安的神情。
这到底生了什么事?第一百三十六章 渐散平福足足将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两天,连饭都只叫人拿进来放在桌上就是。
平锦来了几趟,均不得其门而入,只从梅香口里晓得夏嬷嬷把平福叫了过去,回来就这个样子了。
平常才出事没多久,现在又轮到平福,平锦的心里难过不已。
这天,平锦又来了。
梅香,福儿姐姐还是没有出来吗?梅香摇了摇头,这些天姑娘不出来,她们也是急死了。
偏又没有任何办法。
姑娘说不见人就硬是不见人,她们也只能干着急。
锦儿妹妹。
说话的是平寿,她和平碧两个也来了。
平锦摇了摇头,两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失望之色,还没有出来啊。
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一向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福儿姐姐如此呢?众人的心里满是担忧和疑惑。
再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叫福儿姐姐如此的。
锦儿妹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平寿问道。
她也有让手下的丫头们打探打探,可完全就没有什么结果。
平锦也摇了摇头,她这里也没有什么收获。
我知道了。
平安带着平康也出现了,她们的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似喜似悲,说不出地矛盾。
到底是什么事?平锦几个连忙齐声问。
平安正准备开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平福出现在门口,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昔,让人瞬间冷静了下来:都进来吧!我有话跟大家说。
众人鱼贯而入。
平锦望着平福,有满腔的话要问,一时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平福吩咐梅香给众人上了茶: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实在是很抱歉。
我这一段时间的心里也有些乱,当姐姐的倒反而让众位妹妹操心,实在是我的不是。
福儿姐姐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嘛,究竟生了什么事?平锦关心地看着平福,常儿妹妹离开后,她经常来找的就是福儿姐姐,一来二去,现在跟平福的关系倒是极要好。
那天夏嬷嬷找我去,跟我说了个消息。
现在想想,应该是好消息才对。
你们恭喜我吧,我就要被陈府的陈梦公子纳为妾室了。
话虽说得如此,平福的嘴角还有着平日的那种笑容,但却不见喜色。
除了平安、平康两个,其他人的心中都满是震惊,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还不到及笄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快?恭喜的话却是没有一个人有心情说的。
这叫人怎么说得出口?福儿姐姐……半天,平锦只说了这一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不恭喜我啊?杨州四大公子的陈梦公子,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平福的神色却十分轻松,想了这几日她也想开了,迟早还不是有这么一天,比起别人,她其实也是幸运多了,有钱、有势、有才、有貌,家里还没有什么姬妾,这样的人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不给这样的人做妾那还想给什么人做妾?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不过是话本时写着,几百年也难得一见的故事,她们这些平凡人就不要奢望了,好好过好现下的日子吧。
恭喜福儿姐姐。
平碧先说道。
她却是脑筋转得最快的,只是,心下却有些担忧,福儿姐姐、常儿妹妹一走,她们在这园子里的势力却是没有这么强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精彩了。
别人她也管不着,只是寿儿姐姐她却是不想她受伤害的。
除了娘,寿儿姐姐是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
然而平碧说完之后,却迟迟不见别人开口,平锦张在了几次口,想要真心地说出贺喜姐姐四个字,可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福儿姐姐,她好舍不得。
这一走,大伙儿能再聚在一起的日子恐怕就很难了。
福儿姐姐,不能不嫁吗?平康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双眼巴巴地瞧着平福,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转了。
头上一阵熟悉地痛,却是平安又用手敲了她一下:说什么糊涂话,这是大喜事。
这么好的对象,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你说什么混账话?然后,她的眼里,却也一样雾气朦胧了起来,她却故作坚强。
福儿姐姐,你以后跟陈夫人好歹也算得上亲戚了,到时候记得多照顾一下我们才是。
我们这些姐妹笨手笨脚的,可全靠你了。
平安想开玩笑,无奈说了出来,却一个人也笑不出来。
眼泪止不住地一个个从每个人的眼里流了出来。
瞧你们,明明是喜事,一个个哭什么。
平福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用手帕轻掩眼角。
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行事要更小心点,待人也不要太善了,寿儿妹妹要切记不可轻信别人,也不要太好心;安儿妹妹我倒不太操心,我不在了,若是有什么事,你们要都听安儿妹妹的;锦儿妹妹却是凡事要多给别人留些余地,不可太过;康儿妹妹别的还好,就是有时太冲动了些,记得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平碧妹妹倒是个不会惹事的,就烦你多照看着寿儿妹妹了。
若真是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叫人给我通个气,姐姐一定为你们设法。
只是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家伙儿恐怕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平福一个一个叮嘱着,只觉得有操不完的心。
原以为她会等所有妹妹都离开后再离开的,没有想到她却是二个离开的人。
离愁别绪在每个人的心里浓浓泛起,明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众人还是全哭成了一个个泪人儿。
平福也再也说不下去了,抱住了平锦也低泣了起来。
这些妹妹,这些年的情份,她真的真的是很舍不得。
平福出阁的日子却是在十一月十五,因两年后才圆房,所以陈府也只是打算府内之人热闹一下,却不对外宴客了,因此,众人也俱都不能参加。
众人这些日子都把自己一些压箱底的玩意儿掏了出来,打算给平福做嫁妆。
嫁到这种大户人家,手里起码得有一些打点下人的,要不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因此,拿出来的俱是一些好东西,起码不能叫人小瞧了平福。
就是比不得那些大家小姐,但也不能看起来太穷酸不是?平福亲自将姑娘们送过来的礼一个个收到箱子里,这些都是妹妹们的情意,她要全部好好收着。
以后,也好做个念想儿。
只是,常儿妹妹现在不知在哪里?她总有一个感觉,有一天,常儿妹妹还是会回来的,只是那时,却已是物是人非,不知还有几人还在这里了。
还有爹娘,虽然不能让他们前来观礼,好歹也得写信通知一声,想比娘也是会满意的,自己总算也嫁了一户不错的人家。
姑娘,还是我来收吧!见平福一边收着,表情却不是很好,梅香怕她伤感过度,伤了身子反倒不好,忙开口道。
不用。
平福推开了她,这些东西,她想自己来。
醉情楼恭喜陈公子纳###为妾。
朝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再祝陈公子生活美满。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还要再倒时,陈梦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住了酒壶。
别再喝了。
为什么不喝?这么大的喜事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正该喝个够才是。
陈公子,你也得喝,让朝云也给公子倒上一杯吧。
朝云已经有些微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一个不稳,倒在了陈梦的怀里,柔情似水的眼眸含着泪水望向陈梦。
为什么是别人?我不可以吗?朝云,不是我也可以是别的更好的人的,外面等着为你赎身让你进门的人一大堆,何苦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呢?我早就说过,你我是不可能的。
就只是因为你们是诗书传承不能纳个妓女为妾让人笑话吗?那也罢了,我不进你陈家的门,只要你常来看看我就好,可你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看到朝云的样子,陈梦也是极为不忍,但仍是坚决地道:若是已有妻妾还经常来这里也是对她们的不敬,况且,我也耽误你耽误得够久了。
就像我刚才说的,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为你赎身,你爱回乡就可以回乡,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却不会再见你了。
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也无可奈何,一切由你。
等你有了决定,给我消息,这个承诺任何时候都有效,算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朝云,我走了,以后别再等我,我不会再入醉情楼了。
说完,就决然地转身而去,只留下身后痛彻心扉的哭声。
姑娘,陈公子已经走了,你就别太伤心了。
这扬州城里喜欢姑娘的人多的是,姑娘又何必非陈公子不可呢?朝云的贴身丫头紫衣劝道。
不,我就只要他。
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朝云抹了抹眼泪,眼睛里通红通红的:陈梦,你不要想就这么逃开我。
我就不信,你对我一点情意也没有。
姑娘?紫云看着姑娘,心中有些担心,姑娘好像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样子。
她打算做些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能有什么作用?紫衣侍候朝云的时间久,对这个姑娘的性子极为了解,她是一个爱恨极为强烈的人,因此,她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陈府在扬州可是一家,若是姑娘闯出了什么祸事那可怎么办才好?第一百三十七章 花烛夜爷,您来了。
梅香见陈梦进来了,赶紧福了一礼。
平福原本正坐在梳妆台前,梅白几个正在收拾着东西。
见陈梦进来了,平福赶紧起身,梅白几个则会意地退了出去。
平福正要给陈梦行礼,陈梦摆了摆手:在我这里不用这么多礼。
说完在椅子上坐下来了。
平福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
陈梦瞧平福站在一边,面上却有些倦色,显得极是疲倦,心下有些怜惜,她一个小姑娘今儿也不容易,便柔声道:你也坐下吧,别站在这了。
平福也确实有些累了,但陈梦不说,她便也只能站着。
这会儿见陈梦让她坐下,自是赶紧坐了,她才不会自找罪受呢。
心中却暗自腹诽:不是这位爷说现在不用圆房吗?那这么晚了过来干嘛。
平福也挺奇怪,明明比起有些可恶的人来说这人也不算坏,可不知为何,那个曾欺侮过她的人的样子长什么样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了,偏这个人的样子她却记得一清二楚。
平福心里暗道,轻浮,嗯,一定是因为这人太轻浮荒唐,竟然连拜一个小姑娘为师的荒唐事也做得出来,所以才印象深刻的。
陈梦的一杯茶喝得极慢,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过来了,过来了却又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才借着喝茶来掩饰一下。
他原本就是家中独子,也少有跟小姑娘相处的经验,这些小姑娘自与那种青楼女子不同,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对待,太过随便了也不好,太过严肃了也不行。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都是他的妾了,他也应该好好待她,而且,还是这么小,才十三岁的一个小姑娘,若是自己过世的妻子有留下一男半女的话,现在恐怕都有这么大了,下意识地,他心中对这个小小的名叫平福的妾室便有些怜惜。
而且,她是那么地清瘦。
平福的身高却是较一般女子显得高兴,偏又是那种怎么吃也不胖的体质,这些天的心情又不怎么好,今儿个又给陈府的众位长辈敬茶,一番劳累下来,自是神色有些憔悴。
等了半天,陈梦老是不开口,平福便故意抬起手来打了个哈欠,表示我很累了,大爷你有话就赶快说吧。
陈梦看见平福打了个哈欠这才意识到时候已经是不早了,只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事实上连他自个儿为什么来他也搞不清楚,明明两年后才圆房,但这大晚上巴巴地跑过来干嘛他也不知道。
只是应酬完了,下意识地看见这边房里灯亮了就走了过来,想看看她。
这会儿见平福累了,他便只丢下一句:明儿个早上一起去太太那里。
便转身狼狈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自个儿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成熟不到哪里去。
他也奇怪,明明在别人面前他就从来不会这样啊,难道是因为以前对平福有所亏欠才这样?一定是的,他在心里暗暗地点点头,下次一定要表现好一点,要不在这个年纪还这么小的妾室面前老这样,以后如何有做人夫的威严?跑来坐了半天,丢下了一句话就跑了,平福正站起身准备送他,他就已经大踏步地没影了,平福愕然##又有些好笑,这个陈家大公子似乎与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同呢!平福摇摇头,嘴角泛起了一丝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微笑。
明天,要和自己一起去请安吗,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呢!一见陈梦离开,梅香几个丫头就又进来了,带过来的东西多,得好好收拾一下。
梅香仔细观察了一下姑娘的表情,却仍然如同平时一样,莫测高深,实在看不出端倪,只得放弃了。
陈梦回到自个儿的房里,却看见弄箫在他的房里走来走去,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见他进来,如蒙大赦。
爷,您总算回来了。
瞧见弄箫这么一副不争气的样子,陈梦敲了敲他的头道:什么天大的事急成这样子?大将之风你就算没有,好歹是我手下的人,也得有点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气度才行吧!爷,现下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人命关天啊。
你再不去,这命都没了还啥大将不大将的?人命关天?有这么严重吗?陈梦有些不以为意。
看见陈梦这没个正经的样子,弄箫急得不得了,这公子爷,没有啥不好,就是这凡事都不放在心里,太过吊儿郎当的样子叫人受不了。
这件事不赶快可不行啊。
爷,赶快去醉情楼吧。
快跟我走。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陈梦,得赶快才行。
陈梦有些不悦,这弄箫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跟他说了以后不去了吗?怎么没大没小的?他是知道这小子对那朝云的婢子紫衣有些意思,可主子的事是他能干涉的吗?放手,像什么话。
陈梦将衣袖一甩。
瞧见陈梦的脸色,弄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主子虽是性情好,但平生最不喜的便是别人干涉他的私事。
自个儿怎么把这一头忘了。
赶忙说道。
不是奴才有意冒犯。
那紫衣派人传话说朝云姑娘割腕自杀了。
割腕自杀?陈梦心下一惊:现在怎么样呢?紫衣没有说,奴才一听到这消息就过来找主子了,偏主子又不在。
听弄笛说是去那边房里去了,有心去找,可今天这种日子,他就算心向着紫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新姨娘不恨死他才怪,因此也只得在这里等。
等得他快急死了还好爷终于回来了。
陈梦的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愤怒,这朝云,不都给她说清楚了吗?这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记得自己曾对她有过什么承诺,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也得去看看。
叫人备车,不,备马,我们走。
马已经备好了。
两人连忙匆匆离去。
陈公子,你总算来了。
紫衣一见陈梦,眼里的泪水就掉了下来,姑娘竟然做出了这么糊涂的事。
紫衣,你们姑娘怎么样呢?陈梦焦急地问道。
没事了。
大夫说姑娘力气小,划得浅,止了血休养几天便好了。
紫衣抹了抹泪:陈公子这么边请。
紫衣引着陈梦主仆二人朝朝云的闺房里走去,还没有进去就听见好大的动静,怎么一回事?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敢给我寻死。
老娘花了这么多钱把你养大你就想这么一了百了?这么多男人求着你,老娘还想让你挑个自个儿中意的,既然你都不替老娘着想。
老娘替你着想个屁。
明儿个我就叫王老爷过来领你,你要死,到了他家再死。
丽娘满是愤怒,脸上身上的肥肉那是好一阵抖,好不容易养了棵摇钱树出来,钱还没有赚够,就给她出这种乱子?这回治不了这个小娼妇,以后大家有样学样她丽娘怎么在这扬州城里混了?王老爷,那个老变态?朝云想到他那个又老又丑又猥琐的样子就恶心,听说他那里又不行,还想出千百般手段来折磨姑娘,楼里的姐妹但凡有些法子都不会接他的客,家里听说还有悍妻,他纳的妾不知死了几个。
给那个老家伙作妾,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嬷嬷,我晓得错了。
不要把我卖给王老爷。
饶是朝云一向性子烈也有些怕了。
你这个小蹄子小娼妇在那里痴心妄想个什么不要以为老娘不清楚,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个什么货色,除了王老爷还有谁肯要你这种破烂货?你又不像暮雨她们还是清倌有个盼头,哪个清白人家会纳一个破鞋,那不是叫人笑话吗?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等着,我明儿个就叫王老爷来领人。
听到这里陈梦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掀帘子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丽娘一见陈梦进来,脸顿时笑开了花:陈公子来了,朝云,还不快起来见陈公子?不必了,让朝云歇着吧!好,还是咱们陈公子会心疼人。
我这就下去叫人煮了参汤给我们朝云送上来。
说完就甩了帕子,一步三摇地下去了。
呸,紫衣啐了一口,刚才对姑娘这样,一见陈公子来,马上就换了一个面孔。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再也不见我了吗?朝云一见陈梦,脸上似悲似喜,转身朝里面侧躺着,背对着陈梦。
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来吗?一会儿我跟嬷嬷说了给你赎身吧。
我在城里给你置个小园子,你自个儿生活吧!那你呢?朝云听到陈梦的话转过脸来。
你是知道我的个性的,不行就是不行。
我生性最是讨厌被人胁迫,你看着办吧!陈梦的脸上不见笑意,他跟朝云有几年的情分,他也不想她过得不好。
但她所要的却是他给不了的,他不做官不致仕已是让父亲寒心了,若是连这家风也不顾,那也太不孝了些。
朝云不仅是青楼女子,甚至还不是清白之身,虽然他心里不曾看不起她,若是他不是这样的家世纳了她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这样的人家,是容不得出这样的笑话的。
朝云其实心里也知道不可能,她也不是一定要进陈家的门,没有名分也没有关系,只要陈梦常来看看她就罢了,偏陈梦却就是不肯。
我只问你一句,若我不是青楼女子,还是清白之身,就如同你纳那个平福一样,你是会选她还是会选我?会选谁?陈梦一愣,心里一时间浮上来的面孔竟然是平福的面孔,又瞧了瞧朝云一脸掩饰不住的紧张,罢了:当然会选你。
既是这样,那朝云便听从公子的安排吧!朝云终不再倔强,陈梦的性格她极清楚,若是一味的执拗,只怕反而收到了反效果。
现在先这样吧,出去以后再想办法。
不然,再强下去,让嬷嬷卖给了王老爷,她想都不敢想。
姑娘,参汤来了。
紫衣端着汤过来。
既然如此,赎身的事我会叫人办妥,到时园子的名义是你的,你从良之后,好好找个人嫁了吧!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府了。
见朝云无事,沉默便准备离开了。
就当是最后一次,不能陪陪我吗?朝云楚楚可怜地看着陈梦。
陈明到底有些心软,罢了,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他便坐了下来,看着紫衣给朝云参汤,朝云的脸上浮起了满足的微笑。
陈梦的心思却飞到了平福的身上,答应陪她明儿个早上去见娘的,明儿个一早得早点回去才行。
一早醒来,平福还有点不知此身在何处的感觉,好半天才意识到这里不是惜春园,也不是姝姿园而是陈府的琴院了。
姑娘起来了,洗把脸吧!梅妍端着洗脸水进来了。
姑娘,今儿个穿这件衣服可好?梅洁拿着一件水红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裳问道。
平福皱了皱眉,有些不喜。
姑娘还是新人,这穿得喜气贵气些太太也会看着喜欢,这件极好。
梅香忙说道。
平福又何尝不晓得她们的好意,因此只叹息了一声便应了。
这世上,哪有事事都由得自己作主的,多不过活在别人的眼光中罢了。
梳洗打扮好了,平福又等了一会,却见陈梦还没有出门,这时辰也不早了,得出了。
一天给太太请安,平福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梅香,你去问一下爷那边准备得怎么样呢?过了一会儿却见梅香一脸疑惑地回来了:他们说爷昨儿个夜里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出去了?这么大晚上有什么事出去?昨儿说得好好的转眼就丢到脑后了。
平福只觉心里一股怒气。
却又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会为这一点小事这么生气呢?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她的面色却平静的很。
既是如此,那我们自个儿走吧!叫个人给我们带路也就成了。
梅香找了一个小丫头带路,经过一个花园时,耳边却传来一阵议论声。
听说没有,梦大爷昨儿个夜里还去了朝云姑娘那里呢!听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平福的身子一僵,她们在说些什么?第一百三十八章 偷窃事件那这样新姨娘不是太可怜了些?那梦大爷说两年后圆房难道是因为这朝云姑娘?不会还要想法子把她接进来吧!接进来不可能,咱们是什么样的大家,老太太太太哪里会让这种女人进门,不过,在外面弄个园子养起来倒是可能,听说几个爷都是这么做的。
……你们这些小蹄子不好好做事瞎说些什么,再这么嘴碎小心我撕了你们的嘴。
又传来一声厉喝,估计是个管事的,接着就没有声息了。
姑娘。
梅香担心地瞧着平福。
平福忍下心底满腹的怒意和酸涩,原来这就是他昨儿个夜里出去到了今儿个早上还不回来的原因?我们走吧!平福的表情一丝一毫也没变,倒叫带路的那个小丫头心里对这个姨娘有了番敬畏之心,这个姨娘有些不同寻常呢!要是一般的女子听到了这些话,多少总会有些表示的。
此时,陈梦却正在回来的路上。
你这个小子是不是皮痒了,不是跟你说过今儿个让你早点叫我的吗?怎么这么晚了才叫。
要不是看他从小跟自个儿一起长大的情分,陈梦真恨不得一鞭子朝他身上挥去。
弄箫也是无奈,他也想早点儿叫爷起来好不好,偏给那紫衣缠住了,他原本就对那紫衣有些意思,哪里好硬来,这一弄就耽误了些时辰。
可到底也不算太晚啊,不知这爷在急些个什么。
陈梦的马骑得飞快,还好一大清早,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他一到大门前不等马停好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吓得弄箫心肝一阵乱跳:我的爷,千万小心些。
陈梦却把缰绳一甩,小跑步地往娘住的长青院冲去。
急得弄箫直跳脚:等等小的,爷。
忙又吩咐门房:这马就麻烦帮忙牵到马厩里一下了。
说完,追着陈梦而去。
待快冲到乔氏的院子前,便看到平福正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后面的弄箫追得急,差点跟陈梦撞上了。
忙强行住了脚。
刚才好像有鬼追命似的赶得这么急,这会儿又跟没事人儿似的开始踱起步来了。
走近一看,那不好像是新姨娘吗?旁边的那个丫头他昨天倒是见过的。
姑娘,爷来了。
梅香小声地说道,面上有些喜色,看来爷还是在意姑娘的,要不然也不会专门在这里等着了。
平福也早就瞧见了,到底还晓得回来。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高兴。
爷。
平福带头给陈梦请安,这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嗯,你来了。
一起进去吧。
陈梦点了点头,这作派倒是干脆,当先踏着步子进去了,平福则跟在他的后头。
儿子昨儿个夜里去了醉情楼的事乔氏也知道心下有些恼怒,这平日里也就罢了,反正家里没个人去去也无妨,现下有人了还去那地方荒唐。
不由在心里考虑,要不要早些给儿子和平福圆了房?也免得儿子老往外跑。
太太,大爷和福姨娘来了。
听说儿子和平福一起来,乔氏的面上便有些高兴了。
还好,看来儿子对这个妾室还是有心的,这样便好办了,慢慢总能让他把心收回来,这老往青楼跑也不是件好事。
请太太安。
陈梦和平福给乔氏见了礼,乔氏赶忙让陈梦坐下。
又让平福给陈梦的爹陈常松的几个妾室春姨娘、娇姨娘、环姨娘见了礼。
她们也是一早过来给乔氏请安的。
以后平福你就不用每天都过来了。
让梦儿带着你在园子里多转转,底下的奴才若是有不听使唤的便给梦儿还是我说,不必害羞不敢说。
这大家大户的,有些奴才仗着有些体面,看主子好性儿的,倒有欺到主子头上的。
平福自是一一应了。
春姨娘、娇姨娘、环姨娘几个没有子嗣,因此同乔氏之间也算和睦,见乔氏待平福这么好,只有环姨娘撇了撇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对了,梦儿你明儿个就不要出去了。
你清姑姑捎了信给老太太,说她最近收了远房的亲戚的女儿作养女,入了陈家族谱,这回要带回来给老太太和各位长辈瞧瞧及与各位兄弟姐妹见礼。
你明儿个与平福也跟着我去吧。
清姑姑收了养女?陈梦一愣,然后点点头,他与清姑姑一向关系极好,要不上次也不会轻易答应去给她当什么评判了。
只是这种消息,怎么从来不曾听清姑姑说起?这个姑姑一向眼光却高,被她看上的姑娘估计差不了哪里去。
清姑姑,难道是夫人?这个时候收了养女?常儿妹妹失踪了?刚进姝姿园时常儿妹妹被莫名其妙的监禁。
平福心时转过无数个念头。
或许?她的心里有了个大胆猜测,可自己也觉得似乎是不大可能,却抑制不住心底的期盼,这事儿若是真的,该多好啊。
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平福跟陈梦道了声别,便准备回自个儿的房里了。
等一下。
听到了声音,平福疑惑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陈梦完全是下意识地叫住了平福,等平福回过头,迎视着她清流的眸子,他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忙知之中倒真给他想起宗来。
那春江花月夜的古琴谱我也曾经弄过一份,有没有兴趣看看?听到这话,平福的眼中却是一亮,难得的露出了好奇之色。
这是陈梦一回自平福的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心中也有些得意。
跟我来书房吧!平福嘴角含笑,示意梅香几个先回房里收拾,自个儿则跟陈梦朝书房走去。
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琮琮的琴声,和一个男子低沉、女子轻柔地叙叙低语。
姑娘,不好了。
平锦正在练舞,含珠却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什么事?平锦不悦地皱起眉,她在练舞时最讨厌别人来打扰了。
四姑娘和锦书姑娘吵起来了。
寿儿姐姐那丫头会跟人吵架?平锦简直不敢相信,却知道事关重大,连性子最好的寿儿姐姐都会跟人吵起来,那得是什么事啊?平锦一边换衣一边问含珠:知道生了什么事吗?听说似乎是锦书姑娘找到平寿姑娘的院子,说是她手下一个叫香灵的小丫头偷了她的什么东西,闹着要搜香灵的屋子呢。
香灵?平锦眼前闪过那个胆小的影子,不可能,那个香灵不可能有胆子作出这种事来。
得赶快去才行,福儿姐姐走了没几天,这些人就开始沉不住气呢?这回被人压住了,以后要找回来可就难了。
她一穿好衣裳就撩起裙角,飞快地往平寿的院子里飞奔而去。
果然见院门口围了一大堆人。
平寿妹妹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包庇小偷啦?锦书的口气咄咄逼人。
别血口喷人,香灵不会偷东西的。
平寿怒视着锦书。
那既然如此,妹妹为何不敢让姐姐搜上一搜,若是搜不出来,那姐姐就给妹妹和香灵赔礼道歉。
锦书步步紧逼。
你——平寿的胸口喘气喘得厉害,有心想反驳,但她一向少与人争执,竟一时词穷,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证据凭什么搜屋子,你是什么东西!又不是园子里的管事,有哪个权力搜别人的屋子?平锦终于挤了进去。
锦儿妹妹。
看见平锦来了,平寿如获救星,她实在是不善于这些争吵之事。
喔,帮忙的人来了,难道我锦书会怕不成?说话间,锦书那边也来了好几个,盈#、#人几个都来了。
难道你们想硬来不成?平锦柳眉一竖,厉声问道。
若是能好好的来当然不硬来了,若是平寿妹妹坚决不允,那少不得也得得罪了。
平锦心下也有些着急,平安她们怎么还不来?她们这边现下人少,这若是硬拼也真是拼不过。
锦书显然也晓得这个理儿,不欲多做纠缠:给我搜。
她手下的一个婆子便带着人就想往里面冲。
哪个敢?平锦一急之下,冲着那领头的婆子就是一个巴掌。
哪个敢来撒野?平锦的泼辣倒是这些人没有想到的,那个婆子本就是领头的,她一被打,其余的一些小丫头一时就愣在那里了。
犯什么傻,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给我上。
锦。
不好了,姑娘。
锦书院子里一个小丫头冲了过来:平安、平寿两位姑娘带着人冲到咱们院子里了,说是她们姑娘的一个手镯被咱们院子里的人给偷了,这会儿正在搜院子呢。
什么。
锦书又惊又怒。
寿儿姐姐,我来了。
锦书转过头一瞧,平碧竟然带着自己院子里的人和平锦院子里的人都来了。
原来她一来见势头不好,便立马回去将两个院子的人全喊齐了,比阵仗,她们也不差。
锦书一见这个模样,就晓得今儿个讨不到好去,又想到平安、平康正在搜自己的院子,哪里沉得住气:今儿个算你们狠。
我们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偷窃事件(二)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院子门给我封死,寿儿姐姐,查查香灵的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不是她的东西。
锦儿姐姐,你带着人去帮帮安儿姐姐她们吧!免得她们吃亏,这里有我。
平碧说道。
平锦有点惊奇地瞧了瞧平碧,一回真心地说道:做得好!说完就带着人离去了。
锦儿姐姐竟然夸奖自己了,平碧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喜悦,这还是一次被锦儿姐姐称赞,以前都不怎么搭理她的。
关门,我今天倒要看看,这院子里有哪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给我捣鬼?这边暂且不提,锦书的院子里正热闹。
锦书回到院子里时,平安、平康两个正坐在院子里,院子里剩下的一些下丫头则乖乖地站在她们两个的面前,看得锦书是一阵恼火。
妹妹们这是什么意思?锦。
姐姐回来了,妹妹这有一件事儿让姐姐作主呢!平安一脸悲愤的表情迎了上来。
作主?这是哪一出戏?好教姐姐得知,昨儿个,妹妹院子里的草儿去我那里了,结果今儿个妹妹的一副手镯便不见了。
妹妹将自个儿的院子都搜遍了,可也找不到。
这才想起姐姐院子里的这个奴才,曾到了妹妹那里。
妹妹便赶过来了。
谁晓得姐姐不在,偏这对镯子是妹妹过世的娘留给妹妹的念想,妹妹担心这一打草惊蛇,万一她将这镯子砸了或拿出去卖了,那可就找不到了。
便也只得冒然行事了。
若是找不到,便当妹妹冤枉了她,自会与姐姐赔罪,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这镯子。
姐姐你看如今如何是好?草儿。
锦。
草儿的脸色白,这对镯子的确是她拿的,但她并不晓得这是平安的啊,这明明她在园子里头捡的,可眼下哪里说得清呢?这种贵重之物,明明捡到了也应该交上去的,这一看就是哪位姑娘的东西,可她偏一时被贪心所蒙蔽藏了下来,谁晓得竟引来这天大祸事。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面惊惶得道。
姑娘,这镯子真不是奴婢偷的,是奴婢有一次在园子里捡到的。
奴婢就是由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平安姑娘的东西啊。
请姑娘相信奴婢。
竟然真是她拿的?锦书在心暗恨。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可是,草儿服侍他啊多年,她的性子她很清楚,不是手脚不干净的人。
恐怕早就落到别人的陷阱里头了。
要不然,怎么一找一个准呢?她算计平寿没有算计到,倒是被人算计了。
锦书肚子里一肚子的火,抬腿就踢了草儿一脚:下作的东西,眼皮子这么浅,一点子好东西都看不得。
草儿挨了一脚,也不敢分辨,只在一边哆嗦地哭着,锦书看着又有些心软,这个丫头跟了自己也有些年了,万一真落了个偷窃的罪名,送到华管事那边去了,可是会被打二十个板子再找人贩子卖出去的。
这丫头一向办事出力又忠心,换了一个丫头未必有她这么能干。
锦书转头朝平安笑了笑:平安妹妹,如今看来,这件事恐怕也是误会一场,恐怕是有人偷了妹妹的镯子企图害人,偏给草儿这笨丫头赶上了。
她只是一时贪心而已,也就没啥别的大错。
姐姐的镯子既是找回来,还是不要与她计较了吧!安儿姐姐。
却是平锦带着人赶到了。
平安看平锦的神色,便晓得平寿那边是没有什么事儿了。
便也不为己甚。
如此看来,恐怕是有人在挑拨咱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要不然事儿哪有这么凑巧,如此说来,倒是妹妹我鲁莽了。
在这里给姐姐陪个不是了。
草儿也受委屈了。
只是,这镯子就算是捡到了,也该上交才是,如何能私自留下呢?这镯子一看便知道应是园子中的哪位姑娘之物。
这次是碰到了妹妹好说话,若是别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的。
平安说完了话,带了镯子,就与锦书告了辞,带着一大队人马退出了锦书的院子,锦书忍着满肚子气送了。
待平安她们走后,锦书气得又踢了草儿几脚。
叫你下回还敢乱拿东西。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草儿也不敢躲,只得不断地求饶。
安儿姐姐,还好你出了这一招,要不然这件事还真不能这么轻易地解决了。
平锦佩服得说道,刚才如果不是安儿姐姐带人杀到了这里,平碧妹妹又带了一大群人赶到,今儿个的事还真难说。
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福儿姐姐的安排。
平安却是笑道。
福儿姐姐?平锦一脸惊讶。
我也是福儿姐姐离去前跟我说我才知道的。
原来福儿姐姐早已在各个院子里都已布了一些局,若是每月人惹上我们便罢了,若是有人出手对付我们,这些便派上用场了。
平安心里也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她一向懒惰,躲在福儿姐姐羽翼下生活,现在才知道福儿姐姐为了她们这些妹妹操了多大的心。
现下福儿姐姐不在,寿儿姐姐也不是个有心计的,这个担子也得该她挑起来才是了。
平锦听了也是心中暗暗震动,福儿姐姐竟然连这些都早已为她们准备好,这是多久之前就有的谋算啊。
以后,自个儿也不能只一味地只在那里死练舞了,福儿姐姐不在,她们更应该小心才是了。
平寿院子里还真搜出了一些东西,被搜出的丫头连连喊冤,却仍被平碧叫婆子掌了几个巴掌,这一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直接叫华管事卖了:连自己的屋子几时多出了些东西也不知道,还差点连累姑娘,有什么好冤的。
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放到那丫头那里的却终是没有查出,但这一次的事件好歹也给她们敲了敲警钟,想必这些丫头以后行事会更加谨慎小心一些,因此也不能说毫无用处就是了。
待处理完这些,平碧便安慰了一下平寿就回自个儿院子里了。
今儿个你倒表现得不错嘛!真是姐妹情深啊。
什么时候你竟然变得这么多情起来了?真不像你。
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却是平如。
平碧却毫不吃惊: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或许,像我们这样的人也会有那么点子热血吧。
听了平碧的回答,平如沉默了好一会儿:恭喜,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来由什么事?平碧一边卸着耳环,一边问道。
我就不能过来纯聊会子天吗?平如嘟哝了一句,随后道:我让你替我注意琳琅姐妹,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你也真够没用的,这么大好的机会,你也不晓得利用?什么机会?平如急切地问道,她一直都在留意琳琅姐妹,但如今的她们可不像过去那么好对付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什么好机会。
箫公子。
平碧吐出了三字就不肯多说了,平如的眼睛却闪闪光了起来。
锦书失败了啊?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反被人给倒打一耙。
说话的人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这么看来,就是平福走了,这平安也不是好惹的。
她们一伙儿的力量还是不小。
我们还要对付她们吗?说话的却是如眉。
罢了,既然她们还有这实力,不动也罢。
原本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去对付她们,不过是反正也不费什么劲顺便踩踩倒也无妨,现下还是算了吧。
闹得太厉害了,嬷嬷那里也不好交代。
和如眉说话的赫然是平琳。
她们两个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
那我们的目标是换成谁呢?这次的梅花擂除了平寿,我们先看看谁最好对付吧。
我们就从她那里下手。
这件事情过后,姝姿园里虽仍是暗潮汹涌,但暂时却都没有波及到这平锦几个的身上了,这些姑娘的手段叫别人也不敢再轻易下手,一时她们的日子又恢复原来的平静。
娘,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吗?说话的人却是平常,她是真有些不舍这个地方,这一段平静的日子实在过得很快乐。
嗯,我们走吧!下次有机会再来就是了。
陈夫人的表情却是淡淡的,似乎并不以为意。
把昱儿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带他回去真的好吗?想到离开时昱儿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平常心里就是一阵疼痛。
大夫说了,他最好还是在安静的地方呆着比较好。
暖儿,我们走吧!以后来的机会多的是。
但你的地方不在这里。
这回回去,你要学的东西很多,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是的,娘。
走吧!两个及无灾一上车,陈夫人就吩咐了车夫,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似的,然而,隐现的泪光却泄露了她真正的意思,其实她也是如此地不舍。
马车驶动,留下一地灰尘,这段世外桃源般的日子,终究是如此的短暂。
昱儿,进去吧!红婆婆慈祥地看着昱儿。
我舍不得暖儿姐姐和娘。
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跟她们一起住啊?都怪这不争气的身子,昱儿有史以来一次这么讨厌这个孱弱的身子。
昱儿天天吃药,多吃饭菜,自然而然就会好的。
到时候就可以回城跟夫人和姑娘一起生活了。
红婆婆安慰他道。
嗯。
昱儿用力地点点头,他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回到娘和暖儿姐姐的身边,大伙儿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第一百四十章 表妹来了姑奶奶和表小姐来了。
有仆人前来禀告道。
快,快,让她们快进来,我也许久没有见到清儿那丫头了。
老太太笑容满面,显得极为高兴。
坐在老太太下的姑奶奶陈如兰不干了:老祖宗,女儿这么多年了才回来一次也不见老祖宗这么高兴,清妹妹这才不过个把月不见,您就这样,女儿不依。
见到娘亲这样,她的两个女儿毕瑶仙、毕瑶环在一边掩着嘴笑。
都多大的人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还好意思在娘面前撒娇也不害羞。
也不知道毕女婿如何受得了你?老太太瞧着这女儿爱娇的样子心里却是十分地高兴,这个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能保持这份开朗的性子,显见毕女婿待她那是极好的。
老祖宗,你是不知道爹和娘他们两个人啊,老是在我们面前秀恩爱,肉麻死了。
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偏他们两个却不以为意。
老祖宗得好好说说娘,他们不怕给人看,我们还怕长针眼呢!毕碧环当下告起状来,惹得陈如兰双颊飞红。
这孩子口没遮拦的,这种事能拿到外面说的吗?话中###,眼中的神色却不见严厉反而有着隐隐地炫耀之色。
大太太乔氏、二太太王氏、三太太秦氏听了这话心里却都有些不愉,丈夫宠爱你是你家的事,犯得着拿到外面来现吗?大老爷有三个妾室,二老爷也有两个妾室,三老爷也纳了一个,跟元配感情却都不太好,因此,听到这话均觉得十分刺耳。
在老太太面前却也不好表示什么,脸上虽仍是笑着,仔细去看,却都笑得有些僵硬。
兰妹妹和妹夫的感情也真让人羡慕啊,只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唉,这没有儿子终是一个祸患啊。
二太太王氏故作关心地道,却让陈如兰变了颜色。
这件事始终是她的心头的一根刺,虽是丈夫对她百般温柔,但她总是有这一片阴影。
婆婆已经来信跟老爷说了好几次要他另纳妾室,虽然过去一直拒绝,但婆婆马上就要进京来了,到时恐怕不会再让丈夫这么敷衍,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想到要把丈夫的宠爱分割一半出去,她就满心不愿。
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苍白了。
毕瑶仙、毕瑶环听到此话,看向二太太的眼光就都有些不友善起来,毕瑶仙还好,好歹年纪大些,还沉得住气,毕瑶环却准备反唇相讥了。
毕瑶仙晓得妹妹的脾气,赶紧拉了下她,摇了摇头。
虽然王氏说得恶毒,但她们作为小辈在长辈面前失礼了到时就是她们的不是了。
#####忍了。
两个人担心地看着陈如兰。
王氏这一番话一说,乔氏的心里虽也觉得解气,但面上却不敢显示了出来。
二弟妹这一说虽然解了气,恐怕在老太太面前讨不了好。
难怪老太太不喜欢这二弟妹,她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就是最大的原因。
站在乔氏后面的平福却不管她们这些人的勾心斗角,眼神一个劲儿地朝门那边瞧去,那个表小姐真会是自己所想象中的人吗?陈梦原本跟二叔家的雪娇妹妹、三叔家的雪慧妹妹,以及姑姑家的瑶仙、瑶环两个妹妹都在老祖宗旁边坐着,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老往平福这边跑,见她一个劲儿地盯着门口,难道清姑姑收的养女是她认识的人?帘子终于掀起来了,一个通报声响了起来:清姑奶奶带表小姐到。
陈夫人带着个身着蓝衣的人儿走了进来。
众人不由都抬头打量了起来。
脸似圆月,肤如凝脂,黑如绸,嘴角带笑,酒涡如娘,虽是美貌,却并不张扬,整个人就如同春风般怡人,一身蓝衣,简单中透着庄重,#簪子一瞧便是极好,做工也精细,众人不由地俱都心生好感。
老太太瞧了一眼,也笑了起来,清丫头倒颇有点魄力,这样不知道有没有回报的买卖也敢做?其实她这些子女中,要说这能干和魄力,倒是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她的,要不他们陈府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龟缩在扬州这一个地方了,身为女子却是可惜了。
陈梦看着这女子不由有些怔,这女子,若是没有认错的话,不是那个和平福一起的叫平常的女孩子嘛?虽然只见过这女孩子有限的几面,可这个女孩子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些,叫人很难忘记。
她居然成了清姑姑的女儿,他的表妹?来,平常,见过老祖宗和各位伯母、姨母。
陈夫人却面不改色,只笑着对着平常说道。
是,娘。
平常应了一声,盈盈下拜。
平常见过老祖宗、各位伯母、姨母。
好,好,过来这儿,见见你的大表哥和各位表姐妹吧。
老祖宗笑着朝平常招手,平常回头看了看陈夫人,待她点头才朝着陈梦他们这边走来。
这是你大表哥陈梦。
待两人见过礼后,又指着另外四个女孩儿道:这四个都是你的一些表姐妹们,你们自个儿招呼一下,看看谁###。
几个年轻女孩儿见了又来个同龄的姐妹倒是颇为欢喜,##阵后,毕瑶环便笑着道:平常妹妹却是最小的了。
看来以后我这最小的位置却是得让出来了。
不过,老祖宗可不许喜新忘旧喔。
要最疼环儿才是。
好,好,你们都是老祖宗的乖孙女,都疼。
又道:你二叔家和三叔家还有几个表哥,却都不在家,改天有空再见吧。
是。
平常忙起身应了。
陈夫人也已经在陈如兰旁边坐下了,两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倒像是极开心的样子,陈如兰先前的郁闷样子倒都不见了。
暖儿在几个姐妹间坐下来了,一边叙着话,一边随意瞧了过去,却一眼看见了福儿姐姐正站在大太太乔氏的身后。
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福儿姐姐怎么会站在那里?暖儿的眼里满是疑惑和震惊。
平福自是瞧见了暖儿的神色,朝她点头一笑,吓着常儿妹妹了吗!不过,她何尝又不是吓着自己了呢?虽是有些心理准备,可真见事情真如自己所想时,还是有些受冲击的。
她的心中满是欢喜,还好,常儿妹妹一切都好。
暖儿虽不知福儿姐姐为何会在这里,但她的心里也满是喜悦,恨不得能立即跟福儿姐姐说上几句,无奈现下人多,实在不是叙话的好时机,只能见机行事了。
平常,平常。
王氏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地笑道:这名字怎么就这么熟悉呢?哦,对了,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叫什么玉观音的姑娘不也就是叫平常的吗?听到这话,平福心中一沉。
陈夫人却若无其事地笑道:二嫂却是说对了,这个平常就是那个平常。
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
其余人却脸上满是震惊,这个平常就是那个平常?雪娇、雪慧两个看着平常的眼光有些佩服和好奇,瑶仙、瑶环两个却坐得离平常远了些。
目光有些轻鄙,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以跟她们坐在一起?二太太王氏最先道:清妹妹你不是疯了吧?这么多女孩子,你收养哪个不好?干嘛非要收一个瘦马做养女呢?这不是败坏咱们陈府的名声吗?陈夫人的脸沉了下来:二嫂这话却是说得过分了。
名声###扬州城有哪个的名声会比我们平常好?二嫂这话传出去,恐怕光唾沫洇子就可以把你淹死。
可是……王氏还要说话,老太太却开口了。
收谁做养女是清儿自个儿的事。
而且,如此有善心的姑娘就算清儿不这么做我也会这么做的。
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既是清儿的女儿,就是我们陈府的表小姐。
以后,不论上下均得以礼相待,若是我再听谁拿什么瘦马说事,我一个就绕不了她。
老太太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其他的人就是心中还有些不服,但也不敢再多说了。
这老太太的话在陈府就跟圣旨差不离了,老太太一话,大伙儿就都不敢说半句反对的话了。
于是,众人就像刚才那一出没有生过的,继续地聊着说着。
妹妹真的就是那个玉观音平常姑娘?陈雪娇一脸稀罕地看着平常,当时听到这个姑娘的事迹时,她就极为佩服,没有想到今儿个竟能见到真人。
所以平常不太爱对人说话的她,倒是稀奇地主动搭起了话。
平常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陈雪娇还待跟平常搭话,却瞧见王氏的眼光如厉刃一样看向她来,她不禁害怕地抖了一抖。
这个嫡母她一向是极为害怕的,因此,便停下了话头。
陈雪慧只友善地朝平常笑了笑,毕瑶仙、毕瑶环却坐得离平常远远的,瞧也不瞧她一眼,态度与刚才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平福担心地看向平常,却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神情仍是一片平和,平福便放心了。
这个妹妹性格一向最好,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比这难听一百倍的话她们又不是没有听过?如果会把这一点言语放在心上,那她们能活到现在才怪。
在老太太这里叙完话,众人便各回各处了,陈夫人和平常也留在陈府了。
陈夫人和那陈如兰关系本来就好,这回要好好聊聊,因此平常也就跟着留了下来。
她们住在了陈府用来待客的一处听涛阁里。
出了老太太院里,平福有些不舍,还没有跟常儿妹妹说一句话呢!太太,我想带平福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形,我们就不这么快回去了。
陈梦瞧着平福的神情,她很想跟那个平常说话吧。
于是开口对乔氏说道。
看来儿子对这平福挺中意呢,他们两个感情好乔氏自是乐意,便带着随行的丫头先走了。
陈夫人正跟着陈如兰朝她院子里走,瞧见平福停在那儿###是为了什么。
于是对着平常吩咐道:我要先去你兰姨那里坐坐,你去请你大表哥顺路带你去听涛阁吧。
是,娘。
平常感激地朝陈夫人一笑,便朝平福那边走去。
妹妹似乎很疼这个养女嘛!陈如兰一脸研究地看着陈夫人。
她们俩个从小就好,她却是知道这个妹妹并不是那种多情的人,怎么会对一个瘦马这么好呢?有问题。
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你,是,没有好处的事不会做的,这平常我确是有大用处。
陈夫人倒也很是爽快,并不隐瞒陈如兰。
我有时真是羡慕你,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能达到目的。
哪像我?说到这里,陈如兰的神色有丝黯然。
你有哪里不好的?妹夫对你也够好了。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今像妹夫这样的也算是难得了。
陈夫人有些羡慕地道,如果老爷能活着他们肯定也是别人羡慕的一对,偏老爷命短,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陈如兰苦笑一声:你只看到我风光,哪晓得我的难处,我到现在还一个儿子没有生下,婆婆的意见已经很大了。
几次说要给老爷纳妾都被老爷推了。
这回婆婆打算亲自上京了,恐怕这回很难躲过去了。
听闻此言,陈夫人一叹,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这种事,的确很难处理。
常儿妹妹。
福儿姐姐。
平常、平福两个手握着手,恍如隔世。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却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怎么成了陈夫人的女儿?过得可好?福儿姐姐你怎么会站在大伯母的身后?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陈府?其他姐妹呢?大家可好?……然而,或许是想问得太多,两个人只是就这样互望着彼此,却不言。
陈梦瞧着她们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得打断了她们:不如我们去听涛阁里慢慢说吧!反正离这儿也不是很远。
平常、平福两个默默地点了点头,便跟着陈梦来到听涛阁。
知道她们两个肯定有许多话想说,将人送到了之后陈梦便告辞了。
只留下平常、平福两个人在房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姐妹重逢陈梦一离开,平常就忍不住扑进了平福的怀里,像个终于回到了家的孩子,平福紧紧地抱住着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慰,太好了,平常妹妹终于回来了。
虽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整日见面,但如今这样却是更好了。
她们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只有通过这样肢体的紧密相触才能表达她们内心的情感。
、大姑娘、姑娘喝茶。
还是无灾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沉默。
平福这才放开了平常,将无灾招致眼前来拉着她的手:好丫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无灾连连摇头,当说得是什么话?与姑娘在一起她只觉得开心,哪里辛苦了?照顾姑娘本来就是奴婢应该做的,什么辛不辛苦的,大姑娘快别说了,喝点热茶吧,刚从外边进来也冷坏了吧!平福这才放开了无灾的手,端起了茶杯,氤氲的热气升腾,在这寒冷的冬日越让人觉得温暖。
倒两杯茶做什么,我又不渴。
不如你自个儿喝了吧。
平常刚才在老太太哪里无人跟她说话,偏偏呆了许久,她无聊便更喝了几杯,结果独自竟有些撑了,这会儿却是喝不下去了。
我不冷。
平常还在抗议,说了一句瞧见无灾的眼色便把话吞到了嘴里。
福儿姐姐可不要学我,太宠丫头了就快宠出一个娘来了。
不过,还是咕哝了这么一句,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平常的嘴角却满是笑意,以前无病在她面前的时候后比较多,倒没觉原来无灾比无病还啰嗦,而且,管起人来才不管你是不是主子,奴婢不听她的,她还会耍脾气几天不理人呢!平福看着一主一仆的互动,却忍不住笑意,有人这么疼平常,她也放心多了,以前她就看无灾是个伶俐丫头,虽有些小性子,但也不比无病差。
有时候真忍不住羡慕平常,怎么就让她得了这么几个贴心的丫头呢?她的梅香几个却是不及的。
这时,无灾又把火盆端了过来,让平常和平福两个烤烤手,表情还有些不满。
着暖手炉子没有带过来,也只能用这个先将就一下了。
这样就极好了,无灾你不用管我们,自个儿收拾完了就去歇着吧!天气怪冷的,这明涛阁里虽烧了火盆,但到底还是有些冷。
你身子弱,炕上呆着去吧。
免得受了凉,到时候又咳嗽。
平常开始赶人了。
对啊,你不用管我们,我和你给你就只说说话儿,口渴了自会倒茶,你歇着去吧。
平福也同声道。
见两个姑娘都这么说,而且东西也就是收拾得差不多了,无灾也不坚持。
这天一冷,她确实觉得辛苦些。
那我就去里间歇了,姑娘们有什么事就叫奴婢。
知道了,快去吧。
待无灾离去后,两人的心情也平静了一些,不像刚开始那么激动了,这才慢慢地叙起别情来。
说完平常离开姝姿园之后的种种事情之后,两人都唏嘘不已,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两人却均已经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平福担心地问:你吃了陈夫人的毒药,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妥的?没事,感觉不到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看见平福担心的眼神,平常安慰道:夫人她给我吃这个药不过是怕我不听她的话不好好照顾昱儿罢了。
昱儿真的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的。
这样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么算起来夫人其实付出的更多,我还找夫人要了一万两银子呢。
姐姐你看要怎么用才好呢?只是,陈夫人为什么对常儿妹妹的出身毫不避讳呢?平福有些想不通。
虽然常儿妹妹在扬州的名气是大,可真正见过常儿妹妹的人却不算是很多,若是陈夫人坚决否认,别人也是不会深究才对。
看来,陈夫人仍然是打算把常儿妹妹给别人作妾,因此名声传扬开来才能招来更多的选择。
也难怪会选择平常了。
一般容貌才气高的人性格必有特殊之处,极难掌握,搞不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陈夫人却需要一个能让她信任的人,而像常儿妹妹这样性格的人的话,却是不会过河拆桥的。
如此说来,平福也不知是常儿妹妹的幸运还是不幸了。
能摆脱身为瘦马的低贱身份自是极好,可按陈夫人的意图,为常儿妹妹选的对象恐怕定是位位高权重之辈,那样的夫家,恐怕日子更不好过吧!这些念头在平福的脑海里纷纷转转,她能为常儿妹妹做些什么呢?嗯,我想用这一万两银子为爹娘和弟弟安排一个衣食无忧的下半生。
为他们置上几百亩地,租给别人种田,他们只用收租就好。
剩下的银子就存在钱庄,若是有个什么急用,也不用担心了。
这样就是我不在他们的身边,好歹也不用太担心了。
平常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爹娘也从来没有做过别的营生,让他们做别的沾上什么是非了倒是麻烦,还不如安安心心的收收租,过点安生日子的好。
平福听了暗暗点头,几百亩地倒也不是太多也不是太扎眼,而且也不容易惹上什么是非,若再有陈夫人帮忙照拂一下,倒也出不了什么事。
如此甚好。
常儿妹妹果然是越出息了,想的主意也是越来越妥当,虽然略微保守了一番,但是安全一,出不了乱子就是。
原也不指望能赚多少钱的,只要够用便好。
钱这东西,也不是越多越好的。
说到这里,平福便将平常飞爹娘也搬来扬州一事与她说了,听得平常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爹娘抛下乡下的家来道扬州城里自然是为自己的,只是,来了却也不是轻易能见上一面的。
不过,好歹能想办法通个声息就是。
福儿姐姐,你跟锦儿姐姐她们还有联系吗?也得想个法子给她们报个平安才是。
这个路子我却是想好了。
如今咱们都不在姝姿园了,也不好联系上。
我出园子时就跟她们说好了,每隔几天,我便会牌梅香几个出去买些东西,借机将信送到无病那,到时她们那边叫人去取,有什么事也可以写在信上放无病那里,梅香也会乘机带回来就是。
如此伤人是慢了些,但好歹也不至于断了联系就是。
还是福儿姐姐你想得周到。
对了,无忧呢?也跟姐姐过来了吗?无忧我托给平安了。
这边一个姨娘只能有四个大丫头,我不好带她过来。
怎么啦,想接她到身边啦?嗯,改天给夫人说一声把她接过来吧。
我不在,锦儿姐姐没有给她气受吧,这件事儿也实在跟她没有关系的。
平常担心地问道。
刚开始却是受了些气,你也知道锦儿妹妹的脾气的,哪里是好说话的?不过有我拦着也不至于太过分就是了。
你早些把她接过来也好,这手里用惯了的,到底比那些生人要信得过些。
我看那丫头对你的感情其实很深,听丫头们说连晚上做梦也会不时叫你的名字呢。
都不是那种没有情义的。
无病、无忧两个呢?要把她们叫回来吗?我看无病那丫头的意思,若你让她回来她恐怕也是极愿意的,无忧若不是无灾x让她去,恐怕那时就要随你去的。
还是不要了。
都是些傻丫头。
平常的眼里有些欣喜也有些伤感,他们如此对她,她心里自是高兴的,可好不容易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了,又何必走回头路呢?听你说无病家里现在也好了,无愁也由文大娘照顾着。
这有亲人照顾总比给人做丫头强些。
我回来的事还烦姐姐帮我设法通知我爹娘一下,至于无病和无愁两个还是不要让她们晓得的好,免得又平白生些事。
如此也好。
平福也点点头,照她的想法是希望将这两个丫头也再叫回来的,毕竟她们跟了常儿这么久,起码忠心是不成问题的,无病能干,无愁力气又大,多少总派得上用场,有几个自己的人在身边也好过再重新培养人,但也晓得平常的脾气考虑别人却是多过自己的,也只有算了。
你写封信给我吧,明儿个我就让梅香出去一趟。
平常正准备动笔,一个丫头却掀了帘子进来:平常姑娘,清姑奶奶请你去四姑奶奶那儿去用晚膳。
好了,烦你跑了一趟。
我马上就去。
你先回吧。
是,姑娘。
那小丫头退了下去,平福也站了起来:你写好之后再给我吧。
我住在琴院。
好的,我送福儿姐姐出去吧!平常也站了起来。
咱们姐妹之间哪用得着这么客气?你快点准备吧,我自去便是了。
平福摇摇手制止了平常,一个人朝外面走去。
刚出听涛阁却看见梅香也提着一个灯笼向这边行来,看到平福欣喜不已:姑娘,天晚了,大爷让我来接你。
嗯,我们回去吧!姑娘,你今儿个似乎特别高兴啊。
是吗?…………………………第一百四十二章 音 讯夫人。
无病拿了一封信递给了秀娘。
这是?秀娘有些疑惑,谁会给她写信啊?是大姑娘,与姑娘极好的,大约想问候一下夫人吧。
无病笑着道,姑娘不在,难得打姑娘还有这份心。
秀娘拿着信一字一句地读着,先前面色还十分平静,越读表情却越是复杂,讶异、惊喜、担心,高兴,收好了信,忍不住拭了拭眼泪。
夫人,生什么事呢?无病大吃一惊,夫人并不是个寻常无知的妇人,除了刚开始得知姑娘不知去向时曾经哭过,不论是去姝姿园打闹还是与夏嬷嬷的对谈均表现出不凡的风度,让她颇为敬佩,到底生了什么事竟让夫人如此失态?不,没有什么,只是这信中提起了暖儿,我一时有些伤心罢了。
对了,平福已经给陈府的大公子纳为妾室了。
真为她高兴。
秀娘解释道。
原来如此,无病这才释然。
对了,无病,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一会儿再回来啊。
对无病交代了一声,秀娘便匆匆出门了,那封信给她顺手收进了袖子里。
无病见状又有些怀疑起来,如果那封信真如夫人所说,为什么夫人会这么匆忙地出门而去呢?这件事似乎是还有些不寻常。
这封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夫人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呢?无病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孩子他爹。
田成正在无病的爹乔老二的店里跟他聊着天儿,袖子虽然不用为生计愁,但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也让人十分难受。
他便让乔老二帮忙参详参详,看有什么事儿是他能做的。
见秀娘过来他有些讶异,孩子他娘一向性喜安静,不太喜欢出门的。
有什么事吗?这一看,看秀娘的神情也别于平时,田成紧张地问道。
嗯,是有点事。
我们回家去说吧。
田成便跟乔老二告辞了一句,便匆匆忙忙地跟着秀娘回家去了。
孩子他爹,你快看。
秀娘把信塞给田成。
田成哭笑不得,他是认识几个字,可说到看信,还是有些勉强。
秀娘瞧见田成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激动之下竟然犯了这种错误。
孩子他爹,暖儿来信了,暖儿来信了啊。
一听此话,田成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是真的?真的,我认识,是暖儿的字没错。
她上次回家不是还代我写了封信吗?是真的是暖儿的笔迹。
秀娘又哭又笑,真的是暖儿,暖儿果然没事啊。
田成拿着手里的信,明明看得懂的字没有几个,可他还是一字一字仔细地辨认着,找出一个认识的字就开心不已。
别的字他不认识的多,可最开始的电脑和落款的女儿暖儿几个字他还是认识的。
好,好。
田成高兴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是抑制不下激动的心情。
最后,他将秀娘一把抱了起来,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可秀娘赶紧捶着他的肩:快放我下来,你疯了你。
田成还是把她转了好几个圈这才把她放在了地上,又一个劲地搓着双手。
暖儿没事了,还被陈夫人收做养女。
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秀娘看着丈夫的那傻帽样儿,心里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又想起一事来,赶紧嘱咐田成道。
这件事儿暂时还是别让我爸知道,暖儿说了,我爸已经出来了,就让她在外边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她再掺和进去了。
那也好,就听暖儿的。
田成连连点头,现在恐怕让他做什么他也不会说个不字。
他将信交给秀娘,一个劲儿地催促起来。
来,来,来,快好好地跟我把这封信读一读,暖儿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实在是太想知道暖儿都写了些什么了。
唉,都怪自个儿识字不多,是不是也得学的多认些字了,要不然每回暖儿写回来的信都不能亲自看了,而且,如果能亲自给暖儿写回信该多好啊。
有些话,他又不想让秀娘知道,让秀娘代写,说点悄悄话也不成。
田成在心里暗暗打算。
秀娘便从头开始念了起来。
待秀娘的声音落下,无病忍住满心的激动,退了开去。
姑娘没事了。
她已是泪流满面。
太好了,姑娘不但没事了,还没有怪她,还这么地关心她。
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姑娘怎么可以瞒着她呢?姑娘可知道这段时间她是多么地懊悔,多么地自责,若是早知道会这么地难受,她宁愿同姑娘一起去受苦去。
既然姑娘已经回来了,那无病便再也不离开姑娘了。
从此,姑娘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无病暗暗下定决心,得去找无愁一趟了。
姑娘,这是大姑娘传过来的信。
含珠将信递给平锦。
平锦接过了信,赶忙拆了看了起来。
着还是福儿姐姐到陈府后的一封信,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可好?看着看着,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灿烂,天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还害得她们一个个担心了这么久,那个常儿妹妹,真该打。
快,含珠,把三位姑娘她们全都请过来。
说我这里有重大消息,若是一刻钟之内赶不到,可别怪我不叫她们知道了。
含珠走了之后,平锦在屋子里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就知道,常儿妹妹不会有事的。
我就知道。
不过,那陈夫人怎么看都有些阴险,收养常儿妹妹也未必有什么好意,我得提醒常儿妹妹要小心些才是。
对了,常儿妹妹离去时也没带多少东西走,剩下的也得给她送过去才是。
特别是她那些宝贝书,当时没有全带走,肯定可惜,还好我都给她收好了……平锦在那里又想这又想那,一时只觉得需要准备的东西可真多。
平锦,到底是什么重大消息把我们叫来?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要走了。
平安、平康两个一到,平康就满脸挑衅地道。
常儿妹妹的消息,你说重不重大?平锦的脸上满是得意,把手上的信晃了几晃。
常儿妹妹?这几字一入平康的脑海,她立即嚷着道:快给我瞧瞧。
伸手便要去抢平锦手上的信,平锦哪里会让她轻易得手,一收手就将信藏到了怀里。
平康冲上来就要搜平锦的身,平锦则拼命抵抗,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平安本来找了张椅子歪了,听到平锦的话也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本来微带睡意的眼也睁了开来。
是常儿妹妹的消息?锦儿姐姐、康儿姐姐,你们这好似在干什么?平碧一进门就瞧见这一出好戏,这两位姐姐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儿闹了起来啊。
平寿接口道:平碧妹妹你别管她们,哪天不这样她们浑身上下就都不舒服了。
你们两个别再闹了,平康,让平锦把话说清楚,常儿妹妹究竟怎么了?情急之下,平安直接喊起了她们两个的名字。
又不是我想闹的,还不是她先卖关子不说我才急的。
平康嘟囔了一句,到底还是住了手。
是常儿妹妹的亲笔信,你们一起看看吧。
说完,平锦掏出了藏在怀里的信交给了平寿,其他人则一起凑了上来。
真是太好了,常儿妹妹没事儿。
平寿看完,觉得自己有些虚脱,就近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其他人的脸上也满是喜悦,平康更是高兴得一个劲儿道: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常儿妹妹吧。
找个借口咱们跟常儿妹妹约好了一起见个面吧!你这个家伙的脑袋有时候真让人怀疑你是不是三岁孩童,常儿妹妹现在的身份哪里好跟我们见面啊?好歹是富有人家的概念小姐了,老是跟我们扯在一起对她的名声不好。
那些大家大户的概念也不容易接受她。
平锦瞪了平康一眼,这个家伙也太不晓事了些,只是说出这些话的平锦,情绪也有些低落,虽是想到了这些问题,可从前的好妹妹却再难见上一面仍然叫她心中难过不已,不过,能知道常儿安好,这边已经足够了。
喔,是这样啊。
听到平锦的话,平康的脸上有些黯然:安儿姐姐,平锦的话对吗?那我们以后也不能见常儿妹妹了吗?瞧见平康的神情,平安有些不忍,但有些事却是早些知道的好,要不然不论是对常儿妹妹海华丝对康儿妹妹都不是好事。
锦儿妹妹说得对。
常儿妹妹心中的身份不同了,若是跟我们在一起给别人晓得了,恐怕那些大家大户的小姐就更不容易接纳她了。
原本常儿妹妹的出身就容易被别人瞧不起,好不容易她能脱离这个身份,有个良人身份,咱们还是不要耽误了她才是。
真关心她,像这样通通信不也很好的吗?或许陈夫人哪天参加陈府的什么宴会带上我们,或许也就有可能见上一面。
平寿的心里也极不好受,却还是强颜欢笑地道:不管怎么说常儿妹妹也算是有一条好出路了,咱们该为她高兴才是。
像咱们这样身份的,能有常儿妹妹这个福气的可不多。
就是以后不能见面,只要她过得好,那也没有什么了。
刚得知平常消息的高兴劲全跑没了,想到明明就是咫尺,却仍然不能见面,大家的情绪便有些低落起来。
妹妹好好的姐妹,却还是不得不分开了,下一个,离开的又会是谁呢?大级别这样,这样是日子咱们应该欢喜才对。
福儿姐姐、常儿妹妹也都算是有了好出路了,咱么就为她们庆祝一番才是。
平安见大伙儿全部陷入了悲伤之中,赶忙剔出来一个主意。
是,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今儿个咱么不醉不归。
平锦先响应道。
对常儿妹妹的牵挂总算可以暂时放下了,却又为姐妹不能相见而难够不已,她想要什么东西暂时麻醉一下自己来面对常儿妹妹再也不能回来的事实。
好,不醉无归。
平康这回倒是没有跟平锦唱反调,反而大声赞同。
好。
平寿今儿个也放开了,就让她放肆一回吧。
明儿个,她再好好收拾心情,面对常儿妹妹再也不能回来的事实平碧只点了点头,寿儿姐姐在这里,她自会陪着她。
这一天,几个功能头一回喝得酩酊大醉而归,福儿姐姐离开了,常儿妹妹也离开了,是不是,她们终归只能一个个地离开,为什么姐妹就不能长久地相处在一起呢?人生,为什么总是充满着这样那样的无奈。
虽然小小年纪的她们,早已经尝过许多滋味,然而,每一次的别离却并不会因为已有经验而悲伤减少一些。
二姑娘,奴婢来了。
无忧忐忑不安地站在平锦的面前,自从姑娘走后,二姑娘对她除了骂还是骂,让她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总是避着她的。
这回却主动要见她了。
无忧不记恨二姑娘骂她,对功能和无灾的思念以及对自我厌弃以及让她后悔得不得了,二姑娘骂她反而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常儿妹妹的事你也知道了,对吧。
今儿个的平锦却很是和气。
是,奴婢知道了。
说到了这事儿,无忧的脸上也现出真心的笑容,实在是是太好了,功能是好人有好报啊。
常儿妹妹可能要接你回去。
我骂你的事你回去了一个字儿都不准给我提起,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别以为你回常儿妹妹那里去了我就没法子了。
平锦严声警告道。
她可不想让常儿妹妹知道她欺负了她的丫头,虽然常儿妹妹不会生她的气,但她就是不愿意她知道。
是,二姑娘,奴婢不会说的。
无忧点点头。
二姑娘也是真心对她们姑娘好,她才不会跟姑娘告诉呢!平锦满意得点点头:好了,你洗去吧。
常儿妹妹说会跟陈夫人说好接你回去的,你回去收拾一下,做好准备。
无忧应了声是,但退了下去。
就要出这个屋子里时,突然听到一句:其实也不怪你,是我迁怒了。
无忧回过头,却见平锦背对着她,无忧的嘴角不由的泛起一丝笑,退了下去。
原来,二姑娘也不是真的怪她啊。
只是,她自己却无法不怪自己。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要赔罪,要弥补,等到了姑娘那里再说吧。
无忧的心里满是轻松,过往的一切不如意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天,已经——晴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身 分这一天,雪下得很大,无灾起床时,已是积了尺许的雪了。
到处均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说不是的漂亮,却也冷得惊人,让人不怎么想出门。
她们已经在这听涛阁里住了许多天了,陈夫人和那陈府的陈如兰四姑奶奶关系极好,看样子,似乎还要继续住下去似地。
不够,这样好事了平常和平福,两个天天没事儿就聚在一起,好像又回到了刚入惜春园时的那段美好的没有任何负担的日子。
无灾给平常打了水洗了脸,又服侍她梳头。
姑娘一向对自己要求极严,即使是这么冷的天也不让自己多赖一会儿床,说这种事一旦养成习惯要改却是难了。
姑娘,今儿个还去大姑娘那里吗?雪有些大呢!无灾正给平常梳着头,好不容易完成了却总觉得不太顺眼,左看、右看,这头还是无忧妹妹梳得好些,饶是无灾一向要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嗯,一会儿用过早膳看一会子书在过去,今儿个天冷,让福儿姐姐多休息一会儿。
平常笑着点点头,跟福儿姐姐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呢!这时,敲门声响起,平常和无灾对望一眼,这么冷的天会有谁这么一大早就过来呢?无灾过去开了门,来人进了门,取了斗篷,抖了抖衣服上的雪——却是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宵月。
这回跟着陈夫人一起来这里的两个大丫头中的一个。
宵月姐姐,快过来烤烤手吧,这天儿怪冷的。
平常招呼道。
给姑娘请安。
宵月先过去给平常请了个安,这才在无灾拿过来的凳子上坐下,就着火盆烤手,今儿个也实在太冷了些,若是在别处她也不会如此放肆,但平常姑娘的好性子她是晓得的,也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因此,她也就难得的享受一下了。
宵月姐姐过来可是要有什么吩咐?平常一边将手伸进了袖子里,一边问道。
嗯,夫人说让姑娘过去,一起用早膳,怕是有什么话要说。
宵月烤着火,x暖和,这天气,一出门真是冷得吓人,还是在屋子里好。
好,我马上就好。
姐姐稍等一会儿,我这就跟姐姐过去。
衣裳套好,无灾有拿了镯子给平常戴上,虽然姑娘不大喜欢戴这些东西,但这到底在别人家做客,还是打扮得庄重些,才不至于被别人看不起。
平常也晓得她的心思,也顺从地戴上了。
整理完毕,平常又披上了衬了皮毛的斗篷,无灾给她戴好了帽子。
宵月这时也已经又重新穿戴好,在一旁候着了。
两个边辞了无灾,向陈夫人的屋子走去。
一出门,寒风就扑面而来,刺得人骨子里都有些寒。
还好平常的衣裳穿得也不少,倒还好。
这雪下得真大,一片一片,像鹅毛似地,看得极为清楚,平常伸出手去,接了一片在手上,白色的雪落在平常晶莹剔透的手上,竟是相映成辉,说不出的美丽。
宵月一时也看出了神,没有催促。
平常姑娘的容貌虽不算绝顶,着皮肤却是少有人及,就是这洁白的雪花与她相比,也不过在伯仲之间罢了,难道是雪做成的人儿。
尤其是那白中透出的粉,更让人看来就忍不住心生喜爱。
再加上笑靥如花,酒窝如酿,这样的姑娘,真的是,打心眼里喜爱。
不像有些姑娘,美则美矣,却只让人看来心生嫉妒,欲毁之而后快。
平常姑娘的美却是让人不忍心破坏,只想好好地呵护的。
陈夫人也是住在听涛阁,平常她们住在西厢,陈夫人却是住在正屋。
听涛阁虽不算太大,但从西厢走到正屋也有几步路。
宵月姐姐,娘这么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不会只是单为了和我用早膳吧!平常边欣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跟宵月闲聊着。
前些年的时候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和锦儿姐姐她们打了雪仗的,现下大概是没有这个可能了,这么好的雪,却是有些浪费了。
其实堆个雪人也是不错的,只是到底在别人的地方,一个大姑娘玩这些,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庄重了。
平常在心里暗暗可惜。
若是在自个儿的院子就好了。
这回陈夫人带来她回来却不是回到姝景园,而是回了陈夫人真正的家,那个陈夫人的丈夫、陈夫人和昱儿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只是现在却只有陈夫人一个人在了。
昱儿身体不好,暂时也不在这儿住,而是在郊外清静的小院子里静养,所以陈夫人也很久没有回去了。
虽说陈夫人认了她平常为女儿,但除了在人前,在平常的心里还是下意识地将她的称为陈夫人,平常并不讨厌陈夫人,甚至是有些感激,亲近的,只是,在平常的心里,自己唯一的娘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生了自己养育着自己的秀娘。
听说陈老爷生前是独子,老太爷和老夫人也过世了,因此,那园子并不是很大。
只有三个院子。
陈夫人住在清院,还有个芷院和芬院。
一个是准备给昱儿长大以后住的,一个是待客的。
现下便让平常住了芷院。
这个院子比起平常以前所住的无花苑自是小得多,平常却很喜欢。
小的房子倒是让人的心更安稳些。
若是在芷院里,自个儿就能喝无灾两个一起好好玩一下了吧!若是无灾大概只能在一旁加油鼓劲罢了这个时候,平常就想起了无愁那个丫头,若是她在的话,恐怕玩得比自己更疯吧!无愁是不可能了,那这回要不要顺便跟夫人提一下呢?把无忧接回来吧。
平常在心里暗暗作着盘算。
平常的问话似乎毫不经意,但宵月却一时有些犹豫了。
若是别人问起这话,她是想都不想不会理睬的。
可平常姑娘却让她觉得那种纯粹应付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似乎让她失望让人的心里极为不忍似地。
宵月的心里暗暗警觉,自个对这平常姑娘未免太厚一些,若是给夫人知道了,恐怕会极不高兴的。
夫人之所以这么信任她,就是因为她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不站在任何人的那一边,只听夫人一人的话。
若是失去了这一点。
恐怕她会在夫人的面前失宠是迟早的事了。
看来以后还是要跟平常姑娘保持一点距离,平常姑娘实在太容易叫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了戒心了,这绝对不是好事儿。
夫人自有夫人的打算,我们这做奴婢的却是不知的。
姑娘还是到时候问夫人吧!宵月仍是用以前一样的公式化的口气说道,但只有她内心才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说出这一番话。
听到了宵月的回话,平常却是不以为意,反而抱歉地朝宵月笑笑:抱歉,是平常冒昧了,不该让姐姐为难的。
下次平常不会再这样了。
平常心里暗暗怪自己,都是这雪景太漂亮了些,要不然怎么会忘记了宵月姐姐的立场问出这叫人为难的话来呢?下次可得注意才是。
听到平常的话,宵月久久不语,半天才道:姑娘是姑娘,不必对婢子们说抱歉的。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跟平常拉开了几步距离,就像是一个合格婢子走在主子的后面。
一时的放松已叫她做出了许多平时不会做的事,她不能再这样了,必须跟姑娘保持距离了,宵月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自己是夫人的奴婢,这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只是几步路而已,却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才是安全的。
宵月知道。
平常敏感地感觉到了宵月的变化,她的嘴角却仍带着微笑。
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见平常和宵月两个过来,两个小丫头立即打起了帘子,并向里面通报。
姑娘来了。
平常一进们,寒意便如潮水般褪去,自有丫头上来为她去了斗篷,拿去放着。
平常来了,快过来吃些热粥,厨房里刚端上来,热乎着呢!陈夫人在里面叫道。
是,娘。
平常进了里间,给陈夫人请了安这才在陈夫人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自有丫头们又奉上水给她洗的、漱口。
洗漱毕,平常这才拿起筷子。
斯斯文文地尝起了陈夫人给她夹的菜,不时也把自个儿觉得好吃的夹给陈夫人,两人你来我往,话虽是没有几句,但也显得温情脉脉。
一旁服侍的丫头看了也不觉暗暗点头,这个表姑娘的出身已经在下人里传开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看这姑娘的行事,却是极是大家风范,礼仪、言谈丝毫不出错儿,倒是有姑娘小姐的做派。
难怪会给陈夫人看上眼了,真是好命啊。
也有些丫头仍然不服气地,一个劲儿地盯着平常的一举一动,就盼出个什么错儿,也好私下里说个笑儿,这土鸡总是土鸡,总变不成真正的凤凰。
可一直到这顿饭借宿,却也不曾现过什么错儿。
生生就似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大家小姐似的。
不像有些小家小户出的,见不得市面。
对她们这些丫头们的服侍极为自在,面对各色的目光也不以为意。
而且,这陈夫人和她的感情似乎也是极好,到叫这些丫头不至于瞧轻于她了,这清姑***厉害她们是都晓得的。
饭毕,陈夫人便挥退了她们,倒叫她们一阵失望,没有逮到个错儿,少了能说事的乐子。
待她们全都退下了,陈夫人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些,平常却似没有看到似的。
平常,你可知我今儿个为何一早就要叫你来这儿?陈夫人往榻上走去,这屋子里没有别人,平常忙上前扶着她,拿了靠枕让她靠着。
娘,平常不知。
请娘指教。
平常,你可晓得自个儿现在的身份。
陈夫人问道。
晓得。
平常心中一凛,到底还是来了。
福儿姐姐已经提醒于她了,她自个儿又何尝不明白,她也不是那个初进城的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了。
然而心里却总只想着能多聚一会儿也是好的,现在,终于到头了。
平常心里满是不舍,这几年的时光,就是有这些姐妹相伴才能在如此繁重的功课中仍有许多美好的时光,到底还是要一个人来面对了。
陈夫人瞧见平常通透的眼,那眼里没有不甘,也没有认命,只有明白和理解以及决心。
有些到嘴的狠话便说不出口了,这孩子,说她不够聪明,偏有时候又想得透彻,不像一些笨人不说谢狠话便明白不了。
可说她聪明,她却非要等到她说出口的这时候,不肯自己先行一步。
痴儿啊,她喜欢平常这份多情和明白以及平和的性子,这也是选择她的原因之一,可有时候却又怀疑这样一个孩子真能达到她的心愿吗?但既然开始了,那便也只有走下去了。
她陈夫人,从来都不是 赌不起的人。
既然晓得了,以后就多和雪娇、雪慧及遥仙、遥环她们亲近,平福那里少去一些。
至于平锦她们,你就忘了吧!是,娘。
平常应了一声,低下了头,只觉得眼中一片湿意,她却拼命忍住,这不算什么,答应了娘,现在又答应了福儿姐姐,即使一个人也要过得好好地,等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再聚在一起的,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福儿姐姐现在不也是一个人了吗?福儿姐姐可以,她也一定可以,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再抬起头来,平常的脸上以及回复了一贯的笑意,她恳求地看着陈夫人:娘,女人想让无忧回来侍候,可以吗?我会叫夏嬷嬷派人送她回来,还有别的吗?女儿还想亲自跟福儿姐姐说一声。
好,你去吧!陈夫人觉自己的心里也有些酸,这个平常,总是叫人恼不起来,反而会心生疼惜。
外面的雪很大,平常先回了一趟自个儿的屋里,再才绕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来到了琴院。
却听到了一阵如同天籁般的琴声,却似是两种琴音交错而成,却又那么融洽。
平常就这样立在院外痴痴地听完了,将一封信交给了守门的小丫头这才又踏着漫天风雪转身离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结 交这年冬天的雪一下就没有尽头,连着几天的大雪似乎欲将这俗世间的所有的一切都掩埋了起来。
这两天,平常没有再出门,只是一个劲儿的再房里练琴练字看书,就跟没有和平福见面前一样。
平福也没有再来串门子。
无灾也不问,只是更加细致地照顾着平常,衣服要先在被子里捂暖了再给平常穿,茶也只许喝不烫不冷的,平常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平常没有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心情不好时,现在只有她一个在姑娘身边,就更应该好好地注意才对。
这样的贴心平常当然留意到了,也暗暗地记在心里。
心却渐渐暖和起来了,不再如离群的雁一样的伤悲。
这天的雪仍是一样得大,平常让无灾给她准备斗篷,说要去陈雪慧那里去玩儿。
陈雪慧是陈府三老爷陈常菊的原配夫人泰氏唯一的女儿,平常那一日跟陈夫人来时曾在老太太那里见过的。
无灾也没有多问,只默默地准备了外出的斗篷给平常披上,看着她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雪离去。
这时就有些恨自己一个人在了,跟姑娘去了吧,担心着屋子里没个人,回来连口热茶野喝不上,不跟着姑娘去吧,心里又担心、放心不下。
听姑娘说过夫人答应让无忧回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你说平常姑娘来了?听到禀报时陈慧雪有些惊讶,却仍是吩咐:赶快请进来,别冻着了。
拜见雪慧姐姐。
平常事脱了斗篷进来的,进来就先给陈慧雪行了一礼。
陈雪慧连忙还礼:都是姐妹,不必这么客气。
出云,快上茶。
又请平常赶紧坐下。
又问平常:不知平常妹妹都喝些什么茶?不知姐姐这里可有花茶?有的,妹妹也喜欢花茶?陈雪慧的面上出现一丝喜意:梅花茶可好?腊月的梅花开得正好,我叫丫头收集了一些制成梅花茶,这几日又下了雪,便用雪水煮沸泡着喝,虽比不得那些子名茶,但也别有新趣。
提到这个,一直面色淡淡地陈雪慧显得有了些生气。
那就托姐姐的福了。
平常听了不由也很是期待,没想到这雪慧姐姐看着面冷,却是极会生活的人,平常自愧不如。
平常自个儿一天到晚只晓得看书、写字、画画、练琴,练舞、练曲儿,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
就是收集些桃花,做那面药,也多是为了无忧和几个丫头罢了。
这些大家小姐果然是和自己这些人不一样啊。
说话间,梅花茶已经上来了。
平常揭了杯盖瞧去,却见汤色清碧,看着过分清澈,一朵腊梅正漂浮在碧绿的水面上,随着水的荡漾而摇曳,却越显得红绿诱人,平常几不人喝。
鼻间扑来的是梅花的清香,沁致心肺。
平常赞叹不已:姐姐真是巧心思,这茶实在太美了倒叫妹妹几乎不忍喝了。
妹妹,尝尝味道。
听见平常的赞美,陈雪慧心里自是开心,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唯独这花茶却是她最大爱好,可这陈府姐妹不多,雪娇妹妹又被那二太太王氏管得极严,自己也是个不喜出门的,往来也不多。
好不容易四姑娘家倒是来了两个妹妹,任务倒是跟画儿似的。
可一个遥仙妹妹偏生喜欢在老太太那儿凑趣,遥环妹妹的性格又与她不合,如今见平常这般,倒把她瞧高了几分。
平常抿了一口,微闭了双眼,让这茶在舌尖滚了滚这才慢慢咽下:味道也极好的,慢慢也不会说,只觉得比起别的茶却是要清新一些。
妹妹喜欢我叫出云给妹妹送些过去,这茶制得也不少,偏生没几个爱喝的,光我一个人喝也没有意思,给那不喜欢的人也是浪费。
如此,那就多谢姐姐了。
平常也是欣喜不已,赶紧谢过陈雪慧。
两个经过这一出,倒是有了些共同话题,慢慢地从茶谈了开去。
陈雪慧觉这个妹妹所知确是极广,虽是每一样都似不精,但却多少都有些了解,而且均有自己的看法,显是下过一番功夫,并不是人云亦云之辈,虽然有些想法与自己不同,但也不是毫无道理。
而且,碰到彼此观念不同之时,这个妹妹虽不会跟人争执,但也不会附和别人,这一点确是极为难得的。
一番相处下来,陈雪慧对平常却是好感倍生,便又留平常在这儿用午膳,平常也没有推辞。
平常也觉这个雪慧姐姐却是极可爱的,一印象给人的感觉是淡淡的,似乎不爱理人,有些孤傲,但一旦熟了,却现她的性子跟个孩子一样。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竟是有些天真的。
###雪慧也极有好感。
下人们上了菜,两个正最北用膳。
雪慧姐姐,介不介意多我们两双筷子?瑶环一脸笑容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瑶仙,两人一进来看到平常了都不由地一愣,瑶环脸上的笑容更是僵住了。
出云,再多拿两双筷子吧,叫厨房再多炒两个菜,两位妹妹可有想吃的菜?陈雪慧对瑶仙、瑶环两人的异状似乎并没有觉,只是吩咐了丫头。
事到如今,也只得先坐下再说了。
瑶仙拉了瑶环坐在了餐桌旁,不顾瑶环满脸的不悦。
什么时候,雪慧姐姐和平常妹妹两个竞这么好了,我们如何不知?瑶仙虽是笑着提问,但神情里满是探究。
陈雪慧心中有不喜,她跟什么人交往与她们何干?但到底是妹妹,也不好说什么。
妹妹们这些天都没来如何能知?这时,,筷子也送上来了:来,妹妹用膳吧!不要客气。
众人便开吃了,只是,有了瑶仙和瑶环,就不像刚才那么自在了。
四个人只默默地用着膳,一言不。
陈雪慧暗暗在心下抱怨,这两个人不来还好,跟平常妹妹两个聊得正高兴,现在搞的人吃个饭都不安生。
她们两个不都一向是在老太太那里用膳的吗?今儿个干嘛突然跑到她这里来?默默地用完了膳,瑶仙、瑶环两个也不提告辞的话,只拉着陈雪慧说话,却对平常理也不理,陈雪慧有心与平常说话,却被那两个给缠住了。
见状,平常便起身告辞了,看来这瑶仙、瑶环两姐妹果然很不喜欢自己呢!认识到了这一点平常却也不伤心,这世上总会有不喜欢自己的人。
犯不着为了这个难过,今儿个总算是结交上了学会姐姐,也算是不错了。
从今以后,这个圈子却是自己要努力打进去的,雪慧姐姐便是一步吧。
平常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加紧脚步朝听涛阁走去,这天真冷,还是早点回去跟老突说说话吧!在看些什么?陈梦出声打断了平福的心绪,这些天她经常地着呆,瞧着窗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似的,脸上带着些担心、思念。
陈梦觉自己很为不喜,纵使环他也晓得,她等待着只是那个名为平常的小姑娘罢了。
没什么,我们继续吧!平福摇了摇头,明明收到常儿妹妹的信了,每回却仍不由地望着门口,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那瑶仙、瑶环一看便是极为注重身份之人,倒是那陈雪慧、陈雪娇两人似乎对常儿妹妹颇有好感,只是,那陈雪娇倒底是庶出,那二太太又似乎并不喜欢她与平常接近,现下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从陈雪慧那里打开口子才对。
不知常儿妹妹是不是这样做的?平福的心中有些担心,若是去别人那里,恐怕难免碰些钉子。
也想过要提醒常儿妹妹的,又是又一想,以后不再常儿妹妹身边的日子多了去,总不可能事事都替她打点好,得让她自个儿去处理了,可心下到底不放心。
心不在焉便不要弹了,我不需要一个心不在焉的人。
陈梦也不知自己是哪儿来的气,只是平福明明有心事,却不肯对他说,这让他的心里极度地不爽。
说完了,看着平福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陈梦也觉得自己这火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样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姑娘,又没有做错什么事,自己这是什么火啊?但也拉不下面子道歉。
只是声音到底是柔和了些。
算了,我有事情要外出一趟,明儿个我们在继续吧!说完,陈梦便叫了侍书拿了斗篷传了准备出门。
平福忙站了起来,准备送送他,被陈梦粗声粗气地吼了回来。
天气这么冷,也不晓得注意身体,出来干什么。
平福只得留了步,叮嘱了一句。
今儿个雪大,大爷出门要小心才是。
陈梦嗯了一声就带着侍书出门了。
爷,我们去哪儿啊?侍书问了一句,也不怪他,也今儿个早上也没跟他说下午出门啊,又没有什么帖子过来,也难怪他疑惑了。
陈梦也有些懊恼,他也搞不清自己突然什么疯,一出门他就有些后悔了,这么冷的天,跟平福弹弹琴、喝喝茶、吃吃点心多好,自己个什么疯啊?跟个这么小的姑娘计较,自己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陈梦也是临时起意,哪有什么计划,直到上了马车,这才想起了一个去处。
罢了,也许久没有去了,就去那里吧。
去铺子吧。
好呐。
车夫应了一声,将鞭子甩得啪啪作响,熟门熟路地向铺子驶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呆丫头哈,今儿个真巧,竟然连陈兄也来了。
来,来,来,好久不见,先喝上一杯再说。
见陈梦掀帘子进来,程子墨马上拿了酒壶斟上了满满的一杯酒递给陈梦。
陈梦也不客气,接过酒杯,解手微温,仰头一口饮下,只觉满身的寒意尽数褪去。
好酒。
陈梦真心赞道。
又见元正琪正窝在榻上,手里抱着个暖手炉子,明明不梳,衣不整,一副颓废的样子,偏仍是耀眼得很,叫人惊艳不已。
陈梦常想,自己见了朝云那样的美人都坐怀不乱,是不是因为看这家伙看得多了,这眼光都刁钻了起来?若用这家伙做对比,恐怕还真找不到老婆了。
苏慕白、黄倾月两个则围着个炉子烤火,这两个家伙一向是焦不离孟,看得到一个,另外一个绝对就会出现在附近了。
而炉子上则正温着酒,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有些下酒菜。
这些家伙,倒是最会享受不过。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陈梦兴致大:好你们几个,有这等好事也不晓得派人叫我一声。
每回要我跑腿的时候就晓得叫我了。
说完,陈梦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拉了一个凳子坐了,又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
陈兄现在正是新婚燕尔之际,咱们哪会这么不识趣。
如何,新纳的小妾可还满意?程子墨挤眉弄眼地问道,脸上满是淫荡之色,一副大家都是男人心照不宣的表情。
陈梦哭笑不得,他倒是想,不过还要等两年,那么小的丫头。
眼前浮现出平福秀丽的面容,婀娜多姿的身形,其实那丫头看起来也不小了。
转而心头一惊,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了?难道被程子墨的胡言乱语给影响了?竟然对这么小的丫头起了心思?苏慕白、黄倾月瞧见陈梦若有所思,嘴角露出的充满春意的笑容,互视一眼,没有搞错吧,听说这个家伙新纳的小妾才不过十三岁他就辣手摧花了?还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前些天还听说要等过两年再圆房的?陈梦回过神来便觉得几个兄弟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由尴尬地咳了咳。
正纯兄呢?怎么不在?这天一冷,元正琪便动也不想动了。
他靠在被子上懒洋洋地道:我大哥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像我这么闲,一大堆的事在等着他呢!陈兄不呆在你那温柔乡里,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以前好歹三两天便会现一次身,有时还天天来打秋风,这回却是十来天不见人影了。
这些人还真揪着他不放了,也不过十来天没来罢了。
陈梦忙转移话题。
那个平常姑娘的消息你还要不要知道?平常?这个名字一入耳,元正琪只觉得心中一跳,有她的消息呢?面上却淡淡地:爱说便说,又没有谁捂着你的嘴?元正琪的性子陈梦自是清楚,这么说的意思分明就是想知道了。
程子墨几个也被他的话吸引过来。
尤其是程子墨,可忘不了为了这个叫平常的姑娘自己遭了多大的罪,想到他的腿肚子就打哆嗦。
陈梦也懒得卖关子,这元正琪可不是那元正纯,脾气可是暴得很。
她被我清姑姑收做养女了。
陈梦言简意赅地把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也不知这元正琪对那平常是什么心思,这么久了都一直记挂着,可不像他一向的性子。
那臭丫头的运气还不错嘛!撇了撇嘴,知晓了这消息元正琪更郁闷了,这臭丫头可真会躲,这会儿成了陈夫人的养女不是更难见到她了。
想到这么长时间连跟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元正琪就郁闷。
该用什么办法才能逮到那丫头呢?他陷入了沉思。
不让这丫头正视他一回,他实在是不甘心得紧。
陈梦最近很纠结,那天怎么就那么走了,也不知平福怎么想的?这么一想,他竟有些不敢面对平福了,怎么都觉得别扭。
于是,这些天每天一早,就叫着弄箫出门去了,到了深更半夜才回来。
爷。
看见陈梦又一身外出服,梅洁赶紧施礼。
这些天爷和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啊?前一段时间还好得蜜里调油似的,这些天爷却天天往外面跑,连一个面都没有照上。
姑娘却还是每日在那里懒懒的,一点都不以为意,看得她这个当丫头的都急了起来。
见是梅洁,陈梦停下了脚步:姨娘用过早膳了没?用过了。
梅洁利索地回答道,这个时候哪有没有用早膳的?爷这话也问得奇怪。
唔。
陈梦应了一声便又朝外面走去,弄箫赶紧跟上。
心头却叫苦不已,这都是什么事啊?现在这天正是冷的时候,爷怎么一天到晚往外面跑,害得他也没个安生。
他边走边朝梅洁使眼色,这丫头看着还挺机灵的,怎么是这么榆木脑袋啊?爷跟她们姑娘闹别扭了她就没有感觉到吗?还回答什么用过了,应该是胃口不好,一点儿也没吃下对吧!梅洁看到弄箫朝她挤眉弄眼的,就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得眼病了?有病不治可不好,下次得提醒他赶紧去看看大夫的好。
梅洁越想越奇怪,回到屋子里就和梅香她们几个说了一遍,听得梅香几个叹息不已,这个梅洁也太不晓事了些,大好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几个人当下好好地教育了她一下,这做丫头的这么没有眼色怎么行?做丫头的就是得想主子之所想,急主子之所急,主子想到的她们也得想到,这主子没有想到的她们也得先想到。
像现在这个状况明明爷是想借机下台的,她们就得为他铺好台阶才是,哪有这么不晓事的?像这事儿办得好,不但得了主子的心,说不定还有什么额外的赏赐,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听得梅洁连连点头,惭愧不已,她今儿个真是做了一件蠢事啊。
梅洁下定决心,这种事绝对可一不可二,她一定要成为一个最能体会主子意思的灵巧丫头,不过,貌似有些事不是想想就可以的。
二天,陈梦出门时又问梅洁:昨儿个好像听到有咳嗽声,姨娘生病了吗?没有,我们姑娘身体挺好的,很少生病的。
听到这里,弄箫抚着额头,一脸无语地看着梅洁,这还是丫头吗?照他说,是木头吧!得,今儿个又得出门去冻上一天了。
摇着头,跟上了陈梦的背影,他这个苦命的人啊。
梅洁看着陈梦两人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怎么爷今儿个不问我姑娘用早膳了没?我都准备好了。
细细地轻语声凄凉地消失在风中了。
到了三天,陈梦不带希望地正准备开口。
梅洁这回学乖了,也不待他说话,便连珠炮似地说了起来:昨儿个晚上姑娘着凉了,有些咳嗽。
今儿个胃口也不好,一点儿也吃不下。
爷要不要去瞧瞧?听到梅洁的话,弄箫双眼浮现泪光,太好了,这丫头的木头脑袋总算开窍了。
陈梦微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这丫头,就算要做和事佬也得等他先问啊。
他哪晓得,梅洁是怕他又问了别的,结果自己又搞忘记了,耽误了大事。
顺利地把这番话说完了,梅洁满意不已,梅香姐姐几个老说她呆,这不也办成事了?这着凉了可也不是子踱去,只是急切的步伐泄漏了他的心思。
平福正拿着本书歪在床上看着,这天也冷,又不用去乔氏那里请安,她便安分地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
只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这些天陈梦早出晚归,每日不见人影,虽然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说不需要在意,不过是个也没有相处过多久的陌生人罢了。
可心下却还是一直惦念着,到了他出门和回来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只有确定他回来了,才能安然入睡。
刚才似乎有听见梅洁跟他在说些什么,这会儿又没有动静了,应该是出门了吧。
平福感觉有些心烦,他出去回来跟自个儿又有什么关系?梅香,梅香。
平福觉得有些口渴,便高声喝道,却半天不见几个丫头的人影,好啊,一个个都翻了天了,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得好好治治她们几个了,免得都没有规矩了。
平福心里头暗恨,也只得坐了起来,准备自个儿下床去倒。
都着凉了,也不穿着严实点,就这么怎么成?伴随着声音,门开了,灌进一屋子凉风,随后又被马上关上。
陈梦几个大步就跨到床边,将平福按了下去,用被子裹住。
原以为是梅洁那丫头的托词,给他找个借口,不过,看她的面色似乎是不怎么好就是。
难道真的着凉呢?伸手摸了摸平福的额头,还好,不烫。
谁着凉了?平福本待反驳,然而瞧见陈梦的担心的眼神,感受到额头上的温暖。
这句话便噎在喉头,说不出来了。
反而咳了几声。
怎么呢?哪里不舒服?我马上派人去叫大夫。
不用了,喝点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平福虚弱地道,不知为何,在陈梦的眼光中,她似乎感觉到自个儿真有些不适起来。
陈梦便伸手倒了一杯茶,尝过温度,这才把平福扶了起来,让她就着他的手喝。
平福有些不好意思,但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不错,她也不想拒绝。
她一边喝水,一边瞧着那几个丫头躲在一边偷笑。
连最为稳重的梅香也是,就知道是这几个丫头搞的鬼,竟然还算计起主子起来了。
改天得好好治治她们。
但现在,她只想享受一下这种被关爱的感觉,如果是跟这个人一起生活的话,似乎不错。
平福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梦儿今儿个没有出去?乔夫人问道,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
是,不但没有出去,一整天都在福姨娘的房里陪着呢。
依老奴看,照这个样子下去,恐怕夫人可以给他们早些圆房了呢。
这样,夫人也可以早些抱上孙子啊。
好,借你吉言。
下去吧。
太好了。
前些日子还真让她有些担心,以为平福收不住这个儿子的心,又听说梦儿还给那个什么朝云赎了身,本来还在担忧。
现在看来,梦儿对平福还是有意的,这便好了。
改天得把平福单独叫过来教导教导,这有些事儿上也得主动一些才是,要不然,她们大房老是被二房压了一头似的。
乔氏在心里暗暗打着如意算盘,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可是老爷回来了?乔氏身边的丫头吉祥忙出去看,一会儿才过来回道:回太太,老爷回来了,可去了环姨娘那里。
乔氏半天没有作声,可扶在椅子上的双手青筋直现,又是那个狐狸精,天天勾得老爷魂都没有了,要不是老爷只有梦儿一个孩子,还不知怎么了呢?无灾。
平常一回到听涛阁就叫道。
姑娘回来了。
无灾赶紧迎了上来,给平常脱了斗篷。
明儿个准备一下,我要出去几天。
出去?这么大冷天?无灾吃惊地道。
嗯,雪慧姐姐要去庙里还愿。
听说三太太前一段时间病得极重,雪慧姐姐去白马寺里许了个愿,没想到还真灵了。
这会儿三太太病好了,她便要去还愿。
这天气一直不好,也不好再拖了,还好现在雪也化了些,路也好走了,就决定去了。
顺便在山上住上几天再回来,这山上的梅花开得正好。
她邀我跟她作伴呢。
这么冷的天,她一个人去就是了何苦拉上姑娘受冻。
无灾不满地道。
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
雪慧姐姐叫我是看得起我,要不才不会叫我呢。
不冷再说了,要不我生气了。
平常故作生气地瞪着无灾,不过对了解她的无灾来说一点威严也没有。
不过,无灾还是应了声是。
姑娘在这府里也不容易。
看着人挺多的,可一个个地都不怎么待见姑娘,还不是嫌姑娘出身差了一些?好不容易有这雪慧姑娘提着,姑娘才能跟其他姑娘玩在一起,这样可以加深感情的机会也不能放过。
姑娘,奴婢和你一起去吧。
也有个服侍。
平常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要了,你身子本来就弱,不要搞得生病了倒受罪。
我随便带个听涛阁的小丫头去就是。
那到底是别人的人,怎么用也不顺手,没的还给别人说事。
还是我去吧。
无灾坚持道。
那好吧。
衣服能多穿就多穿一些,暖手炉子也带上。
千万要注意。
平常叮嘱道。
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都晓得。
这到底谁是姑娘谁是丫头,给外人听到笑话。
无灾说完,又去外面让小丫头传膳,这天气冷的,还是早点吃完了在床上休息一会,也得收拾一下外出要用的东西,有好几天呢!第一百四十六章 阴差阳错陈府别庄大爷,您怎么也过来了?别庄的黄管事刚派人陪着几位娇客去上香,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接到下人通报。
这茶还没有喝上几口就赶紧小跑步迎了上来。
一瞧,却是陈梦和几位打扮不凡的公子哥儿,除了一身红衣的,其余诸人衣服并不华丽张扬,但黄管事是什么眼神儿?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没有三两三的人是穿不起的。
这最近生什么事儿,怎么一下子这些公子小姐的全来了,这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哪担待得了?一颗脑袋恐怕都不够赔的。
黄管事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他这把老骨头,就不能让他安生一下吗?他还指望着平平安安地混到年纪大了,老爷太太们赏他回家养老,含饴弄孙呢!心里虽在抱怨,但他的脸上仍是满脸的笑意,显得极为热诚。
这些主儿,他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只有好吃好喝地伺候好送走就万事大吉了。
我和几位公子突然想起了这白马寺里的梅花这几日开得正好,便过来瞧瞧。
怎么,还有谁来了?陈梦故作不知地问道。
其实他哪里不知,就是晓得雪慧妹妹带着那平常过来山上还愿,这才过来的。
按说平常现在也算是他表妹了,他实在不该带个男子来见她,不过谁叫他跟元正琪兄弟一场,这认识得更久一些呢。
若是两人能成,不也是佳话一件?以正琪的人才、身世,就是纳这平常为妾也不算辱没了她了,想必姑始也不会反对才是。
元正琪搓着双手,冷死他了,若不是陈梦说那臭丫头过来了,他才不会过来呢!这天怎么这么冷?这臭丫头哪里不去偏又跑到这山上来,真是。
元正琪又跺了跺脚,这一群人就数他穿得最多,在那里又搓手又跺脚的,极是惹人注目。
黄管事一不小心就瞟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老天啊,这还是人吗?真真是画上的神仙下凡来了。
他的眼珠子都瞧直了,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他黄管事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就没瞧见这么漂亮的男人,是的,男人,虽然他的容貌极其漂亮,但不会让人以为是娘们儿,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只是美得没法子形容了。
放肆,瞧什么! 再瞧爷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元正琪不悦地道,面色带煞,要是在自个儿家里,一个奴才,敢这么瞧人,早一脚踢了过去了。
侍书也极为不爽地瞪着那黄管事,一个老杀才,也敢这么瞧他们公子?黄管事被那眼神一冻,打了个哆嗦,这才清醒过来,晓得是冒犯贵人了,再不敢往那边瞧了。
他连连作辑,表示不敢。
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在这些公子爷面前可不值个什么,虽说陈府一向待人还算宽厚,但不规矩的奴才打死的也不再少数。
他暗恨自己,这眼睛咋偏瞧不该瞧的东西呢?除了我们,还有谁来呢?陈梦不得不再问一遍,跟这元正琪出门就是得有这点认识,有他一人在,别人通常会把其余人视为路人甲。
黄管事再不敢抬头了,怕又失态,只老老实实地回道:大姑娘、二姑娘和三位表姑娘全都来了。
全都来了?陈梦皱了皱眉头,不是说只有雪慧妹妹和平常妹妹吗?怎么其他人全来了?这却是不好办了。
瑶仙、瑶环两个妹妹可是官家小姐,哪能随意见人的?她们现在在哪里?已经去寺里了。
黄管事毕恭毕敬地答道。
可有派人跟着?爷放心,有派几个家丁跟着,坐轿子过去的。
因始娘们说要在这里呆几天,我已经吩咐下人们收拾了地方给姑娘住下了。
大爷你们呢?也帮我们收拾几间屋子吧!我们也住几天,好护送妹妹们下山。
免得出了个什么意外你们不好交待。
陈梦想了想道,这正琪估计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就多呆几天吧。
黄管事听了陈梦这话却高兴不起来,这么多公子姑娘的,若是出个什么事儿,他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待?只是这人都来了能怎么办?他也只有赶紧跑下去一溜烟地安排起住宿事宜了。
我不行了,骑马也骑得累,我就在这里歇欺,你们呢?苏慕白问道。
却见其他人的眼光都瞧向元正琪。
元正琪却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要先去看看丑丫头:你们歇歇,我去随便走走。
说完,也不理其他人的反映,骑了马就朝白马寺去了。
把程子墨、黄倾月嚷着要一起去的声音丢在了后面。
这庄子元正琪虽是一次来,可白马寺他倒来过许多遍了,路熟得很。
他跑得快,等程子墨他们反应过来己经没有影子了,他们便只得先去歇着了。
平常此时心中却满是无奈。
本来说好今儿个和雪慧姐姐两个来的。
谁晓得到了要出门的时候,那雪娇姐姐也来了,这也罢了,雪娇姐姐虽是胆子小些,可性子好,和平常也谈得来,可偏那瑶仙瑶环两个也来了。
这两个表姐不喜欢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平常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不晓得这回怎么又愿意和她在一起来玩了。
来也罢了,偏这两个姑娘出个门玩个几天而已还收拾了好几个箱子的行李,什么这也是惯常用的,那也是不能少的,本来一大早就打算出门了,直拖到了快巳时。
这也罢了,等就等一下吧,反正这耐心平常还是有的。
可是,这瑶环姐姐偏要把她的一只波斯猫也带过来,还要带着它来上香、赏梅。
这下好了吧,波斯猫跑到了树上竟然下不来了。
几个人现在就站在树下,望着那名为雪球的波斯猫不知如何是好。
瑶仙更是在那里又哄又劝,雪球雪球的叫,无奈那小猫就是只在树上抖不敢下来。
偏她们要来后院赏梅,把那些家丁打回庄,待晚些时候再来接人,这时连个帮忙的人也没有。
旁边也有些人看热闹,大都是一些夫人、姑娘、公子来赏梅的,哪里有什么好办法。
平常看着无灾变得青白的嘴唇暗暗焦急,罢了,再没有人来帮忙,拼着被人笑被夫人说一顿,也去把那猫抓下来吧。
元正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臭丫头,她正一脸焦急地盯着树上的一只小猫,似乎急得不得了的样子。
哈,哈,哈……总算有要求到本大爷的时候了吧!元正琪一摇一摆地走到了树的下面,众人因见到他而惊艳的眼神,他全然视而不见,他只看着她,他今日穿了最鲜艳的红衣,衬得他越的让人目炫,他的容貌无人可及,他就是那天地间最光彩夺目的宝石。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她却没有观他的到来,她的目光只盯着树上的那只该死的猫。
平常已经下定决心了,虽然这么多年没有爬树,她也没有太大把握,可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吧!若是回别庄叫人,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无灾可经不起这么冻,这时叫她回去她必也是不肯的。
平常正淮备行动,却觉眼前红衣一闪,一个人影窜上了树,一把抓住了小猫,又跳了下来。
平常松了口气,还好,总算用不着她去丢脸。
元正琪拎着小猫的脖子,往平常的面前一伸:喏,给你。
他强忍住心里的厌恶,他历来对这些猫啊狗啊的都没有什么好感。
他期待地看着平常,等待着她一脸惊喜地向他道谢,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要做什么再说吧,他也不知道啦。
多谢元公子救了雪球。
毕瑶环抢先一步接过白猫,一脸羞涩地看向元正琪。
是有京城一公子之称的正琪公子,自己对他早就心怡很久了,在京城里喜欢正琪公子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
偏他出身高贵,结交的多是天潢贵胄,像自已这等四品翰林之女哪有这个机会?没想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他,还为自己抓了猫,这说出去谁能相信呢?这是哪里跑出来的花痴女人,元正琪看那女人接过了猫简直气闷到了极点,搞了半天这猫不是这臭丫头的,那她刚才眼巴巴地盯得那么专心干嘛。
元正琪往平常看去,却见她已掉头跟着她的丫头说着什么,竟又一次没有把他放在心里。
元公子来这白马寺也是为了赏梅吗?毕瑶环紧问道,明知道身为一个大家闺秀,是不应该这样主动地与一个陌生男子搭话的,可这是正琪公子啊,就是爹娘晓得了也不会怪罪她不守闺仪的。
喔,是啊。
元正棋没有等到平常的回眸,到底不甘心离去,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这烦人的苍蝇。
为了答谢元公子救了我的小猫,不如我今日为公子做一回向导如何?元公子久居京城,恐怕对这白马寺也不熟吧!毕瑶环再接再厉,一双眼晴粘在元正琪的身上就回不来了。
那就麻烦姑娘了,不知姑娘贵姓?元正琪考虑了一下,还是接受了这番说辞,这毕瑶环打什么主意他清楚的很,痴心妄想,也不看自个儿长什么模样。
不过,现下要接近丑丫头也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就这么走吧。
想了想,他还是答应了。
反正以他家的势力,想要赖上他也得看他肯不肯?见元正琪答应了,毕瑶环高兴地简直说不出话来了。
就陪在元正琪的旁边,不停地给他介绍这介绍那,元正琪则心不在焉地应着,外人看起来,两人倒挺投契,只有跟在他们旁边的侍书才晓得实情完全不是如此。
毕瑶仙瞧着妹妹走在身边的身影,眼里闪过滔天的嫉恨,从小这个妹妹就是如此,打着一副天真活泼的面孔,却老是抢走她的东西。
不管是父母还是朋友,明明最开始都是她的,到了后来却总变成了妹妹的。
最好的屋子是她住的,最好的衣裳是她穿的,就连现在议起亲事来,爹娘也想把最好的留给她。
一样是爹娘的女儿,凭什么?正琪公子,她也是喜欢的,雪球明明是她的,却又给妹妹抢先了一步,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陈雪娇则走在毕瑶仙的身边,她生性胆小,只觉得这个男子美则美矣,脾气却感觉不怎么好的样子,她有些害怕。
雪慧和平常却走在最后头,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平常妹妹,要不咱们先回吧。
陈雪慧也受不了了,虽说这元公子的确是很出色,她一开始也差点花了眼,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容貌如此出色的男子。
可这一个大姑娘家的跟一个陌生男子同游梅林像什么话啊?传出去也不好听。
原先还觉得这两个妹妹还挺不错的,怎么现在这么不庄重啊?哪像个官家小姐的作风?就是一般小家小户的姑娘也不至于如此啊。
不要连带着坏了她的名声才好。
以后得远着这两个表妹才是。
一听陈雪慧说这话,平常赶紧点头,她早就想回去了。
这梅林景色虽是不错,可无灾的身体更要紧。
叫她别来叫她别来,可无灾又怕别人都带了丫头就她一个不带被人瞧不起。
真是的,别人瞧不瞧得起又怎样?自己瞧得起自己就成了。
平常倒想得开,偏无灾跟头倔驴似的,就是说不通。
这个时候,平常真希望无病她们几个在就好了。
陈雪慧又跟毕瑶仙说了,原是想她跟瑶环说,谁想毕瑶仙摊了摊手道:我虽然是姐姐,可环儿从来都不听我的的,你们应该也看得出来的。
这倒也是,那兰姑姑对瑶环妹妹明显要比对瑶仙妹妹要好,这些众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陈雪慧无奈,自己好歹是个大的,总不能放着瑶环在这里丢人吧!回去也是自己的错儿。
她只得拉着平常,追上了毕瑶环、元正琪两个。
天色不早了,瑶环妹妹,我们一起回去吧!第一百四十七章 只差一步毕瑶环正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听到陈雪慧的话心下极为不满,这些人肯定是嫉妒她跟正琪公子亲近,所以前来捣乱了。
心下虽是不悦,可到底在元正琪的面前,也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只得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雪慧姐姐,这元公子刚才帮了咱们的大忙,对这里他也不熟,咱们还没有报答他便要走,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就是爹娘知道,也会说我们不懂礼节、忘恩负义的。
这才多大的事啊,就给这位妹妹扯到忘恩负义上了,也太上纲上线了一点吧。
这元公子又有脚又有口的,还带着个仆人,这么大的人了,还会丢了不成?陈雪慧心下生气,真想就这么丢下她走了算了。
可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心头的火气。
别庄的人现在应该也来接了,我身上也有些不适,瑶环妹妹如果不跟我们走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
听到陈雪慧的话,毕瑶环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当下也有些踌躇了,只是,错过这次机会……既然毕姑娘要回去了,那我就告辞了。
说完就带着侍书匆匆离去,元正琪早就有些不耐了,要早知道那猫不是那臭丫头的,他才不多这个事呢。
结果给这个八爪女缠了这么久。
臭丫头躲在那么后面,话都没有搭上一句,还是等以后再找机会吧。
反正现在都住在别庄里,总能给他逮着机会的。
唉,元公子……毕瑶环唤了一声,元正琪却早带着侍书两个不见人影了,只急得毕瑶环直跺脚,她嗔怪地道。
雪慧姐姐,不是我说你,这元公子是何许人也,若是因为迷了路出了什么事咱们哪担待得起。
而且又对我们有如此大恩,姐姐可害妹妹成了那不义之人了。
陈雪慧给她气得无语,这就不义了,是不是要她把他们送作一堆就不是不义呢?这元公子是何身份她是不知道,但这毕瑶环打得什么主意就是个傻瓜也瞧得出来了。
偏口里还在那里口口声声地报恩,真是笑话。
一个没出阁的女子,一点矜持都没有,真怀疑姑姑姑丈是怎么教导的。
心里气极,也懒得跟她多说。
我们走了,跟不跟来随你。
说完,掉头朝等在一边的毕瑶仙、平常而去。
毕瑶环心下虽气,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几个人回到别庄,黄管事前来报告了一下陈梦带了几个朋友也来住的事儿,倒是让众人诧异不已, 但既是有外客在,她们这些姑娘家的行动却需注意了。
毕瑶仙却思忖了一下,悄悄地叫丫头去打探了一下,收到丫头的回报的她却是欣喜不已。
妹妹虽是会讨好人,可这头脑却是差了一些。
看来,这个好机会却是要落到她的头上了。
喂,现在怎么办? 好不容易见着人了,结果硬是被个花痴缠了半天,连句话也没搭上。
而且这天气,冷得吓人,元正琪窝在床上,被子裹了一层又一层,这里到底是别庄,哪里有什么上好的炭,烧柴火吧,这位大爷又嫌烟熏呛人。
而这被子,元正琪忍不住也嫌弃了一下,这是什么鬼料子,这么粗。
总之,是没一点满意的地方。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句要回去的话也没有提起。
这我可没办法了。
陈梦也没想到临时多了这许多人。
都是一些未出阁的女儿家,又不是像平常的那种出身,哪里能随便见外人的。
他如果这么做了,不被家里的大人打死才怪。
要不我想办法改天使唤人请她到我这儿来,其余的你自个儿想法子?陈梦派人唤平常,说有事要请她帮个忙,平常有些奇怪,有事要帮忙让下人们传个话也就是了,干嘛要亲自见面说?不过,平常也想,或许是福儿姐姐有话让他转告,也就释然了。
侍书,人快到了没?元正琪在一个转角站着,好冷,那个陈梦究竟有没有派人去叫人啊,他都等了这么久呢,不会是从别处去了吧?可是据说这里是必经之路,不可能走别处的啊?还没有。
侍书一脸无奈的回答,这都回答了几遍呢?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扫帚在那里故作扫地,明明地上已经连片叶子也见不到了。
这种活计,自从他荣升为爷的贴身侍从有多长时间没有做过了?爷,人来了。
侍书满脸喜色,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激动得双眼通红,如果叫手底下那些子人晓得他堂堂的爷身边一侍从竟然在做扫地这种粗活,他还怎么混得下去?好,终于来了。
元正琪的心中满是期待,听着脚步声一步一步地接近,待差不多时,他便大步上前一拐,恰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元正琪的扬起志得意满的笑容,正准备上前扶起那臭丫头。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抬起头,双目盈盈,欲语还休。
元公子。
见元正琪上前,她伸出手来,皓腕若雪。
好一个楚楚可人的佳人。
元正琪却猛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是谁?转头朝侍书瞧去,却见那小子早不见人影了。
却说侍书激动完毕之后一回神,却现那姑娘竟然不是平常姑娘不由吓了一大跳。
刚才隔得远,他只看得是个小姐装扮的模样,哪里晓得这时候还会有别人出现在这里呢?这时见大事不好,立马开溜了。
先避避风头再说。
元正琪恨得咬牙切齿的,也懒得理这地上的是何许人也,匆匆道了句:我有急事,对不住姑娘了。
也不理毕瑶仙伸出来的手,就快步离开了。
眼角却瞟到一个蓝色的人影出现了,好像是那个臭丫头,她正跑向那个跌倒的女子。
侍书,你给我等着瞧,有种就别回来。
元正琪在心里把侍书大切了八块,而侍书的浑身一凉,他是不是要跟别人换换班啊?无奈这回跟过来的就只有他一个啊,他的心中响起了一阵哀鸣。
怎么会生这种事啊?平常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倒在地上,走近了才现是毕瑶仙。
不觉心下暗自奇怪,瑶仙姐姐怎么会一个人在这时在,还一个丫头也没有带?不过,现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赶紧跑了过去。
瑶仙姐姐,你没事吧?我脚好像扭伤了。
毕瑶仙双目含泪,这回是真痛的。
刚开始还没觉得,元正琪走后,她试着站起来,才觉脚一阵钻心的疼,#是动不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无病,赶快去找大表哥,让他派几个婆子过来抬吧。
陈梦原本呆在自个儿屋里,悠闲地品着茗,看着书。
听到无病过来通报,他赶快叫人去抬,又吩咐人去请大夫。
只是心下疑惑不已,怎么瑶仙妹妹会出现在那里?这是闹得哪一出啊?来这别庄没几天,这两个妹妹没有一个安生的,陈雪慧心下暗自抱怨,也没有心情再呆下去了。
这还没两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
她便吩咐黄管事备车,准备回府。
这么折腾下去她可受不了了。
毕瑶仙、毕瑶环两个坐一一辆马车里,平常她们三个坐另一辆。
姐姐还真是巧啊,竟然这么巧刚好撞到了元公子。
毕瑶环一向天真活泼的面容此时却不见笑容,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
毕瑶环万万没有想到,让她千思万想的正琪公子竟然就近在咫尺,而姐姐明明知道了却一声不吭。
碰巧撞到了?她才不相信有这么碰巧的事。
姐姐是想跟她抢吗?毕瑶环冷笑,从小,她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落到别人的手里呢?姐姐我也挺奇怪为什么这么巧呢?毕瑶仙轻轻一笑,云淡风轻。
那日元正琪匆匆而去的事她没有提起,二日,听说她受伤了,元正琪让陈梦转送过来了一些药材,这件事才传了开来。
其实元正琪他哪有这个心,不过是毕瑶仙被自己带来的客人撞伤陈梦过意不去又得在姑姑面前有个交待这才做的人情。
然而也因为陈梦这一多事,大家倒都晓得了原来这元正琪跟陈梦却是好朋友。
毕瑶环本来还在心中暗喜,以为这下可有机会了。
谁晓得陈雪慧却吵着要回来,理由又是光明正大,这在别庄药材又不够,大夫也不高明,还是得回府里养伤才好。
众人拗不过,只得出了。
瞧见毕瑶仙脸上刺眼的笑容,毕瑶环心中暗恨。
不知为什么,她从小就跟这姐姐不对盘,别人都夸姐姐多么懂事、大方、知书达礼。
听到这些她心里就不舒服,大方、懂事、知书达礼又怎么样?爹娘最疼的还是她。
姐姐原来也还识相,抢了几回抢不过也就算了,她装她的好大姐,她作她有些任性受宠的小女儿,可这回,她难道想跟她抢元公子?想都别想,所有的一切,都得是她的。
只有她毕瑶环不要的东西才能轮到她毕瑶仙。
听到毕瑶仙的话,毕瑶环只冷声道:元公子是我的。
姐姐我可没有听说过元公子跟妹妹有什么婚约?毕瑶仙也毫不相让。
那咱们就走着瞧。
说完这一句毕瑶环也不再吭声了,车厢里一阵沉默。
终于要回去了。
陈雪慧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满是轻松。
一向不形于色的雪慧姐姐竟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雪娇、平常都好笑不已。
这两个姐妹是叫人有些消受不了。
两人也不太喜欢,但也不便说些什么。
唉,下次再也不跟她们两个一起出门了,实在太受罪了,整天不是这个不满意就是那个不满意,抱怨一大堆,又搞出这么多事,跟着她们,一个字——累!不过这几日的工夫,雪娇倒是跟平常亲近了不少,说话也随便多了,不再一副老怕说错什么的样子。
可能是不在二太太王夫人跟前吧,她也不那么拘谨了。
唉,又要回那府里去了。
雪娇倒是有些黯然,也只有出来玩的时候,她还能自在些。
不要紧,回去之后,我多叫人邀你过来玩,二叔母也不会拦着的。
陈雪娇安慰她道,府里就她们两个女孩子,一向倒还算亲近。
只是陈雪慧常恨雪娇不争气,好好一个姑娘,就算是庶出的,也不该这么怯懦。
好啊。
而另一边。
元兄,艳福不浅啊。
真让小弟我羡慕不已。
程子墨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这几日他可是听到了不少好料的,包括某人为了博佳人一笑,竟亲自上树抓小猫以及与另一位佳人的一撞情缘。
只是,为什么这两位都不是原来期待的正主呢?听说还有某个侍从被罚扫了一天的地,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其中的原因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个侍从的嘴里套了出来。
其他人的脸上也是笑意盎然,程子墨这个大嘴巴,得到了这种好料自是不遗余力地跟他们好好分享了一下,这回元正琪的糗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元兄,这姐妹两朵花,你倒是中意哪一朵啊?黄倾月也跟着凑热闹。
对啊,听说姐姐如牡丹,妹妹似月季,真是让人难以取舍啊?苏慕白也不甘寂寞。
陈梦也有些好奇,这两个表妹似乎对元正琪都有些心思。
他也瞧出来了,两人拐弯抹角地问了他许多元正琪的事。
只是,陈梦却是不太看好,以元正琪的身世,她们两个做正妻那是不够格的,可做妾室,好歹是四品翰林之女,犯得着吗?真不知这些女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元正琪本来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也已经下了山到了官道之上,他也就不再客气了。
拿起了鞭子便朝几个人马屁股上一抽,几个马吃了一鞭,突然起狂来,几个没有准备的人当下儿狼狈不已,拼命地勒着缰绳。
比一比,看谁先到城门。
元正琪却兴致大,满腹的气找到了一个泄口,当先催马而去。
好,谁怕谁,输的人在时醉仙楼请吃酒。
程子墨率先大叫。
好。
陈梦也被激起了豪气,许久没有这么跑了,他一挥鞭子,追了上去。
苏慕白、黄倾月两个对视一眼,也不甘服输。
萧条的路上,行人不见几个。
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疾驰而过,一路洒下青春的豪迈,倒让人看了不由会心一笑。
年轻,真好啊!第一百四十八章 欢聚姑娘。
梅香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梅香,你怎么会在这儿?福儿姐姐也来了吗?有什么好事吗?怎么这么高兴啊?平常有些诧异地瞧着梅香,这可不像平时的梅香,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十姑娘真是细心,梅香摸了摸自己的脸,可实在是太开心了,掩都掩饰不住,她呵呵笑了一笑,也不理平常的疑问。
到了屋子门口,梅香却踏前几步,挡在了门前面,不让平常进了。
梅香今儿个怎么啦?是福儿姐姐的主意吗?平常摇摇头,福儿姐姐什么时候这么顽皮呢?这倒像是平康那丫头的作派。
她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闭上眼睛。
梅香笑道,眼中流露出一抹顽皮之色。
闭上眼睛?平常一愣,今儿个这是演的哪一出啊?不过,晓得梅香自有道理,她便闭上了眼睛。
梅香,是福儿姐姐准备了什么大礼给我惊喜吗?是大礼,姑娘看了一定会高兴的大礼。
梅香边拉着平常前进,边提醒到:姑娘,前面就是门槛了,抬脚,小心摔倒了。
是。
平常答应道:我就全交给你了。
梅香将平常扶上到了一张椅子前,又让她坐了。
没有睁眼,别的感觉倒分外敏锐,梅香,好像有别人在呢!是啊,姑娘猜猜是谁?是福儿姐姐?姑娘摸摸这手,再猜猜?一只手被递到了平常的手里。
平常仔细的摸索着,这手的皮肤倒是挺嫩的,不像是做活的手,可奇怪的是,却分明摸得到茧子。
这手有些小,触感却是这么熟悉。
难道?平常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无愁?平常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看到了双目微红的无愁熟悉的脸。
不,不止无愁,还有无病、无忧。
这是怎么一回事?平常欢喜地都说不出话来了,福儿姐姐也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
姑娘。
无愁叫了一声,扑到了平常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真好,果然是姑娘,虽然听大姑娘说了姑娘现在就住在这里,可不见到姑娘她总不放心。
好不容易来了这里,姑娘偏又出去了,盼了好几天,如今总算是盼到人了。
无灾也早已跟无病、无忧抱在了一起,大家伙儿又是哭又是笑的。
十姑娘,洗把脸吧。
见平常她们也哭得差不多了,平福便吩咐梅香去打了水让平常她们洗脸。
福儿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还有无病、无愁,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无忧来了平常倒不意外,可连无病、无愁两个也来了她便有些想不通了。
还是让无病她们自己来说吧!看着这主仆五人的高兴劲,平福也是高兴不已。
常儿妹妹身边有些得力的人在身边,她也放心一些。
通过无病的叙说和其余几人的补充,平常这才知道。
原来无忧是夏嬷嬷让人送过来的,无病她们两个却是今儿个刚来的。
却说无病知道平常被陈夫人收为养女之后,便联系了无愁。
看她有何打算。
无愁当然是一心想跟着平常的,当初若不是无灾硬拦下了她,她是不会留下的。
当下她就跟文管事辞了行。
文管事晓得她是要去找平常,倒也放心了。
平常被陈夫人收为养女的事她也跟金夫人打听了,晓得的确是有这事儿,因此也不担心。
要不然还真不晓得拿这个外甥女儿如何是好,打她回家去吧,姐姐当初也是因为家贫才想给她找条出路的;留在自个儿家里吧,才呆了也没多少天,丈夫就不知说了几次了,还是无愁自个儿拿了些银子贴补家用这才没话了,但长久住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给她找个别的差事吧,她一心一意就认了这个主子自个儿又不愿意。
这下大家都好了,她也松了口气。
她虽有心照顾这个外甥女儿,可婆婆、丈夫的脸色她也不能不看。
无病带着无愁回了自个儿的家,又去跟田成、秀娘辞了行。
田成、秀娘见她们自个儿晓得了,劝了几句,见她们一心要找暖儿,便也不说了。
其实暖儿身边有几个这样的人他们也更放心些。
只是不忍心乔老二他们一家好不容易团圆,如今却又要骨肉分离了。
乔老二他们夫妇心下也是不舍,可他们的一切几乎全来自平常姑娘,现下又受了田成、秀娘这么大的好处。
他们也不是那种不知报恩的人。
没有姑娘,没有姑娘的爹娘也就没有他们现在的好日子。
他们便也允了,只叮嘱无病,若是得空,经常回家里看看,若是没空回家,好歹也常传个信息回来让老爷、夫人和他们这做爹娘的安心。
无病自是一一应了。
剩下的,便只看怎么才能再见姑娘的。
这时,梅香又来拿信,她们便求了梅香。
梅香回来转告了平福,平福便派人将她们两个给接了进来。
姑娘,就让我们也留下来吧。
说完了,无病一脸恳求地看着平常,瞧姑娘信里的意思,竟是不打算叫她们两个晓得的。
无愁也从平常的怀里抬起了头,眼巴巴的看着平常。
平常原还想劝劝这两个丫头,现下见她们一切都已经做得妥妥当当,大人们也都同意了,也只得叹了口气。
好吧,我去跟夫人说一声,夫人同意就留下来吧!听到平常这么一说,屋子里顿时欢声四起,不仅是无病,无愁,无灾和无忧也是高兴不已。
她们四个在这几年里情谊也是极其深厚的,缺少了一个也会叫别的人若有所失。
就连梅香也是高兴不已,她跟无病两个一向是交好。
虽说在这府里也未必能经常相聚,可好歹比在府外一面也见不上的好。
呀,对了,福儿姐姐,你快回去吧。
突然想起一事来,平常赶紧催道,一边站了起来,朝平福走去。
怎么啦,你们主仆见面了就嫌我碍事呢?平福满是不解,人已经被平常拉了起来。
大爷,不,大表哥和我们一起回来了。
这时肯定应该回院子了,见你不在要不高兴了。
回来就回来了,他又没派人通知我,我还要天天守在院子里等他不成?话是这么说,平福却掩不住一丝喜意。
前些天跟她说了一声要跟朋友出去玩几天,就走了。
几天不见,这回知道他回来了还是有些高兴的。
可又有些疑惑,怎么他会跟平常她们几个一起回来。
被平常推出了门外,她就跟梅香回琴院去了,陈梦回来了,她这个姨娘不在确实不太好。
等她们两个回来,陈梦正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见她回来,一脸恼怒的道:去哪里呢?怎么也不跟下人们说一声。
他兴匆匆地跑回来,几天不见,他觉自己还有些想念起平福了。
嗯,一定是因为和她的琴谱还没有完成的缘故。
陈梦在心里左思右想,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起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了。
陈梦的问话凶巴巴的,倒把平福搞得一愣,这个人,越来越不像自己一次见他的那个样子了。
原来是显得有些放荡不羁的荒唐文人,她是最不喜的。
可跟他相处久了,却现这个人虽然不太注意小节,但骨子里其实是相当守礼的。
就像跟她在一起,明明她是他的小妾,他却待之以礼,从不曾越矩。
也不见他跟院子里那些服侍的丫头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更是一个通房丫头也没有,比起别的那些老爷公子 哥儿,这人其实是个君子了。
这时他话说得虽凶,但平福却瞧见他眼底深处的一丝欣喜和释然。
平福的心突然就柔软了起来,她的老爷,其实真的不错呢。
原来心里的不甘,渐渐地消失了。
虽然也许她不可能像书里的才子佳人一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但这个男子,还是值得她托负终生的。
于是,平福便温柔地一笑,道:爷,我送两个丫头去常儿妹妹那里去了。
有一些原因,你想听的话,我细细给你说就是。
下回我出门时会留意交待一声的。
这是一回看到平福如此温柔的笑容,陈梦一时恍了神,平福这样笑真好看啊。
他的心里模模糊糊地这么想。
不同于她平时的那种平静如死水的笑意,而是那么地温柔,就像是一滩春水,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溺毙在其中了。
久久才回过神来,却看见梅香那丫头捂着个嘴在笑,再往旁边一瞧,跟着自己的弄箫也在那里挤眉弄眼的,心底一阵不自在,这些家伙,一个个翻天了啊。
当下粗声粗气地道:跟我来书房,琴谱还没完成呢。
说完,便当先转身朝书房而去。
只是脸上的微红泄露了他的心思。
平福瞪了一眼梅香,这丫头,也不晓得给爷留个面子。
沏两杯茶来书房吧!是,姑娘。
梅香忍着笑应道。
这也不能怪她,谁叫爷刚才一个劲儿地盯着姑娘瞧,看痴了似的,实在是很好笑嘛。
兰院娘,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毕瑶环一个劲儿地在陈如兰的怀里扭着身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叱责珠帘低垂,薰香缭缭,陈如兰原本正靠在榻上读着丈夫从京城寄来的信笺,她的嘴角笑意不断,散着一股幸福祥和的味道,这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三天两头写信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小女儿毕瑶环却一阵风似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带来一股冷风,让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而毕瑶仙则跟在毕瑶环的身后款款而入。
紧接着,毕瑶环一下子就扑在她的怀里找起娇来了,嘴里还嚷嚷着什么要帮她之类的,真是的,就这么两个宝贝女儿,她这个做娘的不帮她们又帮谁呢?不过,到底生了什么事啊?陈如兰被这个女儿闹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由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毕瑶仙。
瑶仙这孩子一向懂事,想必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毕瑶仙看着扑倒在娘亲怀里的妹妹,心中有一些羡慕。
瞧着娘看向自个儿的眼光,毕瑶仙轻轻一笑道:娘还是听妹妹说吧。
这件事儿我却是不清楚的。
其实,在她的心里却是清楚妹妹要说什么的,只是,这样的话却不应该由她开口说,她也不愿意开这个口。
她对那正琪公子虽是有些好感,倒其实并不像妹妹这样喜欢,不过是也不想轻易地让妹妹得了去罢了。
若是能抢到,那自是最好不过,翩翩公子,如意郎君,够她在妹妹面前风光一阵了;若是抢不到,那也没什么,毕竟,身为官家女儿,嫁给同等地位的人家当个正室那是再风光不过的事了,给人家当个妾室,就算是地位显赫的人家,也未必有什么意思。
毕瑶环在陈如兰的怀里得意地瞧着毕瑶仙,还想跟她抢?只要她跟娘一说,看姐姐还有什么机会?娘,您听我说了,是这么一回事。
毕瑶环起身在榻旁的乡墩上坐下,靠着床榻,细细地把这几天的奇遇讲了起来。
说起那个一身红衣,俊逸绝伦,风采绝世的正琪公子,即使是在事后回忆,她的脸儿也通红,双眸氤氲,似乎沉浸在一个无比美好的梦里,走也走不出来,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也呯呯直跳,觉得气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正琪公子,如果说以前只是因为听闺阁姐妹说起,及在郡主府上偶尔偷窥的几眼而心生喜欢的话。
那当这一次,当正琪公子像个英雄一样从树上将雪球救下,一脸漫不经心地笑意将雪球递给她时,她的心便彻底的沦陷了。
是的,她坚信,正琪公子一定是将雪球递给她的,因为,在场的人又有谁的容貌及得上她呢?毕瑶环想,正琪公子就是她期待已久的良人,除了正琪公子,她谁也不嫁。
毕瑶环叙述完毕后,期待地看着母亲陈如兰:娘,你帮帮女儿吧。
女儿今生非元正琪公子莫嫁。
毕瑶环有绝对的信心,娘一定会答应她的,因为从小到大,爹娘从来都是对她百依百顺的,她小的时候身体曾经极为不好过,差点养不活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才把身体恢复到和一般人一样。
因此,爹娘从来就不曾违拗她的意思,也把她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总以为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
陈如兰一脸震惊地看着小女儿,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说得出口的话吗?自古以来,婚姻之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一个女儿家这么不知羞耻的?她原以为这个女儿不过是生性天真活泼而已,现下看来却是如此胆大妄为。
跟一个陌生男子私自搭话不说,还嚷着非君莫嫁,她的女儿原来就是这么没有廉耻的东西?而且,正琪公子是什么身份,他们家高攀得起吗?难道,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倒要给别人做妾不成?她气得浑身抖,这个糊涂东西,这个脑袋就白长了?看来,以前真是太过宠她了,宠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呢!荒唐。
陈如兰厉声喝道:正琪公子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配得上人家吗?历来婚姻之事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要不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不可能的念头。
毕瑶环被陈如兰的厉喝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何曾被娘这么叱责过,看着陈如兰铁青的脸,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不行?爹和娘不是说过吗?不管女儿要什么都会给女儿吗?为什么正琪公子不行?环儿不管,环儿不管,环儿就是要嫁正琪公子。
毕瑶环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涕泪直流,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
陈如兰见了也是心疼不已,再怎么觉得这个女儿荒唐,到底是十多年捧在心上的宝贝,又怎么忍心呢?叹了一口气,陈如兰换了一副口吻柔声道。
环儿啊,不是爹娘不帮你。
就是你看中了人家正琪公子,别人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啊。
而且正琪公子的爹是正一品的威武大将军,赐封武国公,战功赫赫,姑姑是当今圣上面前最得宠的皇贵妃娘娘,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啊。
这样的人家,你爹不过是个从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如何配得上。
而且,像这样的人家,一般婚姻大事也会由皇上、娘娘做主,哪里由得了自己?就是那正琪公子也对你有意,你最多也不过给人家做小妾的份。
儿啊,你就听娘一句话,忘了那正琪公子吧。
娘。
毕瑶环叫了一声,还欲恳求,但看见母亲坚决的眼神,晓得是不可能了。
母亲虽一向温和,但真打定了主意却是谁都劝不动的。
她的哭声慢慢弱了下来,心里充满绝望,就是做小妾也好,只那一眼,她便再也不想嫁给别人了啊。
不,她不甘心,就是娘不同意,谁也不同意,她也不甘心,凭什么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就只能任人宰割,她毕瑶环就只想要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白头到老,这也不行吗?从小到大,就没有她要不到的东西,这次,也不会有例外。
毕瑶环暗暗下定了决心。
看着妹妹一副痛心至极的样子,毕瑶仙微垂下头,拿起帕子,似在陪着拭泪,掩去了嘴角的一丝微笑,她的心里痛快至极,看到一向为所欲为的妹妹吃了这个瘪,真是舒畅啊。
不过,娘的反应倒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原以为娘这回也会任由妹妹胡闹的,看来,娘对妹妹的宠爱还是有底线的啊。
如此,就算她不在中间插上一脚,恐怕妹妹也很难心想事成了,没有爹娘的支持,以妹妹的脑袋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娘这么反对她们给人做妾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在京城,像她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官员的女儿的爹娘大多是宁肯让女儿给一些达官贵人做妾,为父亲兄弟求个前程,也不愿嫁个差不多的当正室的。
爹娘还是真的疼爱她们俩个的。
毕瑶仙的心里有些触动。
比起那些拿着女儿当梯子的人,自个儿的爹娘应该是疼爱自己的,只是,不能跟妹妹相比罢了。
陈如兰将还在低泣着的毕瑶环抱在怀里哄着,没有留意到毕瑶仙眼里的羡慕和嫉妒:环儿乖,爹娘一定会给你和姐姐两个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出云的。
别伤心了。
听涛阁平常送走了平福又和几个丫头在那里又哭又笑地叙了回别情,冷静下来才觉大伙儿的脸上全都不成样子了,衣服也皱巴巴的。
坏了,跟你们这一弄,我忘了去给夫人请安了。
平常这时才想起这一宗来,不由赶忙叫无灾给她找衣服出来换。
众丫头也跟着一阵忙乱,这么要紧的事儿忘了可不行,出去了回来给长辈都不见个礼儿,怎么也说不通的。
姑娘,夫人现在是姑娘的娘了,怎么能老叫夫人呢?咱们几个听听倒没有什么关系,可万一什么时候不小心给别的碎嘴的人听到了传到夫人那了又是一阵是非。
姑娘也太不慎重了些。
无病听到平常的称呼就觉得有些不妥,忙提醒道。
平常又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儿,只是在她的心目中,秀娘才是她的娘,陈夫人虽说对自己有恩,可总是远着一层。
但听无病这么一说,她也晓得无病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若自己老不改过来,什么时候一失口被不相干的喜欢说事的人听了去,难免是个麻烦。
于是笑道:知道了,无病姐姐。
下回再也不敢了。
姑娘快别贫嘴了,奴婢可担当不起。
无病没辙地看着平常,这个姑娘,平日里老老实实地,偶尔调皮一下,还真叫人吃不消。
但看着姑娘仍然待她们一如以前,并不曾见丝毫生疏的样子,她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下了。
就知道,以姑娘的人品,一定不会怪罪她们的,可是,她们到底是亏欠了姑娘,受了姑娘如此的大恩,却在关键的时候背弃了姑娘。
这份愧疚她将永远地记在心里并引以为戒。
也只有姑娘这样的好性子,才对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如此之好,不但不打不骂,而且把她们的事儿当自己的事儿一样关心着。
听到她们家里出个什么事儿,和她们自个儿一样急。
那年爹不小心摔伤了腿,好几个月不能出车了,她们家里连锅都快揭不开了,那时,她才刚服侍姑娘,也不敢露出声色,刚到惜春园里时就被教导过,就是家里亲娘老子死了,也不能在主子里面哭哭啼啼地扫主子的兴。
所以她只有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在院子里哭泣。
谁晓得还是惊醒了姑娘,她战战兢兢地把事情告诉给了姑娘,以为要挨骂挨打了,谁晓得姑娘把自个儿的月例银子拿了出来,叫她回去给爹看病,还贴补一下家用,以后从她的月例银子里扣就成了。
无病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事儿。
而这样的事情还不止一件,姑娘是真的设心处地地在为她们着想,这样的主子,谁能不敬不爱呢?她却只因为一时害怕,就丢弃了姑娘,这样的事,无病誓,再也不会有。
不论是上天入地,无病再也不会离开姑娘。
无忧慢慢地为姑娘梳着头,一缕一缕。
这就是她的姑娘,她终于又回到她的身边了。
姑娘,无忧不是故意离开你的,无忧不怕苦不怕累,什么也不怕,只是无忧答应了一个人,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能沦落风尘。
所以无忧才丢下了你。
可是,真的离开了姑娘,离开了无灾她们,无忧才晓得,没有什么比你们更加重要。
就是过往的承诺,也及不上你们对无忧的意义。
姑娘,无忧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是你,又给了无忧一个家的感觉,从此之后,不论天涯海角,姑娘在哪儿,无忧就在哪儿。
无愁倒了水进来,看着在梳头的姑娘,看着无病、无灾、无忧几个姐姐,终于,大伙儿又在一起了。
从此之后,再也不要分开吧。
平常让几个丫头打扮好后,在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你们姑娘好不好看?好看好看。
无病哭笑不得,每次大伙儿有些感伤的时候,姑娘就喜欢逗她们:快去吧,再去迟了小心夫人生气了。
那你们好好呆着,说说话儿,我去去就回来。
平常一步两回头地,交待了又交待,能再见到这几个丫头齐聚是她想都没有想到的。
平常不敢想像,若是现在再让她送她们走,她不知道还舍不舍得。
正是有了这一次的分别,平常才晓得,这些丫头对她而言是如此的重要。
就和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一样重要。
如今跟福儿姐姐她们已经很难聚在一起了,只有这几个丫头,是她仅能拥有的。
她一定要好好待她们才是。
出了院子,来到了陈夫人的屋子前。
小丫头极有眼色,见平常来了也不阻拦,马上打起了帘子。
平常笑着跟她们打了个招呼,这才进去。
陈夫人正拿着个针线,不知道在缝个什么,这样的陈夫人倒是少见,平常不由觉得有些稀奇,她眼中的陈夫人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什么时候也会做这些事情呢?娘,平常来晚了。
第一百五十章 寿礼一瞧见是平常来了,陈夫人就笑着朝她招招手:平常来了,快过来这边坐吧。
陈夫人今个儿的心情似乎挺好的样子。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或许是因为陈夫人今儿个的样子显得特别亲切吧,平常不觉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陈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弟弟还有一个月就要过生了,我想给他绣个香囊什么的给他做寿礼,平常你看,这个花样还成吗?陈夫人将桌子上搁的一副画拿起来递给平常,这是她专门出高价请扬州有名的画师画的花样子,她准备按这个样子绣图样。
平常接过来一看,却不是平常惯用的一些图案,而是一只小老虎在扑着蝴蝶,画得相当活泼生动,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十分有童趣,就是平常看了,也觉得十分地心动。
娘,这个样子挺好的,昱儿本来一向就喜欢老虎,若是能收到这样的礼物,肯定高兴坏了。
说完,平常有些惭愧地道:对不起,娘,我都忘记了昱儿的生日就快到了。
明明心里下决心将昱儿当做亲生弟弟对待的,而且,也是真心喜欢昱儿的,可却连这种事都忘了,平常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下次千万不能这样了。
明明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的生日,无病她们的生日就从来都不会忘记的。
陈夫人见平常这么说,反而心生安慰,这孩子就是老实,没有就是没有,也不拿话诳她。
若是她明明跟昱儿相处没有多久,却做出一副关心过头的样子,倒是叫她要心生防备了。
这样,让她很安心。
只是,还是得教教她,若是对她。
对昱儿这样当然是行,以后在外处事却不可如此老实过头了。
尤其是在那种大户人家,什么事都得多长几个心眼才是。
不过,这些天观察这个孩子下来,倒也现她不是那种迂腐之辈,该跟什么人接近,该从哪里入手,还是极有章法的,也不会乱说话,虽然不是那种极为聪明伶俐之辈,但相当知进退,懂得趋利避害,这一点却是叫她放心不少。
不要紧,一次难免记不住,以后记住就好了。
你也给昱儿准备一个礼物吧!那孩子跟你亲近,收到你的礼物肯定也很高兴。
陈夫人笑道。
嗯,那我回去好好想想,看送什么好。
平常答应了,又道:娘,无病她们两个也都来了,您可知晓?嗯,知道,倒是几个懂事的孩子,一来就过来给我磕过头了。
你有什么打算?女儿想留下她们几个在身边。
娘,可以吗?平常非常渴望地看着陈夫人说道。
这种小事你自个儿作主就成。
只是有一条,在我的府里做事就要签卖身契,无灾、无忧两个原本卖身契就在我这儿,无病、无愁的却是给她们了。
若是她们决定跟你,这卖身契是要签的,而且得签终身。
没有这个,我是不会放不能信任的丫头在你的身边的。
陈夫人实事求是的道,这随身丫头是要陪嫁的,不能信任的决不能要。
若不掌握着她们的卖身契,怎么能挟制住她们呢?是,女儿明白。
平常点点头,园子里用人的规矩也是如此,想必无病她们也是愿意的,回去问过她们就晓得了。
平常,你来帮娘看看,这个香囊用什么颜色好?陈夫人兴致勃勃地请教起平常来了,这些绣活,她自个儿是很少做的,就是丈夫生前,也不过绣了几块帕子给他罢了。
这些年虽给昱儿送了不少东西,但都是买的,偏这回昱儿自个儿不知怎地提起说想要她亲手绣的香囊,她这才重拾起针线来,却不是一般的生疏,这颜色什么的也都有些配不好了。
但难得昱儿会主动要求个什么,她总是不想叫他失望的。
这孩子,既不像他爹,也不像她,乖巧听话善良得惊人,因此,叫她特别地放不下心来。
这个世道,像他们这种人家,这种性子除非有强大的靠山,要不然,是极难生存的,不被人吞皮吃骨才怪。
好。
平常应了一声就跟陈夫人讨论起来了,两个人这一讨论竟然讨论到了晚上,陈夫人又留平常用了晚膳才放她回去。
这还是一回平常跟陈夫人私下相处了这么久,平常现,原来这个一向在自己眼中厉害无比的陈夫人,原来也有这么护犊情深的一面。
想必,小时候,自己的娘亲也是这么一针一线地为自己缝着那些衣服吧。
明明是极为普通的衣服,娘也会想个新鲜样儿,绣朵花儿什么的上去,只为让自己显得漂亮些。
这不论贫穷富贵,当娘的心情,始终都是一样的吧。
平常慢慢地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还没有进门,就看到温暖的灯光,还有听到无病几个的说话声,无忧那个丫头的声音最大,明明是说话,有时候却让人觉得像是在吵架似的。
一掀帘子,几个丫头就一呼拉地围了上来。
姑娘,怎么样?夫人答应了没有?问话的是无病。
平常的眼里却慢慢地似有雾气出现,嘴角也垮了下来,充满抱歉之意地看着无病几个。
无病几人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难道,夫人不同意?那她们要怎么办才好?几个人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夫人说……说到这里,平常又停顿了一下。
说什么啊?无病几人快急死了,难道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看姑娘难以开口的样子,是怕她们失望吧。
好。
平常终于把最后一个字说了出来,一说完就大笑了起来,逗这几个丫头实在是太好玩儿了。
无病几个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夫人说好啊。
那姑娘干嘛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害她们几个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好个姑娘,看我们几个今天可饶得了你。
无病几个一呼啦地围了上去,由无愁将平常逮住,其余几人施展五指神功,挠起平常的痒来了。
平常素性怕痒,哪里经得起几个人的围攻,当下一个劲儿地求饶,屋子里响起了经久不绝的笑声。
那是幸福的味道。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平常可以说过得那是相当的惬意,无病几个丫头变本加厉,把个平常那是服侍得无微不至,只是让人可惜的是,有许久却是没有见到福儿姐姐了,一方面是两人现在身份不同,也不方便来往太密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陈梦这一段日子都在家里,福儿姐姐也不好出来。
结果两个明明近在咫尺,却只是偶尔鸿雁传书却是不能相见了。
这时已是快近年关了,平常倒是经常去陈雪慧那里,她们两个的关系也是愈好。
这个姐姐是平常极为喜欢的,虽然面上待人淡淡的,但接触了才知道,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
雪慧姐姐,你说我到底给昱儿送什么礼物才好?平常最近却在为这个愁。
这是昱儿一回过生日,她还是想给他送件别致的礼物,可以前夫人赏给她们的却都是些衣服料子之类的,却没有可以送人的,这下却是愁了。
我明儿打算出去逛逛,买些胭脂水粉的,这公中虽是有分下来的,可到底是些制式货,不如外边的好。
妹妹不如一起出去瞧瞧?好啊,那我回去跟娘禀告一声。
平常也是十分高兴,她极少出门的,说起来,除了那一次跟福儿姐姐她们出去买衣服料子还真没有出去逛过街,而那一次,偏又碰到了流民那事儿,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这回好不容易有个伴儿,倒是得好好逛逛。
瞧见平常的高兴劲儿,陈雪慧不觉也对即将到来的外出期待了起来。
这个妹妹,总是笑眯眯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挺有意思的。
如果是自己的亲妹妹就好了,陈雪慧想,若是自己有个这样的亲妹妹,一定会很疼爱她的。
她只有一个哥哥,连堂妹也只有陈雪娇一个,毕瑶仙、毕瑶环两个表妹也是最近才认识的,自小没有什么伴儿,因此,倒是极希望有个妹妹的。
只可惜,娘却没有再生了。
姑娘,太太叫你过去一趟呢!一个衣着素净,面色却有些憔悴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平常一看,这不是篆香姐姐吗?来了陈府这么久,篆香姐姐却还是一次见。
平常不由站了起来。
篆香姐姐。
篆香听到一声称呼,不由讶异地抬起头来,在这陈府,是不会有人这么叫她的。
她抬头一看,却是平常。
平常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却是真不知道的,她一天到晚只跟着太太吃斋念佛,对别的事情是一概不理的,因此,平常被陈夫人收为养女的事儿尽管传得沸沸扬扬,她却是不知道的。
平常妹妹,你认识姨娘?问了之后,又想起了平常的出身,倒也明白了,是了,平常妹妹原本就出身于金夫人那里,姨娘又曾是金夫人的贴身丫头,认识也是自然的。
于是,她体贴地道:那你们两个聊聊吧!我先去娘那里一趟。
说完,陈雪慧便起身离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逢陈雪慧走后,平常和篆香二人对视了良久,细细地打量着,这眼里的这个似熟悉又似陌生,这还是当初认识的那个人吗?世事如此变幻无常,让人不得不心生感慨万千。
篆香姐姐看来过得不是很好啊,瞧见篆香清瘦憔悴的容颜及虽看得出是好料子,但却毫无一丝的花纹修饰的素衣、明明也比自个儿大不了太多,却苍老了太多的容颜,平常心下轻叹,说不出地难受。
或许是因为在参加篆香姐姐纳妾礼里听到的那一番话,平常对他总比别人多了些关注,总在心里有一丝牵挂,希望她能好好的。
这时见她如此形容,自是黯然不已。
仿佛看到了一朵盛开的花渐渐地枯萎,叫人如此惋惜,如此不舍,却也只能任由她凋零。
平常努力地打起精神,说道。
篆香姐姐,咱们两个坐下说会子话吧。
篆香瞧着平常脱胎换骨的容颜,朝气蓬勃,如旭日初升,心里有些微微的羡慕,曾几何时,自己虽没有平常姑娘这样的容颜,但却也是如那初绽的春花,充满着生机,然而也不过几年工夫,自己却已经心如死水,再无任何期盼,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可现在的平常姑娘与那个刚进畅春园的落魄丫头却不可同日而语起来,她看起来是如此地美丽、端庄,甚至有一种她只在雪慧这样的大家小姐身上才觉的贵气与大气,现在的平常姑娘真的不同了啊。
而在几年前,她却只是个连##也比不上的瘦小穷丫头而已,一无所有。
平常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夫人的身体一向可好?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人,篆香还是有些高兴地,她关心地问道。
对金夫人她##一向是心存感激的,现在她情形如此,却也懒得见人,只是,心下却是一直惦念着的。
平常和篆香你一言我一语地叙着话,多是篆香问,平常说。
对于篆香自个儿的情形,她却不怎么说起。
仙人是不想提起。
既是如此,平常便也不问,只捡些关于金夫人的##及一些姐妹间有趣的事儿说与她听。
玲珑姐姐听锦儿姐姐来信说也在最近出嫁了,是嫁给畅春园的一个管事,姐妹们也都随了##,平锦说平福、平常的份儿她也帮着出了,算是全了认得一场的情#。
篆香听着,不由地露出些许微笑,只是,那微笑里面,竟似也有种掩不住的愁绪,平常有心开解,却又怕不小心反而碰到她的伤处,也只得故作不见。
两人聊了许久,最后,篆香交待了平常,若是得空,便和平福两个来探探她,她在这陈府里,也不好时时出去,能有个熟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平常自是应了,篆香才缓缓离去。
看着篆香离去的背影,平常的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半天叹惜一声,也没有等陈雪慧回来,只跟丫头交待了一声便走了。
这一日,平常都有些恹恹地。
没有什么精神,连最爱看的书也拿在手上,半天翻不下去。
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与篆香姐姐的情份其实并不深,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大的往来,但不知道为了什么,却仍是对她的憔悴无法视如##。
那种让人心里堵的闷闷的感觉,让人难受地紧。
无病和无灾两个现了平常的异样,互相看了几眼,均有些疑惑。
最近也没有生什么事,为什么姑娘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呢?但她们也只是默默地担心着,姑娘的性子她们也都晓得,若是好事儿,那是一个愿意跟别人说的,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却只愿自个儿去想法子解决,却不愿意麻烦别人的。
因此,她们只是嘱咐了无忧和无愁两个,行事小心些,别扰了姑娘。
到了二日,平常一睁眼,却似乎醒得比往常要晚得多。
这一天是难得的晴天,窗子已经不知被谁打开了,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屋子,暖暖地照在了平常的身上。
屋子里亮敞亮敞地,平常的心不由地也飞扬了起来,昨日莫名的情绪全被这一室阳光驱散得一干二净。
姑娘,起来洗脸吧。
再不起来,小心一会儿雪慧姑娘过来笑话你。
随着话落,一脸笑意的无病端了洗脸水放在床边,又用手试了试水温。
嗯,刚好,姑娘起来吧。
无病将平常扶起。
无病,今儿个怎么也不叫我,说好了上午要和雪慧姐姐一起出门,这会儿怕是晚了。
让雪慧姐姐久等了就不好了。
你让人去给雪慧姐姐那里说一声吧!也免得她着急。
说我再有##钟也就好了。
平常一边随便用毛巾把脸擦了擦,一边急急地吩咐无病道。
还等姑娘吩咐,我早就派无愁那要吐去报信了。
姑娘不用急。
看到平常草草行事,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无病忍住笑赶紧说道。
一向姑娘就像设了个定时器似的,一到时辰,绝对是自个儿醒,向来不用人叫的。
这回难得睡过头了,昨儿个姑娘心情不好,辗转反侧了半宿这才睡着,因此,她是故意不叫姑娘起来的。
一听无病的话,平常喜得连夸直夸:我的好无病,没有你的话,姑娘我可怎么办才好?我倒是说,我的好妹妹,你再不起床,姐姐我可怎生是好?含着揶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平常和无病两个应声望去,原本陈雪慧竟自个儿来了,这会儿正盯着她们两个乐呢。
好姐姐,赶紧坐下吧。
再等妹妹一会儿就好。
见陈雪慧都来了,平常赶紧掀了被子就跳下床,倒把陈雪慧吓了一大跳,连声道:不要着急,小心着凉着了身体。
无病也被姑娘这冒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赶紧拿了衣裳给她套上,嘴里不住埋怨。
往日看姑娘是个沉着的。
今儿个怎么这么冒失?这要是不小心受了风着了凉,又该受罪了。
平常不好意思地道:我今日不知怎地有些糊涂了。
又提高声音叫道:无忧,快过来给我梳头。
哎。
无忧应了一声从里间里跑了出来。
姑娘今日要梳个什么样的?简单点,快点就成。
平常的要求十分的简单,实际。
其实无忧也不过随便问问而已,历来姑娘要梳什么头,穿什么衣一向没有什么太大讲究,只要衣服素净,式简单一些便好,其余的都由她们自个儿作主的。
听了平常的回话,无忧麻利地,平常梳了个简单的髻,又随手插了根和衣服颜色相近的珠花,不过盏茶工夫便算完事了。
式虽是简单,但却十分别致新颖,与众不同。
陈雪慧看得羡慕不已:妹妹这丫头的这手艺却是叫人羡慕,恐怕整个府里梳头的丫头没有一个及得上的。
姐姐可不许和妹妹抢,妹妹是不能离了我们无忧的。
不过,姐姐若是喜欢,叫个丫头过来跟着无忧学便是了,包教包会。
平常先做了一回小人,她也晓得这些大家小姐不把丫头当个数的,上次瑶环看上了一个雪娇姐姐的丫头,说要就要过去了。
虽说雪慧姐姐不似那等人,但话先说着准没错,要不然,真等别人开口了,却是不好拒绝了。
看到平常故作一副小人嘴脸,陈雪慧摇头微笑,这个妹妹看似稳重,有时候还是有淘气的一面的。
穿戴梳洗完毕,平常和陈雪慧又##了陈夫人,这才出门,附带丫头两名,婆子两名,护卫六个,这年头,大家小姐出个门也不容易,劳师动众的,不过瞧陈雪慧的样子,却是早已习惯的样子。
也有好些日子没走出来了,平常看什么都新鲜,不时跟陈雪慧说笑着,倒是十分开心。
陈雪慧倒真的有姐姐的架势,耐心地给平常介绍着一些扬州城里有名的地方,有时也和平常一样,为路边看到的卖艺的把式会心一笑。
像她们这样的姑娘,毕竟不能常常出来,偶尔出来一次,倒都是极为愉悦的。
两人先到了陈雪慧要去的玉记胭脂铺子,据说是百年的老字号,两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胭脂脂粉的香气,但却并不呛人。
陈大姑娘来啦。
一见陈雪慧进来,孔掌柜的就亲自面带春风地迎了上来。
他们这百年老字号做的多是这些大家小姐的生意,陈雪慧却是他的老顾客了。
不过,这回跟大姑娘来的似乎不是偶尔跟她一起来的那位陈二姑娘。
这姑娘是?见又可能来了一个新的大顾客,孔掌柜的眼都亮了起来。
是我的表妹,也姓陈。
欢迎欢迎,两位姑娘这边请。
陈掌柜微躬着身亲自领着,准备把她和平常两个带到里间,这些尊贵人家的小姐可不能在外边叫人给冲撞了。
这时,一个人影却突然闪到了两人的身前。
一身红衣的元正琪笑得一脸嚣张,一口牙齿洁白如雪,晃得叫人眼花,陈梦那家伙的情报果然不错,逮到这丫头了。
两位妹妹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见元正琪而站在他的身边,一脸苦瓜色的则是倒霉的程子墨,正琪兄干嘛非要他跟着来啊,还是做这种有些像勾搭痕家妇女的勾当,若是被爹晓得的话,不揭了他的皮才怪,而且一大早,别人铺子还没有开门就来守着了,这今儿个的天气虽不算冷,但再怎么说也冬天,好好地屋子里不呆,干嘛要出来受冻,而且正琪兄不是最怕冷的吗?难道仇恨的力量是如此的伟大?程子墨对于元正琪和平常之间的事也总算是了解清楚了,不说不知道,一说莫明其妙。
他是真的想不通,不过是因为人家小姑娘没有被正琪兄迷住,就值得这么记恨人家吗?过了好几年还要把人挖出来说要报仇?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他们这些兄弟也都讨论过了,这报复是假,说不定是对人家小姑娘存了别的心思,偏不好意思说罢了,只是,程子墨有些想不通,凭正琪兄的家世、容貌、什么样的绝代佳人得不到?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平常呢?当然,他也不是说平常这丫头不好啪,只是以平常的容貌、出身来说,确实是配不上正琪兄的,就是作妾,也是有些勉强的。
不过,这些也仅仅是他们这些兄弟的私下猜测而已,以正琪兄的脾气他们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那家伙一定会整得你死去活来,想到那几百个倒立一指禅,和子墨现在的腿都有些软。
陈雪慧、平常两个给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来才觉是元正琪和程子墨两个。
前些日子离开别庄一同回城时,陈梦也是让她们和这些人一一见过礼的,说是他极为要好的朋友。
这会儿虽然觉得这两人有些冒失,怎么张口就叫妹妹的,但到底不好无礼,两人只好见礼道。
元公子、程公子好。
元公子,臭丫头叫他元公子?这还是臭丫头一次叫他耶!至于被平常叫的另外一人,则直接被他##了去。
元正琪的脑袋有些晕乎乎地找不着北了。
不行不行。
他是来报仇的耶,怎么能被她叫了一声就收买了?元正琪摇了摇脑袋,让自己赶快清醒起来。
我们姐妹俩来是买些女儿家的东西,若是无事,那我们姐妹就随掌柜去了。
虽然这人长得极为俊俏,但陈雪慧生性便对这种轻佻的权贵子弟没什么好感,打了招呼,便准备不理睬他们了。
不过,显然陈雪慧想得还是太天真了一些。
有备而来的元正琪哪里会让她轻易打。
这快到过年了,我也要预备回京了,准备给京里的姐妹们带些胭指水粉回去。
但到底不晓得哪些好,还要麻烦妹妹帮我去挑一些,多谢妹妹了。
说完,又对程子墨连使眼色。
到底是大堂哥的朋友,陈雪慧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了。
和子墨立马拿出一张写了一长串的单子:陈家妹妹,这是需要采买了单子,麻烦你了。
这东西可真不少,看来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平常妹妹,你是跟我一起去瞧瞧?还是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平常却实不太喜欢跟陌生男子一处,见他们还有好一会儿的样子,便道:我还是进去坐坐好了。
姐姐弄好了再叫我便是。
那也好。
孔掌柜的,那麻烦你先领我妹妹进去,再来帮我们购置这些东西吧!孔掌柜眼尖看到那一长串的字,早就心花怒放,赶紧屁颠颠的引了平常进去,元正琪却说想先喝杯茶,让陈雪慧和程子墨先帮他挑,就一溜烟地跟了进去。
陈雪慧皱了皱眉,但只以为这种权贵子弟又想付好家里的大人,又不想费心思偷懒,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又瞧不起了元正琪一层,却是对跟着他的程子墨起了些好感,这人倒是挺仗义的。
只是没有交朋友的眼光,大堂哥也是一##。
来,陈家妹妹,我们两个先瞧吧!程子墨心里呼要命,但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若是不能达到正琪的要求,缠住这陈雪慧几个时辰,他就要小心了。
好。
陈雪慧点了点了,又叫了一个熟悉的店小二,就照着单子挑了起来,可怜的程子墨明明无聊得要死,但又生怕达不到拖延时间的目的,还不时提出些问题,干扰陈慧的进度。
陈雪慧倒也没有觉,只以为男人家不懂,又想挑些好的,遂一一耐心给他解释,心下却觉得这程公子却是比那元公子真挚负责多了,虽说长得没有他好。
这么一想,陈雪慧不由脸儿通红,自个儿这是在想些什么啊?女儿家,真是不知羞。
还好她戴了面纱,别人了瞧不出来,倒让她松了口气。
然而,虽是努力让自己别在想了,却不由对程子墨留意起来了,观他一言一行,爽朗亲切,对待店小二也十分和气,一点也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架子。
娘也说过,这女儿家的对象是一辈子的事,若是嫁人的话,不要看对方的相貌,只需要看对方的品性,以这程公子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让他的妻子受委屈的吧!陈雪慧一时想这一时想那,手下的动作倒是慢了下来,可程子墨原来拖的就是时间又哪会在意这个,也跟着不紧不慢地瞧着。
不过,陈雪慧这种女儿家的心事,程子墨却是哪里晓得。
他只一个心思地记挂着屋里的两位也不知怎么样了?进展的可还顺利?可不辜负他今日的百般牺牲、千般委屈才是啊。
今儿个完了,定要正琪兄请喝洒才是。
程子墨在心里暗暗地誓,还一定要去醉仙楼好好地宰他一顿,反正正琪兄马上就要准备回京了,要不就赶不上过年了。
一旁的孔掌柜却是笑容越堆越高,今天个这一单,倒低得上他一个月的收入了,老东家晓得了,这今年过的的红包也不会少,了。
这样的顾客,真是来得越多越好啊。
旁边的店小二也是跑进跑出的真乐呵,这店里的生意好了,他们过年也有个想头,想到家里女娃嚷着要买几根红头绳,一直没舍得买,这下子也有着落了。
平常这时却陷入了莫明其妙的境地。
却说她和孔掌柜及那正琪公子进了里间,在椅子上坐下了,孔掌柜又吩咐下人给他们沏了茶,便告辞出去了。
到这时,一切十分正常。
除了正常有点小小别扭,从小到大,她一直在一个只乎全是女孩子的环境里长大,除了爹和弟弟,她几乎没有跟什么男子打交道的经验,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年龄相当,相貌出色,出身显贵的公子。
因此,心里不是一般的不自在,而是十分地不自在。
但到底人家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又是大表哥的朋友,平常也是那种宽厚的性子,因此,她只默默地喝着茶,一杯接着一杯。
见平常一直一声也不吭,只一杯接一杯地倒着茶,元正琪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了,以前也罢了,现在本大爷人都在你面前,你竟然还敢无视我?不过,厅里还有个下人在这里候着,元正琪虽是胆大妄为,到底不是那种不知礼仪的野人。
他朝那个小厮招了招手,那小子便快走跑了过来,能进到这里间的,起码也是有点地位的顾客,决对不能怠慢的。
来,去给爷买些点来配茶吃。
别的不要,只要那孙记的芙蓉糕,给爷买上两斤回来,剩下的就算赏给你的跑腿钱。
说完,就丢了两绽银子给那小子。
那小子慌忙用手接了,一掂,哎哟,起码有十两银子,虽说那芙蓉糕不便宜,但最多不过二两银子,这个子是碰到贵人了,了。
当下这小子的脸就笑得跟见了亲娘似的:爷放心,小的这就去买回来。
爷稍等。
说完,就立马跑了出去,这孙记铺子离他们这儿可不近,没有半个时辰是回不来的,他得加紧一下才是。
得了这么多银子,这小子也没有想到叫辆马车过去,就准备用两条腿跑了,这年头,这种好事可不是经常有的。
能省一点便省一点吧。
而且,这位公子爷打的是什么主意以为他不晓得吗?分明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这种事虽然不多见,但也不算少见的。
他们这做小厮的,也懂得眉眼高低不是?要不然,触怒了贵客,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至于那位公子爷会不会对那位姑娘做什么他倒不担心,看他们原来也是认识的,这店里还有他们的朋友亲戚掌柜在,叫一声不就知道啦?听以这小子出了铺子,这步伐也慢了起来,他也要善解人意一下,去哪里吃杯茶,听个小曲儿,或听听说书先生进的古,到时候再晃回来使成了。
这小子倒想得好,但他哪想得到元正琪却是个胆大妄为之辈,他同平常的关系可不是如那小子想的那么简单,一见那小子离开,左右无人,而平常还在低着头,可着劲儿喝那一杯似乎永远喝不完的茶。
他猛地伸出手了手,扯落了平常的帏帽丢在一这旁,然后一脸得意地欣赏平常诧异似乎带着些慌乱的眼。
在那双纯净黝黑的双眸中,一次,里面完完全全、清清晰晰地映入了他——元正琪的面容。
没有其它人,也不是其它人,里面只有他——元正琪。
盯着这双眼睛,元正琪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是着迷的看着她这双眼睛,真好看,比他看过的所有宝石都好看。
每个人都说他长得好,但是元正琪却觉得,这么一双眼睛,一双只有着他的眼睛,真是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美丽。
只是,这双眼睛里的慌张却只有一瞬,眼睛的主人——平常立马恢复了平静。
虽说这位元公子的做法实在叫她诧异,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取下她的帏帽,但平常并不打算##。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平常却是一个有些孤僻的人除了她认识及关心的人,或是一些引她同情心的弱者,对其余她不感兴趣的人是怎么想的,她却是丝毫不有好奇心的。
这位相貌绝世的元公子也不例外,因为平常打眼里便认为,自己与这个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即使陈夫人把平常收为养女了,即使现下成日里跟雪慧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打交道了,即使从外表上别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的影子来了,可平常的内心深处里还是知道,自己与这些人终究是不同的,她从来都没有与她们平起平坐的权力。
如果不记清这一点,忘记了自己的本分,总有一天是会从高高的地方摔落下来。
元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镇定下来的平静的问道,双目仍是平静的注视着元正琪,但元正琪却看不到刚才的全心全意,只充满着他的眼神了。
怎么可以这样?这世上居然有人能不看着他的?或许有,但这个人却不能是她臭丫头。
从刚才的着迷中反应过来,元正琪的心中又是怒火升腾,这个臭丫头就是晓得如何叫他生气。
臭丫头,不准备你这么看我,要像刚才那么看我才是。
元正琪怒气冲冲地命令道。
现在怎样?刚才怎样?平常不由地迷惑不已,这元公子是神经有什么毛病吗?为什么他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呢?而且,为什么要叫自己臭丫头?自己似乎从来就不曾得罪过他才是。
这位元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要不然为什么这么生她的气?想到这里,平常释然了,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许这位元公子认错了人也是有可能的?要不然自己明明又跟他没有见过几面,正常的人哪会这样?看这元公子也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对,一定是认错了。
既然这样,那得解释清楚才好。
只是,平常却是有些同情那得罪这元公子的姑娘了,看这元公子这么粗鲁的样子,那位姑娘估计没有好果子吃了。
想通了平常于是露出一脸明白的笑容:元公子,你可能认错人了?你仔细看看,虽然我和那位姑娘长得可能有些像,但我不是什么臭丫头。
看到平常那状似明白的笑容,元正琪的心都快气炸了,这个臭丫头竟然敢怀疑他认错人?把他元正琪当傻子了吗?好,今儿个我就叫你彻彻底底地明白一下。
元公子,礼物都挑好了,你过来瞧瞧吧!陈雪慧的声音却一下子把元正琪快要喷出来的怒火给硬生生的按捺了下去。
元正琪兄咬牙切齿地对陈雪慧一笑:好,我这就去。
那扭曲的表情却叫程子墨心下暗叫不妙,他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第一百五十三章 宝林斋看着元正琪状似直欲喷火的眼神,程子墨摸了摸头,呵呵地傻笑了几声,眼睛左瞟右瞟,但眼睛就是不看瞟向元正琪那里。
这,这咱也不是故意的啊,可怪不了咱。
这都已经过了个把时辰了,自个儿没话找话都已经都找不出来了,东西也都挑齐了,他还能怎地?而且,这陈家大妹妹,一看就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虽是轻声细语的,可在一起实在是十分地有压力啊。
像他这种天生喜欢说话的人,在她面前,十句才得了一句回应,这不自在也不是一般的不自在啊。
瞧见元正琪瞪程子墨,陈雪慧的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舒服起来。
也对这元公子就更没有好感了。
程公子一看就是那种随和善良的好人。
但是人善被人欺,今儿个程公子为了这元公子忙前忙后,明明身为一介男子,却和她这个姑娘家一样一样挑这些胭脂水粉来,还一起讨论哪个送给什么人好,明显是用心十分心的。
他对朋友是这样的热心,然而却被这个坐在一边歇了许久的闲人这么对待。
真是叫人看不下去了。
于是,陈雪慧冷冷地道。
请元公子快点,我和妹妹今儿个还有别的事,不能在这里久留的。
只是,陈雪慧平日里说话本就比较冷漠,程子墨和元正琪却是浑然不觉。
而虽然没有看到陈雪慧的脸色,但是平常却明显觉得有些不对劲。
雪慧姐姐似乎是生气了?平常讶异地瞧向陈雪慧。
这个姐姐虽一向面冷,但却极是大度,就是毕瑶仙、毕瑶环给她添了许多麻烦,也从不曾听她抱怨过,更不要说是生气了。
她就好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之中,等闲人等完全进入不了她的心里。
这回却为一个没有见过几面的人生气了?而且,元公子也没有说什么特别叫人着恼的话啊?平常左想右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忙拿起了桌子上的帏帽戴好了,人站了起来道:雪慧姐姐,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弄好了咱们就赶紧走吧。
这时辰也不早了。
陈雪慧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再呆下去了,看到那傻子她就有些气闷,程子墨现在在她的心目中已经与这个词划上等号了。
见过这人傻的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只是,心里却有些不舍,这回一别,估计再见这傻子就比较困难了。
元正琪心里正气闷,虽是不愿就这么放过平常这臭丫头,也只得憋着气道:那多谢妹妹了。
我看也不必瞧了,妹妹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
妹妹们如果有事请自便就是。
陈雪慧虽心里生气,但到底这人是大堂哥极好的朋友,而且人家也是相当客气,并没有太过失礼的地步,再说这当事人一脸狗腿相乐呵呵地跑到别人身边去了,自己不知瞎琢磨什么。
陈雪慧拉过了平常:那我们姐妹俩便先告辞了。
说完,便和平常两人起身出了店门上了马车。
车夫吆喝一声,一扬马鞭,只留下一地的烟尘,就消失在元正琪、程子墨两个的视线中。
元正琪眼巴巴地瞧着,指望平常说不定会回头打个招呼什么的,却看那臭丫头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而去,他的脸色都变青了。
好,好你个臭丫头,把我当傻子还不够,竟然看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就走了。
你这个臭丫头,看下次再见到你本大爷会怎么对付你?绝对不是拿掉你的帽子就了结的。
不过,臭丫头的眼睛真漂亮啊。
想到刚才平常看着他的模样,元正琪心情不由变得极好,嘴角就微微地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程子墨虽是与他相识甚久,一时不防也极煞住了,眼睛盯在元正琪的脸上移不开视线来。
旁边的掌柜和店小二更是呆的不得了。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叫人移不开时间的男子?耀眼得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
瞧什么呢?呆子。
还不带爷瞧瞧东西。
元正琪抬起手用力地敲了敲程子墨的脑袋,他的手上的力道可不轻,程子墨感觉自己就像被石头砸了一下,捂着头在原地跳个不停,直呼痛啊痛啊。
看得孔掌柜和店小二嘴里倒吸凉气,彻底的清醒过来,这位元公子长得好得这世上罕见,可这脾气也是在差得叫人心惊啊。
看那程公子直跳脚的样子,恐怕脑袋都给敲肿了吧!不由赶紧把目光移了开去,不敢再盯着元正琪的脸瞧,只是,却怎么也管不住,不时就偷瞟上一眼,这么俊俏的男子,不要说是女人,就是他们这些男子看了,也是心恍神移啊。
看程子墨痛得在原地直跳脚的样子,元正琪倒是感觉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一些了。
不管怎么样,今儿个臭丫头总算瞧了他不是吗?这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总有一天,他要让臭丫头也对他露出那种如痴如醉的眼神。
听元正琪说话的口气,程子墨就晓得元正琪的心情比起刚才要好些了,虽是刚才被敲得痛得要命,他却也不以为意。
笑嘻嘻地凑了上去:正琪兄,有件事儿我倒是很奇怪啊。
什么事儿?心情好转的元正琪有点心情来应付人了,懒懒得瞧了程子墨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按说这陈家大妹妹似乎也对正琪兄的容貌不以为意,为什么正琪兄却似乎并不在意呢?这个是他刚才就觉得挺奇怪的问题,刚拿陈家大妹妹陈雪慧似乎对正琪兄也是视若无睹,为什么正琪兄对她的无视却一点也不在意呢?听了程子墨的问话,元正琪一愣,是啊,好像那个陈雪慧也是这样呢。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会介意。
想了一下,也想不出为什么,元正琪就把这个问题丢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或许那陈雪慧太没趣了,让人看着就没有什么兴趣吧。
还不快带爷看东西,在这儿瞎扯什么。
说完,又是一丁块。
这敲程子墨的感觉真是舒服啊,这回回京城又有一两个月回不来了,他会想念这种滋味的。
还有那个臭丫头,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真是,过什么年啊,弄得人怪累怪烦的。
不过,不回去见爷爷奶奶、爹娘他们又不成,还有皇贵妃姑姑,从小将他当亲生孩儿似的疼爱,还有那个病秧子姐姐……唉,烦,真烦啊。
平常和陈雪慧坐着马车一路向东驶去,刚陈雪慧帮元正琪挑东西的时候顺便也把自己的一些东西也都挑好了。
这会子平常正和她坐在马车里瞧着刚买的东西。
平常虽自个儿不喜欢在脸上涂东西,但眼光却还是有几分的。
不愧是百年老字号,这东西却是极好的。
只是一一姐姐买的这盒胭脂的颜色是不是老了点?配姐姐似乎不太好啊。
这盒胭脂倒是又细又匀,香气也好闻得紧,色泽也正,只是颜色却不似姑娘们擦的。
这是给娘带的。
虽说娘也不怎么喜欢这些,但总是做女儿的一片心意。
而且,如果哪一天爹能注意到娘的话就好了。
这句话放在陈雪慧的心中没有说出来。
因此,她经常缠着娘给她梳头打扮,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每回看到娘孤孤单单地跪坐在佛堂里,一天到晚念着经时,她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现在这样,好歹还有她这个女儿伴在娘的身边,若是有一天她出嫁了,娘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大哥在外地任职,和大嫂一年到头也会不来几回,可怜的娘……胭脂,娘一一平常的眼睛一阵酸涩,排山倒海的思念突如其来地袭击了她。
虽然通过无病晓得爹娘和温儿一切都好,总是对自己说,只要大家都过得好,见不见面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此时那种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心情是什么?平常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股强烈的情绪压了下来,冲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冷静,平常,要冷静下来。
这时不是时候,以后总会找到法子见面的。
平常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把那股冲动抑制了下来。
抬头却见陈雪慧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平常妹妹,你怎么啦?马车里还有丫头婆子在,平常也不好多说,只略带些低沉和愧疚地道。
我只是想这出来一趟,也没有给娘带些什么东西回去,真是太粗心了。
平常虽是如此说,但是雪慧却晓得这个妹妹不是为了这点小事而轻易失态的人,但也晓得这时是不方便说话,看平常似乎也平静下来,倒也放下了心。
这却不必担心,我早想到了。
给我娘买的时候就顺便给姑姑也买了一盒等回去的时候你送给清姑姑就是了。
你看,这里有两盒,我娘却是适合这个颜色沉些的,清姑姑皮肤白,用这个浅些的颜色正是相得益彰。
她一定会喜欢的。
原来雪慧姐姐竟然连自己的份也想到了,平常感激不已。
那妹妹就多谢姐姐的费心了,银子妹妹回去的时候让丫头给姐姐送过去。
陈雪慧嗔怪地看了平常一眼。
我待妹妹的心妹妹难道不晓得吗?虽然跟妹妹认识不久,但在我的心目中,妹妹和雪娇妹妹都是一样的,甚至更为投契一些。
我虽跟雪娇妹妹一起长大,这情份按理是要深些,可反倒跟妹妹更有话说。
妹妹若是再对我客气,反倒辜负了我的这一片心了。
姐姐待我的心我如何不知?若是给我用的,我断不会跟姐姐提这个钱字。
只是这礼物却是送给娘的,若不出这份银子,妹妹却是于心不安的。
姐姐疼我,好歹让我安心一下吧!平常拉住了陈雪慧的手,撒娇道。
好了,好了,晓得了。
随你了。
陈雪慧怮不过她便依了,不过,还是忍不住用手刮了刮鼻子:你这个丫头啊!旁边的婆子、丫头见两个姑娘这么好,便也高看了平常一分。
陈府大姑娘一向是眼界极高的,不肯轻易交朋友,往来的几个姑娘不论是容貌还是品性皆是扬州城里一等一的,这平常姑娘能得她青眼相加,想必也是个不错的。
谁让外面也传得这平常姑娘名声这么好,的确是个心善的好姑娘,不过是养母而已,还想着要尽孝道。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马夫的声音响起。
姑娘,地头儿到了。
我们下去吧。
陈雪慧朝平常说道。
自有那婆子丫头先下了车,放了板凳,服侍姑娘们下车就是。
两人搭着婆子的手,缓缓的下了车。
平常抬眼望去,眼前一座朱红三层小楼,匾额上书三个字:宝林斋。
妹妹,我们进去吧。
这里头的好东西极多,还有从海上来的一些洋玩意儿,极是有趣,肯定能找到许多昱儿喜欢的礼物的。
说完,就拉着平常的手,两个朝里走去。
一众婆子丫头却被命令在原地等她们也就是了。
这姑娘家看起东西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叫她们跟着也怪累的,而且也看不尽兴。
反正这宝林斋也是陈雪慧极熟常来的地方,众下人们也不担心。
这宝林斋果然不负其名,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
平常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就看到不少奇怪但似乎会很有趣的东西,果然来对了地方。
有些东西,倒是在书里见过的,而有些东西,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果然是个好地方。
如若不是跟着雪慧姐姐前来,平常倒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地方。
陈雪慧却瞧也不瞧,看也不看,这些东西,对她们而言早就过了新鲜劲了。
看出平常眼中的好奇之色,陈雪慧却没有停留,而是随着一个快步迎接过来的店小二,牵着平常的手径直上了三楼。
平常虽是也想在下面仔细的瞧瞧,但晓得雪慧姐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因此,也没有挣扎,顺从地跟随着陈雪慧的步伐。
三楼却与一楼、二楼不同,什么东西也没有,倒像个酒楼上面的包厢似的。
用屏风隔出了好几个空间。
一出了楼梯口,店小二倒带着她们来到了左边最靠里面的一个挂着帘子的隔间前。
陈雪慧也不问,拉着平常就走了进去,显然是极熟的。
呀,雪慧姐姐,今儿个却是吹什么风,大伙儿可都来全了。
一个清脆悦耳如同百灵鸟般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朋友平常应着来声向里望去,只见隔间的立面或站或坐或卧,三个各有风姿的出色少女正微笑看着她和雪慧姐姐两个。
正迎面向她们俩个走来的,却是一个清新脱俗,完全不似凡尘中人的清新少女,柳眉弯弯,眼若晨星,动人之极。
显而可见,刚才那好听的声音却是从她的嘴里面出来的。
怎么,只许你们几个来,难道倒不许我来不成?陈雪慧的脸上也满是笑意,比起平日里一脸冷淡平静的表情,今儿个却是十分生动,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
那倒不是,只是怕姐姐有了新人,便忘了我这个旧人啊。
说完,便一脸哀怨地望着陈雪慧,看似十分可怜的样子。
不过,陈雪慧早见惯了她这些把戏,哪里会上这个当。
平常却是瞧得新鲜不已,她自个儿是学过戏的,见那少女如此作态,下意识研究比较起来,这表情其实还是不错的。
如果那嘴角不是微弯着的话,眼神也还算不错,如果带些若隐现的泪意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过,总体而言,算得上是不错了。
陈雪慧理也不理会,只对着平常说:这几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几个不成器的闺中密友,只是妹妹却是需要小心,不可被她们几个带坏才是。
尤其是面前这个,千万要特别小心,别被她卖了还给她数银子才是。
平常忍住欲脱口而出的笑意,装作正经地低声顺从地答了道:是,姐姐。
我晓得了。
那少女见陈雪慧不上当,而新来的妹妹只满脸研究地打量着她,那眼光似乎在研究一个什么奇怪东西似的,到底撑不住了,破口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
不同你们两个闹了。
雪慧姐姐,还不把我们介绍给这位新来的平常妹妹?我们可都早已是闻名已久了。
这时那一个身着男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以及另一个卧在榻上,吃着瓜子儿的姑娘便起身起了过来。
看向平常的眼神都十分的友善。
陈雪慧正待开口,平常却道:姐姐却是让我猜一猜吧!若是我猜得不错,这位就是宝儿姐姐。
平常指着那位最先开口的少女说道。
说完就指着那个身穿男装的女子道:这位却是天瑜姐姐了。
又指着剩下的一个长得双颊微丰,眼如幼鹿,极为可爱的女子道:那这位便是尚香姐姐了。
果然是好妹妹。
那被平常名唤宝儿的姑娘原名钱金宝,是这扬州城中一富商钱老爷的宝贝独生女儿,不过,她生平最恨的却是别人叫她的名字金宝,用她的话来说,像这样清新脱俗、美貌过人的女子怎么能有这么一个低俗的名字呢。
不过,到底名字是父母所赐,也不能改,因此,只让人唤她宝人,金宝两字却是提也不许提的。
钱金宝见平常不但能唤出她的名字,还避开了她的忌讳,当下高兴不已,好感倍生。
早从雪慧姐姐的心里听过妹妹了,说是极好的。
现下一见,果然是把我们所有的人都给比下去了。
姐姐哪里的话,我如何能与众位姐姐相比。
平常赶紧摇手道,金钱宝说得不过是客气,自不会当真。
平常妹妹如何得知我们谁是谁的呢?徐尚香一脸好奇地问道,要知道她们可是一次见面啊。
你这个笨蛋,自然是雪慧姐姐说的。
当下头上就挨了一个爆栗子,却是黄天瑜看不过她的笨样,竟然问出这样的白痴问题。
她们三个区别这么大,就是白痴,也知道谁是谁了。
徐尚香捂着自己的头,委屈不已,好痛啊。
天瑜姐姐真是的,老是下手没个轻重。
她的眼中泪珠都溢出来了,她最怕痛了。
她一脸控诉地看着黄天瑜。
讪讪地收回了手,这一时又没有忍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人还好,她也不会特别想动手敲别人,偏尚香妹妹明明怕痛,她却动不动手就伸出去了。
这回瞧见她双眼含泪的委屈模样,就有些心虚了。
当下柔声哄到:别哭啊,我今儿个叫厨房里做你喜欢杏仁饼送到你府上去啊,乖。
要哄这个妹妹却也容易的很,只要一提到好吃的,那天大的事也可以化解了。
果然,一定到杏仁饼,徐尚香的眼睛都瞪大了,里面散出光芒万丈,看向黄天瑜的目光充满了崇拜、感动。
天瑜姐姐真是太好了。
杏仁饼耶!想到那美妙的滋味,徐尚香就觉得自己的口水快要掉下来了。
陈雪慧、钱金宝看到徐尚香又轻易地给食物收买,不同双双抚额叹息,这头猪,早晚因为好吃给人卖了。
好了,这个妹妹也认了,是不是得给些见面礼才是啊。
陈雪慧打断了两个深情对望,笑着道。
明明这笑容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但钱金宝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阴险无比,还有那两只是什么意思?原来听到陈雪慧的话,徐尚香、黄天瑜俱都把目光投向了她,一脸地期盼。
钱金宝的小心肝直颤悠,她们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让她三份全给吧!钱金宝的眼中流露出这些的意思。
徐尚香、黄天瑜则猛点头,对的,就是这样,反正你身为扬州一富翁的女儿,应该来周济一下广大贫苦大众的搞笑,你们两个一个现任知府的女儿,一个扬州四大家族黄家的千金,为什么剥削我一个毫无地位的商贩之女?钱金宝的眼睛充满着辈愤,意图控诉两个惨无人道的行径。
谁知那两个满脸鄙视地瞪了她一眼,一个又跑回椅子上坐着了,一个又跑去拿点心碟子,这做了白眼神交战,肚子也是有些饿了。
至于烂摊子,两个一点也不负责任的家伙就这样丢给钱金宝了。
见两个通报就走,钱金宝在心里做了极为剧烈的思想斗争,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道:平常妹妹,今儿个这个宝林斋的东西你就任选三件好了。
平常有些过意不去,听雪慧姐姐说,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怎么好意思呢?她正待出言退却。
陈雪慧却朝她笑道:平常妹妹,不用对她客气。
我忘了告诉你,这宝林斋就是她家开的。
里面的东西对外面是天价,对她这个少东家而言,却值不了几个钱,买回来的时候便宜的要死。
你不要客气,尽管捡贵的挑。
对,对,妹妹千万别替她省,她家有钱的要死。
哪像我,一个月才二十两银子的月钱。
买吃的点心都不够。
徐尚香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说着。
像那孙记的玫瑰膏,就是二两银子一斤,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都不够塞牙缝的。
十五两银子能顶个啥,还不到月中,她的零花钱便一点儿也不剩了,得求着这个讨好那个,要不然,都过不下去了。
哪像宝儿姐姐,她爹对别的小气,对她可大方了,听说有一次她一个月用了一千两银子她老爹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夸她用得好。
哪像自己,若是自己一个月用了一千两?徐尚香试着想象一下,当下打了个冷颤,估计爹会用那铡刀把她铡了。
十五两银子都够穷人家过上一年了好不好?你这头猪。
黄天瑜说道,感觉自己的手指怎么又有点痒了,宝儿妹妹也不太知道人间疾苦了,保佑她有一天嫁个穷人家,她就会晓得自个儿以前是多么幸福了。
黄天瑜和哥哥黄倾月虽不是亲兄妹,但长得却是极像,不仔细看,连熟悉的恶人也区分不出来,所以她经常女扮男装,装成哥哥混出来玩,倒是对市井人情了解得颇深。
但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像她们这样的人家,的确不用像一般人家的女孩儿那样活得斤斤计较,只是,能这样活一辈子吗?最恣意的时光也不过这几年罢了,若是一朝嫁了人,只怕便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黄天瑜的眼中闪出一丝愁绪又极快地消失不见。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正是因为不晓得以后的日子会如何,当下才更应该好好享受这为数不长的时光。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用手指给了徐尚香一个爆栗,换来她熟悉委屈的神情,黄天瑜心里暗爽不已,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战。
陈雪慧却拉着平常交待了又交待,钱金宝刚才去叫掌柜将库存的一些好东西拿过来了,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客气才好。
而且,得注意自己的眼光,自个儿点头了才能选,陈雪慧生怕平常不识货,没有选到真正的好东西。
平常则不时点头微笑,只是这微笑怎么似乎也有些奸诈的味道?若是钱金宝晓得她亲爱的雪慧好姐姐正联合新来的平常妹妹在算计她的好宝贝,不知她会做何感想?也没过多久,钱金宝就带着几个丫头搬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来,挑吧!她豪气干云的一挥手,心下却在泣泪,她的银子啊。
一场好戏正式开锣了!噔!噔!噔!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宝贝平常回到听涛阁屋子里的时候,脸上仍是堆满了掩不住的笑意,雪慧姐姐的这几个闺中好友虽是曾听她提起过,可现在见了真人,才觉竟都是如此出色有趣的人,好玩得紧。
无病几个瞧了便极是稀罕,这个姑娘虽说一天到晚少见不开心的时候,可像今儿个这么高兴的时候却也不多见,或许今儿个和慧大姑娘出去难不成中了什么头彩呢?无忧是最沉不住气的,当下就问了开来。
姑娘今儿个出去难不成见到了什么好宝贝?不然怎么高兴成这样?平常任由无病为她脱了身上的外衣,又接过无灾递过来的暖手炉子。
想到今天见到的三个出色的女孩子,那么地无忧无虑,言笑无忌,明媚地像春日里的阳光,真是让人瞧了心里便是极开心的。
瞧无病几个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平常突然顽心一起,便有了一个极秒的主意,她忍住破腹大笑的冲动,故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又神秘兮兮地道。
我今儿个的确是捡到了宝贝,而且还不止一件。
说到这里,平常伸出了三根手指。
好宝贝可足足有三件。
瞧见平常虽是故作正经,但眼里仍然流转着的缕缕笑意,显然是有极为开心的好事生了, 让无病几人好奇之余也跟着不明缘由地开心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宝贝让姑娘高兴成这样?姑娘,你这三件宝贝都是做什么用的?有什么用处?可以送一件给我吗?这时,无忧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也跑了过来,一叠声地连声直问。
送她?平常差点就失声笑了起来,她干咳了咳。
唉,出去一天回来,这口也干了。
立马,无忧手麻脚利地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递到了平常的手上。
无忧这时也晓得姑娘是在捉弄她了,不过,没办法,谁叫自己性子急,好奇心又强呢?当下软语求道:姑娘,快说嘛。
平常瞧也把无忧捉弄得差不多了,也就适合而止了,她坐正身子,让无忧收起美人锤,无愁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平常忍住快要从嘴里溢出的笑意,说道:这宝贝嘛,当然用处大着了。
就说其中一个嘛,那是相当地值钱,有了她,你的银子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而其余两个比之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要送你却是万万不成了。
这样的好宝贝,奴婢可不敢要。
不过,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宝贝,奴婢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不是姑娘在骗人吧!偶尔起了小小的坏心眼捉弄她们倒也是有的。
谁说没有,这扬州一富商的宝贝独生女儿宝儿姑娘可不就是这么一件宝贝?一本正经地说完,平常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开来,哈,被骗到了吧!无病几个先是一愣,接着才回过身来,越想越好笑,也对,这不但是宝贝,而且还是活生生的宝贝呢!几个人越想越好笑,也跟着平常笑了开来。
无病、无灾两个也都已经不行了,厅里的活计也被她们两个丢在一边了。
姑娘,真是个捉狭鬼。
而无愁也笑得坐在了地上了。
其实平常又何尝不是,这肚子都隐隐作痛,她努力地想停下笑声,只是,几个人互相瞧瞧别人的狼狈的样子,却又笑开了。
于是,几人一边喊着肚子痛,一边却停不下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事儿,也说给我听听。
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一个人掀了帘子进来了,几人一看,却是梅香。
瞧见几人笑得东倒西歪,梅香也不由好奇起究竟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呢?这十姑娘这里确实是好,每回来大伙儿几乎都是开开心心,和和气气,笑容满面的。
一进来就让人觉得十分愉悦。
也难怪以前还在惜春园里时,那里的小丫头都最喜欢往无花苑里跑了。
尤其是那个叫扇儿的,张口十姑娘闭口十姑娘的,如果不是各院子里的人都有定数不能随意跳动,只怕那小丫头就想调到无花苑那边去了。
而晓得十姑娘要离开惜春园时,更是眼泪涟涟的,真不知她的##是谁了。
其实自己姑娘也是极好的主子,对下人也极是体恤,为人也随和,从不责骂下人,可不知为什么,在大姑娘的面前,大伙儿就是不敢随意说笑,所以气氛却总是没有这边的好,让人一到这里就轻松起来了。
无忧这个嘴快的,便又把平常刚才的作派又学了一遍,引得梅香也跟着笑了一回,好一会儿才又平静下来。
平常让无病端了椅子给梅香坐了,这才问道。
梅香,你过来可是福儿姐姐有什么事儿要交待与我?倒也没有什么事儿。
我这些天又出去了一趟,到无病家里顺便带了各位姑娘及姑娘爹娘存在那里的信回来。
听说十姑娘回来了,我们姑娘便赶着让我快点送过来给姑娘看呢!梅香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叠信来。
######################尔弟温儿虽不到蒙学之年,然吾与汝女已遵汝之嘱托,聘请先生于家中予以启蒙,待到明年春季,再送入私塾,汝请放心。
家中一切诸事,为娘自会安排妥当,汝送回家的银票为娘也已收妥,并已抽出部分按汝交待的购置田产。
家中生活所需从此无需担忧,只盼巫女勿以我们为念,千万珍重。
吾与汝父不求汝能荣华富贵,只愿汝平安康泰一生。
故,汝行事需谨慎,只以平安为要即可。
只此一点,汝千万切记,切记,不可忘怀。
汝一切安好便是为娘与汝父之最大心愿也。
顺祝:康安!秀娘字永兴三十七年冬瞧完了娘的信,平常的安心了不少,大家都好就好。
不过,却看见跟在娘的字迹的后面却又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字迹却是不认得。
平安仔细瞧了瞧,这才认清了。
上面写的是:暖儿,别怕,爹会保护你,等你回来。
平常只觉得眼睛一热,眼前的东西似乎有些模糊了,心头也酸酸的,平常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才有清楚了一些。
竟然是爹写的。
爹虽是识得几个字,却从不会写的。
学写这几个字,也费了不少心吧。
真是个傻爹爹,暖儿才不怕呢!爹、娘,等着暖儿,暖儿一定会回去看你们的。
平常在心里默默地起着誓。
过了好一会儿,待心里平静了一些,平常这才又拆开其余的几封信。
先瞧了锦儿姐姐的。
锦儿姐姐先是将她大骂了一顿,说她干嘛像个傻瓜似的被陈夫人送走,如果不是现在这样收为养女而是遭遇了别的什么坏事可怎么办?不是说了叫她有事儿就弹那自个儿最喜欢的江南杏的吗?听到琴声自个儿一定会赶到的,偏跟个呆瓜似的任由别人带走了。
如果下次再这样,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到了后头却是语气一转,细细地叮嘱她既是有了这个机会,摆脱了当瘦马的处境,一定要好好抓住那陈夫人和昱儿的心,还有跟那些陈家小姐们也要好好相处,打那陈夫人和昱儿的心,还有跟那些陈家小姐们也要好好相处,进上流社会的圈子,活出个人样来,她们这些姐姐也跟着光采。
又教训她千万别跟那些大家小姐们提她们这些姐姐的事儿,免得被人瞧不起。
这人到了哪个位子就有哪个位子的圈子,别跟个笨蛋似的。
又叮嘱了一些这样的那样的。
全是担心平常的话,对于自己的事儿却是一字不提。
让平常看到了感动之余又着急不已,这个锦儿姐姐,也得写写自己啊。
满满好几张纸,写到自个儿事的不到五行。
唉,真实的,回信的时候得说说她才成。
还是安儿姐姐想得周到,把几个姐妹现在所处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大伙儿现在的情形都不错,通过梅花擂台,她们在扬州的名气也更响了,各位才子的信笺如雪片般飞来,她们只挑一些才名着著之辈或财势显赫之辈回了便是。
梅花擂台的性质也有了些变化,原来的擂台虽也在举行,但打擂之后,却让所有的姑娘与那些才子们分作两侧,行行酒令、联联诗句、击鼓传花,有时也在园子里作些曲水流觞、赏花作诗的雅事儿。
这些人中,既有才又有财又有势的老爷、公子还真不少,恐怕夫人的意思也是让她们能多些机会,从中挑选合意的人儿。
眼下却也成就了好几对,有几个年纪略大些的姑娘已经被相好的纳为妾室了。
她们几个也在观望中,这也是还算不错的出路。
不过,现在她们几个年纪还小,倒也不急。
寿儿姐姐、康儿妹妹两个的信只是些关心的话语,一个嘱咐现在天气冷了,要注意身体;一个说福儿姐姐和常儿妹妹走了之后冷清了不少,若是有机会,姐妹们能再聚上一次就好了。
平碧姐姐的信却说,寿儿姐姐性子弱她会帮忙看着的,让平常不必担心。
瞧完所有的人的信,平常总算放心不少。
起码目前而言,大家过得还都算不错。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不见了平常反复地将信瞧了好几遍,这才将信又重新仔细叠好,用一个小盒子装好了,收进了屉子里。
又到书桌上自个儿研了墨,写起回信来。
一边写着,一边不时停笔思考,不时嘴角又露出微笑。
无病回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无病却不是一个人回来了,还带了个丫头,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无病也不是空手。
见平常写得入神,无病忙向那丫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蹑手蹑脚地朝里间走,那丫头便也有样学样的跟着。
到了里间,那丫头把东西放下了,便又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平常仍是不知不觉,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手中的纸和笔上,爹、娘、众位姐妹的脸一一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仿佛就在眼前一样,是那么的生动、亲切,让人眷恋。
无病姐姐,这都是些什么?怕打扰了平常,无灾小小声地问道。
是慧大姑娘叫丫头送过来的,可能是这回出去买的一些东西吧。
咱们先找个地方放好,等会儿姑娘写完信再瞧。
东西随意地堆在床上,有些乱。
无病几个便按大小把东西都码整齐了。
不时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感叹一把。
但都是小小声的进行着。
而此时,却有一个长相十分秀丽的小哥儿领着个小厮往铺子里走去,却被侍剑拦住了。
这位公子,这里暂时歇业了。
本公子不是为你们的奖品来的,我是来找元正琪元公子的。
那公子好奇地盯着里头瞧,这么小的院子,看起来真简陋,正琪公子真的住在这里吗?爷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公子还是待年后再来找爷吧!明儿个一早,我们爷就回京城了。
虽说这位小哥儿脸颇生,侍剑倒也不以为意,慕公子的名气来拜见的人多的是了,也不差这一个。
什么?这位公子大吃一惊:明儿个一早就走了?是,公子请把!侍剑摆出一副送驾的姿势。
那位小哥儿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跟着那个小厮离开了。
侍剑也不理他,只自去忙自个儿的,明儿个一早便要启程,要忙的事儿多着呢!平常的信一写就写了个把时辰,到放下笔,平常这才觉胳膊都有些酸了,浑身都有些不适,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好了许多。
无病,帮我将这些信拿去给梅香吧!若她下次有机会出去帮咱们带过去。
住在这里,却又不是正经主子,到底有些不便,若是随便把丫头派出去恐怕会惹人说闲话,因此,便也只有拜托梅香了。
哎。
无病应了一声,将信往怀里揣好,就出门往平福那里去了。
无愁,去雪慧姐姐那里瞧瞧,把我今个儿买的东西拿出来一下吧!也该去夫人那里请安了,刚才一耽误,时辰也不早了。
哪用姑娘吩咐,东#早就派人送过来了。
不过,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些竟都是从来没有瞧过的东西。
无灾将刚才摆好的东西搬了一些出来。
后面跟着无忧和无愁两个。
都是些好东西,一会儿回来告诉你们几个。
这会子我先去娘那边请一下安。
也快到晚膳时间了,若是夫人留我用膳也是有可能的,到了时辰不见我回来,你们便不要等我了。
自个儿先吃吧!平常交待了一番,便拿着个小盒子出门了。
只留下几个丫头对着这些奇怪的东西研究个不停。
收到平常送的礼物,陈夫人面上虽是淡淡的,心底下却也有些开心,这礼不礼物还在其次,关键是有这份心想着。
这胭脂是玉记出品的吧!色泽、香气都好,又细腻,挺好的。
是,娘的眼光真好,一眼就认出来了。
平常有些讶异,陈夫人怎么晓得是玉记的胭脂呢?自个儿没有说啊?瞧见平常惊讶的神情,陈夫人便指着一处标记给平常看:这凡是玉记出产的东西,在瓶子上总会他们自个儿的标记,看到这个,便晓得了。
平常瞧了瞧,果然如此,在极角落的地方,不留心却是不晓得的。
对了常儿,今儿个你回去准备一下吧!再过两天咱们便回家吧!快过年了,也把红姨和昱儿接回来,咱们自个儿也团团圆圆过个年吧!陈夫人话头一转,提起了回府的事儿。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陈夫人和平常的关系也融洽了不少,这称呼也从平常换成了常儿。
听到陈夫人说回家,平常倒也不觉得突然,原本就是来作客,在这里也待得太久了些,只是想到这一回去,却连附耳姐姐也难得再见面了时,却是感伤不已。
但她只是顺从地应道:是,娘。
娘儿两个便随便扯着些闲话,陈夫人又留下平常在这里用膳,吃过了平常这才告辞离去。
回到屋里里,又跟中丫头们展示了今儿个买的一些新鲜的西洋玩意儿,什么怀表、挂钟、会自动唱曲儿的盒子什么的,倒叫众丫头惊呼声连连,其实何止是她们,就是平常虽是在书上也看过有这些东西,可真的见识到时也是惊奇不已,这世上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啊?她们天天坐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能见的东西真的很有限啊。
瞧见几个丫头着迷的样子,平常这才把有几样给她们的礼物挑了出来。
给无病的是一面精致的小镜子,能把人照得一清二楚,纤毫毕现,却是她们平日里用的镜子比不上的;给无灾的却是一个不知什么兽皮做的热水袋,据说这皮虽然看起来极薄,但却坚韧得紧,如果不是用利器用力地刺的话,轻易是穿不了的。
而且,极能保湿,用它装了热水捂在被子里,就是到了二天,也依然是热的。
无灾一向体虚怕冷,用这个却是最好不过。
无忧、无愁两个也各自有礼物。
四个丫头都高兴不已,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
只无忧拿着自己的却是要与无病换,她的事一面小方镜子,但却更喜欢无病的小圆镜子一些。
无病虽是自个儿也是更喜欢这圆形的一些,但她是四个中最大的,既然无忧妹妹要,她便换了,无忧开心就好,这面方形的其实也挺漂亮的。
无愁却拿着那把匕在屋子里挥来挥去,虎虎生风,只唬得无病在那里惊叫:我的小姑奶奶,快点停下来,小心不小心伤着哪里了。
无愁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多谢姑娘。
几个齐声向平常道谢。
平常笑了笑,她们高兴就好,本也不值几个钱的,宝儿姐姐却是都是以极低的价格给她的,倒是让她有些颇为不好意思了。
对了,姑娘,你说得宝儿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姑娘是如何认得的?无忧却又想起了这个问题,赶忙提了出来。
刚姑娘在写信,她也不敢打扰,可憋死她了。
宝儿姐姐啊……平常陷入了回忆之中,就着烛火给几个丫头讲起了今儿个的奇遇来,那几个女子真是没有一个不叫人欣赏地。
这一日,平常屋里的灯却是烧得较平日更晚了些。
二天一大早起床时,平常便把陈夫人的意思,跟无病几个说了。
几个丫头说动就动,立马开始收拾了起来。
只是,说是东西不多,但到底也呆了这许多天,平锦又将以前平常留下来的一些东西也有好几个箱子让无忧带了过来,又加上平常这回买的,东西却也实在不少。
还有平常这些日子练的字,作的诗,这也得带走。
这一番收拾起来,也是顶耗时间的。
几个人正收拾得热闹,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不少人跑来跑去的,却是不知生了什么事情。
无病跑出去看看,说府里的#子全被老太太召集了去又派出府了,便不晓得生了什么事。
院子里的当头婆子们也人心惶惶地,紧闭了院门,都不出去了。
陈夫人却带了下人,行色匆匆地往老太太院里去了。
到底生了什么事?平常几个面面相觑,心下都有些茫然。
最后,不知为何,霄月却是一个人从外面回来了。
平常便派无病去将她请了过来。
霄月也晓得平常所为何事,也不多说废话,头一句话便叫平常吃惊不已。
瑶环姑娘人不见了。
这说得是什么话?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呢?平常简直不可置信,正要拉着霄月细问,霄月却道:夫人派我回来拿点东西,刚才走得匆忙,连耳环都只戴了一只。
我这会儿得赶快过去了。
其余的,等我回来再说吧!说完,霄月就匆匆告辞离去了。
只留下平常和无病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好好的大家小姐,竟然会在这样的大宅院里没了影子,这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的。
快开门,快开门。
这时,却有丫头在院子外头叫起门来了。
这会子会有谁叫门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无病却赶紧跑了出去:这丫头的声音我晓得,是慧大姑娘身边的。
雪慧姐姐也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私奔见雪慧姐姐可能来了,平常忙也跟着无病的后头迎了出去。
雪慧姐姐这时来为的就是刚才宵月姐姐说的事儿吧。
院子门来了,一脸凝重之色的陈雪慧出现在了平常的面前。
平常妹妹,现下可有什么事儿?若是无事就随我也去老太太那里一趟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得去瞧瞧兰姨及瑶仙姐姐一下才好,平常点了点头,也不回屋子,对无病交待了一声,便直接跟着陈雪慧出门去了。
只留下无病几个一脸担心地看着她远去。
两个人又顺路去邀了陈雪娇,三人一同往老太太住的院子里去了。
几人还没有进屋子,就听到老太太痛心疾的训斥及陈如兰的痛哭声,一时便停住了脚步。
前些天我就给你说了好几遍,瑶环这丫头野性大,要好好管管。
结果你呢?就当成耳边风?这宠女儿也不是这么宠的,三天两头就往外头跑,你也不说上一声,只说随她。
这下好了,干脆就为了个男人逃家了。
这传了出去,我们陈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你丈夫毕家的名声要不要?堂堂翰林家的小姐,我的外孙女儿,官宦世家的大家小姐,竟然做起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这事儿如果传出去了,可怎么得了?三人互相瞧了瞧,看这情形,眼下倒不是进去的好时机。
于是几个便躲在外间,偷偷透过帘子缝里往里瞧去。
只见老太太正颤巍巍地站着,全身都在抖,显然是气得厉害了,她手里拄着的拐杖一声声地敲在地上,那沉重的声音,直敲入了众人的心里,震得人心惊胆颤。
陈夫人则满脸关心地站在她的旁边,用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老祖宗息怒啊。
您得小心自个儿的身子,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儿,可叫我们这些小辈该如何是好?你们几个丫头,还不拿着清心安神的药丸过来给老祖宗吃。
乔夫人、王夫人、秦夫人几个也在一边立着,却都俱不敢说话,她们这些可没有陈夫人这个侄女儿在老太太面前有面子。
陈如兰却跪在地上,哀哀地泣着恳求道。
娘,女儿知错了,待再见到瑶环,女儿一定好好管教于她。
只是还请娘怜惜女儿,女儿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这么两个,就是再不争气,我这做娘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一辈子毁了啊?娘,求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若是没有环儿,我也不要活了!说完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毕瑶仙也跪在陈如兰的身边,猛磕着头。
老祖宗,妹妹是不懂事,可再不懂事也是娘的女儿,我的妹妹,您的外孙女儿啊。
求老祖宗开恩。
老祖宗开恩。
毕瑶仙这头磕得极为用力,没有几下的工夫,额头上就立马红肿了起来,看得叫人触目心惊。
就是平常几个在外头瞧了,也是心下极为不忍。
这老太太虽是气怒之极,几乎就想放手,不再管这个不争儿的外孙女儿了,但看瑶仙这个没有犯错的外孙女儿额头都磕得红了起来,心一下就软了。
她孙子还有几个,可孙女就只有两个,一个还上不了台面。
因此,对这两个外孙女儿却是真疼的,虽然毕瑶环伤透了她的心,可到底看在女儿和瑶仙的份上,绝情不了。
大太太,还不快把瑶仙丫头扶起来,这关她这丫头什么事?偏她忠厚孝顺。
你们看看,瑶环那丫头平日里哪里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动不动就跟她顶嘴,偏这丫头从不计较,每回还维护了她。
连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了,还肯这样为她求情。
我的儿啊,你就当那个去了,好好教养这一个吧!有这一个,比一百个都强。
话虽如此,但老太太的口气到底软了一些下来。
陈夫人从小在老太太膝下长大,哪有不晓得她这点心思。
见机,忙将老太太扶了在椅子上坐下来,将丫头们找出来的清神丸喂老太太服下,又直对王夫人使眼色,王夫人会意,这才上去把陈如兰也扶了起来坐下了。
而毕瑶仙,却是早就被大太太乔氏给扶了起来,这会儿,正在给她的额头上药呢。
如兰姐姐你也别担心啦!咱们老祖宗是谁,一早就处理好了,来报信的丫头本是咱家的家生子,素来最是晓得分寸,不是那等嘴碎的,又早就被老太太严厉警告过不得外传此事,派出去的家丁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说要抓两个背着主子私逃的丫头。
想那瑶环丫头不过是个未出过远门的千金小姐,脚程能快到哪里去了?必能寻回来的。
姐姐就放宽心等吧!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但到底没有再说了。
陈如兰听陈夫人如此说,这才放心了不少:多谢娘。
唉,你们这些叫人操心的丫头,这自己都当了娘的人,还要我这个当娘的来操心。
女儿不管多大,不也是娘的女儿吗?陈如兰见老太太消了气,女儿的事也妥当了,也轻松了许多,还开始撒起娇来了。
却没有觉坐在一边的瑶仙假作拭泪的嘴角,有一丝冷笑。
以瑶环那丫头的头脑,当然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可娘却忘了,那个丫头的身边跟着的可是红娘,那个丫头有多鬼娘不知道,自己却清楚得很。
只是啊,红娘啊红娘,你以为你是在帮瑶环吗?哼,真是天赐良机,我会让瑶环这一次再也翻不了身的。
瑶环,你可别怪姐姐,姐姐不也是在成全你吗?既然你想给那正琪公子作妾,那姐姐就让你得偿所愿好了。
屋子里的狂风暴雨总算过去了,陈雪慧看了看平常,又对陈雪娇点了点头,正待掀了帘子进去。
背后突然被拍了一把。
唬得三人差点叫了出来,回来一看,却是老太太房里的随玉正笑盈盈地得意地看着她们。
陈雪慧摸了摸胸口,低叱了声:死丫头,吓死人了。
谁叫你们几个姑娘家偏鬼鬼崇崇地,不进去屋子里,躲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多冷。
刚才那情形,叫你来了,你也不敢进去。
陈雪慧和这随玉似乎极熟,说话也挺随便的。
那随玉抿嘴一笑。
走,跟我一起进去吧!说完,随玉就在先头,先掀了帘子大喇喇地进去了。
老祖宗,姑娘们都来了,刚才怕老祖宗生气,都躲在外头不敢进来呢!这么大冷天,怪可怜见的。
奴婢就把她们都给请进来了。
平常几个听了随玉的话,苦笑不已。
这丫头也太泼辣了些,不过,谁叫她在老祖宗面前得宠呢?给老祖宗请安。
几人一起走了进来,给老太太福身为礼。
果然,老太太听了随玉的话也不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你这个丫头,就会说嘴。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回家去看你老子娘去了,说要到了午后才回来的吗?话是这么说,不过,奴婢想老祖宗了,就先回来了,难道不成吗?若是老祖宗不喜欢,那奴婢再回去也就是了。
说完作势欲走。
陈夫人赶忙拉住了她,老太太哭笑不得:这个丫头,快去给我沏杯茶来。
今儿个的茶老是不合胃口。
哎。
随玉应了声就去忙了。
老太太见平常几个还站着,又道:你们这些丫头,还不快端椅子给姑娘们坐,就在瑶仙丫头旁边。
看她可怜的,你们代我安慰安慰她,今儿个她也跟着受累了。
还有,丫头们赶紧把火盆端到姑娘们面前烤烤,不能冻着她们了。
本来不想惊动你们这些小姑娘,这才没叫丫头们去请你们,这天寒地冻的,哪晓得你们还是跑过来了,好,都是些好孩子。
平常几个便在毕瑶仙旁边坐了,几人低声地说着话,毕瑶仙的抽气声渐渐没了。
老祖宗,孟大管事前来回话。
听得这话,本来轻松一些的气氛又凝重了起来,大家的神情都一阵紧张。
只有平常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孟大管事是谁?见平常一脸疑惑的表情,陈雪慧低声解释道。
这孟大管事是负责外头的事儿的大管事,轻易不会到里头来,这次肯定是回来报瑶环妹妹的事的。
说完,就拉了平常站了起来,几个姑娘家退到了屏风后面。
外头的管事来回话,她们却不便在这儿了。
见姑娘们都退下了,老太太这才将孟大管事叫进来回话。
孟大管事是个蓄着小胡子,看起来十分精干的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一见他进来,老太太神情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抓到人了没有?孟大管事心下有些奇怪,不过两个丫头而已,老太太干嘛这么紧张?看来这事儿不小啊,本来就觉得这事儿不太单纯的他觉恐怕这事儿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他不由一个头两个大,这是哪里来的祸事啊。
对即将出口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但再为难,还是得说。
他行了一礼,然后一脸惭愧地回道:老太太,奴才们无能,硬是没有现两个丫头的踪迹。
听到孟大管事的回话,老太太怒不可抑:我养你们这些奴才是做什么用的?连两个私逃的丫头也抓不到,要你们作何用处?老祖宗,奴才怀疑那两个丫头已经出城了,这没个方向,奴才也不晓得往哪里找?不知那两个丫头家乡何处?或者咱们干脆报了官府,这样她们就无处可逃了。
不,不行。
陈如兰本来一副要晕过去的表情,听了这话,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了。
老太太一拍桌子:胡闹。
抓两个丫头还要报到官府吗?你们就这点儿本事?见老太太震怒,孟管事啪地一声跪了下来,磕头不止。
老祖宗息怒。
老太太也晓得这再怒也不是个办法,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人再说。
只是这如果出城了,恐怕就这些家丁在城里瞎转悠也不是个办法,还会导致许多无谓的风言风语,反而不好。
今儿个派了这么多人出去,本来也挺扎眼了。
她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吧!把人都撤了回来。
孟管事又磕了个头,这才领命而去,额头已是出了一阵汗。
心下却庆幸不已,还好,没有受什么责罚。
这老太太一怒,可不是好玩的。
陈如兰却泪眼汪汪地道:娘,难道就这么算了吗?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跟梦儿他爹说一声,让他把几个得力的护卫派出去吧,跟着那元公子的车队,万一出现两个女子,立马强制给带回京城毕家去。
至于你,也打点行装准备回京吧!是,娘。
陈如兰也晓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只得应了一声。
心里却担心不已,老天爷,千万保佑瑶环平安无事才好啊。
而此时一辆舒适的马车上,一俊俏少年却带着个小厮嘻笑不已:红娘,你这个女扮男装的主意真好用,要不然,八成在城里就给逮着了。
原来这两个少年却就是那毕瑶环和红娘,也难怪陈府的人满城里翻天倒地地找都没有找到了。
谁晓得自己要寻的姑娘却变成了两个少年了呢?那也不看看是谁的主意?红娘一脸得意地道:现在只要咱们赶上元公子的车队就行了。
到时候就看姑娘的了。
说到这个,那毕瑶环的脸红了一下:红娘,你说,元公子会喜欢我吗?她虽一向饱受宠爱,但想起那个风姿绝世的少年,突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放心,没有谁会不喜欢姑娘的。
再说还有红娘啊,红娘会帮姑娘想办法的。
看到姑娘有些彷徨的样子,红娘赶忙出言安慰,自从姑娘在冰天雪地里救了她这个小乞儿,她就誓要一辈子对姑娘好。
姑娘的心愿就是她的心愿。
谢谢你,红娘,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另一边,毕瑶仙则在丫头惜茶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一主一仆的两人脸上同样露出了有些残忍的笑意。
好妹妹,姐姐这次可是免费帮了你的一个大忙了!第一百五十八章 乌龙事件陈府中的众人,还以为这件事就此完结了,而陈如兰也在打点行装,准备回京了。
陈夫人和平常待送走陈如兰和毕瑶仙母女两人之后也将离开陈府回自个儿家准备过年事宜了,一切事宜都在稳步就绪中。
扬州城内,却突然兴起了这么一则流言,越传越广。
原本是没有什么可信度的,可传得多了,就变得有鼻子有眼睛了,特别是这种大户人家的笑话,特别能引起市井中人们的兴趣。
听说了吗?那陈府的表小姐跟一个秀才私奔了呢!哪里是秀才,明明说是京里的一个贵公子。
听说两人一见钟情,那小姐的娘却反对得紧,因此才私奔的。
肯定不对,你说这好好的贵公子,与那表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哪用得着私奔啊?听说那表小姐不小心大肚子了,这没有办法才私奔的。
你们想啊,这谁家肯娶一个大了肚子的新娘啊,这不是叫人看笑话吗?还以为那大家小姐多知书达理呢?连咱们这些小户人家的闺女也比不上啊?真是不知廉耻。
不过,肖秀才,你长得也挺俊俏的,什么时候也去勾搭这么一个小姐?到时候就了?就是,就是。
一群人起哄了起来。
……说这话题的人的脸上都带着那种心照不宣的笑容,不时暧昧地一起哄笑。
陈府这段时间出府的人也都一个个灰溜溜地,抬不起头来。
这样的话,自然也传到了老太太、太太们的耳中,老太太气得摔了杯子,瑶环的娘陈如兰哭晕过去了几次,又生病卧床不起了,环儿这辈子算是毁了,若是那元正琪不肯要环儿,这辈子不会有哪个男人会娶她的了。
而毕瑶仙这段时间则忙着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天天忙前忙后,端汤送药,凡事均亲力亲为,倒是让陈如兰安慰不少,还好还有这么个懂事的乖女儿,母女俩倒是比起以前来说又亲近了不少。
陈府里上面的主子们乱成一团糟了,下面的仆人们自也是谨言慎行,唯恐不小心触怒了哪个主子的霉头,到时候就跟玉兰那丫头一样了。
玉兰就是当初因毕瑶环她们带了一个丫头不够用,分在她房里临时服侍的丫头,那信也是她瞒下,秘密送到老太太那里去的。
原本找到毕瑶环也就没事了,谁晓得毕瑶环没有找到,风言风语却传出去了。
陈如兰硬说是这个丫头传出去的,没有人说,哪里会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玉兰不停地喊冤,说自个儿连府门也没有踏出去过,如何传得出去?但却也没用,老太太、太太这些主子们,哪个不是一肚子的气,如今出了这等事,也得拿个人作法,才能止了府里这股瞎说的不歪风。
外头的人他们堵不了,管不下,难道这府里的人也制不了吗?再说谁晓得是不是她一时失言,跟哪个人提起才传出去的?当下叫管事的把全府的下人们都叫了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硬生生地将玉兰杖毙了。
只可怜玉兰的爹娘,白人送黑人,哭断了肠,只领了二十两银子回去了。
无病几个因为不是这府里的人,倒还避过了这场祸事,但光是听别人提起,已经叫人够胆颤心惊了。
平常又何尝不是?平日里看老太太慈眉善目,众位太太和理和气的,没有想到处置起人来也是这么地心狠。
众人只觉身上一阵冰凉。
只盼望能早些离开这个地方,这陈府里这些日子阴沉压抑的气氛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离去的日子终于到了,腊月初五送走了陈如兰和毕瑶环,到了腊月初七,陈夫人、平常等人终于回来了,别的平常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有些舍不得福儿姐姐和新认识的雪慧姐姐。
到底离去前的一日,平常还是跑去见了平福一面,去的时候大表哥陈梦也在,正在和福儿姐姐在弹琴呢!瞧他们两个一举手一投足默契十足,不时互相微笑的样子,以及福儿姐姐嘴角不时流动的温柔笑意,平常便放心了。
虽然福儿姐姐什么也没有告诉平常,可大表哥和福儿姐姐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分明跟爹和娘一样嘛!前些日子听说大表哥在外面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的事儿,平常本来还有些担心的,这回,却是彻底放心了。
大表哥的心绝对是在福儿姐姐这里的。
只是福儿姐姐还在嘴硬,问她她也不肯承认,这个福儿姐姐,她晓不晓得,只要一提起大表哥,她自个儿的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充满了幸福的味道,能瞒得过谁去啊。
今儿个常儿妹妹走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平福今儿个窝在屋子里,也没有心思出去,派梅香去跟陈梦说了一声,说自个儿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书房了。
她恹恹地躺在床上,觉得也怪没有意思的。
往昔姐妹们一处,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那日子多快活,哪像如今,守在这个大院子里,哪里也去了不了,也没有可心的人说说话,无聊死了。
少见的,一向极为成熟晓事的平福,今儿个心情突然有些不好了起来。
她也懒得调整,趴在床上,将几个丫头都赶回了各自的屋子,又把窗子关了,就这样,静静地呆在被子里,脑袋里一片空白了。
久了,渐渐有些困意,便睡了。
听到梅香说平福有些不舒服在床上休息,陈梦心里就有些慌了,张口就要人去请大夫。
梅香赶紧拦着,说姑娘只是浑身没力,睡一觉便好了,不需这么麻烦。
陈梦再三问了,到底不放心,平福年纪还这么小,可能怕吃药,有事也说没事了。
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是。
梅香瞧着爷那紧张样,心里暗自替姑娘开心,这一段时间,爷和姑娘的相处是越来越好了,而且,她也瞧出来了,爷的性子也是极好的,不是那等喜欢随意沾花惹草之徒。
要说这院子里,长得好的丫头也有不少,可爷贴身就只用随玉他们几个小厮伺候,连丫头也不用,那长得妖妖娆娆跟妖精似的几个丫头,都被放在院子里做洒扫打杂的粗使丫头了,白辜负了大太太的好意。
那些细皮嫩肉的丫头,做这种粗活,连她这个女子也看得有些心疼,偏爷硬是视而不见。
姑娘是有福了,跟了这个个好主儿。
进了屋子,觉窗子竟全被关了,灯也吹熄了,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陈梦不由一阵怒气。
这些丫头都哪里去了,主子病了,竟没有人不在跟前服侍,这些丫头,一个个真不成样子。
梅香觉察出陈梦的怒气,忙低声解释道:梅白她们几个一向尽心,怕是姑娘想清静嫌人烦,把她们赶回屋去了。
听梅香如此说,陈梦的怒气才消了些,只是,就是主子任性,这当丫头的这个时候也不能由着她啊。
若是口渴了,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难道还叫一个病人自个儿爬起来动手不成?看来这些丫头也是要好好说说才成。
梅香点燃烛火,陈梦走到床边,接着烛火往平福瞧去,却见她闭着双眼,但脸上白,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着某种痛苦,不由大惊失色,忙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玉琳,玉琳。
玉琳是平福的本名,是平福告诉他的。
从此以后,他就改唤她的名字,这让陈梦有一种满足感,因为别人都唤她为平福,甚至连她的好妹妹平常也唤她福儿姐姐,只有自己,却可以和她的爹娘一样,唤她的名字,玉琳。
平福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肚子痛了起来,而且这股剧痛痛得叫人难以忍受,她在床上不停地翻滚,忍耐着,希望它能早些挨过去,然而,却越来越痛了。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温柔地叫着自己的名字,是谁在叫我?平福不由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似的,嘴里喊到:娘,玉琳好痛。
陈梦不由摇头失笑,到底还小,不论平日里表现得多么成熟有条理,生病的时候还是会叫娘。
只是,自个儿哪里像她的娘呢?自己可是个大男人。
话虽如此,他仍是握住了平常的手,温柔地哄道:娘就在这里啊,玉琳不怕,很快就不痛了啊。
玉琳好痛啊。
平福却一个劲地嚷,眼角不停有泪水流下:娘,玉琳不想练琴了,实在太累了,手都弹出血泡来了。
原来那么小的时候玉琳的娘就让她学琴啊?而且还起了血泡。
陈梦一阵心疼。
好,咱们不学了。
今天的娘好温柔啊,平福变本加厉,一本儿把好多堆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玉琳也不想背诗,太多了,玉琳记不住,娘不要打玉琳的手心,好痛。
好,咱们不背了。
还有,玉琳想跟爹说话,娘为什么不让玉琳跟爹玩?我看别人的爹都把她们放在肩上的,玉琳也要。
好,玉琳想怎么样都行?……平福一个劲儿地说着,不停地流着泪,陈梦将她抱了起来,像个孩子似地哄着她,心里充满了怜惜,原来从那么小的时候,她就受了这么多的苦。
不由也对玉琳的娘有些不满了起来,哪有逼着这么小的女孩子学这么多东西的?也难怪玉琳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了,完全就是被她娘给逼的。
梅香在一边默默地瞧着,不知不觉也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姑娘从小就受了这么多的苦,然而,姑娘却从来没有说过,总是这么温和地笑着,面对每一个人。
姑娘,实在是太辛苦了!啊,娘,玉琳,好痛,肚子好痛。
平福大叫了一声,突然睁开了眼睛,却觉自己被一个人抱着,抬头一望,却是陈梦。
不由羞愧欲死,难道自个儿一直以为是娘的,其实是这个男人。
平福的脸红得不得了,又是一阵剧痛传来,她闷哼一声,再不肯像刚才那样大叫了,只咬紧了嘴唇,默默地忍耐着。
只看得陈梦心疼不已:梅香,去弄个热水袋来给姑娘捂着,听说这个肚子痛的时候有用。
是。
梅香应了一声,立马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个热水袋回来交给陈梦。
陈梦拿着热水袋,就往被子里放。
平福大羞:让我自己来。
陈梦的手已经伸了进来了,听了她这话,忙缩了回来,脸上也有些尴尬,刚才一时情急一下意识地就放了进去,也没想这么多。
现在却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神也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瞧向平福。
突然,他的眼光凝在了自个儿的手上:血?他大惊之下,脸都白了:玉琳,你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不,还是快请大夫。
不,还是得先包扎一下。
血?平福和梅香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平福的脸腾地红得不成样子了,都快烧起来了。
怎么会生这种乌龙事儿?平福呻吟一声,推开了陈梦,躲进了被子里去了。
这?陈梦盯着空空的手,有些反应不过来?梅香忍住满腹的笑:爷,不用去请大夫了,是姑娘的癸水来了。
癸水?陈梦念了这个词,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一下子只觉得耳朵都热了起来。
自个儿怎么会闹这么个笑话?这癸水他好歹也成过亲了,自是晓得了。
当下吩咐了一句:好好服侍你们姑娘。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见陈梦走了,平福这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和梅香两个互视一眼,突然都笑了起来。
这事儿,实在是太巧了。
平福的癸水一直没来,一般姑娘家十一、二岁就来了,平福却算晚的,到现在十三岁才来。
刚才平福自己疼得直冒汗,而且虽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到底没有自个儿经历过,也就没有想到这方面。
谁晓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主仆两个想到陈梦刚才的狼狈样,不由笑得更响亮了。
平福肚子的疼痛似乎也消了那么一点。
知道了是这么一回事就好办了,梅香去厨房里给平福熬了红枣莲子羹,乔夫人闻讯也派了婆子送来了一堆补血的药材,叫平福安心养着,这些天哪儿都不用去了。
直到身体好转为止。
而回到自个屋子里的陈梦,则恨不得撞墙。
只是,瞧着那刚才留有玉琳的鲜血的手掌,却仿佛又想起她脆弱而又坚强的模样。
陈梦一次对自己承认,这个女子,真的走进他的心了。
让他的心都为她牵挂、疼痛。
但一向讨厌麻烦的陈梦却觉自个儿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为之欢喜不已。
玉琳……光念着她的名字也是一种喜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圆房给太太请安。
平福盈盈下拜。
心下却有些疑惑,这大太太乔氏原本免了她每日的请安,今儿个午后却专门派贴身大丫头吉祥过来请她,却不知所为何事?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你这癸水刚过,肯定还有些虚弱的。
吉祥,快扶姨娘起来到我旁边坐下。
平福被扶坐在乔夫人身边,她微微低垂着头,等待乔夫人开口。
乔夫人将一个盖着盖子的碗推向了她:平福,先喝了这个,咱们再说话。
说完,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丫头都退下去了,显然有话想要私下聊聊。
平福掀起碗盖,里面却是当归以及别的一些药材熬成的汤,她晓得是乔夫人的一片好意,虽然汤的味道并不算好,甚至有些难喝,平福还是眉头也不皱地一饮而尽,又掏出帕子细细地擦了擦嘴角。
乔夫人看了暗自点头,是个懂事的孩子。
平福,听说你这癸水来时痛得厉害,这当归和血汤对调理这个很好处,我把方子给你,让下人一天煎一次给你服下,不要怕麻烦。
待调理好了,便可以停了。
另外还有一丸当归地黄丸,配合此汤同时服用,更有奇效,也免得你老受腹痛之苦。
这个需要每日两次,每次3o丸,切记。
虽是繁琐了些,但有了三五个月应该也就调理的差不多了,以后却不需要再多受这些苦楚了。
多谢太太一片苦心,平福自当从命。
平福作势欲起,乔夫人赶紧按住她:不必了,这些天你还需要休养些,按说我不该这时把你叫来的,可这里有一事,我却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太太请说。
平福努力打起精神,今儿个确实还有些乏,提不起精神来,老是犯困,呆会儿回去得早点睡了。
平福,若是让你现在和梦儿圆房,你意下如何?乔夫人说完后,紧张地盯着平福的脸。
虽说这圆房是早晚的事,可本来说好十五及笄的时候再圆房的,这平福的年龄也太小了些,原本她并不满意,想找如同幽兰这些年纪大些的,也好早些圆房。
无奈梦儿执意如此,也只得依了,这儿大不由娘啊。
好不容易梦儿让了一步,她也就不再强求了,两年就两年吧!更何况,这人接进来了,好歹还有些法子可想,总比连个人都没用的强。
然而她实在是有些等不得了,别的人像梦儿年纪这么大的男子早就孩子好几个,有的儿子都要结婚了,哪像梦儿,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们大房,可就只指望他了。
现下,瞧他和平福这孩子的感情也是极好,若是说提前圆房,应该不会像前一段时间那么反对了。
而且,前一段时间原本就想提,偏听安插再在院子里的人说这平福还没有来癸水,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一般女儿家,来得早的也是十一岁,来得晚的,到十五岁也是有的。
所以她只能干着急。
现在知道平福癸水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总算,有个盼头了。
平福实在没有想到乔夫人会蹦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猝不及防之下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然而,她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再说,自个儿对陈梦的心意,陈梦对自个儿的心意,她都已经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惊慌的呢?虽然微红着脸,但她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见平福的点头,乔夫人松了口气,脸上少见地露出几许慈祥的笑容来:眼下家里有些事,老太太、太太们心情也都不好,倒也不好现下开口提这档子事,而且你的身子也得调养好才利于生养。
待年后,老太太心情好了,咱们给你们热热闹闹地再操办操办。
你放心,不是我夸自个儿的孩子,梦儿真是难得的好孩子,一点也不像有些浪荡公子,今儿个这个粉头,明儿个那个相好,他既纳了你,必然会对你好的。
而且我也是为你着想。
若是你有个儿子,就是梦儿以后再娶了新妇,你也有个傍身的依靠,她也不敢小瞧于你,当做一般的妾室随意作。
听太太的绝对没错的。
听到乔夫人提到陈梦以后的夫人,平福有些黯然,但却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是避免不了的事,因此倒也不是特别难受。
太太说的话的确是极有道理的。
太太说这些话都是为了我好,平福晓得的。
太太请放心。
今儿个的目的达到了,乔夫人便也放下了大半的心,实在是梦儿这个孩子虽说也算孝顺,却极有主见,老爷偏又是个诸事不理的,成天只晓得跟几个姨娘混在一起,也难怪二房那边都快要踩到自个儿头上了。
现下唯一的指望就在梦儿身上了。
说完正题,乔夫人又跟平福叙了些闲话,这才放平福回去。
平福带着梅香一出院门,却看见弄箫在那里鬼头鬼脑地向院子里窥探。
弄箫,你怎么会在这里?梅香笑意盈盈地明知故问。
给福姨娘请安。
弄箫先给平福请了安,这才挤眉弄眼地道:这还有为什么,还不是咱们老爷老不见姨娘回来,心里担心才派小的来看的呗。
福姨娘,咱可是足足在这里等了一个半时辰了。
这腿都等酸了。
说完,还故作疲累地捏了捏腿。
得了,你这个猴儿头,还以为咱们不晓得你那点心思。
行了,回去自然少了不了你的赏钱。
瞧见弄箫耍宝的样子,梅香也是好笑。
这好歹是跟在爷身边的人,却动不动就想打点主子的秋风,也不晓得爷怎么受得了他?不过,这弄箫也是极有分寸的人,却也不是每个人的赏钱他都收的。
梅香便见过,那院子里的几个狐媚子要给他送钱,他还收都不收的呢。
不过,要拿赏钱,也得给我们帮个忙才是,过来。
梅香朝弄箫招招手。
弄箫不明所以地走到梅香面前,却只觉怀里一沉,下意识用手一接,却是一个包袱,还挺有些份量的,沉得紧。
你来得刚巧,正好送一堆东西我一个人拿不了。
谢啦,弄箫哥。
于是,平福和梅香两个人两手空空地前头悠悠漫步。
而吹箫的手上则捧着个包袱,唉,唉叫唤个不停,一脸苦脸。
其实这东西说到底也没有这么重,偏这小子作怪,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非表现出个凄惨的样子。
难道他以为他表现得越凄惨赏钱就会越多不成?几人一进琴院,平福便看到陈梦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瞧见平福回来了,嘴角就露出了笑。
既然已承认了,他便也不给自己找别扭了。
真是,都一大把年纪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却还这么别别扭扭了这么长时间。
回来了?赶紧回房里躺着,这身子也还没全好。
得多休息才是。
边说边朝平福走了过来,极为自然地扶起了平福另一边的胳膊。
除了上回生病的时候,这还是陈梦一次这么接近平福。
平福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却还是感觉到陈梦的气息就在旁边,强烈的存在感,让平福忽视不了,也无法忽视。
她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心里又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手上都有些汗津津的。
她到底是个没有见过几个男人的姑娘,更何况这些情爱之事,虽是从书里也有看到过,但到底与亲身经历不同。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呯呯地跳得极快,似乎都要跳出来了似的。
这种感觉真让人有些无所适从,既想马上逃开,又想陷入在那里面,再也不想出来。
别看陈梦一别若无其事,自然得不得了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在装样罢了。
哪有不紧张的?虽然都成过亲了,也不是那等不晓事的毛头小子,可这还是一回跟自己中意的女子这么接近。
从小见惯了父亲的荒唐之事、及母亲背地里以为无人知道时的暗自啜泣伤心,他历来是有些洁癖的,他是只想与一个自己中意的女子白头到老的,谁晓得,去世的妻子若水的性子与自己完全合不来,也只能做到相敬如宾罢了。
这回就这样搀着心仪女子的胳膊,他都觉得自己紧张地呼吸都有些乱了。
只是,一瞧见平福微红的脸,他却镇定了下来,原来紧张地不止自己啊。
将平福扶回屋子里躺好了,将梅香几个打了出去,陈梦倒了杯热茶给平福:喝了吧。
喝些热的对身体好些。
平福柔顺地接了过来,将茶放到嘴边一口一口抿着,不敢喝快,因为,她觉自己突然有些不晓得该跟陈梦说些什么才好了。
这时,陈梦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这么近,他就端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平福,娘专门找你过去,说了些什么啊?这下,平福地脸腾地一下更红了,这人什么不好问,干嘛偏偏问这个啊?平福羞不可抑,几近低不可闻地说了声:太太说让我们两个圆房。
说完,就将茶杯往陈梦手里一塞,躲到了被子里,双手捧着双颊,好热,好热。
第一百六十章 释怀圆房?这两个字眼一下子把陈梦的脑袋轰得雷鸣电闪,眼前都黑了起来,他觉得自个儿的腿都有些虚了起来。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子,他当然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可玉琳还这么小?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这么说道。
而立马,另外一个声音又反驳道,虽然玉琳是小了那么一些,可她行事比起那些已经及笄的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甚至看着更稳重一些。
又哪里小啦?可先前那个声音又道,这看着是一回事,可毕竟身体还没有长好,又这么娇弱,万一伤了身体怎么办?而后一个声音又道,哪里没有长好啦,这曲线玲珑的,比之前那些十四五岁的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陈梦点点头,这说得不错啊,玉琳的身体是不错。
想完了,却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可这不想这事儿还好,这一时起了个头,却再也忍不住了,陈梦绮思连连,心里竟真有些意动起来了。
若是真的跟玉琳圆房?他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玉琳,玉琳。
连唤了几声,平福却只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好半天,才从被子里传出一个模糊地声音来,听也听不太清楚。
陈梦又问了几声,平福的声音也才稍微大些了,却也只比蚊子声好那么一点点。
我有些困了,身上也有些酸,你走吧,我先睡一会儿。
陈梦晓得平福这是害羞了,但这时候陈梦哪里走得了啊,不搞清楚她是怎么一个想法,这他哪儿去的心思都没有了。
于是,他强制掀起了平福的被子,将她的头露了出来,平福却羞得眼睛都不敢睁开。
见她这个样子,陈梦的心化成了一滩水,软得不可思议。
他柔声道:好琳儿,就告诉我一句话,我就走了,你怎么回答娘的,愿不愿意?停了一会,又补充道:若是实在不愿意,你跟我说,我去给娘说,她不会为难你的,原本你年纪小,就应该待及笄之后再圆房的。
话虽这么说,却掩不住话语中的一丝失意之色。
好半天,平福才用比蚊子大不了的声音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明明刚才在乔夫人那里还大方一些的,结果和陈梦说起时,平福却觉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撑不起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见平福这么问自己,陈梦扪心自问,却只有一个答案。
我当然是愿意的,越早越好。
一天一天,对玉琳的感情越来越深,他便觉自己想要的越多,也许只有当切切实实地把她抱在怀里,这股不安才能够消减一些吧!听到陈梦的回答,平福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深深地看向了陈梦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只有她的影子,她相信,他是不会负了她,她愿意将自己的一生交给这个男子,不再是初入陈府时的无可奈何,而是真心实意的。
那我也自是愿意的。
说完,就再也管不了了,一把拉起被子,再度当起了缩头乌龟。
这下,陈梦再怎么拉也拉不开了,这么扯了几次,见她实在不出来,陈梦也没辙了。
罢了,就让她当她的缩头乌龟吧!真是,难道以后就都不见面呢?而得到平福的这个回答,陈梦觉得自己真想跳起来又叫又跳,但到底要自傲平福的面前维持一点形象,到底忍住了,只是嘴咧得大大的,闭都闭不拢。
他拍了拍被子:那你好好休息,我会让梅香她们过来服侍,有什么事就叫她们去做,别累着自己身子,我走了。
说完,他就轻轻地出了平福的屋子。
到了院子里,却再也忍不住了,竟吹了一声口哨,又在院子里狠狠地跳了几下。
这个样子,吓掉了弄箫的下巴,这,自从他打八岁起跟了爷,还真没有听过爷吹过口哨呢?今天儿的太阳难不成打西边升出来啦?陈梦却理也不理一院子讶异的眼光,吹着轻快的口哨回自个儿屋里去了。
芷院夜已经深了,今儿个已经十五了,月特别的圆,特别的亮。
到底是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了,还是自在一些了。
虽然,这里也不能完全算是自己的地方。
平常歪在床上,拿着书看着,今儿个的份还没有看完呢。
话虽如此,今儿个收了一天的东西,还真有些困了,虽然努力坚持,但她的头却有一点又一点了起来,这一上一下的,眼也看着已经要闭上了,终于,头狠狠地垂了一下,差点磕到了床梁上,她这才又清醒过来。
姑娘。
这是无病的声音。
听到呼唤,平常抬起头,却看见无病一脸好笑之色地看着自己。
但脸色却有些踌躇,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似的。
来,有话上来再说吧!这天冷,别冻坏了身子。
平常拍了拍床,又掀开了被子。
无病确实是有些冷,忙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说吧,什么事偏挑这什么人都没有,无愁丫头也睡着了的时候说?平常笑看着无病,到底是什么严重的大事啊?很少见无病这样子的。
无病沉默了半晌,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平常也不催她,只耐心地等着。
她晓得无病终究会说的,要不然也不会挑这个时辰专门来找自己了。
姑娘,那个时候的事,你真的不在意?不生气吗?无病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里面含着些紧张、期盼、解脱,这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显得十分复杂。
这是一直梗在她心中的问题,却一直没有机会问,在听涛阁的时候,那边屋子少,她们几个住和姑娘一个屋子的里间,无忧几个都在,这些话,她也只能放在心里,不好当众讲出来。
然而,不问出来,心里却总是堵着些什么。
姑娘随便怎么处罚自己也好,却不要仍待自己合以前一样,这样的好,让她受之有愧,心里极为不安。
她与无忧、无病却是不同的。
她原本是姑娘最为信任、倚重的丫头,然而,却反而是平日里最喜欢有些脾气的无灾留了下来。
而无病,如果不是无灾,她原本也是要跟着姑娘的。
平常没有想到无病会问这个问题,这丫头,这段时间看她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原来却是为了这个。
但想了想,平常觉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病,这个问题其实是她一直也搞不清楚的问题,并且,她也下意识地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因此,从来没有深深地想过。
然而,无病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不容她回避。
平常说实在的,并不觉得无病她们几个背叛了自己,也不生她们的气,却仍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伤心、介意。
那个时候,明明知道无病她们几个应该选择离开自己,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留下来,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选择离开,至少还有人能够得救。
明明也是反对她们留下的。
可真当无病选择离去时,还是无可避免地心里有些失落了。
她不晓得怎么该怎么回答无病,只能用直白的语言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希望无病也能够想通,不再记挂着这个问题吧!无病,我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在当时,其实是有些在意的。
在那种时候,我其实也希望你们几个能陪着我,我也很怕一个人,不想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以后。
可是,希望你们留下来,不代表你们应该留下来,你当时选择离去,我虽有些伤心,却也松了一口气,这也是我希望你们选择的道路。
无病,其实我也有些糊涂,不晓得该怎么说。
就是如今,我也不能说我的心里就一点也不在意。
可是,无病,你们几个都是我很亲近的人,不管你们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我也不希望你们几个有事,反而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就是不再在一起,也希望你们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活着。
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而如今,你们却又为了我回来了,还愿意为了我再签下卖身契,这不等于又把命交到了我的手上,你们待我,其实比我待你们要好得多。
若是有一天,将我换到你们的位置,我还未必能像你们这样呢?我不能说已经不介意了,可是,我喜欢你们几个呆在我的身边,喜欢大家在一起的感觉,所以,只要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就好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无病一次觉姑娘也有这么茫然的时候,她却突然轻松起来了,说不出为什么,这样的姑娘却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姑娘这样的人,总是只会想自己的过错,却不会想别人犯了什么错的。
她不会怪别人,只会自己在心里留下个伤口,却又会自己用心地将自己的心修补好。
让它又成为一个完整的心。
所以姑娘才总是这么温暖,叫人想靠近、想保护,虽然,其实总是姑娘在保护着她们。
若是没有姑娘,她们这几个丫头是不可能过得这么快乐的,这一点,姑娘肯定又不以为意吧!姑娘总是只想到她们是多么照顾她,却从来不会想,她们原本就只是丫头。
照顾她却是本分,而姑娘却是没有义务这么体贴她们这些丫头的。
这样的姑娘,也许确实不算是个合格的主子,可却叫她这么地依恋和感激,以及放不下心。
所以她才拼命地想回来,一半是因为心中的愧疚,另一半,也是放心不下姑娘,姑娘虽说聪明,也晓得保护自己,可为人却是太心软了一些。
既然如此,就让自己在姑娘的身边为她把关吧!只有见到姑娘真正地天子,她才能放下心来。
这一天是何时,无病并不知道,但她却想一直等着,或许有一天,会再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无病希望那时候的自己,能作出不再后悔的选择。
两个静静地躺着,一时无话。
半天,无病才带着点撒娇道:姑娘,今儿个晚上我就跟姑娘一起睡吧!平常没有想到,无病没有再追问她,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但听无病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的样子,却也放心不少。
有些东西,她实在不愿意细想,她只想渐渐地忘记,人生在世,计较得太多容易心累。
无病她们是自己喜欢的人,她们也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损害自己的事,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只要她们一直这样对待自己,那便也足够了。
嗯,这样也好。
说起来,咱们都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无病,把灯吹了吧,窗子就不要关了,今儿个不知怎么突然想多看看月亮。
姑娘,风大,小心二天头痛。
无病坚决地摇了摇头,只看到平常一脸哀怨地望着自己,不过,她还是一点也没有心软地下去关了门窗,又吹熄了烛火,如果会损害到姑娘的身体,她也坚决不会心软的。
再看也没有用。
姑娘,你相不相信?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离开你的!无病,你相不相信?即使你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选择了离开我,我仍然会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说完了这两句话,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出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的,两人就这样睡过去了。
也许,很多东西,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有个答案不好。
有些时候,我们更加需要是忘记,忘记痛苦、忘记悲伤、忘记后悔,而只留下美好的,然后用心地活下去。
生活本已经充满各种磨难,人们又何必再自己为难自己呢?二天一早,平常神清气爽地起了个大早,终于可以恢复以前的生活了。
院子里,又照样开始上演了平常和无愁里每日里必练的太极。
在听涛阁里人多眼杂,练起来也不自在,便停了,这回回来,终于又可以开始了。
这一日的阳光极好,金色的阳光照在平常、无愁两个认真动作的身上,显得是如此地温暖。
无病拿着个绣活,一边绣着花儿,一边瞧着两人练拳。
现在,这样,就好了。
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此礼物姑娘早,给姑娘请安。
到招呼的婆子是这园子里一个管事的老婆,在这园子里管些花啊草的,不过,今儿个怎么跑到她们院子里了。
那婆子也不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
这是门房收到的一份礼,说是咱们夫人娘家那边府上的大爷新纳的福姨娘给姑娘送来的,说是说了名字姑娘便晓得了。
边说边掏出个包得好好的东西递了过来,她去看他男人,刚好门房把这个送过来,她便顺手带了过来,也打着些讨赏钱的意思。
要不能在这个新主子面前露个脸,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像这园子里的几个婆子,先听说要服侍新来的姑娘,还都有些不愿意,原本她们的差事都有些油水可捞,可在姑娘这里,她们只能做些洒扫、做饭的差事,那有神明奔头。
结果没过几天回来窜门子时,那口气,那气派,可就大不同了,一口一个我们姑娘怎么样的。
说这姑娘年纪轻轻的,看着和气,却极有章法的。
连手下的姑娘,一个个也都厉害着呢,这但凡有一个错处落在她们眼里,那都是得按例处置的。
但只要做得好了,这赏钱也是不少的。
光这个月,那秦婆子的孙儿过周岁,便赏了一锭银子,足足有二两,可把那婆子乐坏了。
因此,这回一听有这院子里的差事,她立马兴匆匆地接过来了。
无愁好奇地接了过来,拿在手上,除了夫人和嬷嬷们的赏赐,姑娘正儿八经地收到礼物这还是一次呢!以前在园子里时,就是过生日,也不过大姑娘她们过来,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顿饭罢了。
吃过了,还要赶快温习当天的功课,以备嬷嬷们的考核,哪有这个闲心还准备什么礼物什么的?平常倒也没有叫她失望,朝无病使了个眼色,无病便进屋去拿了一串钱来。
多谢大娘辛苦这一趟,钱也不多,给大娘吃杯酒吧!那婆子接了赏钱,便喜滋滋地去了。
平常却有些奇怪,福儿姐姐好端端地给她送什么礼物啊?这不像是福儿姐姐的作风啊?她们这些姐妹虽说关系都是极好的,但在园子里,大伙儿每日都忙着功课,少有闲散的时候,有时候稍微闲一点的时候,又没有谁过生日,可正当过生日的时候,有时候,忙得都没有时间一起庆祝,真正聚在一起为谁庆祝生日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更何况送什么礼物呢?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省了这一出了。
这回连自个儿的生日也不是,福儿姐姐却专门派人送了个礼过来。
她疑惑地拿着礼物,百思不得其解地往屋子走去。
打开包袱,是一个包装得好好的礼盒,上面有一封信笺。
平常先不去管那礼盒,而是拿起了信笺。
无忧、无愁两个却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那个盒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无忧是好奇心重,无愁则是年纪小贪新鲜,两个这时却惊人地达成了一致,两只眼睛都快把那盒子给烧穿了。
无忧、无愁,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厨房把姑娘的早餐拿过来?无病这时候却吩咐道。
无病她说的话可不能不听,两个人只得不情不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陈夫人家里人口却是简单,因此,配得下人也比较少些。
像陈夫人院里也就四个丫头,四个婆子,也就绰绰有余了。
因此,芷院里也没有小丫头,只有她们四个,并四个婆子。
四个婆子,两个负责洒扫等粗活,两个负责厨房里的事儿。
而一些平常身边的跑腿事儿,便由她们几个摊了。
好在活计也不重,几人就权当活动活动筋骨了,想当初,在姝姿园那个院子里,她们可是什么都做的,这点了。
平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件事儿连自己都没个头绪,却不适合说给这些丫头听。
她的心里却满是疑惑,无病姐姐说这是大表哥给她的,说是那位元正琪公子要送给自己的。
这位元公子与自己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为什么送东西给自己呢?从与那位元公子有限的几次接触,平常只现那位元公子似乎特别喜欢捉弄自己,上次也把自己的帽子随手就取了下来,似乎总是在生自己的气的样子。
可平常又感觉到,那位元公子似乎并不是很讨厌自己的样子。
可每回的行为又是那样,平常有些想不通。
这回就更是莫名其妙的送礼物过来了,平常心下有些忐忑,总感觉似乎跟那位元公子沾上边的事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无病,无愁她们还没有回来吗?没有。
无病回答道,却有些莫名其妙,姑娘干嘛突然问无愁,而且这神情似乎暗藏着一丝兴奋?无病的心里也有些期待起来了,似乎每回姑娘露出这种表情来的时候总会有些好玩的事情生似的。
看来有好戏要看了,得去叫一下无灾。
那丫头这些天病了,姑娘就让她多休息,但如果错过了好戏,就有些可惜了。
无病瞧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平常,悄悄地退了下去。
看到无忧、无愁两个拿着饭盒子回来,放在桌上,正要打开。
平常忙开口阻止:先别打开。
无愁,你先帮我把这个礼物盒子打开一下。
无愁也不多想,伸手就准备去看,她也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无忧却连忙把她拉开:姑娘,还是我来吧。
她跃跃欲试,这种机会可不能随便让人。
平常提醒道:可要小心一些。
说完,自个儿又往后退了几步,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是个礼盒子罢了,还会吃人不成?无忧瞧见平常的样子有些可笑,她却忘了,平常有时候的感觉却是很灵的。
她毫不在意,随手就将盒子盖掀了起来。
只听一声响,一个黑色的东西喷了出来,先是落到了无忧的头上,然后,又顺着头,往下流下来。
无愁原也凑在跟前,但她见机得快,往后一跳,躲了过去。
无忧却呆呆地看着自己黑乎乎的裙子,以及黑乎乎的手,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好像是墨水。
平常无比同情地看着无忧,她就说了,让小心点的,为什么不听呢?无忧姐姐,你的脸,好像小花猫啊。
说话的却是无愁,这个小家伙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无忧的脸,一个劲儿的瞧着,这脸全黑了,看着好奇怪啊。
这时,从窗外先是传来一阵有些压抑地笑声,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中间竟夹杂着些微的咳嗽声,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无病扶着无灾,两个人正在门口处,今儿个阳光好,帘子被系了起来,两人就站在门口,笑得正欢。
无病还客气一些,只是微抿着嘴,无灾却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两个字,一只手指着无忧的脸,一边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真是太好笑了,怎么就喷得那么准呢?平常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妥,没有轻易打开这个盒子,要不现在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无忧这个样,真好笑,好像只花脸猫啊。
平常也很不厚道地露出了无声的笑容。
这若不是自己,无忧也不会这么惨,所以她很有良心地没有笑得太夸张。
听到无灾放肆的笑声,无忧这才反应过来,一回头,却见连平常也抿着个嘴在那儿笑,不由跺着双脚恼怒地叫道:姑娘。
呃,我在这儿。
平常故作无事状:啊,今儿个天气真好,这早饭还是在外面吃妥当些,好吧,无病。
无愁,帮我搬个桌子到外头吃吧。
无愁应了一声,再瞧了无忧一眼,就去搬桌子,好可惜,这种画面可不多见啊。
而说完这话的平常,也朝外面走去,她忍着笑道:无忧啊,今儿个辛苦你了。
就放你一天假吧!说完,就离开了屋子,这无忧估计也快要爆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果然,平常一走,无忧的牙就咬着咯咯想,她的目光恶狠狠地看向无病和无灾。
无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秀才与兵是没有共同语言的,她还是回屋去休息吧,这生病了的人,似乎还是应该躺在床上的好。
于是,她用力挣脱了无病的手。
这个,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早些回屋去休息吧!说完,一溜烟地往屋子里跑去了,这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这逃起命来,腰不酸了,腿不软了,走路也有劲儿了。
无病愕然地瞧见无灾这个没义气地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这个丫头,刚才有好戏可瞧的时候可没有忘记她。
不过,瞧见杀气腾腾的无忧已经开始往自己一步一步地逼近了过来。
无病的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那个,无忧,无灾身体不好,我还是去扶扶她。
又大声地喊道:无灾,还是姐姐扶着你吧,小心摔倒。
说罢,便起步欲追上去。
啊。
却听一声尖叫,无忧已是扑了出来了,叫你们笑,姑娘我惹不起,无愁跑不过,无灾姐姐生病了,好,我也忍了。
可,无病姐姐,你别想逃,总得有一个人陪我才成。
无病拼命向前跑,但她的教程可敌不过拼了命地无忧,没有几步就被抓住了,无忧将她抱得死紧,拼命地往她的身上蹭来蹭去的,不一会儿,无病的衣服就不成样子了。
无病先还挣扎,到了此时,也死心了,任她蹭来蹭去,最后还在脸上也抹了几把。
无忧收手之后,看着无病一脸的狼狈样,不由也笑了,这笑声比之无灾刚才也好不到那里去,肆无忌惮得很。
旁边的几个婆子这会儿忙完了,也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这个样子,也笑个不停,这园子里有了个主子姑娘还是热闹得多了。
无病无奈地笑了笑,拉了无忧两个下去梳洗了。
她这是遭得什么无妄之灾啊。
这看戏看戏,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被别人看了。
不过,是谁送得这么缺德的礼物,不像是大姑娘的作派。
而此时,一对车队正缓缓地往京城而去。
其中一辆大的马车中,元正琪正舒适饮着葡萄酒,嘴里还摇头晃脑地吟着:葡萄美酒夜光杯,这美酒果然还是得用好杯盛啊。
他手中的杯子正是夜光杯,采用武山鸳鸯玉雕琢而成,一触欲滴,色泽斑斓,宛如翡翠,倒入葡萄美酒,酒色晶莹澄碧,若是晚上皓月映射,清澈的玉液透过薄如蛋壳的杯壁更是熠熠光,美焕美仑。
显然,元正琪此时的心情是非常地好,想到那臭丫头打开了酒杯之后的反应,他就得意不已。
这个可是他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为了这个,他还特别找了个精擅机关的木匠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完成。
如此的话,那臭丫头相想必会记忆深刻了吧。
瞧他对她多好,连走了也不会忘记送她新年礼物呢。
爷。
侍剑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事?元正琪懒懒地掀起帘子,露出的容颜立即让不小心瞟到的行人,不论男女老少,均看得一呆,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就是画上的也没有这么好看,又有那偶然得见的少女,从此之后,深夜梦回之际,又多了一重春梦。
侍剑往前凑了凑,低声道:爷,有两个人跟着咱们,武功还不错。
听侍剑这么说,元正琪便晓得那两人不是他的对手了,不过,他可不习惯有人跟在自己的后头。
待晚上的时候抓住问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元正琪也有些好奇,这如果是跟着大哥他倒不奇怪,谁都知道大哥是四爷的心腹。
可跟着他做什么?京里的人可都是晓得,他这个威武大将军的二子,虽说是极受宠爱,可却是个啥事儿都不管的公子哥儿,只能当花瓶用用的,又不继承父亲的爵位,谁会费心在他身上?元正琪倒想瞧瞧,是谁那么白痴。
是。
侍剑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元正琪放下帘子,顿时响起了好些声叹息声,这等容貌,也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幸见到?元正琪却有些期待起来,没想到正觉得有些闷,就有人来给他找乐子了。
夜晚快点来临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鸡飞狗跳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一个东西笔直地朝元正琪当头砸了过来。
元正琪敏捷地伸手接过,长出一口气,还好,身手没有退步:虽然没有期待过自己回家的时候能放个鞭炮锣鼓地迎接,但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脱了车队,骑了马,兴高采烈地准备给家人一个大大地惊喜的时候,迎接他的竟是爷爷的臭鞋子,这个差别也太大了些吧。
正在愣神间,另外一只臭鞋子也已经飞到,嗖地一声,又抓到了手里。
神手一出,绝不落空!元正琪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这小子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还在那里沾沾自喜,气得老太爷长长的白胡子也在颤抖了,他举起拐杖,劈头盖脸地招呼了下去,一下一下如雨点般洒落,只是这雨点冒似太重了一些,好痛啊,元正琪赶快躲闪。
爷爷,你就是这么对待久未归家的孙子的吗?元正琪一边躲闪一边叫冤。
他确实是冤,这好好地被配到江南也就罢了,这难得回来一次尽尽孝心,还买了一堆礼物回来,这欢迎没有也就罢了,哪有用拐杖招呼的。
这都多少年没有吃过爷爷的拐杖啦?嗯,记得上一次还是十岁那年,为了掏树上的鸟窝结果从树上摔下来,碰到石头,磕伤了头的那一次。
这伤一好就被爷爷的拐杖教育了一顿,只为了害奶奶流下了不少的伤心泪。
可这回又是为什么?最近自个儿可是安分得不得了。
不过,瞧见这样精神头儿十足的爷爷可真叫人安慰。
孙子,我没有你这么诱拐人家女儿的孙子。
边说,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声音也是中气十足,硬朗得很。
这被元正琪称为爷爷的老人,满头银,但脸上皱纹却不是十分明显,只是脸上皮肤却黑得很,看着极为粗糙,不像个国公家的老太爷,倒像是乡下的村夫。
谁敢动我的宝贝孙子,你这个死老头子,老浑球,老糊涂,还不赶快住手。
忽闻一声河东狮吼,却也灵验,眼看就要落在元正琪身上的拐杖随着这一吼声,硬生生地给停在了半空中,老太爷讪讪地收回了棍子,看着来人,脸上讨好地笑成了菊花:阿花。
来得却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鞋上还有些泥巴的老妇,迈着大步流星的步子冲了过来,狠狠地瞪了老太爷一眼:琪儿,来,过来奶奶这里,看还有谁敢欺负于你。
元正琪立马配合地移了过去。
不过,刚刚爷爷的指控实在叫他有些莫名其妙。
爷爷,你是不是搞错了啊,什么时候诱拐人家的女儿啦?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能承认。
一说到这个问题,老太爷就激动了起来,立马就想要大吼,可一看到婆娘那直射过来的眼神,这音量立马直降了下来。
真他***憋屈,谁叫这年轻的时候自个儿在外当兵打仗顾不上家里,这兵荒马乱的,婆娘一个人又照顾老的又教养小的,这战乱的时候又拖着全家老小躲进深山中,种田种菜样样来,竟是比男子都要强上几分。
硬生生地让他们元氏一脉在战乱中保存下来。
自己虽是得胜封了国公,可若是没有家人,这国公也当得没啥意思。
因此,对这婆娘倒是由敬生出几分惧来,硬是一点大小声都不敢出。
没有诱拐人家的女儿?那风声怎么都传到京城来啦?有鼻子有眼的,说有个叫啥毕瑶环的姑娘跟你私奔了。
这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你说,认不认识这么个姑娘?这认倒认识,可她哪有跟我私奔啊?不信你问问侍书侍剑他们,我这一路上,哪有带什么姑娘?元正琪真是觉得冤枉极了,这从小到大就没有听到过这么荒谬的事,他们这些大人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心熬完了这几年,自由自在的遨游天下去,哪里会整出这等事来?你看吧!我就说了,琪儿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
老太太瞪了老伴一眼,拉着元正琪往屋里走去:走,跟奶奶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爹娘呢?元正琪见闹腾了这半天,都没有见爹娘的影子不由有些奇怪,这爹可能访友去了也是有可能的,可娘怎么都不见?你爹陪你娘回娘家去了,还没有回来。
来,坐在这儿,跟奶奶说说。
这件儿事可马虎不得,而且也跟别人家姑娘的清誉有关,若不是真的也得澄清澄清才是。
虽然没有人招呼他,老太爷也厚着脸皮跟进来了。
打是打,骂是骂,就这么两个孙子,而且长得眉是眉,眼是眼的,哪有不疼的?若是有谁敢冤枉他的孙子,或者起了什么黑心,想硬赖上他们国公府,他也不是吃素的。
老太爷的眼里闪过一抹煞气,当年战场上杀人越货,什么勾当没有干过?他可不是那种善茬。
以为可以算计他们国公府的人,他可不会客气。
不过一个小小的四品翰林,跟侯爷府攀得上那么点关系,就想不把他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呸,他***熊,老子可不是吃素的。
而另一边,毕瑶环跪在地上,脸上印着五个巴掌印,但她却一脸倔强地直视着毕老太太。
祖母,孙女没错儿,孙女就是喜欢正琪公子,想嫁给正琪公子,这有什么错?环儿,快别说了。
快给祖母认错。
陈如兰简直快晕了,她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赶出来,倒到得比毕瑶环早些,但情形比她想得还要糟糕,京城里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知到底是谁泄的消息,竟然连毕瑶环和元正琪的名字也出现了,而更是由于与京城一美公子元正琪有关,这传消息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陈如兰这些天吃了婆婆不少排头,就连丈夫也是对她颇有埋怨。
毕瑶环的父亲毕青云也是脸色铁青,这些日子,他在翰林院抬都抬不起头来,那些同事一个个或取笑或酸溜溜的话让他坐立不安。
这个女儿,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以前只以为她比一般女孩子胆大些,活泼些,只真没有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到这样地步,竟然为了个男人,就私自离家了,而且还搞得天下皆知。
说到这里,他不禁对岳母也有些埋怨,这消息也不封锁得好一点,早该把那个侍女杖毙才是,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消息都传开了。
搞成这样,难道他们陈府就有脸了?看着这死不悔改,完全不晓得自己错在何处的小孙女,毕老太太简直快气晕了。
她们毕家虽说是寒门小户,可也一直是诗礼传家。
从来不曾闹过这样的笑话。
想当初,儿子娶了这大户人家的干金小姐,她原本还是挺高兴的,虽然那女子婚前就与儿子私相授受,略有些轻浮了些,但好歹也不曾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意了。
哪晓得成亲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竟然还阻止青云纳妾,偏青云这孩子也糊涂,竟由着她。
而这回,女儿竟然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夸张,竟然闯出这种奇天大祸还一脸不知悔改的样子。
家门之耻啊。
什么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尽是这些不知廉耻的东西,败坏了他们毕家的名声。
毕老太太的眼里充满了嫌恶,仿佛眼前的不是她的孙女,而是她的仇人似的。
这份恨意,即使毕瑶环胆大包天,也忍不住有些害怕了起来。
她不由把求救的眼光转向毕青云和陈如兰,陈如兰究竟于心不忍,这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婆婆,现在还是看如何解决这件事吧!或许我们去求求国公爷吧,环儿如今已经这样了,若是他们不肯要环儿,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啊。
求?我们拿什么脸面去求。
是这个不知道廉耻的东西私自逃家,闹得满城风雨,还害了人家好好公子的名声,国公府恼怒我们还来不及,咱们还要送上门去给别人打脸,说是想要攀龙附凤的无赖小人吗?你们不要脸,我这个老太太还要脸呢!那,环儿可要怎么啊?婆婆。
陈如兰听得老太太的绝决语气,心中一凉,婆婆这是打算如何处置环儿?她,你们就当没这个女儿,把她送到庵里去吧!咱们毕家,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后代。
毕老太太的毫不迟疑地说道,虽然这个念头是早已经存有的了。
送到庵里?这不是要活生生地逼死女儿吗,陈如兰万万没有想到老太太狠得下这个心,虽然她也看得出老太太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并不算太喜爱,但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做得这么绝。
不,这样不行,她拉了拉毕青云,自己先给毕老太太跪了下来:婆婆,你就给环儿一个机会吧!她还这么小,若是当了姑子,这一生都毁了啊!毕青云虽然有些恼怒这个女儿,可到底疼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狠得下心的。
而且,看到陈如兰哭得梨花带泪的,他就心软了,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儿,跟了自己也吃了不少苦。
就是看在如兰的份上,这孩子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能这样毁了她啊。
毕青云也跪了下来:娘,就饶过瑶环这一次吧!看到连儿子也跪了下来,老太太的心里更是恼怒,儿子完全给这个女人迷晕头了,连毕家的名声也不要了。
毕瑶环这时候,真有些害怕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竟然会这么严重。
她只是见娘亲反对,所以想偷偷跑出去跟正琪公子培养一下感情,她真的以为,只要正琪公子上门求亲,那不就是好事一桩了吗?她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她不过只是给娘留了一封信而已,怎么这件事就天下皆知了呢?饶是她再任性,这时也有些怕了,她不想当姑子。
好,要我饶过她也可以。
听到老太太的这话,陈如兰惊喜地抬起了头,她没有想到婆婆这回这么好说话,一直以来,她对这个严厉的婆婆都是有些怕的,虽然这个婆婆一向也没有对她疾言厉色过。
看着媳妇充满乞求地看着自己,毕老太太的心里一阵自得,多少年了,你总算也有求到我的时候了。
别人做婆婆的,儿媳恭恭敬敬地伺候着,不也有丝毫马虎,她这个儿媳倒好,以前让她跟在自个儿的身边,她却非###儿子把她也带到了京城,留下她一个孤老太婆守在乡下。
这回她是下定决心,祖业都交给了亲戚帮忙照看,来到了京城。
不看到毕家有后,她绝对不会甘休的。
只要你同意青云纳个妾,给咱们毕家留个后,什么事都好商量。
如果不过这媳妇这一关,儿子是断不会纳妾的,而且,老太太也有些忌讳媳妇背后的娘家,要不然,也不至于拖了这么多年了。
陈如兰一听此话,脸然煞白。
婆婆的这个心思她一直晓得,也说了好多次,都给丈夫挡着、拖着,可自己的肚子就是不争气,她有什么办法?这回回去,娘也劝过自己,婉清姐姐也说过,可自己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让别的女人分去丈夫一半的心。
毕瑶环也猛地抬起头,娘最疼她,她也最了解娘,娘是多么不想爹纳妾,她清楚得很。
没有想到,祖母竟然用自己来逼迫娘就犯。
毕瑶环看向爹,指望爹出口拒绝,却见毕青云垂下头去,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毕青云的心里也有些无奈了,他是真没有纳妾的心思的,可如兰十多年了,一个儿子也没有生,这实在说不过去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也为难得很。
怎么样?如果你不能答应那此事就再也休提。
陈如兰嘴唇真打哆嗦,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然而,她没有退路了,环儿这回的祸实在是闯得太大了。
若是老太太硬要将她赶出家门,他们是拦不住的。
她横下一条心。
我……然而,一个更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不做你们毕家的人就不做,我就不相信,没了这个家,我就活不下去了。
祖母,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说完,就往外冲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凄凤冷雨环儿,来人,快拦住环儿。
陈如兰惊慌失措地叫着。
谁都不许拦。
另外一个声音却如雷鸣般响起。
本欲阻拦的人这么一迟疑,毕瑶环就冲得没了影子。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红娘也悄悄地追了出去。
然而,毕瑶环跑得太快,竟下子没了影子,红娘思索一番,就每一个地方走了去,姑娘一定是去了那里。
听元正琪说完了和毕瑶环认识的经过,两个老人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情形,自个儿的孙子完全没有问题,难道是别有内情?算了,自个儿的孙子自个儿信得过,他虽然有些少爷脾气,却不是那种太没有分寸的人,而且也不会在这种事儿上说谎,既然如此,那就随它传去,就是传到天边去,难道谁还敢来置问他们国公府的人?这事儿说完了,老太太又关心地问起元正琪在扬州是怎么过的。
元正琪就挑了一些有趣的事儿讲给老太太听,听得老太太不时乐呵地笑上几声。
一边看着的老太太的他的面色也柔和了,算这小子还有些用处,还能逗这婆娘笑几声。
待儿回来了,要不要跟他说一声,自己带上这婆娘也去扬州玩上一段时间,免得这婆娘老是想念孙子。
他们老两口在扬州乡下置几块地,种种菜,养养花,再养几只狗啊,猫的,还喂几只大母鸡,也过些悠闲日子。
这京里,呆时间长了也腻味。
看这婆娘在府里还把那花园弄成菜地,就知道她还是喜欢那样的日子。
自己这些年也没有好好陪过她,现下那些老朋友也那去了,自己也没有几年日子了,就好好地跟她两个人过吧。
这时,老太爷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看:老婆子,下雨啦。
呀!老太太一拍脑袋:这今儿个洗的衣服还晾在外头呢!说完,就要往外头冲。
奶奶,我帮你去收。
元正琪边说边站了起来。
老太太却将他往椅子上一按:少以为你奶奶老得不中用呢?坐着坐着。
说完,就往外走去,老太太的身体是还不错,这路走得稳稳健健的,力气也不小,老人家,最怕别人觉得她老了,不中用了,能有点事做,感觉到自己活着还有用,就高兴了。
见老伴儿去收衣服,老太爷也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这少来夫妻老来伴,有个老伴比什么都好。
两个都有了些白的老人家,在微微下着雨的院子里,一起收着晾晒着的衣服。
元正琪瞧着爷爷奶奶,嘴角勾起了一丝真心的微笑,他的爷爷奶奶啊,也许有些粗鲁,不那么斯文,却是真正懂得生活的人。
明明家里有着偌大的府,却只愿居一小小的院落;明明有着金山银山,却自己院子里连个仆人也不用。
而自己,再过一年,也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至于京城这个烂摊子,就留给哥哥吧!反正那个狐狸也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用他的话来说,没有竞争,哪能显出他的智慧?两老收了衣服进来,也换了一身干衣服,祖孙几个便就着火盆,叨着家常话儿,一时倒是其乐融融,老太爷则又烫起一壶酒来,要跟元正琪两个喝上一杯。
这儿子、大孙子都是不爱喝酒的人,说什么贪杯误事,虽说也有陪他这个老人家喝上几杯,可跟不爱酒的人一起喝也没多大意思。
难独这个小孙子,还有几分他当年的真传。
就是这长相,也太不威武了些,老太爷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这长得像个女娃似的,像什么话?还有正纯也是,这身为男人,就要像他这样豪迈才像个男人,偏跟他爹学得一脸阴险。
唉,现在只能期待重孙一辈了,待有了重孙,这回一定要亲自教导,绝对要调教成百分之百的男人才是。
屋外的雨却是越下越大了,这样的寒冬,这样的冷雨,家家户户早就闭门体息去了,国公府的大门也紧紧地关上了。
这种天气,就是个鬼也不会来的。
毕瑶环怀着满腔的悲愤,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跑,最后腿却像自己长了眼睛似的,还是跑到了这个地方。
大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冰冷冰冷的雨大滴大滴地打在她的身上,然而她却像是不知不觉似的。
这是怎么了?似乎一夕之间,她的世界全都变了,什么都没有了,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心一阵撕裂似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心里割了去,心里的血似乎在一滴一滴地流倘,这种疼痛,不是像被针扎了一下,痛一痛就没有了,而是像用钝刀子割肉的感觉,一下一下又一下,没有一个尽头。
开门呀!开门!她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拍着那个大铁门,然而,雨声实在太大了,不时响起的雷鸣,将她的声音掩盖住,即使她喝得嘶声裂肺,仍然没有一个人听见,那扇铁门,就一直这样巍然不动,对她紧紧地闭合着,不见开启的迹象。
毕瑶环无力地坐在地上,任雨水流淌,家也回不去了,正琪公子也见不了,她不知道她该去哪里?她不想出家去当姑子,她没有见到正琪公子,没有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到给他作妾也无所谓。
可是,她也不想让娘为难。
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子,她应该怎么办?这天地之大,难道就没有她能去的地方吗?毕瑶环觉得自己好累,累到再也不想动了。
就这样吧!若是死了,至少也是死在有正琪公子在的地方,她闭上了双目,只有泪水和着雨水不停地流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好冷,好冷,她的身子缩成一团,却固执地不肯张开双目,只有在梦中,她才能离那个少年那么地近,她梦见,又是在梅花林中,那个少年,折下一枝红梅,亲手递给了她。
她的嘴角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正琪公子……红娘焦急地打着伞,奔走在雨里,这一把伞是她好不容易从一个大婶手里借到的。
这一带,尽是王公贵族的府邸,哪里有卖东西的地方?总算有一个好心的下人正好回府,看她可怜,自己又到了地头儿,便给了她,却也不指望她还了。
总算到了国公府,看见大门下倚着的一个人影,红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忧起来,这么大的雨,姑娘淋了这么久,别生病了。
她跑到毕瑶环的面前,连声唤道。
姑娘,姑娘……一连唤了许多声,又动手摇她,毕瑶环却已经人事不省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红娘也顾不得伤心。
放下伞将姑娘背到了背上,那伞原是准备给姑娘摭雨的,可现在姑娘都已经晕过去了,红娘只得把伞弃了,背着毕瑶环就走。
来这路上,她已经顺便订好了旅店的房间,那里虽然不算太大,但胜在干净、安全。
红娘对这京诚却是比毕瑶环要熟得多,在没有被毕瑶环收为丫头之前,她用一个乞儿的身份,已经在京城生活了许久了。
什么地方怎么样?她请楚得很。
红娘的力气虽不小,但到底背得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开始还好,到了后来,她越走越慢,但是即使再慢,却不知有什么力量在支持着她,她仍然没有倒下,只一步一步地前挪动着。
这条道路似乎没有心头。
毕瑶环醍来的时候,觉自己躺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明显不是家里,也不像是正琪公子的府上,因为这里实在太简陋了些,而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这让她有些迟疑不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再哪里?掀了被子。
她便欲下床,这里实在太古怪了,她得离开?姑娘。
红娘端了一碗药过来,见毕瑶环爬了起来,赶紧扶住她:姑娘,你生病了,医生说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才好,千万别下床。
瞧见是红娘,毕瑶环这才安心了不少,红娘是不会害她的。
红娘,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姑娘,先把这药喝了,喝了红娘再仔细告诉你。
红娘将药端了过来,喂毕瑶环服下,毕瑶环倒也听话乖乖地把药喝下了,比起自已的亲姐姐瑶仙,红娘倒更像是她的姐姐一些。
姑娘,这里是旅店,姑娘在国公府门前晕迷过去了,奴婢把姑娘背回来的。
姑娘放心,这里虽小些,但很安全。
奴婢出来的时候,将咱们平日里积累下的银子和银票都带出来了,加起来也有上千两银子,过日子是不成问题的。
过些日子,姑娘身子好些了,我们去买一处小院子,也算是有个安身之处。
姑娘放心,虽然出了府,有奴婢在,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锦衣玉食,但也不会委屈了姑娘的。
红娘,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只是……毕瑶环欲言又止。
姑娘放心,红娘会为姑娘想办法的。
姑娘的心红娘都晓得。
红娘握着毕瑶环的手,一脸肯定,只要是姑娘所想,她一定会设法为她达成的。
红娘。
听了红娘这话,毕瑶环安心了。
从小,只要她想要什么,红娘都会为她办到。
就像她只想要爹娘只疼她一个,也是红娘为她想的办法。
放下了心的她,安心地睡去了。
这回,真正可以安心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救 命京郊约四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桥,桥下是潺潺的河水,旁边是光秃秃的灌木,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只余些枝干在寒风中颤抖,诉说着冬日的酷寒。
一身白衣及地,长披肩的毕瑶环面露迟疑之色:红娘,你这个主意真的行吗?我觉得似乎有些太冒险了些。
姑娘,相信我,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难道你不想要再见到正琪公子呢?红娘鼓励地看着她,若是有别的法子可想,她也不会使出这一招了。
现下京城的风声实在是对姑娘不利啊!那国公府的人估计恨死姑娘了,哪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让这谣言更上一层楼?这几天,她们找了个小院子住下来之后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到国公府上去,结果,连正琪公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只老太爷传下来话来,让姑娘赶快回家去。
毕瑶环想到元正琪,又想想这几日的天天碰壁,脸上就露出了坚决之色,为了正琪公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毅然地点了点头。
好,就是现在!红娘的话一毕,毕瑶环猛地冲了出去,翻到桥上,闭上眼晴就往下跳了去。
待一落进水里,毕瑶环便觉得一阵刺骨的冰冷,她只能保持着一丝神智,死命地憋住了气,这些天,红娘用脸盆让她练习了很久,已能憋很长一段时间了。
然而,渐渐地,她觉得似乎越来越困难了,红娘,你要快一点,我快坚持不住了。
红娘也随后冲了出来:姑娘!姑娘!救命啊!有人跳水!接着,朝马车直冲过去,张开双臂,这座桥并不宽,那马车是绝对无法绕过去的。
只是,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地眼看着马车朝自己急驰而来时,红娘仍然吓得腿直颤抖,若这马车不能及时停下,她就算不是命丧当场,恐怕也只剩一口气了,若不是为了姑娘,恐怕她早就趴了下来了,只是想到毕瑶环,她心下一狠,把眼睛一闭,若是有个万一,就当把这条命还给姑娘了。
可到底害怕,她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和小姐吧!这才抑制住了逃跑的冲动。
所幸最糟的状况并没有出现,随着吁地一声,马车险之又险地停在了红娘的面前。
车夫张武七魂被吓掉了六魄,正准备开骂。
红娘却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满脸惶急,泪眼汪汪地:大哥,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想不开,跳河了。
跳河了?听到这话,张武傻眼了:我不会游水啊。
红娘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一出。
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而旁边,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放心,老黑会救你们姑娘上来的。
红娘胡乱点了点头,也无心去看,只紧紧地盯着河面。
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她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那老黑的水性似乎相当地好,不一会儿,就抱着个人上了岸,红娘正待跑过去,那老黑却抱着人跃了上来。
红娘倒抽一口凉气,双目中不由露出一丝崇拜,这轻功这回事她是晓得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府里的护院什么的,也最多只会些拳脚,什么时候有这等功夫。
上次听姑娘说正琪公子嗖地一下就跳到了树上,她原以为是姑娘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夸张之词,不想却是确有其事。
红娘快步跑了过去,焦急摇着毕瑶环:姑娘,你醒醒心姑娘。
她的声音满是焦急,恐怕下一秒中就要哭出来了。
那黑大汉用掌在毕瑶环的背上拍了拍,毕瑶环哇地张口喷出一口水,幽幽睁开了双目瞧了红娘一眼,却又昏迷了过去。
这水吐出来就是没事儿了,你放心。
那个温和的声音又道,红娘这才向那声音的主人望去,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红娘呐呐地道了声谢。
华叔,将人抬到马车上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得了风寒也是怪麻烦的。
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夫人。
那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应了一声,原来他就是华叔。
又转向红娘道。
事急从权,姑娘,就让老黑把你家小姐抱到我们夫人的马车上吧!那黑大汉正欲行动,红娘却自个儿抱住了毕瑶环,刚才是迫不得已,现下如何能在让这陌生男子碰姑娘的尊贵身子。
华叔,还是我将我们姑娘背上去吧!还烦华叔帮忙搭把手。
见红娘执意如此,那华叔也不强求。
这么一点路,红娘自然不在话下,很顺利地将毕瑶环背到了马车前,车帘子掀了开来,从里面下来一个容貌英俊,头戴金冠,衣着华丽的夫人。
姑娘。
林诗英轻唤道。
这位国公爷夫人的年龄应该不小了,毕竟是两个这么大孩子的娘了,可是,从面容上却看不太出来,只约二十四五的样子,断然想不到已经三十多了。
她的容貌称不上极美,但胜在有一股书香之气,让人一见便为这忘俗,身上只是穿着青布衣裳,隐隐竟能闻到墨香。
不愧是出自本朝一书香世家林家的千金小姐。
听到林诗英的呼唤,红娘惶恐地摆了摆手:奴婢哪当得起夫人的称呼,奴婢名叫红娘,请夫人直呼奴婢的名字吧!听红娘如此说,抹诗英思忖了一下,笑道:也好。
红娘,你们家住何处?告诉我,也好送你们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得偿所愿一听林诗英的问话,红娘心头一紧,就看这一回了,她蓦然跪了下来,低声泣道:奴婢和姑娘已经无处可去了,还望夫人收留。
奴婢作牛作马也会报答夫人的大恩的。
说完,连连磕头不已。
没有想到只是简直的一句话,这丫头却会如此。
收留?看来却是有什么内情呢?林诗英伸手去扶红娘。
不必如此,你起来与我细说之后再说吧!然而,林诗英却没有急着应允,红娘虽说有些失望,但也不敢硬来。
只能就着林诗音的手起了身,慢慢叙说起来。
夜明珠的光照在林诗英和红娘的脸上,随着马车的前进,一晃一晃,忽明忽暗。
说话了,半天,林诗英却没有话语,倒叫红娘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这位国公爷夫人叫人有些不安,难道是看穿了自己的伎俩?红娘的####(缺少一些内容)娘子,你怎么把这两个一看就有些问题的丫头带回来了?元烈阳实在有些不解。
这两个丫头一看就有鬼,这个时辰,什么姑娘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想想就有问题,自个儿的亲亲娘子一向不像是这种会多管闲事的人啊?这事儿和正琪有些关系,一会儿回房了我跟你细说。
爹、娘,哥哥。
元正琪却早迎了上来,张手便欲往娘抱去,一条手臂却迅地拦在了他的面前,却是元烈阳:放尊重点,这是你娘亲。
这小子,从小就喜欢来这一招,那时年纪小,也没有办法,不知害自己吃了多少飞醋,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一定要让她距离亲亲娘子起码保持三尺以上的安全距离。
元正琪悻悻地放下了手,不满地咕哝了一句:爹就是这么地小气。
抱一下而已。
小气就小气,反正不许抱,要抱抱你自个儿的娘子去。
元烈阳毫不客气地道,达可是他娘子,是他的,闹杂人等,一概不许碰。
林诗英笑看着这爷俩的一举一动,温馨不已,还好当初作了这个选择,要不然,这样好的丈夫和儿子就都是别人的了。
她无比庆幸当初的决定。
几个人边说边往正厅而去,老太爷老夫人歇得早,就没有惊动了。
一家子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吃过了饭,便散了伙。
元烈阳和林诗英回了房,林诗英将事情的经过给元烈阳说了一遍。
这两个丫头不简单啊!对别人狠容易,对自己狠却难。
元烈阳的语气中倒是有些欣赏,但还是不解地道:娘子既然晓得她们是个麻烦,还把她们俩个带回来干什么?照她们的说法,这件事儿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将她们两个带回来,不是落实了正琪诱拐她的罪名?这一点连他都想得到,没理由这个精明得跟个狐狸一样的娘子想不到啊?元烈阳对自家娘子的智慧一向是极为佩服并自认为大大不如的。
林诗英朝他一笑:咱们国公府什么时候管别人说什么呢?她的笑容充满着一股睥睨天下之气,仿佛任何事都不被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元烈阳着迷地看着她,当初他就是被她的笑容所吸引的。
想当初,他傲视天下,放荡不羁,视情爱与女子如同玩物,拥有过的女子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一个能走进他的心里的,府里姬妾成群,让老太爷气得直跳脚,想他是个对婆娘一心一意的,哪晓得下个种,却是个风流种。
还好还有一个烈焰还可以安慰一下,要不真要气死过去了。
谁晓得元烈阳在一次偶然的际遇中,不小心遇到了刚及笄的林诗英,竟从此泥足深陷,散尽所有姬妾,只一心求娶佳人。
无奈林诗英的家世也不是一般,从前朝起就是诗书大家,子弟遍及朝野民间,这种传承上千年的世家,历经数朝而不例,哪是他们这种凭军功起家的新贵所能比拟的,与他们这种清贵世家相比,他们只能算是暴户。
可元烈阳就是一心认准了这林诗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为了她,不晓得做下了多少荒唐事,最终才终于打动了挂人,同意下嫁。
不过,即使如此,每次陪林诗英回娘家,他都特不受待见。
林诗英这是这一代林家嫡系唯一的女儿,从小便是长辈及所有兄弟的掌上珠,眼中宝,那真是含着怕化了、放在心手怕摔了,尤其林诗英又从小聪明伶俐,比男子都强,是这大兼王朝的一才女,哪晓得最后却落到这种大老粗的手上。
虽然元烈阳比起普通人来说其实学问也不算太差,但在####(缺失一些内容)毕姑娘,我就长话短说了。
你的事情我都听红娘说了。
之你对琪儿的心意我这个当娘的十分感动,但这毕竟是你单方面的意思,与我们国公府却是不相干的。
不过,你为我们琪儿能够如此,我十分感动,却也不能不管?你现在被赶出家门,分文无有,不如由我们日公府帮你在京郊置一处院子,你就在那里好好生活吧!如有缺什么,只管让人来告诉一声,我自会为你办妥当,你意下如何?毕瑶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不要赶我走。
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正琪公子的身边吧!就是为奴为婢也是可以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正琪公子。
毕瑶环这番反应也在林诗英的意料之中:既然你不愿,那也只有如此了。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在正琪的身边为婢,若是正琪也喜欢你,我自然会成全你们,让他纳你为妾,若是正琪仍然不喜欢你,你却不得再纠缠于他,以两年为限,你意下如何?听到林诗英的话,毕瑶环欣喜不已:多谢夫人成全。
她全然没有想过如此一来,自己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姐,而是一个奴婢了,只是单纯的为能够留在心上人的身边而高兴不已。
林诗英摇了摇头,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
只希望她的这份心不要####,并不是所有的真心都能得到回报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了姑娘元正琪得知此事的时候大事已定,老太爷和老夫人虽然有些想不通,但他们一向对这个儿媳的决定都是没有什么二话的,他们不过是些乡野村夫村妇罢了,如果不是机缘凑巧碰上了那个年代,是走不到现今的这个位置的。
而多少当初的功臣良将,如今流放的流放,告老还乡的的告老还乡,还有那家世败落的也不知凡几。
如果不是有这个儿媳,恐怕以老太爷当初的耿直性子,得罪的人罄竹难书,早被整到哪个穷乡僻壤去了。
虽然他们也不留恋这些荣华富贵,可自己不要跟被人整得没有是两码子事。
因此,在这府里,说话最算话的不是老太爷、老夫人、也不是当朝威名赫赫的国公爷,亦或是远在边疆的二爷元烈焰,而是现任国公爷夫人林诗英。
因此,纵然元正琪跳起脚地反对,终敌不过他娘的一个凉凉的眼神,只能乖乖地屈服了,还好只有两年时间,要不然,真烦死他了。
罢了,就当多了个服侍的丫头罢了。
只是,他生性最讨厌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丫头片子了,因此身边一个贴身服侍的丫头都没有,那叫啥毕瑶环的最好给他识相一点,不要太烦人,要不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可不管她以前是不是什么娇小姐,要耍小姐脾气,就不要留在他身边。
至于为什么毕瑶仙会喜欢上他,元正琪倒是想都没有想过,这世上喜欢上他的人太多了,不在他大爷的思考范围之中。
而林诗英收留了毕瑶环之后,还是谴人送了信给毕府,把情形照实说了一遍。
收到信后,毕青云和陈如兰虽是为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成为了别人的奴婢而伤心不已,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而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好歹那是她喜欢的人,而且国公府也一向名声还不错,便也安下了心。
现在只希望女儿能顺利得打动那正琪公子的心,被纳为妾,也算是一个出路了,要不以女儿现在的名声,这辈子是不会有别的人男人娶她的。
毕老太太却是一阵恼,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机会可以逼儿媳就范,这国公夫人多什么事?但对方毕竟势大,她也无可奈何。
但不孝有三,无后无大,不管怎么样,这回不弄出个儿子,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心情再怎么样,这年还是要过的。
解决了此事之后,国公府和毕府也都响应广大人民的号召,投入到了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的大军之中。
这且不说,我们的平常最近却也是忙碌得紧。
回到府里逍遥没有几天,陈夫人便把平常叫了过去,将府里的一些事交给她管理了,这每日的菜单子,需要采买的东西,下人的任用和离府,犯了错该如何责罚,全扔给了她,陈夫人则当起了甩手撑柜。
虽说这府里人口也不多,但真接过手来,事情也不少,还好,有无病和无灾两个帮衬着,又有以前打理自个##子的经验,因此虽是忙乱了一阵,到了后来也都称手了起来。
那些管事娘子、下##子,原还不把这个新来的姑娘当一只事儿,想她姑娘家见识少,又面嫩,总好糊弄,谁晓得这姑娘人虽和气,却事事按照规矩按章程来,手下两个姑娘又跟黑乡无常似的,不讲情面得很,有些时候明明姑娘心软。
有意体恤下人,都有些意动的,给她两个在中间一拦,就又没有影子了。
心下对这两个丫头恨得要死,对姑娘却是又爱又敬,都说没有见过这么明理晓事心地又好的主子,偏生性子太好,给两个恶丫头挟制住了。
一时对平常爱到心里,对无病、无灾两个却是恨得牙痒痒,有些什么为难事儿,常背着无病、无灾两个前来求平常,平常若是见事情可为的,便施恩应下了,若是事情不着谱儿,则立马给无忧两个使眼色儿,无病、无灾两个自会前来救驾。
如此,在园子里也得了人缘。
事儿也办成了,下人们却只有交口称赞,没有说坏话的。
平常三人却关起门来躲在院子里愉笑,这是她们三个在院子里商量好的,由平常扮红脸,她们两个扮白脸,毕竟她们新接手,虽说有陈夫人支持,但打得太严了也易引起反效果,如此有松有驰,倒是最好不过。
日子过久了,这些下人们也都习惯了这三人组,府里闹腾过一阵,也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陈夫人看得连连点头。
这几个丫头果然不错,无病、无灾两个有智有谋,无忧有手艺,无病有武力。
原来她对平常起了心思之后,就连她身边的人都观察了一下,虽说觉得这几个丫头都不错,但作为以后要随着平常进入显贵之家的,这些虽然也必不可少,但越是有点才的丫头有时候很容易起些不该有的心思,没有忠心,再大的才能不但不会成为助力,反而搞不好还会倒打一耙,反不如那些愚钝却一心眼里只有主子的好。
因此,她才特地设局既要考考平常的心智和承受力,也要考考这些丫头的忠心,若是从此一去不回,那她自然会给平常挑好的,若是通过了考验,那却是最好不过。
毕竟这有才智又忠心的丫头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特别是她们几个跟平常从小一起长大,若连她们几个都不行,陈夫人也只有用手段控制了。
但用手段得来的,到底不是真心,恐怕有十分才智也才只挥出六七分了,倒是可惜。
如今这样,却是甚好。
尤其是无灾、无病两个丫头,她最为满意。
无病、无灾两个被叫到陈夫人的清院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两个人细想,觉得最近似乎也没有犯过什么错儿,却想不通夫人叫她们却是所为何事。
陈夫人这回倒是颇为和气,无病、无灾两个请过安后,竟然还让她们两个坐下了。
只是无病、无灾两个却只觉得这座位跟针扎似的,坐不安稳。
无病、无灾,你们两个这段时间的表现夫人也看到眼里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跟着夏嬷嬷去学些别的东西。
学些别的东西?无病、无灾两个互望一眼,不知陈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无病谨慎的问道:不知夫人想让我们学些什么?陈夫人喝了口茶:你们姑娘的性子你们两个是知道的,她没别的不好,脑子也聪明,见事也算明白,唯独让人放不下心的就是心太善了一些。
这样的性子在普通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对她要去的地方却会是致命的。
因此,我需要有人能代她去学一些东西,有些事,她不忍心去做,必然得有些人代她去做才行,夫人觉得你们两个不错,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愿不愿意为了平常脏了你们的手?听到陈夫人的话,无病、无灾两个倒是松了口气,她们两个还以为陈夫人又想要让她们两个离开姑娘呢!不是这个就好。
两个互看了对方一眼,便已有了默契,一齐点了点头。
夫人,奴婢们愿意。
陈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瞧错人,如此就好了。
原本她是想让平常自己法学这一些的,但想了一想,却又放弃了,平常当初为什么吸引老太太,甚至到了后来,连自己都有些喜欢上了这个棋子,不就是因为她的这些特质吗?越是像他们这些出身大家的人,什么聪明的什么有手段的人没有见过?到了最后,反而越容易被平常这种她们身上没有的东西所吸引。
若是平常没有了这些特质,她还能这么吸引人吗?而且,平常的性子似乎与别人不同,按说她经历的也不算少了,却一点也没有磨减她的那份真心,始终如一,陈夫人也实在没有信心将平常改造成那个样子。
如此一来,陈夫人便把主意打到了无病及无灾两个的身上,这两个丫头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如此甚好,你们先下去吧!待年后,我会派人将你们送出去一个月,到时候你们俩个就好好学吧!先告诉你们,那些并不是那么好学的,若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无病、无灾两个坚决地摇了摇头,她们两个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天真丫头,陈夫从说得是什么她们自是明白,但,她们是绝对不是后悔的。
如果不学这些,将来不能好好保护姑娘,她们才会后悔。
无病、无灾,夫人叫你们过去有什么事啊?平常好奇地问道。
没有什么,不过是说咱们的手艺太差了,这绣活什么的都拿不出手,哪有一个姑娘的丫头就这点手艺的?夫人说要让我跟无灾两个过了年后出去跟人学个把月在回来呢!这是无病跟无灾在路上商量好的话,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姑娘知道的好,免得她又揽到自己身上了,姑娘的性子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让她们受这个罪的。
哦。
平常倒也没有觉得奇怪,以前嬷嬷们也经常把这些丫头叫过去培训一大堆东西的,因此她也没有多想,只是有些舍不得,干嘛送出去啊,在府里多好。
但既然是陈夫人的吩咐,那还是听从得好。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流逝着,这天,总管汪叔隔着帘子来回话,却说是已故陈老爷好叔伯亲戚们过来拜访了,现在正在府外候着。
第一百六十七章 极品亲戚这事儿平常却是不便作主,让婆子接了贴子拿了进来。
汪叔您且等一会儿,待我问过娘,再作回复吧!说完,接过无灾从婆子手里转上来的贴子,平常便亲往陈夫人那里去了。
听完平常的话,陈夫人皱了皱眉头,这些人又来干什么?这都快过年了,他们不忙吗?还有这个闲心来找她的麻烦?但到底是老爷的亲戚,没有不见的理儿,也只得整了整衣服,往外面正厅里去了。
宵月,去传话给汪叔,让他们来正厅说话吧!平常,你跟我来吧!也得让你见识见识这些你爹的亲戚们了。
是,娘。
平常应一声,柔顺地跟了上去。
一会儿,汪叔便带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群人过来了,那些人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的,不晓得说些什么,但看那作派,那嚣张劲儿,竟似乎把这园子当成了他们家的了。
进了正厅,陈夫人便站了起来,嘴角含笑:堂哥、堂嫂,智弟、智弟妹,大伙儿不要客气快坐啊!平常,还不给你堂伯、堂叔请安?原本平常站在陈夫人的身边,听得陈夫人的话,便上前一步,正待施礼。
一个年纪颇有些岁数,挺着个大肚腩的男子站了起来:别别别,这不知是哪里来的丫头叫我堂伯可担待不起?贤弟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要收女儿,这人选还少了吗?秀儿,过来,给你叔母见个礼。
这男子却是陈夫人丈夫陈贤的伯伯的儿子,陈贤的堂哥陈礼,被她称为秀儿的,却是他的一个妾室生的女儿,陈玉秀。
随着这男子的招呼,坐在下的一个紫衣少女有些怯生生地走上前来:拜见叔母。
你看,那男子抬起九牛二虎之力脸说:这是我家秀儿,多水灵的一个丫头,又听话,而且好歹是遗臭万年陈家的种。
贤弟妹将她留在府里,招个女婿,将来不是正好是昱儿的好帮手吗?这陈府可是咱贤弟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若是不小心落到外人手里,我怕贤弟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啊!陈夫人嘴里泛起一丝冷笑,她就说嘛,这些老爷那边的亲戚怎么会无事不登三宝殿,前些年老爷刚过世想接掌这边的产业不成,就再不来往的,这会儿又凑了上来,原来是怕她好事了别人啊?贤嫂子,就是看不上秀儿,也还有我们家明珠啊?随着一个看着十分精明厉害的女子的声音,一个长得十分美丽的着桃红色衫子的女孩走了过来,大方的地施一礼:拜见叔母。
确是落落大方,只是显得有些轻佻,那眼睛总是在不停的流转,似乎在朝谁抛着媚眼似的。
这称陈夫人嫂子的便是陈礼的弟弟陈勇的妻子柳氏了,那红衣少女便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陈明珠。
听到柳氏的话,那陈礼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这弟弟好糊弄,这个弟妹却不是是个善茬,这堂弟诺大的产业,谁不眼红啊?他正待说些什么,坐在他身边一个同他一样胖胖得,但看起来十分温和可亲的妇人却开口了。
明珠不行吧!她不是已经许了人家吗?那文家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的长子入赘?这不是笑话吗?这妇人,却是陈礼的妻子——万氏。
听到这番话,柳氏咬碎了银牙:这只是两家大人说说而已,还没有定下来的事呢!若是贤嫂子看得上我们明珠,这明珠的婚事自然要让贤嫂子作主才是。
他们在这里刀里剑去,争得不亦乐乎,陈夫人却早已不耐烦了,不过,她却用一种虚弱的口气说道:我想大家都误会了,我收平常并没有让她留在家里的想法,只不过喜爱她的人品,自己又没个女儿罢了,过两年便要打她嫁了。
如果大家只为了这件事而来,倒是不必费心了。
唉,原本亲戚们难得来一趟,只是我这些日子身体倒是有些不好,不便久坐。
说到这里,用手摸了摸额头,一副头痛的样子:大夫也嘱咐我要多休息些,不好意思,却是要怠慢大家了。
今儿个就不招待大家吃饭了,待改日身体好些了,再去哥哥嫂子那里陪罪。
平常,娘怎么觉得头好晕,快扶我回去躺着。
汪叔,代我送送客人。
平常更是相当配合地作出一副大惊失色之状:娘,昨儿个你还晕倒了,今儿个听说伯伯叔叔们来了才勉强爬起来的,赶快回去歇着吧!要不再晕倒了可如何是好?说完,就扶着陈夫人快步离去了。
陈礼、万氏、柳氏他们反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们人就已经没有影子了,汪叔却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陈礼他们也无可奈何,偏这陈夫人是扬州四大家族陈家的人,他们可惹不起,陈贤刚过世时,他们曾请了族老,意图将这份产业收归家族,给他们孤儿寡母一个栖身之地就好了,谁晓得陈老太太竟然亲自出面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谁都晓得,只要有这陈老太太的面子,陈夫人将此事一告到官府,他们绝对只有败诉的份,更何况,这事儿他们确实不在理儿,好歹陈贤还留下了一根苗,怎么也不到家产充公的份。
那一次都没有成功,如今更是别想了。
只是这么大的产业,他们到底不甘心就这么放手,他们就等着,不信这陈老太太就没有过世的那一天,到时候,看还有谁会为他们孤儿寡母撑腰?一回到屋子,陈夫人和平常两个互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似乎因为某种共同的秘密而变得亲近起来了。
这些子亲戚你以后别理他们。
我不过是看在过世的老爷上面不好撕破脸面罢了。
老爷那个人为人最是重视义气、亲情,明明这些人是一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也宁肯自个儿吃亏一点,也不想亏待了亲戚,老爷还在在世时,每回他们来,从不曾让他们空手而去。
靠着老爷的周济、帮助,他们倒是都家了,过上了阔老爷、阔太太的生活,可他们的心却贪婪得很,想要得到的又何止是那几万两银子,要的是咱们整个家当。
老爷一过世,那些人便纠集了族里的长者,说要我把这份产业交给家族打理,让我到时只管坐在家里收银子就好了。
打理?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些寄生虫罢了,有这个本事才怪。
若不是多让人请了老太太来,他们恐怕就要用强了。
看在老爷的份上,我不想对他们太过无礼,年节上的大面子上,也得过得去的。
但多的就再别想了。
我可没有老爷那份额情怀。
说起这些事来,陈夫人的脸上、语气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愤懑,她不是为了自己委屈,而是为了过世的老爷不值,他生前何曾亏待一个人?然而这些人谁又念着他的好。
每次想起来,陈夫人便有些气恨。
若不是念着老爷的情分,这些人,她连门都不会让他们进。
平常也不晓得说些什么,毕竟那过世的陈老爷她并没有见过。
然而,看到陈夫人难得的伤心、愤怒,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一直以来,除了在昱儿面前,陈夫人一直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似乎无论什么事儿都打动不了她,然而说起过世的陈老爷,却如此伤悲,仍然是多情的人啊。
这样的陈夫人,让平常感觉更多了份人性,更亲近了些。
娘,不如跟我说说爹的事吧!说起来,我连爹长什么样子也不晓得呢?平常略带好奇地问道,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是一个已经过世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但现在,看到陈夫人这个样子,她却真有些好奇起来,能打动陈夫人这样的人的,肯定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男子吧!听到平常的话,陈夫人陷入了回忆之中,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甜蜜,嘴角也弯了起来,方才的气愤、伤心都不见了。
那个人啊。
她从抽屉中,珍而重之地拿出一副画来,是卷着的,看得出来已经有相当的时候了,她缓缓摩挲着却迟迟没有打开,有多久了,她每次将这幅画拿出来瞧瞧,却总是鼓不起勇气打开,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要承认他已经离去的事实仍然是这么难,她宁愿相信他只是出远门诊了,也不愿意承认他已经离去的事实。
把它打开吧!陈夫人说道。
若是用自己的手,她怀疑自己永远也无法打开这幅画。
平常默默地接过了画,解了绳结,将它缓缓地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个十分儒雅俊秀的男子和年轻时候的陈夫人,陈夫人坐在椅子上,对面是镜子,那男子则正在给她描眉,两个互视对方的眼神,虽然并没有那种如火般的浓烈,但那种脉脉若水的情意却跃然纸上,一看便是极为鳒鲽情深的夫妻,十分地相配。
这样的一个男子,竟然是商人,平常实在是有些想像不到,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若不是如此出色的男子,如何能让像陈夫人这样的人念念不忘多年呢?这就是你爹。
没有想到吧!说实在的,当初,连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听说大哥把我许配给了一个商人,我是极为生气的,我从小就在老太太的膝下长大,虽不是她嫡亲的女儿,却是当亲女儿一般养大的,兰妹妹有的,我也有,绝不了我一分半毫。
这样的我,却被许配给了这么一个人,我心里极了,觉得老太太不疼我,要不怎么见了你爹一次便同意了呢?你爹什么时候见过我,这事直到他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告诉过我,原本我们说好,等到我们成亲三十年的时候再说的,结果他就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里。
我一次见到你爹的那一天,是个春天,我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桃花开得特别的美……随着陈夫人的叙述,她缓缓沉浸到了回忆之中,满脸的甜蜜,似乎又回到那个时候,青春年少,那满怀不甘的少女,怒气冲冲地想去找那个男子,让他收回提亲的事。
却没有想到,那一次的会面,却让她的心,从此失落在了那个男子的身上,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即使他早早地去了,这一辈子,却也无悔了,不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每一件事,每一个点点滴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这些回忆,到了现在,有时成了一种心痛,但那也是最甜蜜的痛。
只有依靠这些回忆,她才能有信心好好地扶养昱儿,好好地活下去,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向他有个交代了。
他们约好了,不论是谁先死了,一定不喝孟婆汤,要在忘海上河上,一直等着对方,到时候一起投胎转世,再续前缘。
贤哥,你在清儿去找你之前,请千万要等着我!不论是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咱们都要做夫妻。
这句誓言,许在了那漫天的桃花雨里,生生世世,绝不违背。
平常也耐心地坐在一边倾听着,她晓得,她并不需要说些什么,她只需要安静地倾听说好了。
这些话,陈夫人大概憋得很久了,她不好和谁说,她要故作坚强,因为她不仅是一个死了丈夫的未亡人,还是一个母亲,作为女人,可以软弱,可作为母亲,她必须坚强起来,为了昱儿。
而如今,她所有的思念却被平常的一句话勾了出来,她不停地诉说着,眼里一片迷离,注意不到天色已晚,也没有留意到宵月、无愁已经来来回回几次了,该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但平常只是对她们摇了摇头,她就这样一直倾听着,做一个最安静的倾听者。
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陈夫人终于说完了,然而,她却已经累得动也不想动了,平常扶着她,直到了床边。
她往床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睡过去了,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一个人,真的好累好累!平常给陈夫人盖好了被子,又叫了宵月起来关屋子,拒绝了宵月要送给她的好意,这才走了出去,夜色已深,园里面已经不见人了,树枝被风吹得乱晃,在月光下的影子显得有些诡异,倒让这平日里还算亲切的园子多了些阴森之气。
天气实在有些冷,平常缩了缩,搓着手,在地上跳了几跳:好,准备,起跑!目标,芷院。
少女的清笑声,驱散了那些阴冷,她的身影,穿梭在这个园子中,轻快的脚步,飞跃着的裙角,无不让她显得是那么地欢快,似乎没有任何阴影能永久地遮盖住她。
穿过一个小花园时,哇呜随着一声低吼,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把平常吓了一大跳。
妈呀一声叫,却看到无灾正朝她得意地笑着,这才惊魂未定地用手拍了拍胸脯,有些嗔怪地道。
这么晚了,跑出来干嘛?病才刚好,又想生病了?裹了姑娘的毛氅子,冷不了,姑娘快进来,咱们一起回去。
说完,就将领口系着的带子解了开来,掀起来。
平常也不客气,一下子钻了进去,两人裹好了,又提起了无灾放在地上的灯,这才一起朝芷院走去。
芷院平常屋子里的灯仍亮着,无病、无忧、无愁都没有睡,还在等着。
见平常回来了,无病立马将一个暖手炉递到了平常的手里,又让她吃了一杯热酒趋寒,又让无忧、无愁去厨房将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了出来。
平常又招呼她们几个再添点,主仆五人便一边吃饭,一边叙着话,这也是好久没有的事了,几人倒均是开心不已。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背叛这一天,天特别冷,天色也特别地暗,明明不过晌午过后,外面却暗得像是到了傍晚时候了,北风更是呼拉拉地吹个不停,那一声声的呜咽声,听着似乎有人在凄厉地哭泣,让人听了便有些心寒。
在这样的天气时,姝姿园里的众位姑娘也没有那个心思在外游玩,都早早地就回了屋子里,点起了灯,因此,姝姿园里倒是分外的安静。
平寿、平安、平康、平碧几个此时却全都聚集在了平安的院子里,就着晕黄的灯光看着信——这蜀犬吠日平安的丫头桃花去了无病的家里,把平福和平常的回信都带了来,还有平常的爹娘写给平寿的,一大堆,叫人看了就高兴。
平锦嘴角含笑,果然是常儿妹妹,就是当了陈夫人的女儿,也算得上是一个千金小姐了,这语气却仍然如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这许久不见,倒是越啰嗦了,自己又不是个小孩子了,自晓得自己,偏写这么厚的信,嘱咐了一遍又一遍,让她凡事皆忍让些,别太争强好胜了,现在园子里只有她们几个,这力量也弱了些,小心吃了亏去。
真的,她平锦是谁?会吃这亏吗?平寿拿着信,心中也是一片温暖,义父义母到底没有忘记自己,义母更是在信里切切叮嘱,这天气冷了,让她切切注意身体才是。
平碧看着手里的信也有些开心,福儿姐姐和常儿妹妹都没有拉下她,这说明大家也多少都承认了自己了。
常儿妹妹在信里更是拜托她好好照顾寿儿姐姐,虽说平寿的年纪要大些,但不论是她的性子还是她的身体都叫人有些放不下心来。
平康看了看自己的信,又看了看平锦的信,却嘟起了嘴:常儿妹妹真是偏心,给平锦的就写那么厚一叠,给我的就少了这么多。
她不满地扬了扬手里的信。
那是,也不瞧瞧我跟常儿妹妹是什么关系,我们可是两个人同住一个屋子的关系。
平锦一脸骄傲地斜撇了平康一眼,当下把平康气得哇哇直叫,马上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不与平锦甘休了。
平安却拉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又逮了回来:别闹了,还有正事要商量呢!正事?平康一脸疑惑,其余人也面露不解之色,最近好像还算平静,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有啥好商量的?只有平碧似乎略有所知的样子。
看着这一伙人,平安只想叹气,如果有福儿姐姐在,就不用自己这么操心了。
平安在心里怨念不已,她虽说有这等头脑在,但却生性懒散,最是不喜操心了。
即使是说这样的正题,平安的坐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把平康逮了回来后,就舒适地把头往她的肩膀上一靠,嗯,触感不错。
难道当初自己就跟平康好了,实在是当时几个姑娘里也就只有平康有肉感一些,靠起来舒服。
平常却是后来吃好了才肉乎乎的,先前刚来时却是个皮包骨头。
平康倒是早就习惯了平安这个样子了,乖乖地尽一个抱枕的职责,自从常儿妹妹走后,她连偶尔的替代品都找不到了,平安无比地怀念平常,好歹以前还有个备用的,不像现在,平康性子好动,有时没有抓住她就跑了,就没有舒服的靠枕了,哪像常儿妹妹生性安静,总是能找到她的人的。
现在园子里的情形大家也看得出来,大概是已经分成了六组势力,我们这些人一伙;平琳、平琅、如眉、晓秋、烟浓一伙;笑秋、锦绣、锦书、平喜、平清一伙;翠缕、采菱、平如、盈神、可人一伙;幽兰、碧丝各自为政。
幽兰、碧丝却是不必去考虑,她们两个的性子不是那等喜欢找是非的人,而以她们两个的条件,在这园子里是稳稳当当,嬷嬷们也不会让人去动她们的。
但其他人咱们却需要提防。
咱们虽然不想惹别人,但不代表别人就永远不会动咱们,上次锦书一事就是个教训,虽然这段时间她们没有动静,但咱们也不可放松了警惕。
特别是最近,随着梅花擂台、梅花宴的名气越来越响,不仅是扬州,甚至远在京城、塞外的富豪也不远万里前来见识。
嬷嬷们虽然现在只让我们接触这些有才之士,但也不过是要借他们的才我们的名罢了,最终,咱们的对象还是那些有财有势的人。
而这一天,必然不会太远。
不说以后的事,就是现在,那云公子就对咱们寿儿姐姐颇有好感。
说到这里,平安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平寿,却见她脸上飞过一抹嫣红。
而那可人、锦书几个却似乎对云公子情有独衷,所以上回才会找寿儿姐姐的麻烦。
而这样的事却不只这一件。
眼下还不到咱们要正式出阁的时候,恐怕到了那时她们所采取的手段远不止此。
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警觉起来。
各个院子都要加强警戒,千万不要再被谁下绊子,尤其是寿儿姐姐,切不可再对这些事得过且过了。
听了平安的话,平寿点了点头:我晓得了,我会注意的。
话虽如此,平安却还是不能放心,只能自己她那里走走,帮她把把关了,这人生性不同,有时候真是勉强不来,不论怎么教寿儿姐姐,她始终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没有主子的气度,看着就像是个小家碧玉似的,压不住场面,也难怪她那院子里总是出些乱七八糟的事。
平康的大丫头香娟就不知道对她了好几回了,屋子里的东西如果没有锁好总是动不动就不见了,偏平寿却总是说何必为了解这些小东西闹得大家不得安宁。
如此一来,只会让那些小人更加猖狂,还好有个香娟丫头还算细心稳重,枉然,那里不乱套才怪。
平安璀璨接过了平福的担子越久,便越是晓得福儿姐姐当初是费了多大的心思,福儿姐姐还在时,就没有听说过寿儿姐姐那里出过什么事,显然是福儿姐姐在那边花了不少的功夫,自己比起福儿姐姐还是有所不及啊。
不过,那云公子长得也俊俏,诗文也是那些廓中顶尖的,也难怪那可人、锦书她们如此了,寿儿姐姐,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动心吗?平康好奇地问道。
这话却让本来就脸红的平寿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这个死丫头,叫你胡说。
平寿跑了过来,伸出手就要揪平康的脸,平康赶紧把脸捂在了平安的怀里。
安儿妹妹,让开,看我怎么惩罚这个死丫头。
平寿哪里肯就此甘休,今儿个放过她,她就不叫平寿好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
平安在中间开解:这康儿妹妹说得虽是顽话,但大伙儿也是该斟酌斟酌了,自己挑个中意的,总比到时候由着别人挑好。
咱们原本就是这样的出身,又没有父母为我们作主,不比那寻常闺阁女儿,也得自己为自己考虑考虑才好。
寿儿姐姐若是对那云公子有意,也该有些表示才是,莫不要人家冷了惊讶,到时候自己个儿后悔就晚了。
听到平安的话,大家一时倒都细细思量了起来,这番话却是极为有理的,只是想着却不免心酸,由来已久婚姻之事,便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虽然也未必能事事如意,但爹娘历得事多,看人总比她们这些小女孩子要准些,而如今,没有爹娘作主,却要她们这些小女孩子自个儿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作主,心里却都有些惶恐,若是挑错了人,恐怕这一辈子就完了。
而同样是看信,另一边的平琳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看到里面的字字句句,她只觉得好像刀子在戳她的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生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晓得。
好,果然是她的好妹妹。
气怒之极的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这封信是怎么来到她的手里的,只是拿着信就匆匆地到了平琅那里。
平琅原本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汗巾在痴痴地瞧着,见到平琳闯了进来,忙慌里慌张地把它掖到了被子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却怎么看都有些心虚,有些勉强:这么晚了,姐姐怎么过来呢?怎么,这么晚了姐姐就不能过来了?在藏什么,给姐姐瞧瞧可好?说完,就朝平琅的被子里去掏东西。
平琅这下急了:姐姐,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拼命地拦着,但哪拦得住满腹怒气的平琳,平琳在被子里摸了几下,一下子就扯出来了那条汗巾,见到汗巾角落的一个萧字,平琳的脸煞时白了。
琅儿,你好,好……平琳指着平琅,心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怒气及伤心,情人、妹妹,两个竟然背着自己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似的浑然不知。
若不是今天收到的这封信,自己还要被瞒到什么时候?他们是不是背后像笑一个傻瓜似地在嘲笑着自己,想到自己昨儿个还一脸欢喜地把好不容易绣好的鸳鸯荷包拿给妹妹看,问她觉得怎么样?萧公子可会喜欢?那时的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觉妹妹的脸色怪怪的呢?自己就像个白痴似的。
平琳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从小,虽然说她们姐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但,从来更优秀的是自己,别人先看到的也是自己,从来都不是平琅,但她这个当姐姐的却从来都是照顾平琅的,每当平琅惹了麻烦时,总是一个为她解决,而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琅儿也喜欢,她便都会让给她。
如今,难道连自个儿喜欢的男人,她也喜欢吗?忘恩负义的东西。
平琳的满腹怨恨的平琅。
姐姐,是我错了。
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瞧见平琳伤心欲绝,眼泪一滴一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平琅吓坏了,从小到大,她何尝见过这个一身优秀的姐姐如此伤心过,只是萧公子实在太优秀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可就是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他。
只是在姐姐面前却从来不敢流露出来,姐姐从来都比她更耀眼,萧公子自然也是属于姐姐的。
她从来都没有跟姐姐抢。
可是,有一天,萧公子却把她当成了姐姐,握住了她的手,她急急忙忙的挣脱跑了,可从此之后,她觉萧公子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和看姐姐的一模一样。
萧公子背着姐姐给她写信,可她从来都不敢回,她不想伤害姐姐。
可是,如今姐姐还是知道了,平琅在惊慌之余,却又松了一口气。
总算不用再苦苦掩饰自己对萧公子的情意了。
听见平琅的话,平琳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她原来还抱了一些希望,只是萧公子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她虽然伤心,感觉受挫,但毕竟背叛她的只有萧公子一人,而不是两个。
而如今,听到平琅的这番话,看到平琅的这番表情,平琳的心死了,原来,他们两个真的是互相喜欢的,好,很好。
伤心至极让她的眼泪停了下来,她伸出衣袖,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平琅,从此以后,你再不是我的妹妹。
说完,平琳拿起桌上的剪刀,剪了下衣角的一声,扔给了平琅,就转身又冲进了凛冽的寒风中,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被吹得东倒西歪,似乎随时会倒了下去。
平琅跳下床,穿了鞋子,哭着要去拉她,但哪里拉得住,平琳一会儿就消失得没有影子了。
姐姐。
平琅无力地蹲到了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老天,为什么要让她们姐妹喜欢上同一个人呢?姑娘,起来吧!大丫头榴玉怜惜地看着姑娘,将她扶了起来。
前些天姑娘的挣扎她也看在眼里,如今事情到这样的地步,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只是,没有琳姑娘,怕是姑娘在这园子里的处境有些不妙啊!看来,得跟萧公子通个气才是,若是能把姑娘早日买了去倒好了,虽说一般姑娘都是十四五岁才出去,可按姑娘这个情形,再呆下去恐怕有害无益啊。
姑娘的性子虽说比起前些年要精明强悍了许多,但孤木难撑啊。
榴玉。
平琅扑到了榴玉的情里,低低地啜泣着。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榴玉就这样一直抱着平琅,直到她哭累了睡着这才把她放在了床上,又为她擦干了眼泪,盖好了被子,这才熄了灯。
只留下一声叹息之声,在这屋里久久地回荡。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昱儿回来了琳琅姐妹闹翻的消息没过多久便在园子里传开了,毕竟,这样的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只是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萧公子竟以的度将平琅接了出去,一顶小轿,肖嬷嬷们叫了几个敲锣打鼓的并一个媒婆,平琅便被送了出去。
就这么走了,众人的心里却都有些悲凉的滋味。
叫人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平琅过去了没有几天,那萧公子竟又要纳平琳,而平琳居然也同意了。
过了没有几天,众人又一次为平琳送别,只是这两姐妹竟然要同侍一夫,而且,妹妹还先入门,这样的诡异情形实在是叫人欢喜不起来。
虽然一向不怎么喜欢这琳琅姐妹,可是,想到一向要好的两姐妹竟为了这么个男人而弄成现在这样,却都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只有平如露出了舒心的笑:平琳、平琅,该做的都做了,我就等着有一天看你们两个的下场了。
只是,她却又有些茫然,这平琳、平琅两人一走,她却有些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了,每日里都在想着要整治她们两人已经成了她每日的功课,如今不需要再想这个了,她却不晓得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于是,这一日平琳离去后,平如就又晃到了平碧的床上躺着,面色有些茫然。
平碧倒也不见怪,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到人同她一样了解平如了,也找不到人再像平如一样地了解自己了。
按说,这样的两个人应该成为朋友、成为知己才对,然而,两人却又都不想跟对方靠得太近,因为,两人之间的伤心的往事实在太多,多得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也无法负担得起来。
平碧,你说,我以后要做什么好呢?平如的眼神有些空洞,花了这么多力气去恨了,也总算达成目的了,却让人觉得如此的空虚,空得让人想要疯。
这种心里什么都没有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也找个人嫁了吧。
平碧提醒道:琳琅姐妹都出去了,难不成你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不成?我想呆一辈子,嬷嬷她们也不会让啊?找个人嫁了?平如先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却突然又一想,眼睛眯了起来。
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看到平如那有些疯狂地眼神,平碧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想到什么好事呢?平如神秘一笑:成了你就知道了。
我得好好去计划计划。
说完,就匆匆地离去了,平碧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懒得细想,这丫头现在毒得很,吃不了什么亏的。
平常得到平锦送过来的消息也觉得有些突然,世事无常,原以为起码是两年之后的事,没有想到却来得这么快,不过自己跟福儿姐姐又何尝不是这样?原以为跟众姐妹还有好几年在一起的日子,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倒是都已经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来,她便又多了一份心,叫了无病给爹娘送了信,让他们给几位姐姐都准备一份嫁妆,园子里虽是把她们这些姑娘娇养着,出去的时候也可以带走自己的随身丫头,但嫁妆却是没有的,虽是有这多年攒下的一些银子,但多不过百两之数,这样对普通之家也许还算些财富,但对那些大户之家,却什么都不算了。
主子随手打赏给奴才的都是成两的银子。
对各位姐姐,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多些嫁妆,到时候手里也阔绰些。
这些天,府里却已经开始办年货了,不得不说,这过个年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特别是平常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什么年的人,更忙得手忙脚乱,虽是参考了往年的旧例,但仍旧繁琐不已。
往各亲戚家送节礼的,自家需要采买的,院子里头过年也得清扫装饰一下,下面各农庄里也有前来送东西的,弄得平常一个头两个大,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个年是这么麻烦的事儿。
以前在家里时,只管玩、吃好东西,要压岁钱就是了,哪有这么麻烦?对了,还有下人的衣裳也得新做一下,这过年嘛,总得图个喜庆,还有,昱儿今天也要回来了,不知道他屋子里都布置好了没有,也得去看看,刚一忙却又忘了。
无灾,咱们两个去瞧瞧昱儿的屋子吧!看看弄得怎么样了?平常伸了个懒腰,这坐了一个上午,看以往的帐本,婆子前来回事,派事,也实在是有些累得慌了。
好。
无灾应了一声,便过来扶平常。
平常就着无病的手站了起来:这怎么觉得这人全身好像散了解架似的,浑身都不自在。
那是因为姑娘这些天累坏了。
无灾心疼得看着平常,姑娘是个办事儿认真的人,交到她手里的事,她虽不与别人攀比,务求办到最好,但却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的。
为了搞清楚这往年都是怎么安排地,除了请教陈夫人和诸位管事的,自己又将这些年过年时采买东西,送礼的帐本也调出来看,这些天天天都没有过睡几个时辰,眼睛都有黑眼圈了,再这样下去,身体非垮不可。
这夫人也是太过了些,就是要锻炼姑娘,也不能这么王子就完全丢手什么也不管啊?好歹要有个适应期吧!也不怕姑娘全给她办砸了。
其实平常一次接手,陈夫人哪里放心,不过是这样子全交到一个人的手上,最能锻炼人不过,现在平常剩下的时间也就这两年了,也得加紧时间学些管家的本事才好。
这样以后也不会吃亏。
还有平常的女红和厨艺也得加强一些才是,若是要做那些以色侍人者,这些东西会不会当然无关紧要,但她对平常的期望可不止这些,所以这些东西不但要会,而且还要做得像模像样才是。
陈夫人在心里暗暗打算,明年又得给平常怎么安排才好。
不过,平常处事的能力却是比她想得好得多,虽然手段还嫌生涩,不免灵活、果断,但胜在那孩子做什么事都极其用心、谨慎,这样就是不出头儿,好歹也不犯什么错儿,如此一来,倒是叫人放心不少。
在那些权贵人家府里,什么样样尖的人儿没有?没有雄厚的背景做为依靠,越是拔尖,恐怕死得越快。
说到这里,陈夫人不免有些想起凝香来,原本那也是她抱了极大希望的一颗棋子,却没有想到刻得那么快,那个孩子,虽说得到了静王的喜欢,可就是太张扬了,犯那静王妃的忌讳,随便设了一个局,让一个来京的番王见了她,向静王讨要,静王哪时会为了一个姬妾得罪一个番王,当下就将凝香转送给了那番王。
结果,费了这么多苦心的安排棋子却成了一步刻棋。
现在,在平常的身上,却是再不能犯这种错误了。
娘。
可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昱儿弟弟的屋子布置得怎么样了?陈夫人正想着平常,平常就来了。
说到昱儿,陈夫人便开心不已,今个儿就要到了。
当下她丢开心中的思量,连连点头:好,我们一起去瞧瞧吧!原本陈夫人想亲自布置的,但后来想想却算了,让平常和昱儿多培养一些感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越是了解平常,越是放心,这个孩子是会真心对待她喜欢的人的。
即是如此,让她与昱儿的感情更进一步不是更好?见陈夫人和平常一起进来,还在屋子里忙碌的几个丫头、婆子赶紧请安。
布置得如何呢?陈夫人问道。
都按姑娘的吩咐基本上弄好了,只差一些小地方了。
夫人,姑娘的心思真是细,我看公子回来一定是住得极舒服的。
一个婆子笑着说道,她说得倒不是客气话,没有见过哪个小公子的房布置得这么的,就是以往陈夫人亲自布置的,虽然好,却没有这个这么充满童趣,像一个小公子的房间。
那你们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
陈夫人吩咐了一句,那些丫头、婆子便自去忙自己的了。
陈夫人边走边仔细打量,不时用手摸摸,布置得极好,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费了许多心的。
屋子里放了许多好东西,最难得的是那些似乎都挺适合孩子玩的东西,还有一些书,拿起来一看,画得却是一些小人。
这些书陈夫人也是晓得的,却没有看过,她小时候并没有的,这些年才出现,果然极为有趣。
几个人正在这里细细地看着。
夫人、姑娘。
昱儿少爷回来了!一个婆子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报告着。
这公子回来是喜事,夫人、姑娘一高兴,她们这些下人也就跟着讨了好。
果然,陈夫人高兴之余,便吩咐宵月赏了她五两银子,把她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在那里傻呵呵地笑,今儿个运气真好,偏巧就赶上了这个好事儿。
一见公子回来了,她便立马抢在了前头。
果然,给她讨到好了,有了这个,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陈夫人、平常则早已快步朝门口迎去。
昱儿,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索女陈夫人母子见面,自是欢喜异常,就是昱儿和平常,也是有着说不出的话,红婆婆也回来了,这府里总算是有了些人气,像个要过年的样子了。
昱儿的新屋子也让他好是一阵惊喜,待得知是平常亲自为他所布置,更是开心得一个劲儿地围着平常转。
他从小由于生病,基本上没有什么和同龄孩子一起玩的机会,再加上他胆子有些小,也有些认生,平常虽比他大一些,但性子温和,又是个女子,两倒真有些像亲姐弟的感觉,不知有多亲热,看得陈夫人也是一阵地嫉妒。
平常也把对弟弟温儿来不及尽的心移了几分到昱儿的身上,两人感情却是日益深厚,经常平常在厅里处理府上的事儿,昱儿就在一旁练习平常新教的字,一边等她。
待平常办完了事,就检查他写字、背书,又教他认些生字,用过了午膳,又哄他睡觉,自己也回院子里休息一会儿。
这样的日子,过得虽是平静,却也十分充实,长期主事的日子也让平常看起来越稳重了起来,行事越来越脱去了那种小家子气,越来越大方起来,在府里也越来越得下人们敬重,真正地成为了这府里的姑娘主子,再无人敢轻瞧于她。
无病、无灾两个在府里也有了些威信,大伙儿都晓得她们两个极得姑娘看重,且两心又细,处事又极有章法,按公行事,因此虽然只是两个年纪不大的丫头,但那些婆子在她们的面前也老老实实地不敢作怪。
愈是近年,这过年的气氛越是浓厚了起来,府里也是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不是自己当家不晓得过个年原来竟是这么麻烦的事,平常也是自己掌事了才晓得过年原来有这许多事需要安排,过些时间的人情往来,年货采买就不要说了,到了这二十三开始,还有一系列的事儿全要安排。
祭灶神、换门神、贴春联、挂年画、剪窗花、扫尘,要办的事情竟有许多。
平常到底年纪还小,也爱个新春热闹,领着无病几个并温儿,跟着下人们凑热闹,这大门上贴春联,换门神抱去凑热闹也就罢了,还挑了那好看的年画,非不要让下人们动手,自己领着温儿两个,给陈夫人、红婆婆的房里都贴了几张富贵牡丹、花鸟的年画,又兴匆匆地拿了几张什么五谷丰、龙凤呈祥、天官赐福的画儿回自个儿房里贴,看得陈夫人、红婆婆都有些好笑,也对今年有些期待了起来,往年过年的时候,昱儿身体也不怎么好,再说昱儿性子又安静,陈夫人、红婆婆都是能俭省了就俭省了,今年不过多了平常一个人而已,但却似乎就热闹了许多了,总算有个年的样子了。
到了除夕那一天,陈夫人领着平常、昱儿又是祭神,又是祭祖,忙个不停。
而祭完祖后,平常又和昱儿两人去给陈夫人磕年岁头,吃团圆饭、晚上又一起守岁,倒也热热闹闹得过了一个年,平常和昱儿如愿地收到了还在过年前就在那里嘀嘀咕咕惦记了许久的压岁钱,平常也给无病几个及院子里的婆子了红包,喜得她们合不拢嘴,而府里下人们的赏钱却是府里管束一起的。
到了初一那天,生一个小小的插曲,昱儿用膳的时候却是不小心把碗摔到了地下,只急得红婆婆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念岁岁平安,还把那碎碗用红纸包起来放在了神案上,说要放上几天才可以消解厄运,避免破运。
平常看得一脸新奇,看来不知道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啊,这些东西却不是书上写的,当下缠着红婆婆问个不停。
红婆婆就当讲故事似的,把过年的忌讳讲给平常与昱儿听,什么初一的时候不能洒扫和倒垃圾啊,这样会把一年的好运气都倒光;不要洗衣啊,因为这初一初二是水神的生日;还有不能打人、骂人和哭泣啊什么,红婆婆说得是一条又一条,平常和昱儿两个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原来过年的规矩有这么多啊?而到了初二一大早,陈夫人便带着平常和昱儿并一车子的礼物去了陈府回门,她从小便在陈府长大,她亲爹、亲娘去得早,老太太就跟她自个儿的娘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一去,却还真让她们赶上了一出事儿来。
陈夫人和平常、昱儿到的时候,老太太并几个太太竟然都在,只是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却不知生了何事。
陈夫人带了平常、昱儿请了安,老太太便将平常、昱儿两个打了出去,显然是有些事却是不便让他们小孩子听的。
平常原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这虽说她与雪慧姐姐几个交好,毕竟对老太太她们情谊不深,因此倒是领着昱儿高高兴兴地去拜访雪慧姐姐。
没想到,从雪慧姐姐那里却听说了一事,倒让她再也坐不住了,将昱儿交给了跟着来的无忧,平常就急急忙忙地往琴院里跑了,这时,也顾不得避不避讳的事了。
陈雪慧晓得她跟平福的关系,见她如此上心,只觉得她念旧情,心下也不介意,反而更把她高看了几分。
梅香瞧见平常到了,简直像碰到了救星,一早被老太太她们叫去了一趟回来,姑娘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任是谁也不理,偏爷今儿个又不在府里,大约是出门跟朋友聚会去了,这过年的时候应酬特别的多,让她急得不得了。
梅香敲了敲门,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充满着倦意的声音:梅香,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别打扰我!福儿姐姐,是我。
平常出声道,里面就没了声息,过了理事会,又传出一阵似乎在下床的动静,然后,门就被打开了,双通红的平福出现在了门口。
她微微地弯起嘴角,却极不成功:常儿妹妹,你来了。
平福将平常拉了进来,又啪地一声关上了门,梅香却放心多了,不管有什么事,有个人开解一下却是好得多了。
屋子里却是没有灯,又关了窗,虽是白天,也黑得很。
平福也不点灯,拉了平常摸索地走到了床边,就爬了上去。
平常也脱了鞋子,两个人并排躺好了。
生什么事儿,常儿妹妹你也听说了吧!平福的嗓音哭过之后有些干哑,显然哭得不轻。
刚听雪慧姐姐说了一下,却不是很清楚。
雪慧姐姐说姐姐的亲生爹爹来接你了,说姐姐原本是当朝吏部尚书的亲生女儿,上统筹安排可是真的?平常也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从来没有听福儿姐姐说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常儿妹妹,你说可不可笑?活了这么多年,我喊了这么多年的爹的人竟然不是我的亲爹。
而一个是我亲爹的人,却这么多年不曾出现过,一出现却又要将我和我娘全都带走,那我的爹却成了什么呢?他辛辛苦苦地了我和我娘这么多年,到底换来了什么?平福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原来,自己的娘当初还有一个未婚夫,家门败落之后,前去投靠,却被婆婆扫地出门。
而那个亲爹便是娘当年的未婚夫苗光祖,他倒是对娘极有情意,将娘安顿下来,细心照顾,准备以后再求得爹娘的允许。
但两人到底年轻,情愫渐浓,竟致珠胎暗结。
苗光回家禀告此事,想早日迎娶她过门,谁晓得他娘竟将他监禁了起来,并上门将平福的娘赶了出去,又火给苗光祖娶了一房妻室。
平福的娘误以为苗光祖背弃了她,这才负气离开,而平福现在的爹却是她当年的家奴,为了不让姑娘带着孩子被人白眼相看,这才以夫妻的名义相称,但,多年以来一直分房而居,并不曾越礼。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从小娘就与爹生分得紧,也不许她也爹接触,而爹对娘始终恭敬有加,从不违背她半分的意思,原来却是如此。
只是,平福却始终有些接受不了,那个这么多年这么疼爱娘的男子,始终用那种眼神瞧着娘的男子,那并不是主仆的情谊啊!与陈梦的两情相悦,也让平福更能瞧清楚这些情感,爹看着娘的眼神,分明就是男人看着心爱的女子的眼神。
这人一来,娘便要跟他走,还把自己也带走,那,爹怎么办呢?文桥又怎么办呢?平福的心里一片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这么乱过,这么不知所措过。
常儿,我该怎么办?平福握住了平常的手,似乎想从中吸取一些勇气。
听出平福声音蝗那丝茫然,平常只觉得心也跟着疼痛了起来,她反手握着平福的手:福儿姐姐,你只需要问问你的心,它会告诉你,什么才是你想要的。
然后,你自然便会晓得该如何做了。
我的心?平福听到平常的话,感受到从平常的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安定,从早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纷乱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思路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事不关已,关已而乱,明明晓得这个道理,却一直静不下心来。
平福觉得自己一直僵硬的脑袋总算可以思考了,头脑快地运转了起来。
虽然看不见平福的表情,平常却能感到平福的情绪变化,见她终于回复到了平日的样子,平常的心就放了下来。
以福儿姐姐的能耐,只要她恢复了冷静,自然会有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境,自己却是不需要操心了,福儿姐姐比自己聪明百倍。
常儿妹妹,谢谢你。
过了好久,传来平福轻松的声音,平常便晓得她肯定是有对策了。
福儿姐姐准备怎么做?平常关心地问道。
我想先跟我娘和那个人仔细谈谈,先看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再说。
我现在也没有见到他们的人,也只是听老太太他们的转告,却也不晓得他对我有何打算。
老太太让我先收拾收拾行李,过两天他们会来接我,让我回去住上两天,到时候我先探探他们的打算再说吧。
平福也没有细说,现在很多东西她不晓得,也很难做出什么决定,事情仍是一团糟,但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进来。
反正,她是不会离开文桥和爹的。
这件事讲开了,平福的心情好了许多,又问了一些平常在那边府上的事儿,两个人就这么窝在被子里,说得没完没了,似乎要把这一段时间所有没有能跟对方说的话要全部都说完似的。
这样一聊,便一直到了中午,平常想起昱儿,便让平福派了梅香回去问头号,看昱儿是要跟自己一块儿吃,还是和陈夫人他们一块儿吃。
没过多久,梅香就拖着个尾巴回来了,昱儿一看到平常就高兴地不得了,今儿个上午姐姐不在,他好无聊啊。
平常将昱儿介绍给了平福,昱儿乖乖地给平福问好。
两个便在平福这里玩了一天,到了晚膳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这一走,下次能这样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了。
不过,陈夫人这回的态度倒出乎了平常的意料之外,得知平常在平福那里消磨了一天,她不但没有说什么,反而让平常以后没事的话多去转转,开解开解平福,也探探平福是什么个意思,毕竟她们关系好,也容易得到真话。
平常先还没有转过来,转头一想,却明白了,平福现在的身份确是不一样了,如果认祖归宗的话,就是当朝吏部尚书家的姑娘,如此的身世,倒是陈家有些不配了,更不用说是做妾,就是做填房正室,也是委屈了平福。
那吏部尚书要接平福回去,说不定就存了别的想法,这毕竟平福跟陈梦又没有圆房,只要陈府的人不说,平福跟着回了京城,谁又会晓得这一段往事呢?如此一想,平常又为平福高兴又是担心,福儿姐姐似乎对那大表哥有意呢!这事情到底会如何收场呢?只愿福儿姐姐能和偿所愿就好。
平常在心里暗暗地为平福祈祷。
而此时的陈梦一回来还没有回琴院就被乔氏叫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父女相见这个惊天消息,将陈梦炸得晕天晕地的,这不过是出去了几天,怎么会生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呢?陈梦只觉得自己的心慌慌地,急急忙忙地跟母亲告辞了就往自个儿的院子里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见平福,马上就要见到她。
只留下大太太乔氏在背后叹息不已,这早知如此,早点让他们圆了房就好了,偏等什么年后,这下子,可怎么是好?看那礼部尚书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自己的女儿给人做什么填房老婆的。
而老爷的意思,却也不愿为了一个女人,反而得罪了当朝皇上面前的红人,这却是有些不值得的,不如成全别人的美事的好。
只是,看梦儿,却对那平福已是极为有情了。
只希望那礼部尚书看在这一双儿女互有情意的份上,成全了他们才好。
陈梦急匆匆地赶回了琴院,一进门瞧见梅洁就问:姨娘在哪里?偏梅洁这个少根筋地呆丫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姨娘?哪里来的姨娘?真急得陈梦恨不得一脚给她踢了过去。
他也懒得再等这个丫头回神了,自个儿朝平福的屋子里走去,梅洁这才回过神来,喔,姨娘就是姑娘嘛。
大爷,姨娘在屋子里。
但此时,陈梦早就已经闯到了平福的屋子里头去了,哪里听得到她的声音。
倒是跟在陈梦身边的弄箫一个越趔,差点摔了个跤,天下怎么有这种丫头?这种凡事慢一个拍,没有慧根的丫头,不晓得福姨娘怎么受得了?弄箫不可思议地看着梅洁。
文桥,你回来啦!平福想着心事,也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到陈梦闯了进来这才觉,忙站了起来,要给他倒茶。
自从两人确认心意以后,背着人,陈梦便让她叫他的字。
屋子里没有人,陈梦便晓得平福在想心事了,她一有什么烦恼的时候或者是生病的时候,却最是不喜欢别人在她的身边走动,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舔着自己的伤口,这样的她,坚强得却让他的心为之疼痛不已。
不许走。
有许多话要说,一句话下意识冲出口的话却是这个。
陈梦一把将平福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都让平福有些痛了。
除了生病的时候,虽然两人确认了心意,但陈梦一向对她以礼相待,这还是一次将她抱得这么紧,紧得痛,但平福却莫名的安下心来了,这个怀抱,才是她想呆的地方,她不会离开的。
嗯,不走,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平福肯定地道,这里就是她的家,文桥就是她的丈夫,她能去哪里?真的?陈梦将她将了个圈了,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平福微笑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陈梦瞧见平福的眼里,满满地是对自己的眷恋,心里的慌乱就少了许多:你说的,不走的。
就算你到时候后悔了,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这也是陈梦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当听到乔夫人说道平福的亲爹要带她走时,陈梦的心里就疯狂得只有一个念头,平福是他的,谁也不能从他的身边带走她,就算这个人是她的亲爹也不成,她是他的妾,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他们都行过礼的。
然而事情显然并不会如此的顺利。
二天,平福收拾好了行李,陈梦亲自送平福去了苗宅,这是苗光祖在扬州暂时置下的一个园子。
父女两人的见面是有些尴尬的,苗光祖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充满着激动,这就是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他当初虽然被迫成亲,但与夫人的感情却一直不和,而夫人也早早去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这些年,爹娘在世时,迫于父母之命,也纳了几个妾室,却均无所出,他也死心了。
他一直派人在暗中寻访平福的娘官芸娘的下落,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她们,他有满腔愧疚,想要补偿于她们。
他紧紧地盯着平福,她,都这么大了,跟芸娘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儿。
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虽然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但到底苗家也算是有后了。
平福瞧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他看着自己的的眼光十分激动,里面有几许陌生、几许打量、几许慈爱。
平福觉得有些亲切,又有些无措;有些想亲近,却又有些想逃离。
想到那陪伴自己那么多年的那可怜的爹,对这个一次见面的男子,却怎么也叫不出那个爹字出来。
两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还是苗光祖先开口。
不过,他一句话不是对平福说的,而是对陈梦说的:多谢公子送小女回来。
我们一爱人有点事儿要谈,就不送公子了。
陈梦也晓得这个时候自己在这儿有些不合适,但说什么也不想这时候离开平福,而且听玉琳爹的口气,明显是想不认他们的婚事的帐了,陈梦索性便耍起无赖来了。
岳丈大人,小婿难得来一次,打算跟着玉琳叨扰您几天,你们聊,我自个儿去寻地方住就是了。
陈梦是打定主意,来是一起来,回去也要一起回去的。
岳丈大人?谁是你的岳丈大人?我好好的女儿是给你当妾的吗?苗光祖待出口反驳,但看女儿这样子,分明一颗心早就给别人拐跑了,这说得太绝了又怕女儿伤心,这一回见,女儿都还没认自己就伤了她的心不就更没戏了。
苗光祖这一个迟疑,陈梦就没个影子了。
弄得苗光祖郁闷不已。
心下却对陈梦的印象比起当初听说的,要好了一些了,看这个样子,这小子待自个儿女儿也不是个没有情意的,只是还需要考察一下才是。
特别是居然听说还在外面置了个妓女做外室?这一点可要搞清楚才好。
自个儿的女儿,可不能委屈了。
苗光祖大人浑然忘了自己也有好几个妾室,对女婿却严格要求了起来,就怕他给自己唯一的女儿什么气受了。
听到陈梦叫岳丈,平福心里一阵不悦,自己还没认这个爹,他倒认起岳丈起来了。
那自己的那个爹怎么办?还没有听他叫一声呢!平福哪晓得,陈梦是晓得这个爹平福是终归还是要认的,连平福的娘官芸娘也认了,平福能不认吗?再说,平福认这个爹也有好处,陈梦的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就从刚开始的心慌转过弯来了。
如果平福认了这个爹,那么,平福就有资格做自己的正室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只要能让平福的爹承认了自己,自己再把平福扶正,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想必爹、娘和奶奶也都不会反对,现在的关键就在这个便宜丈人的身上,只要他一点头,自己跟平福就能有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一想到这样,陈梦就分外殷勤了起来,就指望着让这丈人对自己有个好印象,这嘴,当然便甜了不少。
陈梦走了,父女两个便大眼瞪着小眼,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情形也怪滑稽的,明明是比谁都亲的亲人,却觉得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好半天,苗光祖到底不怕是做到了吏部尚书的老狐狸,脸皮也厚一些,他咳了一声,到底是开口了。
玉琳,你听说了吧!我是你爹。
说完,就渴望地看着平福,虽然对这么大个的女儿还有些生疏,但也掩饰不了了内心的欢喜,和那种血脉相融的亲情。
自从爹娘去世后,虽是有几个弟弟,但到底都各自成家立业了,他便觉得分外孤单了起来。
晓得芸娘将这个女儿生了下来,他心里真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巴之不得赶紧把自己的女儿带回家,谁晓得芸娘这个做娘的,竟忍心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那种地方。
不,也不能怪靶娘,她也没有办法,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一生就嫁给一个庄稼汉,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要紧的还是自己,若是自己早点找到她,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瞧见他这个样子,平福觉自己也讨厌这个爹不起来,但,要她叫爹她暂时也实在是叫不出来,只得先问自己所关心的:我娘呢?见平福没有称呼自己,苗光祖有些失望,但他也晓得这不是一夕两夕的事儿,如果放在自己身上,过了十几岁才突然冒出个亲爹,自己也一下子接受不了。
更何况,玉琳还吃了这么多苦?一想到这里,苗光祖就对陈梦有些恨得牙痒痒的,还不知这个小子怎么虐待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呢?这苗光祖也挺会自作多情的,人家还没有认他,他就一口一个女儿,叫得亲热极了。
不过,也难怪,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能叫他不爱吗?你娘在屋子里,她的身子有些不好,我就没让她出去,我带你去吧!琳儿。
官司芸娘一见女儿,忙想起身,认知道却又是一阵咳嗽。
苗光祖赶紧拍着她的背:瞧你,多大的人了,也不晓得照顾自己。
听到苗光祖的责备,官芸娘的脸上起了一阵红晕:我好了,你出去吧!我和琳儿有些话要说。
看到娘这个样子,平福的心都晾了,娘的心真的在这个人身上,没有给爹半分半毫,娘以前从来没有在爹的面前露出过这个表情。
明明瞧见娘的幸福,平福却没有办法单纯地为她高兴,那可怜的爹,如今却在哪里?苗光祖将官芸娘扶了起来,让她躺好了,这才跟平福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把这个空间留给了这对母女。
虽然他也有许多的话想跟玉琳说,但他晓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官芸娘瞧着女儿伤感的眼,脸上的幸福陡然僵了下来。
她晓得女儿在想什么,这何尝不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呢?那个男人,那个为她付出了一生的男人,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木头人,如何心里没有感觉?虽说总是对他故作冷漠,就是不希望他对她投入太多,但到底是她亏欠了他,利用了他,是她,对不起他。
只是这情爱之事,却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这一辈子,既恋上了琳儿她亲爹,便也只能注定要亏欠他了。
琳儿。
她叫了一声,却不是从何说起。
娘,爹在哪里?平福终究是问出这个问题。
瘦马吟第一百七十二章 爱是成全这只是一片不怎么大的小树林,就跟寻常乡下的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但林子的枝干上还是光秃秃的,不过,也因此,从疏疏落落的枝干间,隐隐约约竟能看到一座寺庙的檐角。
这庙不大,甚至可以说挺小的,但好在周围有几个小村子,人丁还算兴旺,这没事儿村人也经常来拜拜,求个家宅平安、子息旺盛的,甚至还有求男求女的,这庙小,神像也不多,但乡下人管不这么多,管你什么神仙,好歹也沾个神字,管这么点凡人小事,总是管用的。
因此,这庙里的香火虽然不算鼎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一大清早,村子里的炊烟却已经升起,鸡鸣狗叫,热闹起来了,而小庙的早课也开始了。
悠悠的木鱼声有节奏地响起,仿佛从天外传来,声声入耳,平添一份出尘的情怀。
一老年僧人和一中年俗衣男子,静静地坐在佛前,双眼微闭,一手捻着指珠,一手敲着木鱼,正在颂经,在如此静谧的早晨,一切显得是那么地古朴,那么地和谐。
平福满怀忧伤而来,心中满腹地心酸、无奈等复杂情绪却在这颂经声中渐渐平复下来。
没有人留意到她,她便也拿了个薄团,坐了下来,微闭上了眼睛。
木鱼声声响,颂经声在耳边回荡,平福任思绪飘散,什么都不去想,便似乎达到了一种似有似无的境界,连自己似乎都感觉不到了,而这种放空所有的感觉,却是那么好,平福只觉得得自己心上的重担全部卸了下来,变得轻松无比。
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的声音都停了,平福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那年老的僧人,瞧了瞧平福,又看看了那俗衣男子,便悄悄地离去了。
这庙里甚少有生人来,而这小姑娘却在这男子来了没几天便来了,显然是有极大关系的人。
历经世事的长者,便成了智者,看得极清。
那俗衣中年男子也没有叫平福,只将蒲团往平福的身边移了移,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平福才从那种奇妙的境界回过神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来时的种种不愉快的情绪却已经没有一丝影子了。
爹。
瞧着坐在自己身旁,那个面色祥和、慈爱的男子,平福呐呐不能言语,来时满腹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原来这俗衣男子就是平福的养父——官石头。
见到平福,他傻笑了几声,破坏了刚由于念经而沾上的几分出尘之气:琳儿,你怎么来了。
这地头进来也有些远,路又不怎么好走,也不捎个信让我去接你。
吃早饭了没?明净师父也没有吃,爹先带你去屋子里歇歇,爹这就去做饭。
说完,便站了起来,平福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爹,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厨房吧!哦,好。
官石头点了点头,带着平福往厨房走去。
厨房很小,不过,站个人的地方还是有的。
进了厨房,官石头给平福搬了个板凳,又用袖子擦了又擦,这才递给平福:这地方也不怎么干净,委屈你了,将就一下吧。
说完,就去洗洗涮涮了,又问平福:琳儿,用鸡蛋下面条再放点青菜好吗?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将就一下吧!嗯。
平福点点头,坐在一边,看着爹忙来忙去,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这让她放心不少。
爹的身手仍然是这么地利落,从小就是这样,别人家这些活儿都是女人干得,而他们家,洗衣、烧饭、扫地,全是爹一个人来,她原本也没有想这么多,现在想来,早就应该现其中有问题的,看着这样的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疼痛了起来,这样傻的爹,就这样将娘这么拱手让人了?连她这个女儿也不要了?点火,烧柴,烧水,下面,一会儿,热乎乎地面条就下好了。
官石头先盛了碗面条,在上面堆满了鸡蛋和青菜,递给平福:吃吧!爹把面给明净师父端去了再回来陪你啊!说完,又盛了一碗面条端了出去。
平福瞧了瞧锅里,就剩下一些光面条了,别说鸡蛋,连青菜也没剩几根了,显然好的全给了她了。
平福的眼里就有些湿,以前在家也是这样的,虽然家里也不宽裕,但爹总是让娘和她吃好的用好的,就是比之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到哪里去,自己却只捡着米饭猛吃,最多掺点汤,说是就喜欢吃米饭,不喜欢吃菜。
哪有这样的事呢?这个傻爹爹。
平福将剩下的面条捞了上来,又把自己碗里的菜拨了一些过去。
官石头回来,瞧见盛好的面条就傻呵呵地笑了,他的闺女就是懂事。
虽然琳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的,虽然小姐不喜欢他太过接近琳儿,但一天一天看着她慢慢长大,又跟小姐这么像,怎么能不疼呢?时间长了,便再不是因为小姐而喜欢这个小人儿,而是真正地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
只是,琳儿现在也晓得自己不是她的亲爹了吧!要不然也不会找到这里来,想到这里官石头就觉得嘴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其实,在他的心里,是不希望琳儿晓得这个秘密的,只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父女两个静静地吃完了面,又洗了碗。
官石头有些局促地道:琳儿,要去爹的房间吗?不,爹,我们去林子里走走吧!官石头点了点头,两人便出了寺庙,在周围的林子里转悠起来。
官石头心下有些坎特,琳儿会说什么呢?琳儿的亲爹苗光祖带走了小姐,又让他离开他们住的屋子,说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一个地方,也不想再看到他出现在小姐和琳儿的面前。
因此,他离开了和琳儿母女俩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回到了这个他小时候曾经呆过的小庙里,明净师父也仍然还在,收留了他。
虽然有些心痛再也见不到小姐和琳儿,可那个男人对他保证过,一定对待她们母女俩好的,而且说琳儿是他唯一的孩子,那男人看着小姐的眼中仍然爱得极浓,他便放了心。
现在,为什么琳儿会来呢?他一方面为再见到女儿而高兴,另一方面,又有些害怕,琳儿不会是来告诉他,以后她也再也不要见他了吧!他知道,他只是个下人,又只会种田,没有什么能耐,配不上当琳儿的父亲,可他也不想失去琳儿。
只是,女儿从小就跟他不算亲近,他又不善言词,心里越想越慌,越想越怕。
爹,为什么要把娘还给那个人?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的家?平福的心情虽说好了许多,可是问出来的话仍然有些伤心,爹为什么这么轻易地便放弃了娘和她,若是爹不同意,以娘的为人,是不会跟着那个人走的。
听出了平福语气中的伤心,官石头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女儿的话让他十分窝心,原来女儿还是站在他的这边的呢!这样,他这些年所做的也就值了。
琳儿,你娘喜欢的是那个人,跟着那个人,她会开心的,还有你,那个人可以将你就出来,你以后就成了堂堂的官家小姐,再不会随便受人欺侮了。
官石头笑着说,他不能给他们母女的,现在总算有人可以给她们了,他很开心,就是再不能见她们两个,但他会在庙里日日夜夜为她们祈福的。
老天爷有眼,必会感念他一番诚心,让她们母女幸福的。
那爹你呢?听到官石头的话,平福心中一酸,眼眶中已是泪水盈盈,她们都好了,他呢?一个人孤苦伶仃,这样算好吗?瞧见平福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官石头就无措了起来,笨手笨脚地拿着袖子去擦她的泪,动作却轻柔地惊人。
琳儿,爹不要紧的,你看,这里很清静,明净师父小时候曾经收留过爹,对爹极好,就跟爹的亲人一样的,他年纪也大了,爹在这里也可以照顾一下他,每个月还有村人供奉的东西,这里日子好着呢!爹又不用天天种地,对了,你亲爹还给了爹一笔银两,爹不会过不好的,你不要担心啊。
其实那银两虽收了,但他却并不打算动用,只是不收的话小姐心里会更过意不去,他想让她安心一下。
但这笔音量,他就是到死,也不会用一分一毫的。
看到官石头惊慌失措,笨手笨脚的样子,平福不但没有止住眼泪,反而越流越多,这些年一个人在外的委屈、忧心、害怕,平时被她深深地藏在心里的最深处,甚至自己也以为自己根本就不会软弱,而见到了官石头就像见到了靠山似的,虽然这个爹是这么笨,也没有什么本事,但他却是她心目中的山,只要有他在,她便觉得有了后盾,再也不怕。
因为她知道,为了她这个女儿,他是什么都会做的。
父女俩就这样一个哭一个擦眼泪,官石头把话说完了,见平福还在哭,他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只能一个劲儿得给她擦眼泪,过了好久,平福这才渐渐平息下来,心里却好受多了。
爹,你怎么不叫女儿不认那个人?若是爹说得,琳儿就不认他。
平福说话的神情是认真的,还有些少见的执着和天真,若是官石头真的不让她认那个人,她绝对不会认的。
听到女儿的话,官石头心下开心不已,苗光祖,你抢走了小姐,但女儿的心可是向着我的。
其实他心里哪能没有想法呢?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呢!那家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可瞧不惯,若不是为了小姐和女儿,他理都不理会这样的人。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他嘴里可不会说。
要不然,让女儿心里有了疙瘩,对她以后可不好。
于是,他还帮着苗光祖说话。
他是你的亲爹,也不是故意抛下你们母女的。
而且一直找了你们这么多年,你千万别怪他。
......说起来,在官芸娘的眼皮子底下,父女两个这些年还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平福来了几天就当了几天的跟屁虫,官石头砍柴她也跟着,做饭也跟着,但时间到底流逝得快,到底仍然要走了。
来接平福的马车,在晌午就停在了寺庙门口,梅香也跟着过来了,官石头把平福送上了马车,平福不停地挥着手,但到底终于远去了。
官石头的心有些酸,千般种情形一时在心时交杂着。
此时,明明不是功课时间,寺里却又响起了木鱼声,一下下抚慰着他的心灵。
官石头晓得这是明净师父在开导他了,于是转身回了庙里,关上了门,向大堂走去,在明净师父身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下,拿起了木鱼,闭上了眼睛。
木鱼声声声响起,他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从此,这里就是他的家了,明净师父就是他的亲人。
至于小姐和琳儿,就让他在这里为她们祈福吧!马车内,直到再也看不到官石头的影子了,平福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头缩回了车厢内。
心情不怎么好的她一路无话,梅香便也不开口,就这样沉默着一路地回到了苗宅。
晓得平福今儿个就要回来了,苗光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灵,不时地还晃出去门口瞧瞧,惹得新买回来的下人都有些笑话,见过疼女儿的,却没有见过这么疼女儿的,都嫁出去的女儿了,还这样牵挂,这其中的缘故,这些下人却是不晓得的。
因此,远远地一瞧见马车回来了,就有机灵的下人早早前去报信,果然得了赏钱。
苗光祖此时又要摆父亲的架子了,虽说心中十分欢喜,但在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嘴里也只是淡淡地道,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回来啦!是,父亲。
平福答道。
虽然只是叫了声父亲,苗光祖的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琳儿终于开口叫他了,虽然不是叫爹,但总算也承认他了。
这时间长了,总有叫爹的那一天的。
他强耐住心头的激动。
好,好,快下去休息一下吧!这一路劳顿也累坏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翁婿过招陈梦觉得,自己跟这岳丈一定是前世的仇人,今生的怨宿。
他自认为自个儿已经是尽了最大的耐心与诚意去讨好这个准岳丈大人,无奈苗光祖就是采取了不合作的策略,任你再如何讨好,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我就是不要把女儿交给你。
下面截取几个苗光祖与陈梦的相处片断以作说明之。
这一次,陈梦费尽了心思,破了不少财,才从苗光祖跟来的贴身下人口中打听到了苗光祖喜欢下棋。
这下棋好,很好,陈梦自认为自己的棋艺也算是难逢敌手,绝对可以见人了,于是兴致勃勃地把家中上好的黑白双玉做成的棋子以及那配套的黑玉棋盘拿了过来,这棋盘可是冬暖夏凉,触感极好,绝对是爱好下棋的人梦想中的完美装备。
他信心满满地准备好好与准岳丈大人酣战一番,以获得岳丈大人的欢心,甚至做好了将这副自己最为心爱的围棋贡献出来的心理准备。
结果呢?万万没有想到,苗光祖竟然好好地教导了他一番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大道理。
这堂思想道德课从早上一直上到了下午。
那你说这到了中午吃饭也该停了,总要吃个中午饭啥的吧!可这停是停了,但却让陈梦吃过饭了继续来报道,并且,事后更是要求详细地写一篇文章来报告一下心得体会,字数不得少于一千字。
这心得体会也不是随便写写就算了事的,这写得华丽了,那叫不真心反省,只在那里高调地做文章,这写得朴实了,那叫还是个堂堂举人,写个文章,连个修饰都没有,又不是乡村野夫。
这翻来覆去,陈梦足足写了十遍啊十遍,这才算是勉强通过。
而苗光祖的面色还极为勉强,嘴里还教训道:这看你是一次初犯,就这样放过你,若是再有下一次,就绝对不是这点程度的事了。
什么叫这点程度?陈梦简直都快要崩溃了。
并且对自己的才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想当初自己好歹也是乡试一名的举人,这程度怎么都不算差吧!难道这些年没有做文章,就已经退步到这种地步呢?好吧,这贵重的东西不行,这咱走点平民路线吧!二回,陈梦是相当相当的慎重,费了一天工夫,画了一副精品梅花图奉了上去,这应该没有什么可说了吧?自己画的,绝对不贵;而且,对自己的画,陈梦可比对做文章更有信心,特别是画梅,若是他陈梦认了二,恐怕这扬州城里,不,就是整个江南,甚至整个天下,想必也没有人敢认一。
苗光祖收到画,这确实是没话说了,这画的确是画得好,也不贵,而且,他也是爱画之人,要把这画还回去他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不还回去,他还不能多要几幅画吗?于是白梅、黄梅、蜡梅;一枝梅、一片梅……苗光祖的要求是一个接一个的来,直到他把所能想到的梅花的清单列了出来送给陈梦时,陈梦欲哭无泪的现,这就是画上一个月,他也画不完啊?而据他听到的消息,这再过几天,到了初十的时候,这位岳丈大人就要回京了。
而且,苗光祖明确地跟他说了,要带着平福一起回去。
陈梦肯定是反对的,说平福已是他的妻子,如何有抛下丈夫跟着父亲回去的道理。
苗光祖则老奸巨滑地道,这婚事他们这做父母的都不晓得,如何能成真?陈梦这时可不敢把平福是他们家买的人的话说出来,说出来了也没有用,这岳丈大人已经寻机找父亲将平福的卖身契讨了回来了,也就是说,平福现在是自由身了。
陈梦郁闷得要死,怎么这所有的人都要跟自己做对?老祖宗还有娘也是劝他算啦,说这大丈夫何患无妻,由她去吧!也算是成全他们父女的一段情谊。
而且,人家是当朝尚书,他们也得罪不起啊。
陈梦求了老祖宗半天,要是往常,这老祖宗早就松口了,谁知这回,连老祖宗也不站在他这边,甚至把去世的爷爷搬出来了也没有用,这回老祖宗的反应真有些奇怪,虽说这当朝尚书权势是大,可好歹老祖宗可是文忠侯爷的亲妹妹,难道还怕他一个尚书不成?而且,娘的口吻也变得太快了些,先还要他想办法留下平福,没过几天就换了一个说法,说让平福跟尚书大人回去好了。
这种种迹象都有些叫人想不通。
但心急火燎之下,他也考虑不到这些平日里极为明显的奇怪之事了,再这样下去,平福就真的走了,这已经是初十了,苗宅里的众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而且,这些日子,他完全见不到平福,让他的心里简直是煎油锅似的。
这一天,苗光祖竟然主动叫人来叫陈梦,这叫陈梦有些喜出望外,这些天,苗光祖对他是能避则避,难不成事情有转机呢?他赶紧快步跑到了正厅,谁晓得一进来,苗光祖的脸色是怒气冲冲的,他大声怒道。
好你个陈梦,我这些天差点儿给你骗了,看你这些天殷勤,原以为你是个好的,还动了念头要把琳儿交给你,谁晓得,你竟然在外面纳了个妓女做外室,你这是把我的女儿置于何地?你这样的伪君子,风流阔少,我苗光祖的女儿可嫁不起,今天我已经去跟你爹说清楚了,琳儿随我回京,你们的事就当从来没有过。
乔大,送客。
而一旁的平福也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看着陈梦:文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完,就转身跑进了内室。
不是这样的,琳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陈梦焦急地呼唤着,这事儿早跟琳儿说就好了,这老奸巨滑的家伙,竟然拿这件事来挑拨离间。
但平福显然没有听他的话,早就没有影子了。
陈梦拔腿就欲追上去,一个铁塔似的大汉却像抓小鸡一样牢牢地抓住了他,使他不能动弹分毫。
乔大,将陈公子请出去,从此以后,我们苗宅不欢迎他。
苗光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岳丈大人,听我解释。
陈梦连声呼唤,但乔大却把他朝门外拖去。
陈梦拼命挣扎,但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就这么被扔到了苗宅门外。
陈梦不甘心,但也毫无办法,自己又没有武功,还能怎么样?他失魂落魄的离去,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很明显的,这位岳丈一点也不待见自己,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是故意要拆散自己和平福的,可自己权势权势没有办法,武功武功没有办法,陈梦一次深深地痛恨起自己当初不肯做官了,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家里不支持自己,自己就这样无力,连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原来,只有自己拥有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他就这样一路晃着回到了陈宅,又晃回了琴院,连去乔夫人那里请安都没有去。
就这样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他以前所未有的高转动着脑筋,但想来想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哪儿也不去,连送进来的饭也没有吃几口,急得弄箫也在他屋子外面转来转去,不得安生。
他去乔夫人那里也禀告过爷的情形了,奇怪的是,这回乔夫人却也不闻不问,只说要厨房里准备点好吃的东西,给爷补补身子。
弄箫快疯了,现在这是补身子的时候吗?乔夫人听到弄箫的话,哪有不心疼的,可这件事儿到了现在,一切都要看梦儿自己的了,他们这些大人是没有办法的了,该做的前些天他们也做了。
梦儿啊,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给娘争口气,若是能够将平福娶为正妻,那二房可再不能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了。
陈梦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也无计可施,转眼之间就到了初十了,陈梦一早起来将自己梳洗打扮好,天还没有亮就出了门,他原本一个人悄悄地出去了,没有打算带弄箫。
弄箫却警醒,起来跟了过去,这今儿个他可不敢放爷一个人,若是出了啥事,他八个脑袋也赔不起。
到了苗宅,还没有动静,陈梦便在外面守着。
待院子里有了动静之后,陈梦便敲门,守门的下人瞧见是他,也有些为难,前些天他是怎么出来的,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会儿放他进去,不是找死吗?陈梦却眼明手快地塞了一锭银子进去,那守门的便不吱声了,由着他闯了进去,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好插手,对吧!手里却赶快把这银子藏到了衣服里,这一锭可赶得到一年的工钱了,可不能弄丢,娶媳妇就靠他了。
难怪他敢搏一把,原来是个老光棍啊。
岳丈大人。
陈梦一直闯到了苗光祖的屋子前,在外唤到,前些天他住在这里可不是吃素的,这宅子的环境他可是一清二楚,别想避开他。
前些天他还顾着些礼,不想硬来,今天儿,他可是什么也顾不得了,陈梦的眼里有些疯狂。
苗光祖果然出来了,脸上有些不耐:陈公子,你还来这儿干什么?我早说过,你跟我们琳儿没有什么关系了,别一口一个岳丈大人的。
迎视着苗光祖的目光,陈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岳丈大人,请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琳儿嫁给我?第一百七十四章 还是走了冬日,清晨,有风无日,天气阴沉沉的。
城外的官道驿站边,行人不多,只有那么小猫三两只稀稀落落地经过。
几辆马车不疾不徐地伴着冷风远去了,只有叶子在天上打着飘儿。
陈梦就立在路旁,看着马车渐渐地远去,嘴边一丝苦笑,这老狐狸,到底是被他算计进去了,不过,他的眼里也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好吧,考进士就考进士,做官就做官,不过,老狐狸,你可不要以为一切就会如你所愿,到时候就看咱们谁更棋高一着了。
姑娘,看来爷真的很喜欢姑娘呢!为了姑娘,竟然都答应老爷要做官了。
梅香几个俱是一脸喜气,前些日子看着姑娘和爷连面都见不着,她们可都急死了,偏姑娘却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还好现在一切都好了,只要爷考上进士,封了官,便可以正式迎娶姑娘了。
那也得他先考上进士才行。
平福仍是一副四平八稳的语气,但哪瞒得过服待了她这么多年的梅香。
那眉眼中的喜意,不经意轻轻微翘的嘴角,无不表示了她的好心情。
姑娘,爷刚才和姑娘单独说了什么?看平福心情好,梅白不由问起刚才就好奇许久的问题。
刚才啊?平福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之中。
那个呆子,还真以为她那天是真的伤心了,一个劲儿地在那儿解释呢!真是,如果是刚进府的时候,这种话她还可能当真,可现在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是清楚吗?若他真是对那姑娘喜欢到了那种程度,他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把她带了回来,断然不会委屈她的。
既然没有带进府来,那么,他肯定就不打算纳那个朝云姑娘的。
当日那样,不过是配合父亲演戏罢了,父亲坚持非要考验考验他,说如果不通过他的考验,他是断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随便交给一个不能相信的人的,尤其,他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让她幸福才是。
虽然平福并不太赞成父亲的做法,不过,她也看得出来父亲是为了她好,再说娘也说想亲眼看她披着嫁衣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平福自己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这么考虑下来,平福便答应了陪父亲演这一场戏了。
只是那叫朝云的女子,还是有些叫人心里添堵,竟然还真的找到自家门上来了。
故作可怜兮兮地说了一番以退为进的话,但这个时候,这个状况下跳出来,怀的是什么心思可想而知了。
而且,显然是陈府中有人在与她通声气,见不得她和陈文桥好。
而即使明知道是有人的奸计,明知道文桥对那朝云姑娘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解释得十分明白了,但平福仍然是有些不舒服,有一种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不怀好意地瞧着的不悦感。
这种大家族真是事事不简单,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妾室,没有触犯到别人的利益,还好说;现在一下情势转变,就有人蠢蠢不安了起来。
然而,又如何呢?她平福可不会怕这些,就让她见识见识这些人有何手段吧!梅香几个瞧着梅白一句就将姑娘引入到了沉思之中,一个喜一会儿怒地,她们几个互视一眼,这爷的魅力可真大啊,只一句话,就让姑娘这么入神。
几人默契地一笑,便将针线盒子拿了出来,打些络子什么的打时间,这一路回京也很要些时间,少说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还长着呢!总要自个儿找些乐子。
苗光祖与官芸娘此时也在马车里说着话儿,这两老虽说娃也生了,可这么多年没见还是有那点生疏的,这位置坐得也不是那么近,一个左,一个右,隔着一段距离,你一句,我一句的,还好这马车不算太大,要不岂不得用喊的呢?苗光祖也暗恨自己没用,也都一大把年纪,三四十来岁的人了,又不是那年青毛头小子,为什么一看见芸娘这就心儿也直颤悠,仿佛又回到了那青春年少,那还十分生涩的少年,而对方也还是那虽然美丽却有几分傲气的姑娘。
祖哥,我看琳儿对那陈梦似乎情意已深,你非要他去考那进士,这万一他这一次不中,难道还要琳儿再等几年不成?官芸娘有些不赞同地看着苗光祖,这个女儿因为自己的原因吃了不少苦,这陈梦她也见过了,除了曾经娶过妻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毛病,是个不错的对象。
而且,琳儿到底已经给这人纳为妾了,虽说把卖身契拿了回来,可知道此事的不在少数,难道还真的隐瞒过往让她嫁给别人才好?既然反正要成全他们,这时候整这些事干什么?平白无故给别人心里添堵。
芸娘,这事儿你别管,我自有道理,我苗某人的女儿,哪是那么好娶的。
连个进士都考不中,哪里配娶我的女儿?苗光祖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这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女儿,若不设这么个槛,岂不马上又要给别人?这进士开科还有一年,就算那小子考中了,这行六礼也还要一段时间,起码还能把女儿留个两年,要不然,就这么把女儿嫁过去了,再想见可就难了。
而且,只要那小子中了进士,就可以想办法让他在京城谋个差事,如此一来,女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的话,自己也可以替她出头,如此岂不美哉?苗光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不错,在那里抚着胡子,一个人乐呵得意着。
官芸娘看着这样的苗光祖,眼里盛满着情意,这个人,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缘份了,曾经还把他恨到了骨子里,为了他说也不说地另娶他人。
可是这世上哪有没有爱的恨?这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而直到这回见面,她才晓得当初这人也是被强迫的。
他娘把他绑了起来,说是生病了,让他的弟弟替他拜了堂,造成了既成事实。
而等他被放了出来,到处寻找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消失得不成影子了。
得知真相后,官芸娘深深地后悔起来,只是因为自身的骄傲,就让他们错失了这许多年,父女失散,这未免也太不值得了些。
而且,还连累到了另外一个人,为自己误了这一生,想到此,官芸娘便有些心里不安,充满愧疚,说到底,虽然是石头自个儿愿意的,可如果不是自己给了他这个被利用的机会,说不定他早就与别的姑娘成前、儿女满堂了。
苗光祖一瞧见官芸娘的这个神情,就晓得她又想起了那官石头了。
想到这里,他就心里堵得慌,自己的妻子、女儿反而被另一个男人照顾了这么多年,尤其这男人还对自己的妻子心存爱慕,自己的女儿也因为他到现在还不肯叫一声爹,只愿以父亲相称,这心里能舒服到哪里去呢?不过,不舒服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感激,如果不是这个人,芸娘这个没有出过什么门的闺阁小姐,不知道会遭遇到多少艰辛?甚至还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问题,这个世道,对一个没有男人、没有钱的女人是多么难的事,就是不去想也能知道。
苗光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来,拍了拍芸娘的手:芸娘,我们以后找机会好好报答他就是了。
这手放了上去,却就没有移开了,官芸娘的手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移开。
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这剩下的时间,她想好好地珍惜。
见官芸娘没有躲开,苗光祖的脸皮也越地厚了起来,他双眼直视前方,似乎并没有瞧芸娘,这身子却越移越近,越移越近,终于,靠在一起了。
官芸娘低垂了头,虽是默许了,可脸却已经是一片通红,这虽说是孩子的娘了,可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别的男子如此的接近过,甚是不习惯。
此时,马车颠簸了一下,官芸娘不妨,身子便向旁边歪去,正好落到了苗光祖的怀里,苗光祖哪里会浪费这个大好机会,忙伸出胳膊抱住了官芸娘,嘴里还不断地说道:这车实在是太不稳了,实在是太不稳了。
嘴里这么说着,明明车已经又平衡了,这胳膊却再也没有收回来过。
官芸娘瞧见他这有些孩子似的德性有些好笑,这到底年纪大了,比起当年还是老练多了,想当初一次牵手时,他的手心里、额头上都在出汗呢!如今不过是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而已,的确是好得多了。
车子里一对中年男女竟像是那刚陷入爱河里的青年男女一样,在那里默默无言,此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起来,只是空气里似乎让人闻到了奏来临的气息,这冬天已经来了,这春天还会远吗?而平常此时披着件外衣,正怔怔地瞧着窗外。
看那风儿正卷起落叶,在空中飞舞着,越飞越高,最终不见了人影。
前些日子福儿姐姐就遣人给她送信了,告知了她今儿个就将离去,并让她不必前来相送了,说只喜欢相聚时的欢喜,却不喜欢送人的时伤感,不如就这样默默地走了倒也干净。
既是如此,平常便今日个也就没有前去相送,只是到了这个时刻,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便爬起床来坐坐。
福儿姐姐在平常的心目中是极有地位的,年纪还小的时候,沉稳、聪慧的福儿姐姐便是大家所有人心目中的支柱和前进的目标,学习的榜样,如果没有福儿姐姐的悉心教导,恐怕她们几个都不可能成长到如今的样子,说不定都只是二、三等的瘦马,早就被卖出去了,更不可能懂得如此许多东西。
到大一些了,虽然平常自己也有了些主意,也学会自个儿处理一些事情了,不必再事事向福儿姐姐求教了。
但福儿姐姐就像是一块定心石,只要有她在,做什么事儿都特有底气,因为知道,就是做错了什么,福儿姐姐也总是能想出解决办法的。
而如今,对自己如同长姐一般的福儿姐姐终于离开了。
平常一方面为福儿姐姐能够过上好日子而高兴,另一方面却又说不出的失落。
一年一年,大家都大了,福儿姐姐走了,琳琅姐姐也走了,在不久的将来,寿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也会各有各的去处吧!平常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了世事的无常,人事变迁的无奈,她真不想长大,想就停留在小时候,大伙儿都在一起的日子。
意兴阑珊的平常深叹一口气,又窝回了被子里,好好睡一个觉吧!再醒来的时候,就又是一个好日子了。
而此时的陈梦,却正带着弄萧前往那个给朝云买的小院子。
自从朝云搬进这里后,陈梦从来没有来过,他以为他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为什么朝云还是要在中间插上一脚呢?他自认为,对待朝云他已是仁至义尽了,有些话,是到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姑娘,姑娘。
紫衣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时,朝云正无聊地逗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
跑什么跑?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心情不怎么样的朝云张口便斥责了一句,前些天跟那平福见了面之后,她一直便是这样,心情也不怎么好。
那个女子如今有这样的家世作为依靠,叫她的心里有些没底了起来,而且,将自己扔在这里以后,陈公子便再也没有出现了,就是傻瓜也晓得他以前说的话是真的了。
他是真的没有将自己纳入府中的打算,甚至就留在府外做个外室的打算也没有。
朝云极不甘心,那平福又有什么好?容貌也没有自己出色,不过是运气好当了瘦马,比自己多了个清白之身而已,凭什么她就能这么好运道地成为陈公子的妾室?如今更是可能会成为陈公子的妻子了。
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朝云极不甘心,她也想要得到幸福,为什么老天爷就从来不站在她这一边?姑娘,陈,陈公子来了。
紫衣兴奋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消减,大声地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绝不甘心陈公子,你说的是陈公子吗?一听此话,朝云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惊喜的表情,她显得有些不敢置信,一连追问了好几句,待得到紫衣肯定的答复以后,她赶忙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紫衣,你瞧,我这身衣服怎么样?还能见人吗?要不要换一件?你看,这个颜色怎么样?是不是太暗了,显得有些阴沉沉的,不太衬我的脸色?瞧见姑娘的紧张的样子,紫衣心里好笑不已,也只有陈公子才能令她们这个骄傲的姑娘如此。
姑娘,很好,咱们姑娘可是醉情楼的一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姑娘,还是快去吧,小心陈公子久等。
紫衣赶紧催促道,希望这回姑娘能跟陈梦公子有点进展,那样的话,说不定她也可以……,想到这里,紫衣的眼里有些迷蒙的春意。
朝云朝紫衣点点头,她一边走着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裳,还不停地说着话儿。
这陈公子喜欢软的垫子,千万要给他垫着坐;陈公子只喜欢喝一种茶,那就是空山新雨,千万别泡错了……瞧见姑娘的紧张样儿,紫衣笑了起来:姑娘,你只管把自个儿弄好就成了。
这陈公子的喜好,我早就交待给了下人,让她们记得清清楚楚,都让她们背给我听了,绝对不会错了的。
姑娘难道不放心我不成?朝云想想也笑了,自个儿是太紧张了些,不过,也难怪,有太久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在还没有这个平福之前,就算不是天天,一个月总有七八天是能见到人的,有时候甚至在楼里留宿。
而自从这平福出现了,一切都变了,朝云的眼里有着滔天的恨意和怨毒,如果不是这个平福,陈公子断然不会对自己如此绝情的。
到了厅外,瞧见那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站着,只是就这样瞧见一个背影,朝云的心里便喜悦无比,她的脸上扬起了许久不见的灿烂笑意。
陈公子,您来了。
她摆出最为美丽的姿态,摇曳生姿的朝他走去,她脸上的笑容,自信连钢铁都能为之融化。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正欲像以往一样接他在椅子上坐下,陈梦却微微一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朝云的脸上有些尴尬,勉强露出一个掩饰性的笑容,借着轻抚额头的头,将这份被拒绝的伤心掩了过去。
陈梦并不想将事情做绝,他以为随着时间的过去,朝云该明白自己的心思才对,哪晓得她仍然不死心,竟然还亲自找上了平福。
虽然平福说了,朝云过去是为了替他解释,说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请平福不要误会,只是她一个人暗自在喜欢陈梦而已。
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这话说得再动听,在这个时机出现,由她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能产生什么好作用才怪?而这件事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也是个问题,陈梦问过弄箫这小子,他指天划地地誓说绝对不是他说的,若是他说的,叫他以后生儿子都没有屁眼。
看这小子急得脸都快涨成紫色的样子,好像真的不是他,而且,对于弄箫这小子对自己的忠心,陈梦还是信得过的。
但陈梦也就更加疑惑起来了,这种深宅内院的事,又只有他们几个主子知道的事,如何会传到朝云这里来?朝云,我跟平福的事你是在哪里听说的?陈梦随便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严肃地问道,这件事情却是要注意的,显然是有人对玉琳身份的改变有些不安了。
其实陈梦心里也有所猜测,不过,还是能知道个确切的答案比较好些。
听了陈梦的话,朝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这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是为了兴帅问罪而来的。
朝云心里所有的愤恨再也忍不住了。
怎么?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难道还要经过陈公子的允许才行?好,让我告诉你也行?今儿个陪我一晚,我就告诉你。
朝云的脸上露出了娇媚带着挑衅的笑容。
陈梦皱了皱眉头,看来今儿个是白跑了一趟了,这朝云是不会说的了。
既是如此,陈梦便也不想久留:朝云,这回你去找平福的事,看在咱们以前的情份上,我就不再计较了。
但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去见她了。
喔,难道是你的小佳人向你告状啦?朝云的脸上尽是嘲弄,真是个小孩子啊,这种手段也使得出,偏偏这男人嘛就吃这一套。
不过,如果我不答应你呢?见朝云如此纠缠不清,陈梦也恼了,好歹跟这朝云有一段情份在,而且,也确实曾经喜欢欣赏过她的容貌才艺,所以总想好聚好散。
可这朝云竟然找上平福,这是他不能容忍的,琳儿从小受的苦够多了,他不想她再为这些小事操心。
心下不耐的陈梦终于放了狠话。
若是这样,你就尽管试试看,若是再有一次这样的事,你就准备离开扬州城吧!我们陈家在扬州的地位,你想必也清楚,我这绝不是空话。
我走了,你自个儿保重吧!说完自己要说的话,陈梦便转身就朝外走,背影绝决。
说起来,他并不欠朝云的,不过是青楼女子,他对她从来就没有什么承诺,不过是银货两清的交易罢了。
他帮她赎了身已是仁至义尽,至于她所期盼的东西,只能说她找错人了。
陈公子!陈梦!朝云在身后大声地叫着,可陈梦一步也没有停留,大踏步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朝云怎么想已经不是他所要考虑的问题了,他现在已经有了玉琳,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朝云的脸上不停地流着泪,泪水淌花了她的妆,她也不管,只是嘶声歇底地哭着,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只因为她出身不好,就注定得不到幸福?陈公子自己也说过,若她不是青楼女子,他会选她的。
平福,平福。
她在嘴里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仇恨,都是她,如果不是她的话,陈公子是不会这么对我的。
你不过是比我运气好点,除了这个,你哪一点比我强?就是认识陈公子的时间,我也比你久很多,凭什么你能得到陈公子,而我只能在一边哭泣?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陈公子是我的,我朝云绝对不会轻易地把他让给你。
紫衣,紫衣。
朝云大声地叫着。
紫衣跑了过来,看着朝云的样子吓了一跳,披头散,脸上阴暗不定,这样的姑娘,真的就跟说书人嘴里的恶鬼有些相像,叫人有些害怕。
但她早晓得朝云喜怒不定的性子,因此也不敢显露出来,只问道。
姑娘,有什么事叫奴婢?马上回屋,给我收拾行李,咱们准备去京城。
朝云的脸上十分平静,泪水也止住了,只是,刚被泪水冲花了的妆容,在眼角处形成两团红色的晕,显得十分地诡异可怕。
京城?这是哪里跟哪里啊?为什么突然又要去京城了?紫衣有些想不通。
但姑娘这时候的神情跟平日里却不一样紫衣也不敢多问,她只应了一声,便下去默默地收拾行李了!平福,咱们走着瞧!毁了我的幸福,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的!孩子他爹,孩子他爹。
秀娘一脸激动地挥舞着手上的信笺:你看,你看啊,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啊?说完,将信笺拿到田成的眼前,指着一个位置让他瞧。
田成丈二各尚摸不着头脑,孩子他娘今儿个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的?他识得字不多,她又不是不晓得?这是叫他看啥呢?不是瞎子摸象吗?孩子他娘,你不告诉我写些什么,这是叫我看什么啊?秀娘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才一时忘形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孩子他爹,我这是一时高兴,就给高兴坏了。
暖儿说,再过几天的元宵节晚上,她可以出来瞧花灯,要咱们到时候也去呢!说不准能见上一面呢!说到这里,秀娘又喜气洋洋地问道:孩子他爹,你说咱们那天什么时候出的好?听到秀娘的话,田成也是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这跟闺女都多少天没有见呢?总算有机会了。
来,给我瞧瞧,快把信给我瞧瞧。
田成从秀娘的手里接过信,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分辨着,有些字他也不认得,只捡认得的字,一个个念着:这是‘花’字,这是‘灯’字,这是‘见’字……见田成像个认真学字的孩子一样,让秀娘乐得不行,这人啊,一关系到暖儿的事,就是这个样子,让人窝心不已。
娘,真的能见到姐姐吗?田温也来凑热闹了,他现在只跟秀娘学了几个字,这里面的字他认得的更少,不过也凑热闹的把脑袋伸了过来,也不管他个头小,压根儿够不着信的影子。
田成见状,赶紧把他抱在膝盖上,搂着他一起看了起来。
田温觉得自己好想暖儿姐姐喔。
娘还跟他说来城里了,很快就能见到暖儿姐姐了,骗人,他来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过姐姐一面,为了这事,还跟秀娘闹过几回的别扭,因此这回一听说可以见到姐姐,他也可来劲了。
嗯,是的,这回一定能见到的。
秀娘摸着田温的脑袋,面上满是微笑。
不知暖儿如今有没有长高了,有没有长胖了还是长瘦了呢?这过年了,暖儿都十三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家三口就这样把这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这一天,田家家里的灯熄得特别晚。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元宵灯会元月十五上元节还是大白天,空气中就浮动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就连陈雪慧的脸上也隐隐有着几分喜意,平常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去信给了爹娘和锦儿姐姐那里,也得了回音,就待那日在灯市里最大的花灯那里见了。
听说今年最大的一个灯是一个嫦娥奔月灯,那嫦娥绘得活灵活现,美焕美化,倒不像是一个灯了,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
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那里啧啧称奇,留连不去。
这夜晚的灯市,却是从昨儿开始灯市的那边就开始摆了,一直要摆到十六,不过,陈府的姑娘们只得到允许十五日夜里可以出门去瞧上一会。
到了晚膳的时候,老太太派人来叫她们过去吃元宵。
陈雪慧、陈雪娇、平常几人,嘴里虽吃着元宵,心却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一个个神思不属的,频频连老太太的问话也听不到了,惹得屋子里的太太们一阵取笑。
大太太乔氏今儿个特别喜气,当初纳平福时那丝儿遗憾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心里把老太太、陈梦夸了个遍,这还是他们的眼光好啊,谁晓得,一个瘦马丫头竟会是这样的来历呢?这待梦儿中了进士,再娶了平福,他们大房可就扬眉吐气了。
所以今儿个大太太的脸上那是特别有光采,甚至还难得的说了个笑话,逗得老太太笑个不停。
二太太王氏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原本他们二房是压大房一头的,如今的情势眼看着要反过来了,她怎么开心得起来?这梦儿原来就比自己的向个儿子受宠,更得老太太欢心,如今再加上个家世显赫的媳妇儿,如果梦儿再一中进士,恐怕家族里的呼声要一边倒了。
心里诸多心事的她便有些强颜欢笑,觉得身子都有些不适起来,但老太太高兴,再怎么样也得陪着。
陈夫人却是有些遗憾的想,若是当初收养的是平福倒是好了,现在也有个靠山了。
谁晓得事情会如此变化呢?不过,好歹平常和这平福交情似乎是非常好的样子,倒也是让她有些安慰,好歹看在平常的份上,将来这陈梦和平福也得照看昱儿一下吧!老太太也是从姑娘那时做起的,哪里不晓得这些孩子们的心思,当下吩咐陈梦道:梦儿,你这些妹妹们就交给你了,务必好好的带出去,再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若是有哪点磕着绊着了,到时候我可是要打你的板子了。
我老太太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在咱们府里赏赏灯也就罢了。
今儿个府里也有灯会,一应府里,从老太太起到下人,全可以尽兴观赏,若是猜中了灯谜,更是有出灯的各房主人们的各式奖品,也是热闹得紧。
陈梦应了一声,陈雪慧、陈雪娇、平常又给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及陈夫人道了声别,便跟着陈梦出门去了,当然还带了几个随身的丫环出去,无病几个是早就说好要跟着去的,陈雪慧却只带了一个出云,陈雪娇带了一个玉莲,再并上陈梦的弄萧,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这上元夜,真端的是热闹非凡,越接近灯市,这路上的行人却是越多了起来,这手上提着灯的,更是不在少数,看得众人一阵眼馋,有那羊灯、狮子灯、叭狗灯这些动物造型的,也有带蔓的西瓜灯、带花的桃子灯,带叶的石榴灯,还有那龙睛鱼灯,绿蝈蝈灯、喜鹊登梅灯、状元骑马灯,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众人看得俱是新奇有趣,尤其是无忧这个多话的,更是一路叫个不停。
姑娘,姑娘,你快看那个灯,多漂亮。
姑娘,姑娘,呆会儿给我买个荷花灯吧。
姑娘,姑娘,还是给我买鱼灯吧,鱼灯好。
……陈雪慧、陈雪娇俱是安静的性子,身边的丫头们也随她,哪里见过这么聒躁的丫头?不过,这样的节气儿,多个这样吵的丫头,也最是热闹不过。
因此,也就看着平常一个劲儿地笑着点头就好,那丫头一见平常点头,就又眼睛到处转了,再看到一个什么好东西,便又是一阵嚷,一路上就净听到她的声音了。
眼见无忧要买的灯都快要过百个了,无灾笑得不行:姑娘,就你惯着她,这么多灯,就是姑娘给你买了,看你怎么拿回去?无忧却满不在乎:不要紧,反正有无愁在。
无愁这个孩子也是实秤,听到了就一个劲儿地猛点头,露出大大的笑脸:无愁力气大,不怕,大伙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到时候有无愁在呢!这个小丫头一向不怎么起眼,这回听到这些大丫头都把希望放在这么个小丫头身上,陈雪慧、陈雪娇俱都有些稀奇。
平常看着点点头:你们别看无愁个子小,她的力气可大着了,就是一般力气大的男人也未必及得上她。
听得陈雪慧、陈雪娇俱是一阵惊叹,就连陈梦也瞟了这小丫头几眼,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还有这么大的本领。
见平常称赞,大伙儿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无愁腼腆地笑笑,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如果不是平常一向不打诳语,倒真是叫人不敢相信了。
人越来越多了,妹妹们千万要跟紧点儿,若是失散了,就分头玩儿,待到了子时初就在那嫦娥奔月灯那儿等着,到时候再一起回家。
切莫乱跑。
陈梦先叮嘱了一句,这人实在太多了,不得不小心一点。
众人自是点头应是。
果然,陈梦的顾虑是极有道理的,众人先还聚在一起的,瞧着瞧着,便现有人不晓得去哪里了,所幸先前已经有了交待,倒也不慌张,只继续随着人流前进。
这样的灯市里,想要去找人,那是做梦。
平常早想离队了,偏被雪慧姐姐一直用手拉着,一时却脱身不了,好不容易,待陈雪慧在用心思忖着一个灯谜时,平常瞅准机会,便溜了。
无病几个早就晓得姑娘的打算,因此也只管自个儿看灯,倒也不去管她。
姑娘难得有机会和爹娘及众姐妹相见,她们也就不凑热闹了。
那嫦娥奔月灯果然显眼,平常一眼就瞧着了,所幸奔着那灯去的人也多,顺着人流,也不算难走,中途又有人停下来看别的。
平常却也不瞧,就一心朝那灯奔了去。
到了那灯前,她也不瞧灯,只不断地扫视着人群,看有没有爹娘和众姐妹的影子。
这里的人异常的多,若是一个人,在里面的话是极不起眼的,但平锦她们一群年轻美貌的女子出现在这里,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再加上她们衣着不凡,众人都以为是哪几家的小姐们约出来一起游玩,因此倒也不敢唐突,在她们的周围,倒是形成了一小段的空白之地。
因此,平常扫了几眼,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们,以及和寿儿姐姐站在一起的爹娘和温儿。
平常赶紧挤了过去,温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平常,姐姐姐姐不停地叫,拼命挥着手。
众人这才晓得她们半天在这里不去,也不看灯,也不猜谜,原来却是在等人,如此佳节,人人都有心为善,很快让出了一个通道,让平常走了过去。
众人这一瞧,哇,又是一个小佳人。
惹得那些年轻男子,一个个春心荡漾,纷纷打听可有人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这上元夜,也是难得这些闺阁小姐能够出门的日子,因此,自也引起了一众适婚男子寻芳而来,这若是能遇见中意的女子,请父母上门提亲,好歹也比那盲婚哑嫁要强上许多。
由此而来,竟形成了风俗,如是门当户对之家,父母倒多也应允,成就了不少良缘美事。
平常抱住了伸出手来的温儿,只是温儿原本就比同龄小孩子要健壮一些,沉得很,抱了一会儿便抱不住了,田成赶紧接了过来,将他放在地上牵着,却惹得田温一阵不满,非要平常牵着才好。
秀娘忙赶紧拉了田温回来,今儿个见上一面已属难得,若是一直拉着,不小心碰到了陈府的人,传到陈夫人的耳边,却是不好。
因此,她就只着田温,跟田成两个和平常和寿儿说了一声,又对其他人道了一声别,就抱着田温要走。
田温虽是小,但也有些懂事了,因此,倒也没有极力挣扎,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东西,递给平常:姐姐,这是温儿平日里攒着给姐姐留着的。
然后就被田成、秀娘带着去看灯了。
虽是来去匆匆,便能这样见一面平常也算满足了。
爹的气色挺好的,娘也长得比以前胖些了,神态间也没了以前曾经有过的抑郁,眉间的皱褶也都平了,显然过得是极好的。
平常便也放心了。
平常抱着田温留给她的东西,满是感动,弟弟还这么小,竟然晓得给她这个当姐姐的送东西了。
也不知道会是些什么,平常真有一股冲动想当场拆开看看,但她却只是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
常儿妹妹,我们瞧灯去吧!平常的手一紧,却是被平锦拉住了。
回头一瞧,便看锦儿姐姐、寿儿姐姐及其他姐妹们喜悦的笑容,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在一起了啊。
平常用力地点了点头,灿烂一笑应道:好!第一百七十七章暗夜黑影绵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元月十五,冬日的严寒已经渐渐过了,那枝头路边,已透露出一些春天的信息,虽然还不到万紫千红的时候,可是在今儿个夜里那千盏灯万盏的绽放的花灯,错错落落,在大路两旁,在铺子门前,在园林深处,到处映射出灿烂的辉光,那花灯明艳得就像那真正的花朵一样,仿佛把春天竟就这样带到了人间。
这灯市极长,被一座桥分成了东西两边,东市上多是一些大型的春灯,也有些匠人扎了新奇的灯出来卖。
说起那大型的春灯,那嫦娥奔月灯便是了,还有什么水漫金山,白蛇青蛇之类的,都是根据民间传说的一些故事而做出来的,甚是有趣,因此吸引的人群最多。
来这灯市,别的地方不去倒也使得,若是不看这春灯,回去说了,那都不叫来灯市了。
而西市上却多是一些人家门前铺子前设了灯谜,供游人玩赏,若是猜着了,那花灯便可免费赠送,博人一笑,凑个热闹,也算是一件雅事。
那富贵人家,出得谜虽难些,但放出来的花灯也更精巧,因此多有识得些字的人来此一碰运气的。
而分割这东西两市的桥原本有个极为普通的名字,名为扬州桥,但是它的另外两个名字情人桥或结缘桥却更为有名一些。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为李三的男子和另一个为影娘的女子,便是于元宵之时于此桥上一见钟情,从此喜结良缘的。
因此,若是能在这桥上与自己心爱的人相遇,便能白偕老,恩爱一生。
这传说究竟是否真实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但心里怀着浪漫美好愿望的女子,和那青春少年,却总愿提着花灯去那桥上走上一遭的。
就是没有这些心思的小老百姓,也愿偕家带口去走上一走,总是取个吉祥之意,家庭和睦的意思。
这情人桥平日里却是黑沉沉的,并不起眼,然而今天却是换上了节日的盛装,无数盏的明灯将它点缀得成了一座灯桥,灯光闪耀,一眼望去就有如那天上的银河。
只是那天上的银河也只容那牛郎、织女一年一会,而这情人桥,今日却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从上走过,却是热闹得多了。
平康这妮子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若不是还要等平常过来,她早就跑上桥去了。
这回见桥上人影幢幢,她也迫不及待地招呼着:快,快,赶快先选一个灯吧,咱们也去那桥上走走。
喔,看来有人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郎君了,咱们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好事,来来来,大伙儿干脆也不用买灯了,直接去好了,免得有人等不及啊。
说这话的除了平锦就没有别人了,这话一出来,自是惹得大伙儿一阵笑。
平康免不了又要跟平锦辩驳一番,大伙儿也不劝她们俩,反正这么多年来,大伙儿也都习惯她俩这样了,若是哪一天没有吵上两句,倒是叫从人怀疑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平锦挽着平常,平安拉着平康,平寿和平碧一起儿,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去挑了花灯,便朝桥上去了。
说起挑花灯也生了一件趣事儿,原来那程子墨玩性大,元宵节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也不知去哪里做了一批花灯,在那里叫卖呢!他的一些花灯十分别致,与那市面上惯常的却是不一样,平康眼尖,老远就瞧着那里的好,就拉着平常她们过去了。
却正赶上一出好戏,这程子墨正被一个大婶儿调戏着呢!那大婶穿红戴绿,涂脂抹粉,一说话就身子乱晃,笑得那个胸前是波涛汹涌,花枝乱颤的,一看就不是个良家妇女。
那妇人胆子也大,借着看花灯的机会,一个劲儿地问着程子墨的名姓,是哪家公子,可有婚配,那身子一个劲儿地朝着程子墨靠近,把个程子墨闹了个大红脸,偏周围的人也是可恶,一个个捂着个嘴笑个不停,就是有那心善的小姑娘,看不下去的,但脸皮子薄,哪里敢惹这种破落户儿,眼看着程子墨的豆腐快给人吃光了,平常等人正好赶了过来,一见这情形,也很没有良心地笑了。
这程子墨,她们自是识得了,好歹还差点成为她们的师傅嘛!这回见他受难,几个人捂着个嘴儿笑,没想到堂堂扬州四大公子之一今日竟然遭此横祸。
喂,你这个丑婆子,缠着我家哥哥做什么?突然,一个好听的年轻女子声音响起。
墨哥哥,你还不快离那婆子远一点,小心嫂子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却是平康叉着腰在叫,她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那婆子,把程子墨挡在了身后,平常几个便也边笑边跟了上去。
丑婆子?那妇人被这句话气得浑身抖,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那秦淮河上的一朵名花,就是这年纪大了,也有不少恩客,什么时候称得上丑婆子呢?那婆子被平康推得一个踉跄,站稳了一瞧,却是几个十三四岁,豆蔻年华的美貌女子正盯着自己,个个光彩照人,不入俗流,别说是她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整个扬州城,及得上的也是不多啊!不由有些自惭形秽。
而且,看这打扮,明显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今儿个侮骂她们一顿却是不难,但若是事后这些姑娘回家哭诉,被他们家人寻衅报复,却是难受了。
那妇人的心便自怯了。
谁缠着你哥哥了,不过是看看灯罢了,又不是只你这里好看?边说边挥着手帕,扭着腰肢远去了。
程子墨这时也认出了来人,感激地道:多谢平康姑娘和各位姑娘解围。
你们也是来看花灯的吧,这些随你们挑,不要钱的。
众人晓得他是富家公子,不会把这几个钱放在眼里,便也不客气,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平常挑了个莲花灯,想了想,又挑了个兔儿灯,这免儿灯与普通的免儿灯却是不一样,做工精致,神态憨态可掬,极为可爱,昱儿看到了是一定会喜欢的。
他身子弱,今儿个出来陈夫人也不让他一起来,平常走的时候,还在那里闹脾气呢!连老太太叫吃元宵也没有去,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平常赶着要出来,也没空儿哄他,却不知他现在消气了没有?若不是今日已跟爹娘和各位姐姐都约好了,平常心软,说不定就在府里陪他赏灯了。
众人选好灯,就笑嘻嘻地跟程子墨告辞了,平康临走又瞟了程子墨一眼,扑哧一笑,丢了句呆子这才迤逦而去。
程子墨被笑得一呆,只觉得脑中一阵轰然,似乎有什么东西塌了,他呆呆地望着平康远去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与元正琪相处久了,弄得看再漂亮的姑娘也没有感觉了,这还是一次,除了元正琪,他现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好看,好看得脑中就中留有那一个人的笑容,其余地什么也存不下了。
爷,有人买灯呢!身旁随他一起出来的小厮叫了程子墨几声,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却仍旧不见他回过神来,当下慌了神。
买什么买,咱不卖了。
说完,就拉着程子墨一个劲儿地晃,都快哭出来了:爷,爷,你别吓七宝啊。
这要是爷有个万一,他的小命也就没了。
程子墨被七宝晃回神来,嘴边带着一抹恍惚的笑:七宝,平康姑娘笑得真好看啊,还有刚才凶悍的样子也是好可爱。
七宝听到他的话,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死他了,还以为被那疯妇吓出毛病了,原来却是思春了啊。
这就好这就好,他无力地点点头。
程子墨也只是说说而已,却也不在乎他的反映,他盯着远去的人影:七宝,这些灯不卖了,送人吧!咱们走。
说完,就追着平常她们的方向而去。
七宝可惜地看了一眼,这么多漂亮地灯呢,他只来得及挑了一盏最漂亮的,留着给府里的红丫头,就丢下一句:这灯送人啦,随便拿。
然后匆匆追了上去。
这么漂亮的花灯,竟然不要啦,立马身后众人抢成了一片,但到底是喜庆节日,大家都颇有风度,抢到了的自然高兴,这抢不到的,却也只是叹息一下。
也有那两个抢到同一盏花灯的,偏是一男一女,当下,那男子便很有风度地放手,那女子便红着脸羞涩地道一声谢,说不定一段佳话又从此展开。
但到底这些,却都不关远去的诸人的事了。
平常等人此时早已行到了情人桥,众人提着灯,一步一步踏上了桥,却都不由自主地心情有些紧张起来了,或许,在这个充满传说的桥上,或许真有什么奇遇会产生?然而,一路瞧来,却只有一些拖家带口的大叔大婶从桥上经过,就是有一些年轻男子,也不过是歪瓜裂枣,面目寻常,瞧上一眼连个印象也没有的,连一个及得上程子墨的人都没有,众人松了口气,却也不由摇头叹息,这传说果然只是传说啊。
众人说说笑笑地朝桥下走去。
而离她们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长得有些老鼠相的中年男子却盯上了平寿:娇若春花,病如西子,美哉,美哉。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江南佳丽嘛。
他抚着胡须,摇头晃脑地称赞道,双眼满是迷醉,这寻了许久,总算是找到心目中的江南佳人了。
来人,给我盯上去,瞧瞧那白衣姑娘是哪家的。
是。
这男子身后,几个黑衣壮汉中的一人应声道,随后,一人出队,朝平常几人跟了上去。
这中年男子还好,虽然长相是猥琐了点,可看起来跟大兼王朝的人没啥两样,这几个黑衣汉子,越高大得叫人有些吃惊,就是一般的北方壮汉,也是及不上的,看着却有些扎眼。
但这中年男子衣着华贵,也许是雇请了几个齐元国的汉子做护卫也未可知,虽是罕见,倒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这齐元国是北方大草原上游牧民族组成的一个王国,里面的男子多勇武善战,与前朝争战不断,但到了大兼王朝成立后,却与大兼交好,通贸易,也有齐元国国民到大兼前来游历见识,做生意或给人当护卫的,也不在少数。
因此,虽是引人注目些,倒也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惊慌,别说是这齐元国人,就是那远从波斯、西域及其他地方来的金碧眼的胡娘,扬州城里的人也不是没见识过,这就是扬州城里人的自豪之处了。
咱们这扬州可是有名的富贵地温柔乡,哪个地方能及得上咱扬州呢?就是那十里秦淮河,不知引得多少风流公子抛金洒银,人都说,若是有人水性好的能往这秦淮河水里捞上一遭,恐怕这金银珠宝都不知要捞出来多少呢?就说不远吧,就几年前,据说就有那从山西来的挥金如土的富人,为搏佳人一笑,斗富争艳,将那银子不要钱似地往那河里洒呢!平常等人却丝毫不晓得有人跟上了她们,她们时走时停时笑,不时指着那盏灯啧啧称奇,不时又停下来看一处舞狮子,或是为了一个有趣的灯谜在那里冥冥苦想。
几人的才学均是不差,这一路下来,却也是猜了不少,手里除了刚从程子墨那里拿的,又提了不少战利品,一个人的手上少说也拿了五六盏,若不是再也拿不下了,恐怕众人还会继续扫荡一下。
天上的月光如银,灯市佳人如玉,她们只顾瞧着这难得的热闹景象,却不知她们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或俏丽,或甜美,或艳丽,或妖媚,或赢弱,或娇美的各色容颜,不知眩惑了几许少男心而不自知。
待快子时的时候,平常不得不回嫦娥奔月灯那里了,众人依依不舍得将她送到了附近,瞧她挥手远去,这才一同打道回了姝姿园。
而一个黑影却也一直跟随着她们回到了姝姿园,并跟着平寿慢慢潜到了她所住的院子,确认好她所住的位置,这才无声无息地悄悄退了出去,却没有被一个护院现。
夜幕深沉,夜里的姝姿园里平静得很,度过了欢快节日的姑娘们带着微笑沉入了甜甜的梦乡,却不知命运已经渐渐向她们靠近,众人终将各奔东西,各自展开各自的生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平常施恩人影一晃,一个黑衣壮汉就出现在门口,这个身高,与他无声无息出现的本领实在有些不和谐和,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金爷,属下回来了。
那黑衣壮汉跪在一男子面前报告道,灯光照在那男子的脸上,赫然便是灯市中曾出现的老鼠相长胡子的男子,只是那壮汉所用的语言却不是大兼王朝的语言,倒像是齐元国的话,看来他果然是齐元国的国民。
只是这金爷的身份却是颇值得推敲,若只是一般的雇佣关系的话?回话的时候,断没有跪的道理,看来这金爷的身份却也是极不一般啊。
晓得了,这事儿待我们要回去的时候再说吧!这地头儿你可记清楚啦?回金爷,属下记清楚了,绝不会搞错的。
那男子恭声回答。
那金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退下吧!是。
那男子应了一声,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陈府平常回来的时候陈府里的灯会还没有散,下人们仍然聚在一起猜谜猜得正热闹,人人的脸上都乐开了颜。
而陈夫人及几个太太却正陪着老太太看戏呢!陈雪慧便带着陈雪娇和平常两个去给老太太及众位太太,夫人们请安,然后就被老太太抓着陪同她们一起看戏了。
平常走得有些累了,再说也有些放心不下昱儿,就跟陈夫人告诉了一声,说要回听涛阁。
陈夫人原也一直把这件事儿放在心里,虽是在外面玩,到底心中是不安心的,这回见平常说要回去,赶紧答应了。
老太太听到了,也觉得平常这孩子有心,便也没有留她。
二太太王夫人却瞪了陈雪娇一眼,看得陈雪娇一阵瑟缩,嗫嚅了几声,也想开口说要回去,但看老太太已经转过头去看戏看得正入迷,她胆子小,终是没有敢开口,但却已经是坐立不安了。
这回原本元宵她就要出去二太太是极是不高兴的,因陈雪慧亲自替她说项,不好拒绝只好勉强同意了。
这会儿又留在这里看戏,没有回去给大哥的孩子泽儿做鞋,二太太肯定更生气了。
想到这里,陈雪娇就完全没有心思听戏了,她原本是姨娘所生,虽是二太太膝下长大,叫她一声母亲,但却从小被管得极严,动辄受罚,因此,对这个母亲极为惧怕。
大太太乔氏看到这一切,却暗暗冷笑,自个儿不痛快,何必让孩子难受。
这陈雪娇虽不过是个妾室之女,但陈家这一辈也就这两个女孩儿,虽陈雪娇并不算太出众,但老太太看得也娇贵,偏你这么作贱她。
若是个胆子大的,有些血气的,就是拼了去老太太那里告上一状,恐怕你也讨不了好,要知道这老太太可是最疼这几个孙子孙女儿的。
怎见得有人这么欺负他们?偏这陈雪娇是个不争气的,否则看到一场戏不正好?平常回到听涛阁时,无病几个已经先回来了,这会儿正弄着热水热茶,要给平常洗脸,又让喝点茶暖暖身子。
这灯市人多倒是不觉得冷,可一路走加来时,人却越来越少,便真觉得有些冷了。
今儿个路上人太多了,几个人也没有坐马车出去,所幸这灯市离陈府却也不算太远,众人便权当散步了。
只是,去的时候心里兴奋得紧也不觉得累,玩的时候高兴也不觉得,这时走回来便觉得腿都有些软了,竟再也不想动了。
无忧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儿个都买了些啥东西,看了些什么,看那神情,怕今儿个兴奋得都睡不着了,无病几个无奈得看看平常,眼见刚才耳朵就被荼毒了一遍了。
平常笑听着无忧在那里聒噪,一边洗了脸,又喝了茶。
你们几个早点睡吧,给我留一盏灯就成。
我去昱儿那里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又提起了那先前从程子墨那里得的兔子灯,想了想,又拿出了另外的一个十分精致的美人灯,这才往昱儿的屋子里走去。
到了昱儿那里,平常敲了敲门,又唤了几声,一个丫头的声音这才传了过来:谁呀。
显见没有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来。
是我,湖绿,开一下门吧。
这名为湖绿的丫头,却是昱儿搬回府后新配的丫头之一,以前在城外别庄时,都是红婆婆亲手照顾,却是没有丫头服待的。
这回回了府里,陈夫人看红婆婆身体不比前些年了,老有些病啊痛的,这照顾昱儿实在是有些吃力了,便给他添了两个丫头,两个小厮,也免得红婆婆太过辛苦。
是大姑娘啊,请稍等一下。
一会儿,就传来了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打开了,一个穿着水红里衣里裤,眉清目秀的丫头出现在了平常面前。
平常赶紧走了进去:快关上门,这天儿冷,你小心别冻坏了,怎么也不披件袄子再来开门?那丫头边搓着手边闫上了门:奴婢一时想着快点开门,倒真没有想这么多,这天儿确实是冷,姑娘等等,奴婢进去套件袄子这就出来。
你赶紧自去吧,不必管我,我只是来瞧瞧昱儿罢了。
一会儿,那湖绿就套了件红绫袄子,穿了件同色系的棉裤,就又出来了。
湖绿再出来时,便见平常正坐在昱儿的床边,用手帕擦他脸上的泪水。
湖绿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出去后小公子就这样了,奴婢怎么劝也没用,只是默默地流泪。
也不怪公子如此,这样的日子,大伙儿都出去了,偏他体弱,夫人不放心他出去,只留下他一个,怪没意思的。
小公子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这才睡着也没有过多久。
多谢你费心了。
湖绿,麻烦你去打些热水来,我给他擦擦脸。
平常吩咐道。
是,姑娘。
湖绿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不一会儿,就麻利地端了些热水过来。
平常给昱儿仔细地擦了擦脸,又摸了摸他的手,却是凉了些,显见睡得并不怎么暖和。
湖绿,我上次给的热水袋子你给昱儿捂上了没有?听到平常此话,湖绿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有些困难地回道:回姑娘,这回过来的时候却是忘记带过来了。
平常皱了皱眉:那你去再取一床簿毯子给昱儿盖上吧。
姑娘,这里没有薄毯子,只还有一床厚的被子,若是盖两床,又太重了些,奴婢就没有给公子盖上,怕公子喘不过气来。
湖绿有些不安地回道,双眼偷瞧着平常的脸色,却见平常老是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了,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都说这姑娘和气,但是再和气的姑娘也是姑娘,是主子。
再说姑娘又主掌府里一应大小事宜,又不是个没有实权的。
听说上次偷库里东西出去卖的陈三叔给查了出来抒到姑娘那里去的时候,姑娘就吩咐打了三十板子撵出府去了。
众人这才晓得这看似和气的姑娘若是有人触犯了府里的规矩,该处理的时候也不会犹豫,并不是一味软弱可欺的主。
因此,虽然平常平日里总是笑着,从没有见她生气过,但众人却再也不敢小瞧于她。
这会儿见她脸上的笑容都收了,湖绿也晓得她绝对是生气了。
姑娘,并不是奴婢不尽心,实在是屋子里没有。
她补充解释了一句,她有些委屈,她并不是不愿意好好照顾公子的,只是这哪里都翻遍了,可是没有这叫她有什么办法?你先去我屋子里找无病拿一床毯子过来吧!平常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
湖绿忐忑不安地去无病那里拿了毯子回来,平常让她给昱儿搭上了,这才道:湖绿,今儿个这样的事因为是一次就算了,但下次我不希望再看见了。
若是再有二次,你就不能呆在小公子的身边了,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姑娘。
湖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气已有泪意,姑娘,请不要把湖绿调走,湖绿这回升了一等丫头,家里的爹娘都高兴坏了,到处逢人便夸。
若是姑娘把我弄到别处去了,奴婢都没脸见人了。
求姑娘开恩啊。
说完,连连磕头不已。
你跟我来。
见湖绿的声音大了些,怕吵醒了昱儿,平常便朝湖绿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来到里间,平常拉着湖绿的手在床上坐了。
湖绿,你晓得的,昱儿的身体极不好,因此这冷了热了都不行。
像这样的冷法,对于我们一般人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伤了风,也不过几剂药下去就好了。
但对昱儿却不一样,搞不好就是一场大病,躺上几个月都是有的。
因此,照顾昱儿便需要特细心周到才行。
像这回,你明晓得他的身子,却连热水袋也不带来,他在院子里是每日都捂的,这也罢了,若是加床毯子,盖得暖和些也罢了,偏你一看屋子里没有便不管了。
这屋子里没有,你跟我说了吗?跟夫人说了吗?都没有。
你或许怕我们责骂,可照顾昱儿的人需要以他的身体为重,就是拼了我们的责骂,也不能让昱儿生病才好。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做不到,我不怪你。
可我却需要昱儿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人。
你细心虽有,这胆子却太小了一些,这样的话,昱儿若是有个什么状况,你也不敢说,这耽误的却是昱儿的身子。
你这样,我却是不放心的。
至于你的差事,你放心,就是不在昱儿房里当差了,当不成大丫头,但也会给个体面的差事,不会让你和你爹娘丢脸的。
多谢姑娘。
湖绿一脸的感动,她没有想到姑娘能为她想到如此,原以为姑娘会是一顿责骂,难怪府里的人个个都说姑娘好:请姑娘再给湖绿一个机会吧!湖绿晓得怎么做了。
下次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平常听了湖绿的话,点了点头。
她其实也只是点醒湖绿一下,却也不想轻易换人的,这湖绿也是她挑了许多丫头才挑了出来的,照顾了昱儿这一段时间,也算是细心尽职,若是以后能更警醒些,那也就好了。
若真换一个人,也未必能有她好。
来,别哭了。
擦擦眼泪吧!看你可怜的,姑娘我又不是老虎。
来,过来同我看看灯吧!平常牵着湖绿的手出了房间,指着那兔儿灯和美人灯。
瞧,漂不漂亮?湖绿今儿个陪着昱儿,却是哪里也没有去,这会儿看那灯可爱,又没有受姑娘责罚,她不由破啼为笑了。
都好漂亮。
这是姑娘在灯市里买的?湖绿的眼里满是羡慕,今儿个的灯市里肯定好玩,可她都没有这个机会出去。
嗯。
平常点头应是,又接着道,那个美人灯是给你带的,拿去挂你里边吧!这个兔儿灯却是给昱儿的,你给他挂在床头,明儿个他醒了见了必是高兴。
给我的?湖绿不敢置信,见平常笑着点点头,这才拿起了那美人灯,欢喜的不成,连连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还扰了你起来。
我这就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
湖绿送平常离开了,又关了门,欢喜不已,正准备拿那美人灯去里面挂,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
湖绿,把那兔儿灯给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湖绿吓了一大跳:公子,你醒了?为什么刚才不出声呢?姑娘过来看你了呢!湖绿一边说,一边拿起了兔儿灯递给了坐起来的昱儿,又赶紧拿了外套给他披上,小祖宗,你好歹罩件衣裳再起来,这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得了?昱儿只一个劲儿地盯着那兔儿灯,怎么看怎么可爱:湖绿,给我挂上吧!别的灯都吹了,就留这个。
说完,就又缩回了被子里,这夜里可真冷啊,可这回他的嘴角却是带笑了。
刚才平常给他擦脸时他其实已经醒了,只是给平常看到他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一直装睡。
湖绿便给他把灯挂好了,又吹了灯,这才提着自己的美人灯回了里间,真好,她也有灯了,还是这么漂亮的灯,明儿准羡慕死那些丫头了。
昱儿却咧着嘴大大露出了笑容,盯着这兔儿灯左看右看,过了好久,眼皮开始打架了,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这嘴角,却弯得厉害。
而另一边,元正琪正在软磨硬泡地跟他娘闹着:娘,这都过了元宵了,就让我回扬州吧!嗯?第一百七十九章 丫头生涯夜,黑漆漆地渗人,那白天看着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的树林在这样的一个黑夜里阴森森的,显得十分地诡异、吓人。
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此时已燃起了一堆篝火,跳跃的火花,为这样漆黑的夜带来了一丝温暖,让人心里安心了一些。
只是远处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交替不断地凄厉的吼声,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让人又十分惊悚,为之胆寒。
而树林丛中,不时闪过的似乎是野兽的绿色的眼睛,好像时刻在窥探着这一群让它们不太熟悉的动物,如果不是火光让它们为之惧怕,恐怕便会有些胆大的侵了过来,至少,那不时在地面蜿蜒划行的蛇是不会客气的。
不过,这个会胆寒的人显然不是眼前的这一个。
元正琪让待书从马车里拿了个躺椅下来,悠悠哉哉地往椅子上一躺,一边烤着火一边闭目养起神来了。
而侍书不时将柴火添加到篝火里面,让它燃烧得更暗无天日一些,显然,他们这在野外露营也不是一次半次了,他的动作是相当的熟练。
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着元正琪的容颜更加如火般耀眼,毕瑶环坐在马车上看得有些痴了,心都疼痛了起来。
做丫头的日子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美好,正琪公子是个对生活细节比较挑剔的人,从洗脸水的温度,到茶水的温度都有讲究,差一点点都是不行,他虽不会大声地斥责人,但只那样轻皱着眉头,转身叫侍书就足以让毕瑶环的心如刀割了。
从小到大,毕瑶环从来没有觉自己是如此地无能,如此地一无可取,让人沮丧。
红娘,我是不是真的很笨?红娘瞧着姑娘有气无力的样子,有些心疼?自己是不是错了?只一心想要成全姑娘,然而,却没有考虑到正琪公子的想法。
如今正琪公子就只把姑娘当做一个普通的丫头来对待,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
而姑娘每日起早摸黑,跟着自己学习一切当奴婢应该会的东西,甚至为了正琪公子,在如此冷的天,连洗衣这种事也要做,手冻得通红,还往往被正琪公子嫌弃连个衣服也洗不干净,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对姑娘好吗?姑娘,要不算了,我们回去吧!回家去。
红娘劝道,也许她们都错了,这正琪公子并不是姑娘的良人,红娘一次对自己为姑娘出的主意有些后悔起来,如果自己不帮姑娘,也许事情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家?我哪里还有家?回家让娘不得不接受***条件让爹纳妾?不,我不要。
毕瑶环倔强的摇摇头,即使没有这个原因,她也不想离开,就算只当个丫头也好,她也只想呆在有正琪公子的地方。
她坚定的相信,那梅林的相逢,便是老天爷所给的缘份,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正琪公子会体会到她的心意并为之接受的。
这时,侍剑已经打了两只兔子,捉了两条蛇,剥了皮,扔在了地上,便在靠篝火旁往地上一坐,闭目养起神来了,该他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喏,你们两个过来,把这些拿去洗干净了回来。
那边有条小溪。
待。
是,侍书哥哥。
红娘赶紧笑着应道,下了马车,又扶了毕瑶环下来,走过去拿起了那兔子,一股血腥味,又皱起眉头,硬着头皮将蛇也拿了起来,心里一个劲地催眠自己,这是黄膳,这是黄膳,这不是蛇。
丝瑶环心惊胆颤地跟着红娘往小溪边走去,还好这小溪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回过头来,就可以看到这里的火光,倒让人安心了不少。
姑娘,你在这边歇着就好,这东西脏,我来洗吧!红娘找了个地势低近水的地方蹲好,拿了一只兔子开始涮了起来。
毕瑶环摇了摇头,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日子,总不能一直靠着红娘,她默默地伸手拿起了另外一只兔子,也在红娘旁边不远处开始洗了起来。
虽然已经是初春了,天气也渐渐有些回暖,可在这样的夜晚,溪水没有了阳光的照耀,寒得刺骨。
毕瑶环的手一伸进水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就想抽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
默默地认真地洗了起来。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毕瑶环也明白了,若是她连服侍人的这点事儿也总学不会,那她连接触正琪公子的机会也没有。
再这样下去,别说两年,恐怕就是二十年,自己也走不到正琪公子的身边。
虽然这水冷得让她的眼中都起了一丝涩意,一滴泪水无声无息地掉落,但毕瑶环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认真地洗着;,直到红娘也不忍心地道:姑娘,洗耳恭听好了,不用再洗了。
红娘,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洗干净了?毕瑶环不自信地问道,实在是这些天这样的事生得太多了,每回她都自认为做好了,结果却总是不是这里出错了就是那里出错了。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洗好的衣服,只是因为上面的一个小印子,正琪公子便穿也不穿地又扔给红娘重洗,毕瑶环便对自己一点儿信心也没有了。
嗯。
红娘仔细地就着林中泄下来的月光,和映过来的火光看了又看,这才朝毕瑶环肯定地点点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很干净,比奴婢洗得还干净呢!她说得却是实话,对着元正琪这种挑剔的主儿,她的要求也直线上升起来。
见红娘都说好,毕瑶环放心地笑了,总算有自己也能做好的事了,只要这样下去,别的事儿她也会慢慢地做好,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到时候,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在正琪公子身边服侍了。
那我们赶快把那个也洗了吧!指着剩下的两条蛇,毕瑶环忍住恶心感说道。
估计没有一个女孩子不怕这个东西的。
红娘先抓起了一条,鼓励地朝毕瑶环晃了晃:姑娘,这东西跟黄膳差不多的,都死透了,不怕。
姑娘既然决定了走这一条路到底,那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帮姑娘尽快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过去的事,悔之也是无益,关键还是以后。
她一定会帮姑娘得到正琪公子的心的。
而现在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正琪公子觉得她们是个累赘,什么忙也帮不上。
毕瑶环咬了咬牙齿,硬着头皮用手一抓,触手滑腻腻地,胃里的酸水都涌了上来,差点就想吐了。
毕瑶环忍了半天才把这一阵呕意给忍了下去。
见红娘已经开始洗了,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别人能做得到的,我一定也能做得到。
这蛇有点滑,毕瑶环怕抓不住掉了,便用两只手用力地抓住,往水里放去,一股脑儿地开始洗了起来。
洗了一会儿,便觉得也没有那么可怕了,甚至还有闲心和红娘开起玩笑了:红娘,我看其实这蛇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跟块木头也没有什么差别。
说不定有一天,我还敢亲自动手去抓呢!听出毕瑶环的心情好了起来,红娘也放心了:姑娘说得是,其实还蛮有弹性的,如果细一点的话还可以打个结翻绳呢?要不做成个圈,用来挂钥匙也不错,可比那绳子做得要牢靠得多,也不容易断呢。
毕瑶环点头应到:嗯,据说这蛇汤是最美味不过,以前家里也曾经做过,我都没有喝,这回可得好好品尝一下。
要不然错过如此美味,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两人言语慷慨,大有不把小小的蛇放在眼里,煎煮炸烤,全任凭她们素手宰割的意味。
借着这话语壮胆,两人倒越来越不把这先前看着可怕的蛇放在眼里了。
反而越说口水越有几分涌了下来,今儿个的晚饭还没有用,确实是有些饿了。
正当两人说得高兴,洗得高兴时,毕瑶环突然觉有个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脚边溜过,低头瞧去,一条蛇正缓缓地慵懒地慢慢在她的脚边蠕动。
毕瑶环浑身都僵直了起来,动也不敢动。
红娘原还在那里笑着,突然不闻姑娘的声音了,便看了过来,吓得嘴巴都张大了。
欲尖叫,但又担心吓着了那蛇,反咬姑娘一口。
有心去求救,又怕这动静也惊着了那蛇,一时愣在那里,不晓得如何是好,心里一急那眼泪便扑扑地往下淌。
时间仿佛在这一时凝固了下来,两个人盯着那条蛇,直盼望它赶快爬起为妙,谁晓得那蛇不知是不是看中了这块地方,竟然在那里就是没有动,还吐出了舌信子,那牙齿在月光的反射下,着邪恶的白光。
到了这时候,毕瑶环再也忍不住地出了尖叫,她原本就是个没有多少经历的娇小姐,能忍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时见那蛇的架势似乎准备马上就给自己一口的样子,哪里再忍得住:啊!救命啊,有蛇!这一声叫,立马惊动了那蛇,直见它毫不客气,伸直了头,一口就向毕瑶环的小腿咬去。
毕瑶环双眼一闭,身子一软,就朝地上倒去,这——实在太刺激了些!姑娘。
红娘尖叫着朝毕瑶环伸出了手,准备用手给姑娘挡上一挡,但哪里来得及?就在这紧急关头,一只大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那蛇的七寸,随后一捏,只听一阵骨头碎响,显然这蛇的头骨已经被完全捏碎了。
毕瑶环倒下的身子被一只手臂接了住,红娘惊魂乍定的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侍剑这个一向冷心冷面,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冰人,但这时瞧着他,却觉得分外可靠起来。
把东西拿着,咱们回去吧。
说完,把那蛇往水里一丢,将手在水里洗了洗,这才将毕瑶环往肩头一扛,大踏步地朝篝火处走了回去。
红娘虽然对这冰人将姑娘就这么粗鲁地扛在肩上的做法有些腹诽,但她也不是不识相的人,可不敢对着这冰人提意见。
刚才就这么一下,那蛇的头都碎了,红娘觉得自己的脖子比起那蛇来,好像也硬不了多少。
她瞧了瞧那扔蛇的小溪,感到一阵恶心,这若是再要到这里来,还真让她心里有些障碍,见冰人也不管她,都走了一段路了,她赶紧捡起刚洗好的兔子,跟了上去,至于另一条蛇,她刚才一着急姑娘,早就不知扔哪去了,这黑天瞎地的,虽是有些月光,但红娘也没有那个心去找了,谁知道会不会再冒出一条蛇来,想到这里,她赶紧跟了上去。
刚才的尖叫声元正琪也听到了,这回见侍剑扛着人回来,便问道:被咬着了没?若是咬着了就麻烦了,不是毒蛇还好,若是毒蛇,虽是有解毒药,但也得连夜赶到镇子上让大夫瞧瞧才好。
侍剑默默地摇了摇头,元正琪就放心了。
真是麻烦,就说带着丫头不方便,所以他才不用丫头的,偏娘非要让她跟过来不可,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做,元正琪的心中满是不耐,但既然答应了娘让她呆在身边两年,他也不会特别为难于她,只要她做好她的本分就是了。
至于其它,却是休想了,他可是要遨游天下去的,哪能带着丫头当累赘。
侍书,快将兔子烤一下,爷快饿死了。
我先睡一会儿,一会儿烤好了叫爷。
说完,就闭上了双目,再不看毕瑶环一眼。
侍书去马车里取了一床簿毯,给元正琪盖上了,这才接过红娘手里的兔子,用削尖的树枝穿上,烤了起来。
侍剑则将毕瑶环毫不温柔地扔进了马车,就又坐回了篝火旁,等待着侍书交东西烤好。
红娘将东西交给了侍书后赶紧钻进了马车,这冰人,就不晓得轻一点啊,也不知磕着了姑娘哪里没有。
不过,马车里都铺了软软地长毛地毯,应该还好。
她取了被子,正准备给毕瑶环盖好,却现手下的身体正在轻轻地颤抖,再一看,毕瑶环的眼角的泪珠正不断地滚落。
看来,姑娘刚才就已经醒了,想到刚才元正琪冷漠的样子,红娘叹息了一句,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给毕瑶环盖好,又用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拍抚着她。
姑娘,不要伤心,不管怎么样,红娘总是在的。
第一百八十章 春日游又是一年春天,莺飞草长,柳絮翻飞,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扬州城郊的山上,桃花开得正好,引得游人无数。
每年三月三日,更有那富家公子,风流书生,呼朋引伴,醉酒当歌;而深藏于闺房的小姐们也会在这一天,得到父母的允许,约几个姐妹良朋,一起相约来蹭青;还有那小门小户,寒家男女,这时也会给自己放上一天小假,穿上新衣,前来赏花。
这一日,是所有扬州城青年男女继元宵节之后一年的又一个大日子。
一年之中,也只有这有限的几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才有机会寻觅心中的良人或佳人。
因此,三月初三这一天,到处可以看到骑马的、乘车的、走路的年青男女,人人的脸上俱是一片笑颜,欢声不绝于耳。
平常是跟着陈雪慧、陈雪娇并上次在宝林斋见过的黄天瑜、钱金宝、徐尚香几个一起来的。
而充当护花使者的却是扬州四大公子并元正纯、元正琪兄弟两个。
这样庞大的阵容,让这一群人的到来,显得特别引人注目,这几个人,无一不是扬州城内少女的春闺梦中人,而如今竟然齐齐出现,从马车上下来的平常等人,不晓得受了多少姑娘的白眼。
可见不止红颜是祸水,这男色也是害人不浅的。
元正琪今儿个的心情是特别的好,回来了也有好些天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这臭丫头,今儿个总算从乌龟壳里出来了,于是,他也拉着元正纯美其名曰解救他脱离少年老成,提早白的悲惨命运跟来了。
毕瑶环成为元正琪的丫头的事,平常等人倒是早已经从老太太那里听说了,毕竟私奔这件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让陈府也成了不少人的笑柄,但再怎么生气是一回事儿,毕竟是亲外孙女儿,哪有不担心的,总要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平安到家吧!待从陈如兰的嘴里晓得这事儿最后变成如此时,老太太是又气又怜,气这个外孙女儿没长个脑袋,行事荒唐,又怜她痴情至此,倒是也颇有自己和老太爷的影子。
这回见了面,却叫平常等人有些尴尬,叫毕瑶环一起上车来坐,她却规规矩矩地像个丫头,不肯上来,而是和无病她们几个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她执意如此,众人也只得依她了。
只是,瞧着以前不怕天不怕地的众人的眼中宝的千金大小姐毕瑶环,变成如今这个与别的下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的奴婢,还是叫人有些感叹,这男女之情的魔力真的如此之大?他们一群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这山顶上的几个有限的凉亭早已给人占去,因此,只得挑了一个大树的树荫作为根据地了。
随行的下人们铺了毯子,放了软垫,众人便席地而坐,又再将那瓜果糕饼摆在中间,供众人取用也就是了。
春风暖暖吹来,鼻间尽是花香,薰得人们都醉了起来。
更有那随风不断落下的花瓣,飘落在少男少女的间、衣上,更是多了些诗意情怀。
就这样在这外头也挺好的,比起那亭子里也别有一番风味。
陈雪慧今天似乎也特别放松,公也没有往日的那般矜持。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云纹的新衣,多了份少女的娇俏,往日那种清冷的孤高之气减淡了不少,只从眉间隐隐有些溢出。
她不经意的瞟了程子墨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他也来了。
平常点了点头,嘴角含笑,确实是如此,她不住地往四周扫射,锦儿姐姐她们也说要来的,却不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半点人影儿。
钱金宝瞧平常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心下好奇,就伸出手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打趣道:瞧常儿妹妹这样子,莫不是心上人今儿个也要来?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平常的这个样子实在是极其明显,大家就是想装作没有看到也难啊。
大家笑得开心,却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元正琪却拉长了脸,什么心上人,有什么人会看上这丑丫头?胡说八道。
而他的神色,却被一边的元正纯收在了眼里,他皱了皱眉,弟弟对这个叫平常的丫头似乎太在意了些,这个平常也实在太寻常了些,配自己的弟弟似乎有些差了,自己的弟弟值得更好的。
平常只微微地笑了笑,却没有做声。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还是什么也不要解释的好,越解释恐怕越添乱。
而且,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锦儿姐姐她们的事儿。
果然,钱金宝见她不做声,便有些没趣儿了,咕哝道:没意思,好歹也得反驳一下嘛。
话是这么说,却就此饶过了平常。
她左右瞧了一瞧,眼睛一转,嘴角一抿,却又是有了好主意了。
只见她伸出手,将摆在地上的一碟梅花糕整碟儿拿了起来。
这一碟儿却是我爱吃的,我就包了啊。
说完就拿起一块递到了自己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感叹道:唉,真香,真好吃啊。
完全一副享受得不得了的样子。
陈雪慧一瞧见她这样子就晓得她演得是哪一出了,她附在平常的耳边悄悄地笑道:宝丫头准是在戏弄香丫头呢!快瞧,有好戏了。
陈雪娇今儿个出来外头也放开了许多,她一脸好奇地扯了扯陈雪慧的衣服:慧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于是陈雪慧又如法炮制地凑在她的耳边说了一遍,三人相视而笑,都好奇地盯着钱金宝和徐尚香两个人。
果然,徐尚香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钱金宝的身上,准确地说是钱金宝手上的那一碟梅花糕上。
梅花糕耶!她也很想吃啊。
她咽了咽口水,脸上尽是垂涎之色,就是跟她再不熟悉的人瞧了,恐怕都能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只差没有拿毛笔在脸上画上几个大字:我想吃,我好想叫。
你猪啊。
随着说话声,一个爆栗敲在了徐尚香的头上:宝儿摆明了是要捉弄你,也只有你这头猪才会上这种当。
黄天瑜恨铁不成钢地又戳了戳她的额头:你都上了她几回当了?到现在也不晓得反省一下?徐尚香一脸委屈地看向黄天瑜,她又何尝不晓得,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好吃的她就忍不住啊。
不行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讨好的朝黄天瑜笑了一笑,却紧接着又转过头看向钱金宝:宝儿姐姐,给我吃一个吧!说完,就朝钱金宝手上的碟子伸出了手,准备展开攻击。
这头猪。
黄天瑜瞧见徐尚香这不争气的样子就有气,她长臂一伸,将徐尚香往后一拉,不要让她凑到那边去给钱金宝戏弄。
而徐尚香拼命地挣扎,却老是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梅花糕一块块地减少,都快急哭了,眼眶里已有泪意。
众人在一边看得好玩,也没有人去阻止,这为了吃的能拼命成这样子的人也是少见。
平常看着有些于心不忍,瞧了瞧雪慧姐姐,却见她并不出面阻止,便也按捺下了性子,雪慧姐姐一向稳重,她不出面自然自有她的道理。
果然,事情又起了变化,那黄天瑜瞧着徐尚香的样子,到底是不忍心,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捞,钱金宝手上的碟子就到了她的手里。
她将碟子往徐尚香面前一放,恶声恶气地道:喏,吃吧!徐尚香刚还一副欲哭的嘴脸,这会儿一见了吃的,立马笑眯了眼,变脸变得极快,她软软地说了声:谢谢姐姐。
说完,就埋头苦吃起来,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好好吃喔。
嘴角则有一抹不为人知的得逞的笑意,她就知道,瑜姐姐一定会帮她的。
要是她自己,肯定抢不赢宝儿姐姐,可瑜姐姐却不一样,宝儿姐姐可没瑜姐姐厉害。
而黄天瑜则一反刚才的凶样,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有些宠溺,有些纵容地瞧着徐尚香。
真是个贪吃鬼,叫人没有办法。
钱金宝则没趣得撇了撇嘴,真没意思,又失败了,每次都被瑜姐姐从中插了一手,要不香儿这个小猪早就落到了自个儿的手里任凭宰割了。
见好戏落幕,众人立即吃得吃,喝得喝,说话的说话,聊天的聊天,各自找各自的乐子了。
这时,离她们不远处,却有一群女子,在那里推推拉拉的,半天,其中两个女子被她们推了出来,似乎听到什么去啊去啊一类的话。
只见那两个女子走了过来,却在徐尚香的面前停了下来,其中一名女子满面羞红地开口道:徐家妹妹,你们也来啦。
我们来得早,在那边凉亭占了个位置。
何不移驾到那边,大家一同热闹热闹呢?说完,朝元正琪他们那边扫了一眼,正和程子墨的眼神对上,于是,头越垂越低,脸越来越红,一副羞不自胜的样子。
平常瞧着这女子的样子,心里暗笑,这对着一个女孩子羞成这样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徐尚香本吃东西吃得正欢,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人原本是对着她说话,她依依不舍地将碟子放下,掏出手帕出来擦了擦嘴,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合适的笑容:多谢这位姐姐美意,只是,我们今儿个想在外头透透气,就不进亭子里了。
别瞧徐尚香平时里只是贪吃,一副迷迷糊糊,经常被钱金宝捉弄,被黄天瑜欺负就以为她是一个软柿子,在面对不熟悉的人的时候,她也是相当有知府千金的派头的,这一番说得虽是委嫁,却极坚决,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那女子听到徐尚香的回答,明显有些恼怒,但这群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家世都是扬州城是顶尖的,她还真跟她们叫不起价,因此,只得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即是如此,那妹妹们就好生玩吧,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留恋地又瞧了程子墨一眼,这才携着同伴转身离去了。
那眼神幽怨得看得程子墨打了个冷颤,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那姑娘为什么一副他欠了她债的表情看着他?感情人家姑娘的一番情意被他看成讨债的眼神了,实在是没神经到了极点,若是那姑娘晓得,恐怕伤心死了。
这时,平常的眼里突然射出惊喜的光芒——锦儿姐姐她们终于来了。
平常的脸上不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一章 遭妒强烈的喜悦让平常的脸上焕出了逼人的光彩,显得容光焕。
这让一直暗中留意着她的元正琪一下看傻了眼,顺着她的目光往前方瞧去,却见一群各色衣衫,佩环戴翠的豆蔻年华的美貌女子正迤逦而来,个个模样出挑儿,俱是百里挑一的容颜,尤其其中的两人,一个妩媚袅娜,一个病若西子,真正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她们言笑晏晏,不知在说些什么开心的事儿,或掩嘴而笑,或嘴角微抿,或顾盼神飞,如神妃仙子,就这样,步入了人间。
一时场中各色女子的风采俱为她们所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不断在猜测着这些女子究竟是何等人家的女子?为何个个均出色至此?请梦爷,平常姑娘及各位姑娘安。
姝姿园华管事手下一陈姓婆子带着园子里的从位姑娘而来,瞧见了平常,便赶紧过来问好,平常被陈夫人收为养女并入了陈家家谱的事儿这姝姿园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也算是姝姿园正经的主子姑娘了,这回见了,自是应当上前请安的。
陈雪慧她们见那婆子过来也不奇怪。
平常则忙站了起来:陈大娘不必客气,我也好久不见众位姐姐了,只是幽兰、碧丝两位姐姐却为何不见?平常和姝姿园里原有的那些姑娘接触并不多,只是幽兰与平福交好,而碧丝的容颜也不逊于锦儿、寿儿两位姐姐,让人印象深刻,故此平常才能一眼现少了两个人,若是别人,她也未必能觉。
陈婆子笑得殷勤中有着些许的得意:两位姑娘艳名远传,性情又好,这年后不久俱被京城高官的夫人看上了,欲买回去给自家老爷做为妾室,因此,都已经离开姝姿园了。
所以,姑娘这回却是瞧不见她们了。
原来如此,平常想想也是当然,姝姿园里的几位姑娘原本就比她们要大个二三岁的,也差不多到了及笄之年,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只是由此想到众姐妹再过个一两年,也免不了这么烟消云散的,不免心中也有些恻然。
因此,也愈加珍惜这姐妹们还能相聚的时刻,于是她笑道。
陈大娘,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众姐妹了,也怪想念的。
待我随大娘过去跟姐姐们说说话儿,也免得她们怨我,忘了姐妹们的情份。
说完,她就转过身来跟陈雪慧她们说了一声,就转身准备随陈婆子而去。
陈雪慧她们好奇地看着远方的平锦她们,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艳,些许好奇,却并不企图靠近,毕竟是两个圈子里的人。
平常妹妹等我一等。
一个男性的声音传过来,平常诧异的回过头,却见程子墨也站了起来:上次元宵节灯会的时候平康姑娘给我解了围,还没有正式地谢谢她呢!这回既然见了,也得去问候一下才是!平常含笑地点了点头:那程家哥哥与我一同来吧!这件事儿她可是亲眼目睹的,现在想起程子墨当时的狼狈形象也觉十分好笑,难得这程家哥哥还记得此事,倒不是那等势利之人,平常对程子墨好感倍生,这一声程家哥哥倒叫得挺真心实意的。
她们两个朝平锦她们走去,却没有留意到身后的陈雪慧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元宵?那时候为什么她没有见到他呢?而且女孩子对心上人的反应最是敏感不过,程子墨提起那平康姑娘的眼神似乎并不寻常啊。
平锦她们带来的丫头婆子见陈婆子过去给平常请安,早就找了个就近的树荫将东西都铺好了。
翠缕她们那些原本与平常没有什么交情的姑娘都坐下了,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聊着天儿,或是四处瞧着周围的风景,只平锦她们瞧平常跟着陈婆子过来,便都没有坐下,笑站着等她。
好端端地见上一面就好了,跟过来干嘛。
小心那些跟你一起的小姐们心里不舒服。
平锦嗔怪地道。
常儿妹妹现下的身体与她们不同了,上次元宵又是外里,人又多,常儿妹妹一个人与她们见面也就罢了,现下她与那些大家小姐公子们一同来,还过来与她们凑什么热闹?话虽如此,她的眼里却满是喜意,元宵过后,还是一次见到常儿妹妹呢!虽是一直有通信,但到底不如见到本人放心。
嗯,气色很好!平锦满意地点点头。
平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雪慧姐姐她们都不是那等人。
况且,我本来就是陈夫人的女儿,过来瞧瞧也是名正言顺。
叙了几句话,到底这里人多眼杂,也不好说些什么,几人只是笑望着彼此,俱都有说不出的开心。
说了一会儿,还是平锦催促道:快回去吧!呆久了也不好。
平常应了一声,便转身准备回去,一回头,却见程子墨正傻呆呆地站在身后,刚一高兴,倒把他忘记了,只是,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也不晓得自己开口,在这里傻傻地站着干嘛?平康姐姐,程家哥哥说要谢谢你跟我一起过来了。
平常总算有良心地把程子墨给拱出来了。
上,上次,的事,多,多谢平康姑娘。
短短几个字,程子墨说得辛苦无比,平日里的爽朗劲儿全没了,眼睛却一个劲地看着平康,明明知道这样挺失礼的,却就是移不开视线。
瞧见程子墨这样子,在场的这些女孩子哪一个不是人精,一个个在那里抿着嘴儿笑,尤其是平锦这个缺德的,更是逮着机会取笑平康:平康,程公子在跟你道谢呢!还不快回人家几句,要不,就这样变成了望妇石那可如何是好?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本来只是低头闷声笑的众姑娘再也忍不住一个个越笑越大声,而程子墨的脸却越来越红,就跟那日被那大胆妇人调戏一般。
平常暗叹罪过,但脸上的笑容却不见停过,实在是太好玩儿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被姑娘家的欺负呢?弄得连平常都觉得没有欺负他一下实在有些对不起自个儿啊。
见情势越来越不可收拾,平康一边笑一边赶紧道:些微小事,不足公子如此挂齿,若是公子实在过意不去,平康倒真有件事儿想拜托公子。
这一句话总算将程子墨从尴尬中解放出来了,他赶紧道:有什么事儿平康姑娘只管吩咐,若是能办得到的,在下定然不会推辞。
眼睛却转朝着地下看,再也不敢瞟向平康了,一看到平康姑娘笑,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眼睛也完全不由自己做主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程子墨的心头涌上一阵甜蜜,平康姑娘有事肯拜托我,应该不讨厌我吧!这件事儿说来话长,现下一会儿也说不清楚,程公子若是记得此事的话,改天我们那儿有宴会时公子就过来吧!若是不来,平康就当公子忘了,再另寻他人就是了。
话虽如此,平康飘过来的眼神却有些幽怨。
程子墨好不容易抬起了头,这一下子又不知自己在哪里了,连连摇头,都快急出汗来了:平康姑娘主心,在下一定去,绝不会食言的。
见他急得脸色都白了起来,平康却又轻轻一笑:我哪里会不相信程公子呢?不过是怕公子嫌我们那地方腌渍,脏了公子的眼不愿来罢了。
如此的话,平康就等着公子的大驾光临喔!说完,又瞟了程子墨一眼,低头一笑,有无限的风情。
见到平康这样,平常却皱了皱眉头,正看见平安一脸担心的表情,心也不禁提了起来,平康,难道在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吗?程家哥哥,咱们回去吧!要不雪慧姐姐她们该急了。
平常朝众位姐妹点了点头,又招呼着程子墨回去了,只是脸上虽仍是带笑,心里却有些沉重了起来,平康姐姐,仍然是放不下吗?程子墨回来时,神情仍是恍恍惚惚,脚下似乎是踩着云似的,走得轻飘飘的,不着地。
七宝瞧了直叹气,从上回他就知道了,果然,爷这回是栽了。
那平康姑娘虽是不错,可也不比那边几位大家小姐强到哪里去啊?咋爷就一头栽了进去呢?只希望到时候不要闹得太厉害才好。
老爷是最讨厌那些不正经的女子的,就是几个小爷纳个妾,要么从家里的丫头里面挑,要么是正经的良家女子,这瘦马出来,虽比那青楼女子要好些,但老爷那一关恐怕仍然不好过啊!尤其是这位平康姑娘名气还么大,不更是让一向注意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爷看不过眼吗?前途堪忧啊!七宝同情地看着程子墨。
元正琪朝程子墨勾了勾手,程家哥哥?这叫得好亲热啊?不过回京了几个月,什么时候这程子墨竟跟那臭丫头这么熟悉呢?这要是往常,元正琪这么一勾,程子墨早就屁颠屁颠地跑上去了,这可以赚钱的大爷是绝不能得罪的。
他的零花钱的绝大多数可都是从这位大爷手上赚来的,家里给的那点月例银子根本就不够花的。
真的,别人家一个爷们的月例银子是多少?他们家的是多少?也难怪程子墨往钱眼里钻了,这都是穷疯了的后果。
不过,就凭他从元正琪这里赚的,以及上次群芳会画像捞的,他也称得上是小有积蓄了。
这家伙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元正琪不满地懒懒地起了身,伸出了长臂,勾住了程子墨的脖子:小子,你今儿个的眼神似乎不怎么好啊?程子墨被勒得脖子一紧,这才回过神来,嘿嘿地笑了两声:正琪兄,有何吩咐?元正琪使劲地勒紧了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问道:刚才过去说什么了呢?看你这样子,都找不着北啦?瞧见那臭丫头一脸开心的样子笑看着这小子,他就有气,怎么就没有见臭丫头这么看过自己?程子墨被勒得气也喘不过来,脸胀得通红,拼命地挣扎,但哪里是元正琪这身怀武功的人的对手?直到元正琪觉得惩罚得也差不多了,好歹要留这小子一口气来回答问题,这才松开了勒着程子墨脖子的胳膊。
被放开的程子墨连忙退后几步,大喘几口气,抱怨道:勒死了我,你可少了个跑腿的。
元正琪一边松着手上的关节,一边狞笑着朝程子墨靠近:还不快说?明明是不怀好意的表情,为什么还是这么好看呢?程子墨晕乎乎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堆上笑脸:别,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过,这就说,这就说。
然后,就跳到元正琪的身边,小声地说了起来。
而陈雪慧此时却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刚才那位穿骑马装的姑娘就是平康姑娘?的确是英姿飒爽,与众不同,他喜欢的原来是这样的姑娘吗?陈雪慧的心里有些失落。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上次与程子墨见了一次以后,这人的音容笑貌便总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时便会想起。
这会儿瞧他似乎心有所属的样子,心里便一阵怅然。
平常还没有现她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好奇而已,遂笑着点点头:嗯,那个便是康儿姐姐,她的马却是骑的再好不过的。
神情中极是骄傲。
陈雪慧问了这一句便也不再问了,又有钱金宝那丫头吃好了饭,便张罗着要放风筝,靠山顶小湖边有一块空地,放放风筝却是最好不过的,她早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提议却是好,众人连忙响应,于是留下了几个随行的婆子在这里看东西,其余的人就都跟着去了。
连无病几个丫头以及其它姑娘带来的丫头、毕瑶环、红娘一起。
平锦她们瞧着平常去了,便也拿了带过来的风筝准备去放。
沉浸在姐妹相逢的喜悦中的她们却没有留意到,周围一些不善 的眼光正盯着她们。
她们实在是抢了太多人的风头了,山顶上的那些少年公子,自从她们来了,一个个都盯着她们瞧,刚已有几拨人上来搭话,想让凉亭与她们,均被她们婉拒了。
而这一切,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更是心里不舒服了。
而且,消息这个东西传得极快,此时,关于平锦她们的身体的消息已经在这山顶里渐渐传扬开来了。
这陈雪慧这些人,家世比不过,她们没有办法;但这小小一群瘦马,她们也没有办法吗?染上了妒意的容颜,正绽开了恶意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二章 桃花飞了蓝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艳丽的桃花花瓣在空中飞舞。
春天,是一个五彩缤纷的时节。
而三月三,则是春季最美好的一天。
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风筝纷纷升上了天空,有老虎、龙、狮子、蝴蝶、蜻蜓……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瞧不着的。
美丽的风筝将单调的天空妆点得妖娆多姿起来,而在其下,却是笑逐颜开奔跑着的青年男女。
放风筝,果然是男男女女最爱的活动,尤其是女子,不会放风筝的还是蛮多的;再不过就是会的,现下也可装成不会,期待着有一个人,最好是如玉般的谦谦如君子,翩翩而来,成就一段邂逅情缘,即使对那人并不倾心相许,但这样的回忆却也是能叫她们津津乐道一生的。
少女的生命,因为梦中的少年而丰富起来。
而那些少年公子们,更是跃跃欲试,四处寻觅着心爱的佳人,若是错过了这日的大好良机,下次就不知是何时何地了。
平常今儿个带来的是一个十分精致的桃花风筝,用上好的绸布做成,尤其是那过渡均匀的颜色,犹如天然,让人瞧了直以为是真正的桃花放大而成。
无病几个跟在她身边,却是一脸稀奇和无措的表情,她们跟着平常一块儿长大,这放风筝,从小到大,哪里有这个闲情?这主仆几个瞧起来就是一脸我不会,谁能教教我的表情?分外地惹人心怜。
平常虽然没有平寿、平安的稀世美貌,但好歹也曾是惜春园里的一等丫头,这相貌比起一般人来说,还是高出不少的。
也难怪会招来不少觊觎的目光。
不过,平常本人可没有这个认知,她此时也瞧过了别的新手是怎么放的,于是起号令来了。
既然难得出来玩儿,好歹也得玩个高兴才好。
虽是不会,但若是不放上一回风筝,这回出来就总有些遗憾了。
所以,平常当机立断地决定行动了,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个办法,雪慧姐姐她们也都开始了。
无愁,我先拿着这风筝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然后我把它向上一抛,你就跑,我看别的刚学的人也都是这么做的,咱们也这样。
几个丫头早就心痒已久了,虽都想动手,不过这个重任冒似交给擅跑的无愁比较好一些。
准备好了没?平常跑远了在那边大喊着,待无愁应了,便用力的将风筝高高抛起,无愁便扯着线快地朝前跑去。
别说这一招还是有些用的,桃花风筝晃晃悠悠了几下,在众人胆颤心惊的目光中,还真的升到了空中。
升起来了,升起来了。
几个丫头在地上高兴地直拍着手,并兴奋地边叫边跟着无愁跑,无愁也是脚步不曾停歇过,就怕一停下来,这风筝就掉下来了。
平常瞧着也是开心不已,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只有这个时候的她的神情才是真正的开怀,就如同一般的孩子那样,沉浸在游玩的快乐中,再不是平日里那个学管着全府日常事务的平常姑娘。
不过,事实证明,这放风筝应该是个技术活,这光靠蛮力到底是搞不成的。
虽说靠着今儿个的风力和无愁的度带动,这风筝也确实是升上天了,可光升上去了不成,还得让它在天空中呆着就是啊。
可是,平常她们的桃花,没有过多久,就自动地掉了下来。
瞧着那风筝直线下降,几人在那里不停地惊叫着掉下来了,掉下来了,那可惜的天真样子,让看到的人不觉会心一笑,真是一群可爱的姑娘啊。
不远处,早就有一群年青人似乎盯上了平常了。
他们挤眉弄眼地推搡着其中一个面目斯文俊秀的书生:上官兄,快去呀。
再不去,小心被别的人抢走了喔!那书生原本还有些犹豫,这被拒绝了的话还是有些没有面子啊。
可一看另外一边似乎也要行动的公子哥儿,就立马坚定了信心。
管他的,这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今天丢脸的也不只是我一个。
这么一想,他便挥着扇子做出一副潇洒状,准备向心仪的目标接近。
元正琪手里也悠悠哉哉地放着一个老鹰风筝,他显然是放风筝的高手,明明站在原地没有怎么动,但风筝飞得高高地,遥遥领先于众人,再加上如斯俊美容颜,惹得场内绝大多数的姑娘俱将倾慕的眼光投向他,若不是女儿家大多面薄,恐怕就要上前请教一番了。
只是他的心思却全不在这风筝上面,不时地分心留意着平常那边的情形,见她半天连个风筝也放不起来,嘴角便扯出一抹嘲笑:笨蛋。
然而,眼神却随着她的大笑,变得柔得可以滴出水来,那似乎是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元正纯瞧着弟弟对那平常不自觉的关注,眼里却是越来越深沉。
瞧见平常笨手笨脚的样子,元正琪忍不住越笑越开心,然而,这时却看到一个鼠头獐目——当然,这只是元正琪这家伙的偏见而已——的家伙正企图往平常的那边靠过去,这打得是什么主意,只要是男人,看他那公鸡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元正琪当下就黑了脸,虽然那臭丫头长得是不怎么样,可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鼠头獐目、有碍视听的家伙好吧!就你这样儿,还敢出来混,也不怕伤害广大人民群众的视线?他将风筝往侍书手里一丢,吩咐了一句:给爷好好放,不许掉下来。
便大踏步地朝平常的那边走去,一把就抓住了正准备再接再励的平常:你笨蛋啊,风筝都放不好,跟我来。
平常刚被抓住时吓了一跳,待回过头看见是元正琪时,不觉有些尴尬,上次平福离开时给她的信中还专门提过这正琪公子,据平福说这正琪公子出身显贵,从他的行为举止来看,应该对平常有些意思。
让平常仔细考虑考虑,若是对这正琪公子不讨厌的话,却是要抓住机会才好,否则错过了由陈夫人给她的选的话,还不知会把平常许给何方人世?虽然平常一次对福儿姐姐的推断有些半信半疑,哪有人会送自己喜欢的姑娘那样的礼物?恐怕只有对待讨厌的人才会这样吧!但平常仔细想着自己跟这正琪公子有限的几次接触,他虽然经常似乎有些喜欢捉弄自己,但从他的眼中,平常却没有现那种厌恶的神色。
不由又有些信了,所以这回瞧见了本人,平常便有些羞涩,她还从来没有跟一个可能对自己有些喜欢的男子这样接近过。
而且,瑶环姐姐不也喜欢正琪公子吗?自己在其中掺和似乎有点不好。
但,这正琪公子似乎又是自己遇到的唯一可以符合陈夫人的条件的人。
而且,这样看正琪公子,长得也挺好看的,而且,也不像是坏人,似乎真的挺能让人安心的。
若是跟着他,应该会好吧!平常心里有些惶然和不确定,这毕竟是关于她一辈子的大事,也难怪她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再怎么看着懂事,她毕竟也不过是一个才刚十三岁的小姑娘罢了。
瞧见平常专注地盯着自己,那眼光似乎跟以前的不一样,元正琪心里又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于是粗声粗气地道:笨蛋,瞧什么瞧,我来教你放风筝,瞧你那笨样子,风筝若是有灵,估计都给你气死了。
说完,转身命令无愁将线团递给他,然后就开始放了起来。
而那个原本欲走向平常的上官兄,连话也没有搭上,就觉心上人突然被个比自己俊俏百倍的男子拖走了,不觉黯然神伤,正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书生泪满襟啊。
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伙伴丛中。
这样的事儿今我个上演了许多出,也不只他一个。
热心的伙伴们便又拉着他去寻觅下一个对象,这个不成,别的还有许多嘛。
天涯何处无芳草?今儿个四条腿的猪可能不太好见,但这两条腿的女子却是好找的很啊,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此时的平常和元正琪正处于教学相长的过程中。
喏,跟你说,这放风筝不是跑得越快越好的,会放的人顺着风,就这么不动,慢慢地都能放上去。
你瞧,就这样……元正琪一边讲解,一边动作,而平常则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在元正琪的动作下,那朵桃花越飞越高,慢慢地,飞得跟老鹰一样高了。
整个天空,就这两个风筝飞得最高。
并排在一起,极是惹眼。
好高,好高,元公子,你真厉害。
平常真心地赞叹道,她们刚才又跑又跳的,弄得气喘吁吁地,还不如他就这样站在原地轻轻松松地就放得这么高,真是一把好手啊。
听到平常的称赞,元正琪心里得意地都快飞上天了,但面上却故作不耐:这算什么,你这风筝做得不好,若是那风筝王李大做的风筝,就是比这还高几倍,我都能放上去。
又将线团往平常一递,来,试试看看。
平常有些小心地接过了线团,学着元正琪的动作,觉得松了时候就扯扯丝,觉得紧了的时候就放放线,嘴里快乐地欢呼着:好高,好高,都没有掉下来。
放风筝真的是一个很好玩的事儿,看那风筝在高空中飘荡,似乎把自己的心也带到了高空,变得自由起来。
呀平常惊呼一声,缠住了,怎么办?元公子。
原本桃花竟然和老鹰缠在了一起,元正琪赶紧接了过来,想要把它们两个绕开,侍书也在那边使力儿,无奈缠得太紧了,已经分不开了。
无奈之下,元正琪只得赶紧叫道:剪刀,拿剪刀来。
这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毕竟这放风筝,关键还是在这个放字上,很多时候的乐趣,就在于这一放,将所有的疾病和不好的东西都带走,这才是放风筝最为精彩的时候。
好不容易放上去了却这样,平常心里有些不舍,但也只能这样了。
无病这时赶紧拿着剪刀跑了过来并递给平常。
笨蛋,过来剪吧!虽然对元正琪老叫自己笨蛋有些不满,但平常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了,这话似乎并不带什么恶意,因此,平常顺从的从无病手里接过了剪刀,走了过去。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一次,平常试了试,怎么狠不下心,就是下不了手。
元正琪一急之下,握着她的手,咔嚓就是一剪子,再不剪,就要掉下来了,这可不吉利。
随着这一声轻响,那桃花和老鹰却分了开来,并最终朝两个方向飞了去,它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终再也不见踪影。
过了好半天,平常和元正琪这两人才意识到自己两人的手似乎还放在了一起,两人都是脸一红,赶紧不好意思地又松了开来,只是元正琪的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臭丫头的手好小,好软,触手若脂。
毕瑶环看着元正琪和平常这个样子,觉得心里好苦好苦,连舌头都能感觉到一股苦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次在那梅林相遇时,自己以为是自己的缘份,但为什么当时却没有现,正琪公子瞧的人却是平常妹妹?不,我付出了这么多,甚至为了正琪公子放弃了我的小姐身份,甘当丫头,没有一人人会比我更爱正琪公子了。
正琪公子只是一时被那平常妹妹所迷惑,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心意的,毕瑶环又打起精神来,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不喜欢我的,正琪公子也不会有例外。
红娘,你说,正琪公子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对不对?毕瑶环急切地看着红娘,她渴望着一个肯定的回答,并且她深深清楚,红娘是一定会支持她的。
果然,红娘肯定地朝她点点头:是,姑娘,一定会的。
总有一天,会的。
红娘暗暗在心里誓,只要是姑娘想得到的,她红娘是一定会帮她得到,正琪公子——也绝不会是那个例外。
第一百八十三章 欺凌风筝已经飞了,这好像教放风筝的人也没有什么用了,说起来也该走了。
不过,这些东西可不在元正琪大爷的思考范围之内,本大爷不想走,管别人怎么想?他突然想起一事,嘴角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平常妹妹,年前送你的礼物收到了没?怎么样啊?这个东西可是他为了这臭丫头精心特制而成,还在京城时就想若是她收到了会是什么反应,这会子见了本人哪有不问的?瞧见他那得瑟样,平常心中暗暗好笑之余又有些羡慕,这人,总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做什么事儿都做得那样的理直气壮、堂堂正正,从来不用管别人会怎么想。
活的像他这么自在的人却也少见。
嗯,我觉得还不错,不过,如果你要问详细的感受的话,恐怕要问无忧那丫头才好。
平常的眼里闪过一丝捉狭,想到当初,便觉得有些对不住无忧那丫头,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这么开心呢?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好啊。
平常很理所当然地想。
说到这里,迎视着元正琪一脸疑惑的表情,平常朝着不远处的无忧招了招手:无忧,过来一下。
元公子有点事儿要问你。
听到这里,元正琪就有些心里不舒服了:喂,你干嘛把程子墨那小子都改叫程家哥哥了,为什么叫我就叫什么公子的啊?看着元正琪一脸不满的表情,平常也愣了一下,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或许是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实在是距离太遥远了,遥远到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看着他就好像看着那画上的画儿,虽然美,却那么不真实。
他那样耀眼的人似乎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靠近的,虽然福儿姐姐那么说了,可平常却仍然觉得不太像是真的。
平常的嘴里却解释道:我是陈夫人的女儿,说起来跟程家哥哥勉强也可以称得上是世交了。
叫一声哥哥却也是理所当然的。
元正琪不满的撇了撇嘴:哪那么多叽叽歪歪的,我和你大表哥关系这么好,叫一声哥哥有啥了。
以后就叫我琪哥哥吧。
琪哥哥?侍书见风筝没了,刚过来元正琪这边伺候着,便听到了这一句话,他在心里恶寒了一回,什么时候爷喜欢这个调调啦?以前在京里那些与府里来往的世交家的小姐叫什么琪哥哥时,不是最不为爷所喜吗?经常一句恶心死了,不准这么叫我。
就让那些小姐一个个哭着跑了。
这会儿却主动要人家小姑娘叫琪哥哥,这变得也太快了些吧。
平常也愣了一下,琪哥哥?这个称呼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些。
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既不应允,也不反驳。
自己和这人接触的机会也有限,到时候再说吧。
一下子变得这么亲近,有些怪怪的,虽然这个人自己并不算讨厌,甚至是有些羡慕欣赏的。
见平常只是一笑,却没有作声,元正琪有些不满,这个殊荣可是多少姑娘想要都要不到的呢!她这是什么意思?当下心头不爽的大爷就准备作个计较。
无忧此时却已经到了,她好奇地睁着大眼偷偷地自以为没人注意地在平常和元正琪之间瞄来瞄去,什么时候姑娘和这位元公子之间关系这么好啦?有奸情,为什么她们以前全都没有现过呢?无忧快懊恼死了,若是别人没有现也就罢了,可她这个包打听却连就生在自个儿身边的事儿也没有探出个苗头,这说出去,她这个百事通的名声可就给毁了,失策啊失策。
无忧,有人问你说年前收到的那个用盒子装的礼物如何?平常笑看着无忧,脸上露出个有些坏坏的笑容,眼睛斜睨着元正琪,说不出的开心。
无忧先还没想起来是什么礼物,后来见到平常一副笑得坏得像只狐狸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当下就咬牙切齿,面色扭曲了起来。
她就说嘛,大姑娘平福怎么可能会送这样的礼物给姑娘,偏姑娘又不肯说,原来始作俑者在这里啊。
想起当日的那副儿狼狈样,无忧就满腹的怨没处诉,不过,她能怎么办?这位公子看着也没像她这个为人奴婢能惹得起的人。
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子,和姑娘相处的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大概小小的冒犯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当下无忧就做了个奇形怪状的鬼脸抬起头来,阴森森的道:还不错。
谁知此时元正琪难得瞧见平常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与平日里老是乖巧老实不打眼的样子截然不同,一时看得入了迷,没有来得及转过头来,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不错就好。
他现在也晓得多半那个礼物没有害到平常反而害到这个丫头了,可是,现在他却已经不在意这个问题了,只一个劲儿贪婪地盯着平常的笑容,这臭丫头这么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整个人都活了起来,这样真好!平常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人,怎么没个规矩的,哪有这么瞧人的?只是,平常觉自己似乎并不太讨厌这样的目光,反而心里的深处还有些喜悦之感,不由也有些迷惑了。
却说无忧的这一番做作,本来准备好好地报复一下这个害了自己满脸墨的元公子,哪晓得他瞧都不瞧自己,正有些失望的时候,一边的侍书却冷不防瞧见一个扭曲着脸狞笑的女人,一时吓了一大跳我的妈呀,这大白天的见鬼了,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实在是太吓人了。
哪晓得后面刚巧有个凸起的小土堆绊了他一下,跌了个四脚朝天。
若得无忧再也做不出那副表情,哈哈地一边用手指着侍书一边捂着肚子猛笑:快看啊,四脚青蛙。
被无忧这么一嚷,平常瞧了过去,差点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想想这样实在是不太厚道,于是斥道:无忧,还不快把这位小哥儿扶起来,给人家道歉。
话是这么说,可平常眼里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元正琪这时也瞧见了,不过,他可没有平常这么厚道,直接就大声地笑了起来:侍书,爷还是一回瞧见你这样子,不错,不错,挺会给出爷找乐子的。
侍书一肚子闷气,我这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有没有良心啊?不过,指望这个爷有良心,那还不如指望天上下红雨起来。
他只能暗暗怪自己胆子小,竟然被个女子的一个小小的鬼脸给吓着了。
可天知道,他实在很怕这些东西的,虽说是青天白日,可有些厉害的鬼可不管你是白天还是晚上的。
原来一向规规矩矩堪称模范仆人的侍书却有些怕鬼啊,倒叫人有些意想不到。
说来,倒是和无忧有些像,那个家伙也是瞧着胆大,其实却有些胆小的。
无忧被平常斥了一句,又瞧着侍书的狼狈样,也下也有些愧疚,就跑过去扶侍:这位哥哥,无忧给您赔礼了。
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无忧的气。
侍书挥了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着无忧的手站了起来。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摔倒的。
侍书却是一个肚量大的,也不与她这个小姑娘计较,他可是个爷们儿,这点小事如果都放在心上,那也太小肚鸡肠了一些。
闹得无忧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正主儿没有害到,反而连累旁人了。
几人这里是一片轻松开心的样子,远处却有人闹腾起来了。
给我上,抓花这些小贱人的脸,看她们还怎么勾引男人!你们敢,若是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先让她脸上见见血。
这, 是锦儿姐姐的声音?平常一阵心跳,生了什么事呢?她再也顾不得了,撩起裙角,飞快地朝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无病几个这时也现不对了,赶紧跟着平常往那边跑。
元正琪虽然是一头雾水,可是,见那臭丫头都去了,而且那边看起来很乱的样子,都围了一堆人了,不由有些放心不下。
这个丫头,他欺负可以,可轮不到别人来欺负啊?他赶紧也跟了上去。
侍书摇摇头,他倒不急,一步一摇地跟在了后头,反正以爷的武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他有啥好急的。
而且,说不定还可以给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人的好戏,他这个当下人的,还是识相一点的好。
不过,他不急,可不代表别人不急。
无忧一个恍神,便见姑娘也跑远了,无病几个也跟上去了,她不由心急火燎,见侍书这个当人下人的,主子都跑了,他却一步一晃的,不由大是不满。
无忧拉了他的袖子,就往前扯:快一点儿,咱们快跟上姑娘他们,可别叫姑娘吃了什么亏才好。
边说边也飞快地跑了起来,侍书没有想到无忧会扯他,闹了个大红脸,这姑娘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爱不亲啊,虽然,只是拉袖子,这也不太好吧。
他有些扭捏地提醒道:姑娘。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无忧吼了回来: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跑得比我这个女孩子还慢。
是不是男人?这句话大大地刺激了侍书,他不是男人?侍书的热血直往上冲,这会子不用无忧拉他,一下子就跑得飞了起来,远远得把无忧甩在了后面。
无忧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摇了摇头,这人吃什么药呢?怎么一下子跑这么快?不过,不管了,现下还是先赶到姑娘身边再说。
她可是下了决心的,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再不离开姑娘身边的。
平常赶到的时候,便见这里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她拼命地挤了进去,就见平锦正拿着根簪子抵在了一个姑娘的脸上,这个姑娘,看着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就是刚才来跟尚香姐姐她们搭话的那个姑娘的同伴。
而与平锦她们相峙的,却正是那个与尚香姐姐她们搭话的姑娘。
刚才听尚香姐姐她们说了,似乎也是杨州城内有名的姚家的女儿,叫姚欢喜,只是,这姚家在杨州城内的名声却是不好,出了名的凶悍难惹,又不讲道理,所以雪慧姐姐她们不怎么与她来往。
而姚家他们似乎与城内那些地痞流氓有些说不表清道不明的关系。
得罪了他们的一些没有靠山的铺子或是他们想要哪家铺子了,立马便会有一些地痞流氓上门惹事,直到弄得人家再也做不成生意了,那铺子他们便理所当然地接手了。
因此,一般的人家也都不敢惹他们,却不知锦儿姐姐她们怎么会跟这姚家小姐冲突起来?姐姐,救救我。
那位被挟持的姑娘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停地流着泪。
这真是无妄之灾,原来她却是姚欢喜的妹妹姚欢姿,只是她是妾室所生,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从小跟在姚欢喜的背后。
这回见姚欢喜要找这些个姝姿园姑娘的麻烦,她自是在一边摇旗呐喊,从小她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她在家里才能有一席之地,要不然,就要跟亲娘一样,不晓得被赶到哪个偏僻角落,连饭都吃不上一口了。
正在她们叫上了家里跟来的下人,将平锦她们围了起来,准备给这些姝姿园的姑娘一个厉害瞧瞧,最后划花了她们的脸,看她们以后再怎么勾引男人。
谁晓得,这平锦也是厉害,见势不妙,趁与她们说话时,竟将她挟持了过来,她原还想挣扎,可这平锦将簪子往她脸上一比,她就不敢动了。
这,姑娘家若是没了这一张脸,以后哪还会有出头之日啊。
她还指望着靠这一张脸找个好婆家呢。
当下,她就花容失色,两腿软了。
姚欢喜也有些犹豫,这个妹妹虽说只是个妾生的女儿,可从小一起长大,又对自己言听计从,也有些情份。
若是那平锦真下了狠手,真毁了她一张脸……她旁边的一个丫头却平日里早看不惯这姚欢姿的狗腿样,明明是个小姐,却把她们这些丫头的差事都抢了,于是怂恿道:姑娘,别被唬住了,她不过吓吓你,哪里敢真的动手?她不怕坐牢吗?姚欢喜一听也有道理,错过了今日,再要找机会恐怕就难了。
她总不能找到姝姿园里去闹吧!若是在外头,她就算弄残了几个瘦马,不过要家里赔些钱给陈夫人也就是了,陈夫人还能为这个与他们姚家翻脸不成?可若是闹到姝姿园里去了,那就不是几个瘦马的事了,那是给陈家打脸。
他们姚家目前可没有跟陈家叫价的本事。
姚欢喜虽说为人跋扈,却也不是那一点儿事也不懂的千金小姐,什么事儿可以做,什么事儿不能做她清楚的很。
也因此,她才能在姚家获得这么多人的宠爱。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绝决,她大声喝道。
给我动手。
一个也不许放过。
把她们的脸划花。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对峙姚欢喜带来的婆子、丫头听到姚欢喜的吩咐,立刻变得气势汹汹,一个个面目凶恶地朝平锦她们逼了过来,好像要将平锦她们一个个拆入腹吃掉似的。
而平锦她们也不是吃素的,眼见到了这个关头,总不能就这样吃了亏去吧。
平安面色一沉,事到如今,只有拼了。
她从头上取了一根簪子拿在手上,大声喝道:平锦,你带着人质挡前面,平寿、平碧、平康你们几个都跟我一起站中间支援,平喜、平清、翠缕、采菱,你们其余人围成一个圈。
不要给人可趁之机。
听到平安的话,众人迅行动,往平安的身边靠拢,而平锦更是把手上的簪子更是紧紧地抵在了姚欢姿的脸上,若是有什么动静,就先拿她开刀,也算回个本了。
再说虽说姚欢喜不在乎这个妹妹,但那些下人未必就敢冒犯她,拿着她好歹当当肉盾也好。
姚欢姿的脸此时却已是一片惨白,她晓得,姚欢喜是决定放弃她了。
瞧见平锦刚才的狠劲,她毫不怀疑,若是那些婆子丫头们真靠了过来动手的话,平锦一定不会介意先拿她的脸开开刀的。
姑娘家若是失去了脸意味着什么?她想想都不寒而栗。
心中一次对姚欢喜升起了一股恨意,我从小就讨好于你,事事以你为先,如今你不过为了出口气就拿我的一生来开玩笑?说起来这姚欢姿也是挺倒霉的,平锦刚才原是想擒贼先擒王,抓那姚欢喜的,谁晓得这姚欢姿却半途挡在了中间碍事,于是便也只有拿她作数了。
平寿却被平碧往身后拉了拉,她性子弱,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吃亏的,平碧也学着平安,拔下了头上的钗子什么的握在双手上,眼上闪过一抹厉色,想划她平碧的脸?谁敢靠过来,她也让她瞧瞧什么叫做花脸?姝姿园其他的姑娘们在平安的指挥下也一反刚才的慌乱,镇定下来了,此时她们也晓得厉害了,能救自己的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
而那些刚才那些还在对自己献殷勤的男人,一见出了事,纷纷躲在了一边,若是别人,他们或许还会英雄救美一番,可这是姚家呢!杨州城里的一霸,但凡在杨州城里住了一些时候的人都不会惹他们。
这美人虽然难得,可也得要有命享才是啊?再说啦,不过是一群瘦马罢了,连良家女子都不是,犯不着为了她们丧命。
姝姿园的众位姑娘在这生死危机面前,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紧紧地聚在了平安的周围,合围成了一个圆圈,中间有人支援,如此一来,就不太容易被人从别处攻击了。
元正纯这时也跟着元正琪过来,见到平安临危不乱,安排得头头是道,却是暗暗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赏和惋惜。
这个平安姑娘却不是不错,一个姑娘家竟似乎懂些兵道,而且镇定自若,丝毫不乱,却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可以比的,就是容貌也是极为出众,万中选一的。
只是出身却是可惜了些,偏偏是个低贱的瘦马,端不上台面。
不要动手,我就算是个庶出的,可好歹也是姚家的小姐,若是我的脸划伤了,姚家的脸面在哪里?你们绝对逃脱不了爹的惩罚的。
姚欢姿眼见不能指望姚欢喜了,她也拿出小姐的派头,对着围上来的丫头婆子威胁道。
别说她这一招还真有些效,这些婆子丫头们虽不太把这个庶出的小姐放在眼里,但涉及到姚家的颜面,她们却也有些顾虑了。
这下人们的命从来不是命,到时候若是姑娘出了什么闪失,自然会拿她们这些下人来抵命。
她们一时有些迟疑下来,只是将人围了起来,却没有什么实际动作。
姚欢喜这时却学了个乖,远远地躲在了包围的外面。
刚才平锦的厉害也吓了她一跳,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瘦马丫头竟有这种胆识。
这时见婆子丫头们俱不敢动手,她便喝道: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有我担待?若有现在不出力的,回去之后,看我怎么罚她?那些婆子、丫头一听此话,却再也没有了什么顾忌,这位小姐,才是家里的正经主子,若是得罪了她,这姚家却是呆不下去了。
搞得不好,送了命都有可能。
比起来,一个庶出的小姐的话就微不足道了。
她们越逼越近,眼看一场流血争斗却是避免不了了。
平常这时却急了,这时候也管不了许多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锦儿姐姐她们吃亏吧,她偷偷地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朝姚欢喜靠去。
姚欢喜光顾着提防平锦她们,却没有想到会有另外一个人在打她的主意,平常成功地欺到了她的身后。
而无愁见到平常的举动虽然不太明白姑娘准备做些什么,可还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她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姑娘,姑娘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无病几个见无愁跟在了平常的身边也就放心不少:无忧,你快去通知那姝姿园的陈婆子。
虽然那边似乎也没带多少下人来,可多几个人,也多些力量。
无忧会意地急急地离去了。
平安几个却早就现了平常的动作,急得要命,这个丫头好不容易脱离了她们的生活,眼看可以过上好日子,若是为了她们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她和平福现在是她们这些姐姐们的希望,虽然自己没有办法了,可只要想着还有人能脱离这样的生活,过上好日子,她们便总也有个盼头。
她们却不并不晓得平常和陈夫人之间的交易以及平常被陈夫人下了毒之事,此事平常却只和平福说了。
也因此,平安她们极不愿意平常因为她们而惹上什么麻烦的。
现在看平常跳出来了,心里只骂她笨蛋,却又不便开口,这时候如果拆穿了,恐怕平常也危险了。
因此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姚欢喜接近。
元正琪原本对这些姑娘家的事儿没什么兴趣,可眼见平常的动作,便晓得她作何打算了。
这个傻姑娘,不关她什么事儿凑什么热闹。
但平常要出手,他总不能让她吃了亏去,这件事,说不得也只好管上一管了。
元正纯瞧见平常的这一举动心底却把平常看高了几分,这出身不好、容貌不好,好歹还有几分义气和头脑,晓得从哪里下手才能帮上忙,不是那等毫无可取之辈,若是给她成功了,的确能控制住眼下的局势,只是,将自己掺和进去了,恐怕以后在杨州上流社会却是难以立足了吧!好不容易脱离了以前的圈子,这样,值得吗?实在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眼看局势一触即,一场血战就在眼前,不过些时,场中情势却又是一变。
听说这里有人要划花我们所有狐狸精的脸,我这个狐狸精倒是要过来瞧瞧了,谁敢放这么大的话?随着这一声甜得腻人的声音,一个十分长得妖媚、满身风情,身着红色薄纱披肩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她旁边的一个眯眯眼丫头平安等人看着却十分面熟,正一脸得意朝平锦她们笑着。
这却是刚才和平安她们一起放风筝的一个小丫头,不久前跟平康却是挺聊得来的,两个人的风筝绞在一块儿了,好不容易才分了开来。
两人不打不相识,聊得却是极为投机。
只是刚才出事儿之后就不见她的人影了,众人原本也没有在意,这不过刚认识的人,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她这会儿却这么快回来了,还带了一伙子救兵回来了。
平安等人不由得喜出望外。
平康更是连连朝她挥手,表示感谢。
这红色薄纱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不过,她们的人手却是不少,和那薄纱女子一样打扮的女子便有一二十人,外加伺候的丫头婆子,加起来人数也是不少,和平安也们十来人加起来,却也可以和姚欢喜的人一拼了。
姑娘们莫怕,我们来了。
却是陈婆子带着人迟迟赶到,姝姿园今儿个姑娘出来的人多,带的婆子丫头却没有几个,平安她们过来玩儿,这些婆子丫头便留在原地看着东西,得到了无忧传过来的消息后,她们便急死了,生怕来迟了,已经不可收拾了。
虽然她们也不过才几个人,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可总比没有强。
若是能求到救兵,这件事儿也不是不可以挽回的。
陈婆子派了一个人回去园子里报信,心里却急得很,若是这些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她们这些年就白忙活了。
心里是又痛又悔,谁晓得好好出来玩一趟会出这种事呢?早知道该多带几个人的,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姚欢喜看到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却一点也不怯弱,反而有恃无恐,她们姚家在这杨州城里,除了杨州四大家族之外还会怕谁?她就不信,她们敢动她?贱人就是贱人,听说你们这些青楼女子多数就是瘦马出身的,全是一路货色。
今儿个,你们既是来了,就一个也别想走。
姚欢喜不知有何倚仗,到这时,却仍是自信满满。
喔,这小姑娘倒是口气大了,似乎对咱们都挺有意见的喔!一个也别想走?是不是哪个心上的汉子被咱们哪个姐妹抢了,所以才在这里撒泼啊?这男人嘛,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何必认真呢?姐姐多的是,小姑娘喜欢哪样的?姐姐送你一个,包比你原来那个强得多,经久耐用,绝对包你满意。
随着说话声慢慢入场的却是另外一伙人,这伙人看来跟先前出现的娇媚女子似乎出身都是一样的,只是却是身着绿纱,其中一个容貌最为出色的女子一边说,一边暧昧的眨了眨眼睛,似乎若有所指。
她这话一出,身边的一些同伴们马上一个个吃吃地笑,笑得乳波乱晃,倒是叫一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年轻人看直了眼,口水流了下来也不晓得。
而另外一些大家闺秀,也是脸儿通红,虽然她们也觉得这姚家小姐太过分了些,可这些女子也实在是太放荡了些。
瞧那衣裳,胳膊都瞧得一清二楚的,真是无耻。
陈雪慧等人的脸上也是一片通红。
姚欢喜被她的话气得直抖,她虽是泼辣,到底是没有出阁的女儿,哪及得上这些久经风月的青楼女子,说话毫无顾忌。
那绿纱女子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一边走了进来,一边朝那红衣薄纱女子点头打招呼,这种事儿,既然你们红舞坊出面了,如何能少得了咱们绿歌楼呢?你说是不是,红线?哼,绿裳,你这个阴险的丫头还晓得出来啊?我还当你要看戏看到头了?那红衣薄纱女子原来名为红线,却是红舞坊的头牌姑娘,今儿个原是和一帮子姐妹前来踏青游玩,顺便也做些宣传广告的,这些公子哥儿的钱可是好赚的很,没有哪一天能比今儿个人齐全了。
只是,平锦这一伙人今儿个实在太出风头,她们又到晚了些,因此留意到她们的人倒是没有那么多。
那眯眯眼丫头却是这线红的贴身丫头,名唤心儿,虽是丫头,但其实情同姐妹,被她一撒娇儿,红线也就过来看看状况。
见那平安等人实在不俗,那姓姚的又口口声声狐狸精、贱人的,乱骂一气,实在叫人听了不舒服,她便也动了念插上一手,要不心儿这丫头准会跟她闹个不停。
一个姚家小姐,却还不放在她的眼里。
这绿裳却是她们的对头绿歌楼的,她们是这杨州秦淮上最有名的两座画坊,没想到今儿个却在这里碰头了。
两个虽是竞争对手,但多年下来,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了,再说这姚家小姑娘说的话也实在太过分了些,激起了她们的同仇敌忾之气。
事到如今,那些姚家的婆子丫头却有些怯了,这对方的人手似乎比她们要多出了许多,这时候再动手,似乎讨不了好的。
姚欢喜又何尝没有看出这个局势,只在心里头暗暗着急。
那丫头动作怎么这么慢?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多少人的脚步声。
姚欢喜的嘴角轻轻朝上勾起。
总算来了!第一百八十五章 救美与此同时,一个粗豪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
谁敢欺负咱姚某人的妹子?报上名来?随着声音,马蹄声逐步向着场内接近,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黑面汉子出现在场内,他双目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身上穿着劲装,双臂上的肌肉向外贲张,似有无穷的力量要爆出来。
而跟随在他身后的,更有数十人手持棍棒,如一群狼一样凶神恶煞地杀入了场中。
随着这一群人的到来,场上的形势又产生了变化。
姚欢喜自是满面笑容,她娇笑着迎了上去:三哥,有人欺负我,快帮我出气。
还有,欢姿也被她们抓住了。
这时候,她倒总算想起还有姚欢姿这么一个人了。
姚欢喜一边说一边指着平锦等人,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
敢跟我作对?现在就让你们瞧瞧厉害?瞧见局势又逆转,姝姿园里的姑娘们俱是花容失色,平安心里也是暗叫不好,脑子里不停地转动,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
这实力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难道今儿个真要栽到这里了?这时候,平安不由地想起了福儿姐姐,若是福儿姐姐在,事情又会如何呢?想到这里,平安又赶紧摇摇头,不行,不能有这么软弱的想法,福儿姐姐已经不在了,以后得靠我们自个儿才成。
平锦手里的簪子却捏得更紧了,尖锐的簪尖已经在姚欢姿娇嫩的脸上戳出了一滴血珠,血花慢慢地在她如玉的脸上蔓延开来,显得分外妖娆。
若是注定今儿个没有什么好下场,好歹拉个垫背的也不算亏了。
姚欢姿只觉脸上一阵剧痛,这时却不敢再开口刺激人了,这些哥哥们平日一个个就没有把自己这个庶出妹妹放在眼里,现在,就更不用再做指望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天保佑了。
平常却没有想到局势会又突然急转而下,不由暗悔刚才浪费了大好时机,此时姚欢喜已经在那黑面大汉的身边,却是不好下手了。
平常的心提了起来。
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她紧紧地盯着姚欢喜,朝有利的地方移动着,只要一有机会,还是得拿下她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一听说妹子被人欺负了,姚欢喜的三哥姚三郎勃然大怒,他跳下马来,双手捏得骨关节出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
在这杨州城里,居然还有人敢欺负我姚三郎的妹妹,真是不想活了。
他用他那如铜铃般的双目瞪视着平安等人,嘴角露出狞笑,似那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道是谁?原来只不过是一群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胆子却是不小。
好妹子,你打算将她们如何处置?这一群小姑娘在姚三郎看来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姚欢喜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若是今儿个来的是别的哥或许还会怜香惜玉一番,舍不得动手,可今儿个偏偏是三哥,他眼里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下起手来,绝对不会客气的。
给我把她们的脸全部划花,叫她们再也不敢仗着这张脸来勾引男人。
姚三郎心中了然,这个妹妹从小就不喜别的女子长得比她好看,府里那些漂亮丫头不晓得有多少个遭了她的毒手。
这会子估计是瞧人家漂亮又不顺眼了。
不过,又有何防?反正这个妹妹也有些眼色,既然也明目张胆的下手,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赔些银子也就是了,他们姚家怕这个不成?他们六个兄弟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妹,她高兴比啥都重要。
于是,姚三郎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就像要拈死一群蚂蚁似的,轻松得很:儿郎们,给我上。
谁晓得这一挥手下去,却半天没有人行动。
姚三郎大失面子,恼怒地很,一脚就朝身边的跟班李三儿踢去:你们这群兔崽子,今儿个要造反了不成?李三儿被踢得打了个滚,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小的要造反,爷看看,对面站着的那是谁?任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阻挡不了老子为自个儿妹妹出气。
话是这么说,姚三郎还是下意识地朝对面看了过去,不就是几个小娘皮吗?有什么好瞧的?这一看,他的眼就直了,本来凶神恶煞的脸上竟像开了花似的露出了哈巴狗似的笑容,只差没有摇一摇尾巴了。
红线姑娘,今儿个这天气真好啊,你也出来踏青玩儿啊?红线似笑非笑:我是想玩儿啊?可有人却不想让我好好玩,不是要划花我的脸吗?过来啊?不要客气!反正我是条贱命,就是不小心杀了我,也不过赔几两银子了事,对你们姚家来说那是小事一桩。
姚三郎尴尬的搓着双手:这怎么会呢?哪个敢动红线姑娘,先问过我姚三郎的拳头再说。
说完又踢了李三儿一脚:红线姑娘在这里,怎么不早跟我说?姑娘这么娇贵的人,若是被你们这些粗人吓着了,岂不是罪过。
都给我滚。
李三儿打了个滚,这才站了起来。
心里冤枉得很,我也是刚才晓得的啊?偏爷你自个儿没有瞧见,还让我们动手,不是我暗暗阻止这帮兄弟,现在爷您的小美人八成已经成了血人儿了。
但他可不敢说什么,只大声吆喝着:走,走,走,没大伙儿什么事了。
都给三爷撤回去。
说完,灰溜溜地领着这帮子手下又呼啸而去。
三哥!见事态如此变化,姚欢喜诧异之余气得直跺脚。
姚三郎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欢喜,红线姑娘可是哥哥的大恩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以后也不许再欺侮这些姑娘了。
姚欢喜虽是心中不甘,但她向来最识实务不过,晓得这件事是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三哥这种只认一个理儿的,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的,再说也是白浪费口舌。
于是朝一众下人婆子丫头怒叱道:还围着干什么,别丢人现眼了,走。
说完,心下有气的她理也不理那姚三郎,带着人就离去了。
姚三郎却也不在意,只顾着讨好地跟着红线说着什么。
平锦见此时也没有什么事了,手上的劲儿也松了,一把将姚欢姿推了出去:你去吧。
姚欢姿也不多言,立马朝姚欢喜的方向追了过去,虽然心中对姚欢喜有了些芥蒂,可她除了依靠于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忍,现在只有忍才是上策。
一场弥天大祸竟然就此消于无形是众人实在没有想到的,不由在心里庆幸不已。
平常也松下一口气,还好,幸好。
放松下来的她一下子便觉得双腿直软,踉跄了一下,无愁立刻扶住了她,担心地问道:姑娘?平常摆了摆手:没事,不过是有些没力气罢了。
无病几个现下也松了口气,还好姑娘没有掺和进去,要不然若是姑娘受了什么损伤那可如何是好?经此一事,众人也都没有什么玩兴了,平安与红线、心儿及绿裳道了谢意,便带着陈婆子及众丫头率先离去了。
那姚三郎却护送着红线走了,绿裳也与她们一道。
平常和陈雪慧她们几个见了面,都有些意兴阑珊,便也打道回府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平常见桃花开得正好,便叫停了车,摘了一些,并柳条编了个精致的花篮。
今儿个出门时,昱儿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好歹带些东西与他也是个安慰。
这孩子也是可怜,身子太弱,前些天又得了风寒,陈夫人便愈不肯让他出门了。
姑娘,你今儿个实在太鲁莽了些。
若不是那红线姑娘出现,你还真打算劫持那姚欢喜啊?奴婢的魂都快给你吓掉了。
无病到现在还觉得有些虚脱。
无灾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平常,在她的心目中,平常的安危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其他人,她管不了这许多。
瞧见无病几个关心的眼神,平常虽是窝心,但也道: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可那姚欢喜明摆着不给锦儿姐姐她们一条活路,这女儿家的,若是没有了一张脸,会落到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我怎么能站在旁边坐视不理呢?若是有一天,那个人是我,你们也会不管吗?无愁会保护姑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姑娘的。
无愁一脸认真的道。
她这一番话却把平常给逗乐了,平常爱怜地捏了捏无愁的小脸。
这才又转向无病、无灾两人,正色道:无病、无灾,我晓得你们几个都是为了我好,可为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今儿个眼看着将我视若亲妹的姐姐们遭到不幸,那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你们明白吗?无病、无灾两个也不是笨人,自是晓得平常的意思,是怕她们为了她的安全反而做出一些她不太希望的事来。
两个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心中却知道,若是真有一天碰到了这样的事儿,她们无法阻止也就罢了,若是可以阻止,她们断不会让姑娘冒这个险的。
有什么事,大不了她们替她做也就是了。
她们三个一脸严肃地在讨论正事,有人却根本不在状态之中。
见平常几个说完话了,无忧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从刚才起她就好想说话,却插不上嘴。
姑娘,无病姐姐、无灾姐姐,你们说,为什么那姚三郎对那红线姑娘言听计从,似乎还有些害怕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平常几人看着无忧一脸兴奋的样子半天无语,这么惊险的场面,众人都吓了个半死,敢情她就只在想这个问题啊?高,实在是高啊。
这我可不晓得,你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打听吧!平常随口说道。
不过,她显然是低估了无忧对于八卦事业的执着以及热情了,过了几天,还真给无忧给打听出了一番事情出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病中生涯却说那一日回府后,平常便去看了昱儿。
昱儿赌了半天气,就是不肯理平常,直到平常将那用柳条和桃花编制而成的漂亮花篮拿了出来,他才喜笑颜开,又缠着平常给他念了半夜的故事,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
无病几人见平常面露倦色,都有些心疼,今儿个一天在外头经过了这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别说姑娘,就是她们都觉得精神紧绷,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了,偏姑娘还耐着性子哄人。
这偏宠公子也宠得太过了些。
几人的心里只有平常,自是看不得她劳累。
平常只是笑笑,她晓得无病几人是为了她好,可昱儿一个小孩子明明出生富贵,理应享尽所有的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福气才对,却受困于身体,连院子门都不能轻易跨出一步。
甚至为了调养身体,长年住在偏远的山庄,连唯一的亲娘也只能久久得见一次,却仍然能保持着善良单纯的性子,这是多么难得的事。
更何况昱儿只是稍微粘人了一些,偶尔闹闹别扭,却也不见他做出什么伤人的事,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大毛病。
这个孩子,看似得到了许多,拥有的其实也匮乏得很。
只是一个随手编成的花篮而已,却能让他这么开心,多么容易满足的孩子啊。
看到他的样子,平常总是有些心疼,不忍呵责。
不过,也确实累得慌了。
于是,这一日夜里,平常只洗了个脸,连每日睡前必看的书也没顾得上看,就爬上床,沉沉地步入了梦乡,只是这一夜,却总睡得不那么安生,里面似乎刀光剑影不曾停歇,让人的心吊得高高的,平常翻了好几次身,到二天醒来,便觉得有些头痛,嗓子也有些不适,却是病了。
她原还想挣扎着起来,但无病一摸她的额头,便觉有些烧了,赶紧将她按回了床上。
又去回了陈夫人,派人出去请了大夫过来瞧。
所幸大夫只说是劳累太过,又受了惊,夜里又着了凉,需得注意多休养几日,身体底子却好,不需太过忧虑。
陈夫人听了无病的回禀,也和昱儿两个过来探视,听大夫这么说,便让平常暂时不用管事了,府里的事自有她来处理,安心将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那日踏青所遇到的事儿,平常回来并没有提起,还是过了几天陈夫人去老太太那里串门子时,从那边府上听说的。
虽然并没有怎么提到平常,但陈夫人心知肚明以平常的性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当时的场面就是她这个大人听了也是心里寒,那个孩子恐怕是操碎了心吧!偏回来到时还记得照顾昱儿的心情,实在是体贴得太过了。
也难怪大夫说思虑太重,都是为了别人啊。
有鉴于此,陈夫人干脆下了命令,强制平常在床上多休息几日,连床都不给下,搞得平常是哭笑不得。
还好还有些别的事可以打些时间,平常又不是那爱玩爱闹的性子,倒也憋得住寂寞。
却说过了年后,陈夫人不但把无病、无灾送出去了一个月,说是去学些什么绣活、厨艺的,回来了之后,却也没见她们的绣工涨到了哪里去。
问她们,她们也只是笑,不肯说,平常这时便晓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但见她们两个平平安安,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也就放下了心。
只是,自回来以后,两个丫头处事越能干俐落了,治得府里的一众丫头、婆子服服帖帖,平常倒是少操了不少心。
就是平常自己年后也是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没有了无病、无灾两个在,无忧、无愁两个实在不是管事的料,跑跑腿还成,什么事儿都要平常操心,虽然府里的事已经上了轨道,婆子下人们也算勤勉,但仍旧是累得够呛。
陈夫人又觉得平常的女红和烹饪实在是拿不出手,虽然她们这种人家,也不用自个儿亲自动手,自有下人去做。
但该学的,该会的还是要会的。
就是将来嫁人了,女儿家能有个好手艺,绣个荷包、香囊,偶尔亲手做点小菜给人尝尝,也算是拓展人际关系的一种手段,却是不可缺少的。
因此年后又张罗着替平常请师傅前来府里教导。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平常顺便提起了以前还住惜春园无花苑里的王大娘和张大娘,她们两个恰好一个擅女红一个擅厨艺,却是再好不过。
陈夫人只要教的人手艺好便是了,对于人选却不太在意,而且,若是园子里的,还省了外聘师傅的钱,却是更好不过。
因此亲自瞧了两人的手艺,极是满意,便也应了。
于是平常除了府里的事情,又要抽时间出来学习女红、烹饪,虽然她在这两头事上天份却是不高,但她凡事认真,肯花心思,因此学得也是中规在矩。
其实是两位大娘要求太高了些,以平常的这个水平、这个进度,比一般的姑娘家还要强许多,只是两位大娘在这方面造诣太高,又有了满意的徒弟,自然嫌平常这个半路出家的少了些灵气了。
这一番忙碌下来,其实身体早就埋下了祸端,只是她底子好,一时没有出来。
这一次病来如山倒,虽是小病,但硬是拖了许多天没有好完全。
其实平常自己感觉也好得差不多了,偏无病几个一个个跟个母老虎似的,这回非得要平常躺个十天半个月才罢休。
不过,见平常实在闷得慌,又晓得平常的性子,便又把王大娘请来了府里,继续前一段时间病了时停下了的功课。
这天下午,王大娘照旧在讲一个什么新的云针针法。
这种针法如同中它名字一样,仿佛天外飞来,不讲规律,但乱中有序,用来做点缀却能起到画龙点睛之效。
王大娘拿着带过来的样品给平常做演示。
无病、无灾没事儿也跟在这边旁听。
无愁那丫头却对这些事儿最是没有兴趣,告诉了平常一声,便跑去院子里练习轻功了。
前些日子,陈夫人也从老太太那边请了一个老嬷嬷过来,那老嬷嬷却是个真正的高手,有多厉害平常等人也不清楚,但看她掌能裂石,身轻如燕的,跳那墙头就如同跳那自家门槛般容易,便已经叫这些小姑娘们佩服得不得了。
那老嬷嬷还专门将无愁带了出去考验了一番,据说陈夫人也只请得动这老嬷嬷过来瞧瞧,能不能被看上眼却连陈夫人也没有把握,那老嬷嬷却是老太太从侯爷府里带过来的高手,只负责保护老太太的安全的。
就是陈府里的其它主子,也不被她瞧在眼里的。
怎么考验的平常等人也不清楚,无愁说要保密,学了些什么东西平常等人也不晓得,只是无愁在这院子里越跳越高了她们倒是晓得的,现在差不多已经能上墙了。
看得平常等人羡慕不已,无愁却一脸愧疚地道,她已经拜那老嬷嬷为师了,这学的东西却是她们门内的东西,不可轻易传人的。
平常等人倒也不以为意,这等绝学,自不是寻常人可以学得的,如果不是无忧的天赋实在出众,想必也没有这个机缘。
不说这等绝学,就是王大娘、张大娘的绝活,也是不会传授她们的,那些都是她们祖传的手艺,只有正式收的弟子才能有这个机会。
也因此,无愁更加珍惜这个机会,一有时间,也不用别人督促,就自动自地前去练习了。
平常几人正对着王大娘拿出来的绣品啧啧称奇的时候,无忧却蹬蹬蹬地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脸神秘的样子道:姑娘,你猜我打听到什么消息啦?这几日无忧老是往外跑,经常上午出门,到了下午才回来,问她去干嘛了她也不说。
这会子见她这副急欲卖弄的样子,也晓得是前些日子办的事情该是有了个结果出来了。
平常也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消息啊?这一段时间你都在忙这个?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无忧也极为清楚。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如果不把这件事搞清楚,她就是吃饭的心情也都没了。
无忧往平常的身边一凑,又对其他人招招手,连王大娘也给她吸引过来了,可见女人的天性都是一样的,特别是对于八卦,那是不分年龄界线,老少皆宜的。
无忧先抛出了个诱饵,神气活现地问道:你们可知道三月初三踏青那天,为何那姚三郎那么个流氓样却那么怕那红线姑娘?她那样子,就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
原来是这事儿,还真给她打听出来了?平常等人都被勾起了些兴趣。
见众人都是一脸疑惑地等待着她的答案,大大满足了无忧的成就感,她就手舞足蹈地说了起来,说得那是口沫横飞,漏*点四射的。
不过是一段美女救英雄的俗段子给她讲的那是波澜万丈,曲折复杂得紧,就是比之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来也差不离儿。
就不知是真还是假了。
简单地说来就是这样的。
话说某一次姚三郎那呆瓜,不晓得在外地与哪个流氓混混打架打输了,被人家打成了个鼻青脸肿的猪头样,估计连他娘见了可能也认不得了,然后被一个人丢在一个垃圾堆里,任他自生自灭。
眼看都快没气了,偏巧红线姑娘去外地出堂会,回来的路上刚巧碰到了,一时了善心便救了他,上演了令人感动的美女救英雄的一幕。
于是,那天雷勾动了地火,不,应该说天雷动了,这地火却没声没息的,总之姚三郎醒来后就看上那红线姑娘了,不但为她赎了身,还想将她纳为妾室。
谁晓得这红线姑娘却是个硬气的,你给我赎身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受了也不亏,可给你做妾室却是没门儿,姑娘我不受那个气,要么拿八抬大轿来抬我,要么想都不要想,我红线就是卖一辈子的艺,也绝不踏你姚家的门。
那姚三郎当然是不肯啦,这娶个青楼女子做正室,就是他肯,家里那一关也是通不过的,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僵持着了。
不过,那姚三郎对那红线姑娘倒似乎是真心的,三天两头送上门去给红线姑娘骂得玩,据说这一段时间没去的话,就皮痒痒,也成了那红舞坊过一段时间就会上演的保留曲目了。
听无忧这么说来,平常心下对这红线姑娘仰慕得紧,如此潇洒的人物,真叫她们这些俗人愧煞。
无病、无忧两个却有些不以为然,这男人的性子都是个贪新鲜的,这一年两年还好,若是时间长了,这姚三郎没有这个耐性了,恐怕那红线姑娘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倒不如趁着现在还热乎的劲头上,好好地宰他一把,再生个儿子,到时候也算是有个依靠。
如此一说却也有道理。
想了一会,平常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操什么心啊?这终归是别人的事儿,再说,不过是外面传的疯言疯语罢了,却也未必能当真的。
无忧妹妹,我现,若是有一天你不婢女了,有一件事儿倒是很适合你做呢!无灾这时却故作正经地道。
大伙儿一时都有些好奇了,平常问道:是什么事儿啊?无忧也一脸兴奋地看着她,难得能得到无灾姐姐的肯定,实在是叫人高兴得紧。
说书先生。
无忧一脸严肃的说完之后,就哈哈地笑开了。
众人一愣神,反来又一想,可不是吗?瞧无忧那才又是说又是比的,说得比那说书先生可精彩的多了。
想通了的众人不由得笑了开了,尤其是无灾这家伙笑得最是夸张,偏她身子弱,笑着笑着却咳嗽了起来,无病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给她拍着背。
无忧原本准备追杀无灾,这会儿见她自个儿受罚了,便在那里念:阿弥陀佛,感谢老天爷惩治恶人之类的。
惹得平常等人又是一陈笑。
无愁进来时,众人笑得正是一脸开心,她连忙将手中的信递给平常,一叠声地直问:都在笑什么?什么事儿这么好笑?也说出来我听听?自有无灾那个伶牙俐齿地丫头又边说边打趣无忧起来,无忧又是不依又是笑的,无病则在旁边劝解,闹成了一团。
平常看着看着信,脸色却越来越差,手都有些颤抖起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头有些晕起来,前些日子还没尽好,身体本就虚,这一受冲击,一下子晕了过去。
人倒在床上的响声将笑闹成一团的众丫头,及看着她们的王大娘惊醒过来,当下唬得白了脸。
姑娘,姑娘。
无病几个一叠声地惊叫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失踪见平常如此,无病几人慌成了一团。
王大娘也在旁边急得跳脚,只是她虽说年纪大些,但一向专注于刺绣,对别的生活琐事却是极度低能,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自己也晓得自己是什么样的,因此也就不上前添乱了。
只在旁边急得走来走去。
就在众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无愁却上前一步,排开了众人。
虽然脸上也有些慌张,但起码脸上看着比其他人却镇静多了:都让开,让我来试试看。
无愁前些日子跟那教她武功的老嬷嬷也学了些粗糙的医术,虽然算不上精湛,但是用起来却还颇为实用,府里的丫头婆子们扭了点脚,受了点伤都喜欢找她,因此众人对她的话倒也信服,忙让开了一点位置,方便她施为。
无灾坐在平常的一边,却已是双目涟涟,泪水不停地往下落。
姑娘虽小,但却是她们心目中的一棵顶梁柱,只要姑娘那么轻轻地笑着,就是有千难万苦,她们也从来没有失措过。
可如今,这样坚强的姑娘竟然倒下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呢?竟然让姑娘焦急至此?无病拾起了方才从平常手里飘落在地上的信,却没有打开来看,只是小心地将它抚平,收好。
虽然她也极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能让姑娘如此受打击,可没有姑娘的同意,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会看的。
就在众人紧张兮兮的注视下,无愁伸出双手来,一手扶住平常的脑袋,一手用力地掐平常的人中,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平常才幽幽地醒转过来。
先还没回过神来,见众人都担心地注视着自己,还有些莫名其妙,不晓得生了什么事。
再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生的事,她无力的笑了下:放心,我没事儿,只是刚才太过震惊了,一时气血上冲罢了。
话虽如此,无病几个哪里放得下心来,无病忙端起刚才让小丫头下去煎的药,递到了平常的嘴边:姑娘,喝点药吧。
平常端起碗,也顾不得慢慢喝,咕哝几下就合吞了下去。
她焦急地道。
无病,赶紧服侍我更衣吧!我有事儿想去见娘。
无病自是晓得与刚才信里的内容有关,但以平常现在的身体,无病却实在不放心让她出去。
但凡有什么事,姑娘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好。
不如我去请夫人过来也就是了。
平常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儿,还是我去见娘的好,要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
王大娘,今儿个的功课咱们就到这里吧!无灾,你安排马车送大娘回去。
王大娘赶紧道:姑娘不必管我,自去办您的事儿吧!平常对王大娘抱歉地笑了一下,由着无病拿了衣服将她厚厚地裹了一层又一层,又让无忧给她梳个简单的髻就好,连钗也没顾得上插上一根,就急匆匆地让无病扶着她去陈夫人那里。
无病也晓得此事不同寻常,她一边扶着平常,一边又赶紧叫上无愁一起同去。
无愁的力气大,万一姑娘在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了,也可以赶紧抱姑娘回来。
陈夫人原本正在厅里和大丫头宵月、雨纹在商议着什么事儿,还有几个婆子在一边候着,这会子见平常进来了,赶紧让旁边伺候的小丫头帮着扶平常到榻上歇着,一边责备无病:无病你这丫头也是的,我素日见你也是个懂事的,将姑娘交给你我也放心,怎么今儿个却糊涂起来,竟由着姑娘的性子这么乱来。
这天气虽说也暖和些了,到底今年暖得迟些,还有些寒气。
这原本的病就没好全,若再是着了凉却如何是好?平常此时已经在榻上躺好了,这原本身体就有些虚,走了一路,却有些累着了。
她略微咳了几声,气也有些喘,却忙着为无病辩解:娘,您别怪无病了,原是女儿有点急事非要过来的。
无病也劝过了,是女儿不听的,她也没法子。
什么急事儿?就是天大的事能比得上你的身体重要?陈夫人责备地看着平常,一转念却想起了一事,便有了答案:是不是平寿和平碧两个丫头的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能令平常这一向懂事稳重的丫头如此了,原本她收到夏嬷嬷派人传过来的消息,是不欲让平常晓得的,也吩咐了宵月几个知情的丫头及管事、婆子不许对平常多嘴,但恐怕这孩子还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了。
嗯,娘,就是这事儿。
还盼娘想想办法帮忙找找寿儿姐姐和平碧姐姐,女儿实在是很担心。
平常面带恳求地望着陈夫人。
原来却是生了这种事,平锦她们几个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这人突然说不见就不见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她们也使不上什么力,也不方便时时到夏嬷嬷那里打听消息,也不晓得事情进展到哪里了,情急之下,便给平常写了信,递到了府里。
这还是她们一次将信递到府里,还好平常前一段时间在府里管事,也有了些威信,见是她的信,门房里便直接送到了平常的院子里,交给了无愁。
平常这才顺利地收到了消息。
陈夫人怜惜地看着平常那苍白无血色的脸,显得是那么地瘦弱,偏还为这些事儿担心。
这件事你就是再操心也没有用,还是好好养病!你放心,我已经让夏嬷嬷将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也写了信给老祖宗,让她也让陈府在外的人留意有没有什么消息。
还通知了官府,若是有人能寻得她们两人,自有高额的赏金等着。
这该做的事都做了,你放心养病就是。
若是你为了她们把身子搞坏了,平寿、平碧两个也不会安心的。
听陈夫人这么一说,晓得陈夫人已经有了安排,平常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只是这没有找到人,却总是叫人提着一颗心,放不下来。
多谢娘。
只是还有一件事平常想请娘允许,娘能不能让女儿去那姝姿园一趟?女儿想亲自听听锦儿姐姐她们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信里也说得不清不楚的,反而更让人搞不清楚状况。
女儿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出来,也算是不枉姐妹一场。
如果不让她尽些力,她实在没有办法安心。
你这个身子出去如何使得?陈夫人皱眉道,却见平常一副失望的样子,到底便有些心软了,这孩子这个性子,不让她做恐怕也没有办法安心养病的。
陈夫人叹了口气,妥协了。
罢了,罢了,我这就派人将她们接过来便是了。
你们姐妹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不过,这种事只此一次,晓得吗?如今这种情况,陈夫人虽是同意了平常和平锦她们见面,但还是申明了一下她的立场,平常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却是不适合老是和平锦她们混在一起,这是她绝对不能允许的。
娘,平常晓得厉害关系的。
平常笑着点点头,并不为陈夫人的话伤心。
陈夫人见平常脸上都亮了起来,总算有些朝气了,也放心不少。
立马吩咐宵月去办这事儿。
又见平常说话间仍有些气喘咳嗽,便让雨玟下去吩咐厨房再熬了那雪梨膏来,一日三次,不许间断地给姑娘送去。
另又吩咐无病,让她多看着姑娘点,燕窝银耳什么的补品不可间断,别想着省钱,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平常连忙想要阻止,这也太过奢靡了些,无病却不管那么多笑眯眯地大声地应下了。
她可不管这需花多少银子,只要姑娘好了便成。
再说,陈夫人也不差这些银子。
一边应着,看向平常的眼神中分明带了些警告之意,显然是不许平常给她坏事。
这一旦涉及到平常的身体的事,却是平常自己也做不了主,得听她的。
平常瞧她那样子,便晓得自个儿说也是白说,也只得叹了口气罢了。
只是心下却还是有些心疼,她从小穷日子过惯了,实在不习惯这生点病就小题大做的作风。
平锦几个来得也快,给陈夫人请了安,晓得她们几个也是许久不见了,陈夫人便回了寝室,将这一处屋子让给她们姐妹几个叙话。
只临走前吩咐无病好好照看着姑娘,不许伤心太过了,伤了元气。
平锦一见平常这憔悴样子,立马将无病责怪了一通,若不是平常求情,恐怕还不会善罢干休。
无病晓得她的脾气,历来对姑娘最是看得重,因此,倒也不为她的话生气,只喏喏应是就是了。
锦儿姐姐。
见平锦如此,平常赶紧解围,一听平常略带虚弱的呼唤,平锦也顾不上教训无病了。
见平常作势欲起,赶紧挡开欲上前帮忙的无病,自个儿亲自将平常扶了起来,靠在床上,又细细地用被子裹好了。
身体这么差,好好躺着便是了。
偏坐起来干嘛?平锦怜惜地将平常掉下来的头往旁边拨了拨,用手试了试平常额头上的温度,拿过桌子上的热茶给平常:喝口茶吧!额头还有些烫,嘴唇也有些干。
还是得注意一些。
无病,晚上被子给姑娘盖得严些,别怕热,出了汗,就好得快了。
无病自是连忙应下了。
平常抿了口茶,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寿儿姐姐、平碧姐姐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两人就此都失踪了呢?一点线索也没有吗?还是我来说吧!寿儿妹妹住的离我近,她一出事儿,香绢那丫头便先去我那里报信了。
我倒是最清楚的。
说完,平安缓缓道来。
说起来这事儿也蹊跷,完全没个影子的。
平寿这些天自从踏青回来受了惊吓精神就一直不太好,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因此平碧便三不五时的过来陪陪她。
昨儿个夜里,下了小雨,平碧在平寿那里吃了晚饭,见下了雨便也懒得回去了,就在平碧那里歇下了。
那一天夜里却是香绢值夜,那个丫头一向是个警醒的,平寿这些天夜里总是会醒来几遍,要些茶水吃,因此,她也都睡得特别轻。
但那一天却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竟是一夜睡到了天亮,醒来时,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平日夜里就没有睡得这么死的,一看身边,香巧那丫头竟然还在睡,而这日头却已经不早了,她赶紧推醒了她,去看平寿。
谁晓得拉开帐子,不仅平寿没了影,连平碧也不见踪迹了,唬得她慌了神。
赶紧又跑去平碧的院子里问了宜春,也没有回去。
这下可吓坏了,平寿这几日精神也不好,整日里恹恹地,再说也没有不叫她们这些丫头一声,就自个儿悄没声息出去的,而且带连九姑娘平碧一起也不见了。
她没了个主意,便赶紧跑去通知平安,进屋子里的时候还不小心给门槛绊得狠狠地跌了一跤,她却似个木头人,没有感觉地爬了起来走。
平安一见她这样子,便感觉事情不太妙,待听她说完了,马上亲自去通知了夏嬷嬷。
事情就是这样了。
听完平安的回忆,平常却更是摸不着头脑,这件事儿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好的人怎么会在园子里失踪呢?更别说园子里还有护卫的,整件事不是一般的诡异。
想必普通的人是没有这个身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盗出去的,可这些高人,盗平寿、平碧这两个区区女子做什么?至于结冤什么的?平常却是想也不想,平寿这个性子能跟人结冤才怪,平碧也一向是个沉着圆融的,也不大可能。
那,安儿姐姐,最近,寿儿姐姐或许在外头有碰到什么异常的事儿?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这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总会有个由头,既然园子里不大可能,或许由头会出在园子外头?听到平常的问话,平安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她一向跟平康走得近,与平寿的来往也少些,平寿一般就是有什么事儿也会跟平碧说,偏平碧也和她一起失踪了,连个问的人也没有。
平康也摇了摇头。
平锦却脑中似乎一亮,她道:等等,你们安静一下,我似乎想起什么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喜 讯听平锦这么一说,平常几个都心头一跳,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瞧着她,就怕打断了她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平锦才面露兴奋地拍了拍手掌:对了,我想起来了。
就在元宵那日回来后,寿儿姐姐曾经一脸害怕地对我提起了一件事。
说元宵那日在外头,她总觉得有人在瞧她,似乎是个身材瘦小,留着两撇胡子,穿着打扮似乎十分富有的约五十岁的男子。
那男子身边还跟着几个应该是护卫的男子,身材十分高壮,看着不像是咱们大兼朝的人。
我当时听她说了也没有想太多,但现在想来,或许也是一条线索也不一定。
听到平锦这么一说,几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不管怎么样,这有线索总算是比没有线索的好。
平常赶忙让无病去请陈夫人,将这番话与她说了。
陈夫人自是吩咐管事的前去官府通知此事,只可惜除了平寿,众人当时皆没有留意到那人,无法画出他的长相,倒是有些可惜。
但也总好过一点头绪也没有,众人的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丝期盼,希望能从官府处或那边陈府里有什么好消息传回来。
只是过了几天,消息虽是有了,却是叫人更加沮丧。
原来陈府有在山西那边的一处铺子的一林姓伙计在一次外出送货时似乎真觉了有这么几个人。
他想想跟掌柜说得有那么点像,就打算跟了上去瞧瞧,想探一探落脚的地方,再禀报官府,进行查实。
谁晓得跟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便被人用棒子打晕了,并被带到一个破屋子里进行审问,他当然是老实地说了,这人都惜命,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及编谎呢?估计人是找对了,可那些人似乎从此之后也有了些防备,竟是再也不曾有他们的消息传来。
如此消息自是叫平常忧心不已,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担心也没有用,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
自是从此以后,平常每月总会抽出几天时间来去庙里上香,为平寿和平碧祈福,只愿她们无论在哪里都能平安就好,也祈求或许有那么一天天,老天垂怜,使姐妹能够重聚,再续前缘。
如此又过了不久,却是快到陈雪慧的生辰之日了。
这一年,陈雪慧年方十五,正是及笄之年,理当大办。
陈雪慧一早就下了帖子给平常,让平常前去观礼。
于是,陈夫人带着平常及昱儿在陈雪慧生日的前一天下午便赶到了陈府。
他们先去给老太太见了礼,陈夫人留下来陪老太太叙话,平常便带着昱儿先行回了听涛阁,在陈府里,听涛阁成了他们的常驻之地了,也留下了不少惯用的东西。
老太太干脆命人将这一处长期打理,不再让外人随意入住了。
至于待客的地方,陈府还有许多,却也不差这一处。
将昱儿在一边厢房安置好了,平常正打算去寻陈雪慧,这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面了,也怪想的。
不过,没等她前去,陈雪慧和陈雪娇两个却已经推门而入了。
雪慧姐姐、雪娇姐姐。
一见是她们两个,平常赶紧站起身迎接,又问她们要喝什么茶,叫无忧两个去泡。
陈雪慧拉了平常的手,略带嗔怪地道:妹妹可是生姐姐们的气啦?这许多天也不见你来府里玩。
这回不下帖子请你,难不成你就不来呢?虽是嗔怪,但雪慧姐姐的语气中的那一丝亲昵,却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平常心里暖洋洋的,这些天,为了寿儿及平碧两位姐姐的事儿,她一直有些恹恹的,陈夫人来这边府里几次,要带她一起来,她都推了,也确实是疏远了些。
前些日子生了场病,老是不好,便没有出门。
这回过来了,确是打算多打扰姐姐们几天才是,到时候姐姐们可别嫌我烦才好。
说到这里,见无忧端了茶过来,忙招呼陈雪慧、陈雪娇两个:茶好了。
来,姐姐们喝茶吧!陈雪慧、陈雪娇两个坐了,几人便说些别后之事,倒也其乐融融,陈府年龄相当的姑娘挺少的,因此,她们两个待平常却是一向亲近。
姐姐。
昱儿此时却一边叫着平常一边跑了过来,见了陈雪慧、陈雪娇却是愣了一下,却立马乖巧地问候道:雪慧姐姐好、雪娇姐姐好。
好,昱儿好。
陈雪慧把昱儿叫了过来,捏了捏他的小脸:昱儿,你这个小势力鬼,现在有了姐姐就看都看不到咱们两个表姐啦?过来也不去我们那边玩玩?昱儿只是害羞地笑了笑,便挣脱了她的手跑到平常的身边去了。
平常爱怜地摸了摸他跑了一会儿便有些红扑扑的脸,又掏出手帕子给他拭脸:昱儿,不是睡午觉吗?怎么又跑了过来?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怪没意思的。
我就在姐姐这儿睡吧!好不好?昱儿张大了眼睛看着平常,他想呆在有姐姐在的地方,不想一个人。
昱儿对平常的粘糊劲无忧、吴愁两个是早就见识过了的,已经不以为意了。
陈雪慧、陈雪娇两个却是一次见识,咋舌不已。
这个表弟虽说性子还算好,但却素来不怎么喜欢和人亲近的,就连她们两个表姐也是不怎么理,没有想到却和这新来的姐姐平常这么要好。
如果你不怕吵的话便随你吧!说罢,平常便给昱儿脱了鞋,又叫无忧拿了毯子过来,亲手给昱儿盖上了,又拿起扇子给他扇风。
睡吧!昱儿便嘴角含笑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凉风阵阵,一会儿睡意便来了。
陈雪慧、陈雪娇见状,悄悄地拍了拍平常的肩膀,做个个告辞的手势,便离去了。
平常点了点头,也不留她们。
这回过来这边会呆上好几天,日子还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二日一早,平常便带着昱儿去了陈雪慧的那里,却见徐尚香、钱金宝和黄天瑜几个竟早就到了,徐尚香手里还拿着块杏仁糕什么的,吃得正香。
反正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她的嘴都在动。
钱金宝瞧见平常便笑着叫道:又来了一个。
大伙儿也是久不见面了,这回见了自是亲热得紧,而小跟屁虫昱儿的小脸却不知又被捏了几回,都有些红了,看得平常有些心疼。
这些姐姐们下手可一点也不晓得什么叫客气。
此时,陈雪慧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一个嬷嬷在拿着根细细的丝线在她的脸上绞着,看得平常一阵心惊,这似乎是很痛的样子。
见平常来了,陈雪慧也抽不出时间来打招呼,只略略挥了挥手表示瞧见了。
这是平常一次参加这种大家小姐的及笄礼,却没有想到过程是这么地复杂。
几加几拜,长辈训话,换服行礼,祭拜祖宗、父母,待礼成,已是中午了。
尤其是礼仪期间,一举一动,俱要分外注意,务必轻柔优雅,有大家风范,看着都累。
因前来观礼的皆是扬州城里与陈家交好的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的夫人之类,像苏、黄、陈家的夫人们便都有前来,就是那姚家、祁家虽是平素来往不多,这回也都有人前来观礼。
其实这也算是另外一种相看,及笄礼之后,各府里提亲的媒婆便会络绎不绝地前来。
这一天的陈雪慧,身着绯红色大袖礼服,让平日便极为端庄秀丽的她显得越的出色,就是那略显得清高孤傲了些的气质,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也褪去了一些,显出一些女子的柔美和顺。
其出色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让这些观礼的富人们频频点头,双目中露出了极为赞许之色,可以想见,在今日之后,恐怕提亲的人是不会少了。
而且陈雪慧虽只是陈家三房之女,三房原本在陈府比较势弱,但陈家这一代只出两女,而且一女还是庶出,如果各大家有意与陈府联姻的话,陈雪慧无疑便是最好的选择。
其间,昱儿悄悄地附在平常的耳边道:姐姐,你以后也要这样吗?好长好痛苦的样子啊。
若是你不愿意的话就跟昱儿说,娘什么都听我的,昱儿绝不让姐姐受这个罪。
好好的及笄礼给他说成受罪,平常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有些乐了。
小孩子就是直白,说实在的,在平常的心里,也觉得实在是有些受罪的。
平常一本正经地说:好,那姐姐到时候就指望昱儿了。
见平常信任自己,昱儿便开心地笑了,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及笄礼过后,提亲的果然66续续地都上门来了,陈雪慧的娘三太太秦氏忙得不可开交,送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最后终于定了人选下来,却叫平常有些愕然,竟然是个熟人,却是那程府的四公子程子墨。
听到这个消息,平常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些不祥的念头,然而看到陈雪慧一反以往的清冷,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喜悦,平常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希望一切是自己的多想才好。
却总是忍不住回忆起三月三那日,程子墨瞧着平康的眼神,那眼神似乎眼里就只有平康一个人似的,其他人俱不在他的眼中。
按说程子墨是程府的四公子,既不能继承家业,自身又没有功名,无论如何,在前来提亲的人中,以他的条件并不算突出。
程府前来提亲,也不过是抱着一试的心态。
他们府里除了程子墨也没有适龄的公子了,另几位公子都早已成亲了。
只是像陈雪慧这样的好亲事,可不是随便可以找到的,不试试就太可惜了。
哪晓得,秦氏竟偏偏挑中了程子墨,程府上下俱是一片欢喜,就连程府老爷,看这个一向不学无术的儿子也觉得顺眼了许多,连连称赞了几个好字。
程子墨得知此消息后,却一脸惨白,无力地跌坐在自个儿的房里的板凳上,虽是早晓得有这么一天,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个自己刚刚晓得了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好半天程子墨才又跳了起来,朝自己的娘程夫人关氏的房里跑去。
紧随着他的七宝去也是唉声叹气,苦瓜着一张脸,他的屁股,不会跟着遭殃吧!第一百九十八章 情 生这一日,又到了平常去庙里上香祈福的日子。
平常常去的庙,并不是什么大的庙宇,而只是一座小小的却很干净的尼姑庵,名为水月庵。
水月庵里只接待女客,倒也清静安全,虽说是在城外,但距城门也近,来去却也极为方便。
水月庵里的主持便名为岁月,虽然不过是一座小小庵堂的主持,但平常却极是喜爱她身上的祥和自然,这也是她经常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上过了香,磕了头,又念了一会儿佛经,平常这才由无忧扶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出了庵堂。
施主,这就要回去呢?见平常从庵堂里出来,在院子里打扫的水月也放下了手中的扫把,过来双手合十笑着问候道。
是的,我不能常常来此,还烦请大师帮忙多多上香才是。
平常连忙还礼。
她求了副平安锁,在这水月庵里常年香火供奉,只是自己却不能日日前来。
只愿老天爷垂怜,这平安锁真能保佑寿儿姐姐和平碧姐姐两个的平安才是。
施主但请放心就是,像施主如此虔诚地祈祷,佛祖自会保佑的。
水月合十为礼,将平常等人送出了庵里。
这水月庵里只有这主持和几个小沙尼。
那些小沙尼年龄还小,很多事情便都是这水月亲自施为。
水月师傅请留步。
平常与那水月告辞之后,一回,便看到元正琪那熟悉的面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人晓得了她每过几日便会来这水月庵,于是,便阴魂不散了。
每次一出庵门,便见他等候在这里。
一见平常出来,元正琪便大踏步地走了过来,面上有些不耐烦,喂,今儿个怎么过了这么久?又跟那老尼姑罗嗦什么呢?见元正琪过来,无忧便会意地退了好几步,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虽然姑娘不说,但她看得出来,姑娘对这元公子还是有些好感的,每回见了他心情都不错,她们几个丫头也是乐见其成。
起码这元公子也算认识,看起来待姑娘也会不错的样子,总比陌生人要好些。
而且这元公子长相又好,家世也好,虽有些脾气,但人似乎不坏。
虽然觉得配起姑娘来还是有些委屈了姑娘,但这也是目前碰到的最好人选了。
侍书也落后几步,同无忧走在一起,只是还是同无忧保持了些距离,这叫无忧的丫头有些莽莽撞撞的,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安全。
听到元正琪的话,平常瞪了他一眼:那是水月师傅。
什么老尼姑不老尼姑的,从这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好话。
好吧,水月师傅就水月师傅。
被平常这么一瞪,元正琪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他也不晓为什么不愿意惹这臭丫头不快。
反正她一板起脸,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听她的了。
只是明明就是个老尼姑嘛!也不像有什么有道高僧,叫他说,比这水月庵好一百倍的庙多的是,偏这臭丫头就认准了这一座,也不知着了那老尼姑什么魔。
前些日子的枇杷露你吃了没有?咳嗽可好些?元正琪关心地问了这么一句,却有满脸别扭之色地道: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咳嗽影响了我。
这常跟病人呆一会儿,自己也是很容易得病的。
那你不来不就好了。
跟在后面的无忧心里明自腹诽,又没有谁叫你来。
多谢,这枇杷露确实极为见效,咳嗽之时,若喝上几口也就好了。
如今已是不妨事了。
平常微笑着道了谢,也不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这人一向别扭,其实心却是极好的。
那是,也不瞧瞧是谁拿出来的东西?会有差的吗?听到平常说好,元正琪的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了,嘴巴咧得开开的。
过一会儿,看到平常含笑的眼,又觉得有些失了面子,咳了两声:那个,听说你最近在绣荷包,绣好了没有?绣倒是绣好了。
平常说道,向后瞪了一眼,是不是又是无忧这个大嘴巴说的?要不然元正琪哪会知道?还有无病、无灾两个,难怪今天出门的时候,硬是把这个荷包塞到了她的怀里,她明明说用不着的。
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出。
无忧吐了吐舌头,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她这可是奉无病、无灾两位姐姐的旨意,她们不能前来,便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她了。
她自然要多多地出卖姑娘才是。
拿出来给爷瞧瞧。
元正琪伸出手来,平常有些不愿,磨蹭了一下,就看见元正琪一脸催促地等着,显然是不达到目的不甘休的样子,罢了罢了,平常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荷包拿了出来,心里却有些心疼。
元正琪拿到手上瞧了瞧,绣的却是腊梅,作为一次的成品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不过,他嘴里却不屑地道:看你这绣得这是什么样子,我们家小猫都绣得比你好。
算了,这东西如果你自己用,别人一看你女红这么差劲,只怕你嫁人都嫁不出去了。
我给你收着吧。
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把平常的荷包收到了怀里。
平常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愿意拿出来的,昱儿等这个荷包都等了许多天了,无病她们也不是不晓得,偏这样。
这下子,昱儿又要跟她闹脾气了,平常的头都痛了起来,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都太放纵这些人了,现在丫头不像丫头,弟弟不像弟弟的,一个个都吃定了她不是?就连这个元正琪也是,一幅她欠了他的样子。
元正琪将荷包收到了怀里却是心情大好。
不过,他大爷也不是那种光拿别人东西不晓得回报的人。
喏,这个给你。
他随手从身上拿了个东西就往平常的怀里扔去,唬了平常一大跳,赶紧接好,捧在手上。
元正琪身上的可都是些好东西,若是摔到了地上破了,那可真是浪费啊。
这是平常的一个想法。
没办法,小时候穷惯了,虽然现在不缺银子,可平常就是养不成那种浪费的习惯。
就是平常屋子里的东西旧了,实在该换了,她也务必要给它们找个好去处才安心。
平常接到手里一看,却是一块玉佩,触手微温。
这是云南的滇玉,冬暖夏凉,可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好好保管,不许给爷弄丢了。
这个贵重的东西,平常叹了口气,拿出手帕包好,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里。
她是不想收的,可元正琪的脾气这些天也是让她见识到了,他拿出来的东西,如果平常不肯收,他干脆随手就扔了,也不管那东西多贵重多好。
见平常将东西收好了,元正琪就开心了:嗯,荷包绣好了,下回绣个香囊吧!要不给我打条络子也行,你看着办吧,下回来庵里的时候给爷带过来。
昱儿要我给他绣个枕头的,我却已经答应了。
平常柔声说道:这个荷包原也是昱儿要的,现在给你了,也得给他补一个才好。
你若是要的话,再过些天,等给昱儿绣完了我再绣给你就是了。
又是昱儿?元正琪不满地撇撇嘴,上次臭丫头一次亲手做的杏仁饼也是那小鬼先吃的。
这回的荷包如果是不是自己手快,又是那小鬼的。
干嘛那小鬼老是挡在他前面啊?元大爷一怒就要火。
平常早晓得他的脾气,忙又补充道:给你做的我多花些时间,做个比昱儿要好的多的可好?说完,又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
平常觉了,这人似乎对她的这种笑容特别没辙,不论什么事儿,只要这么一笑,没有不答应的。
果然,元正琪一见平常这么一笑,就有些呆了,耳朵也有些红了,有些不自在地粗声道:那随便你好了。
两人这么说着一会儿话,却已经出了小路,无愁打扮成个男孩样,坐在马车上正有些无聊地晃着腿。
她的身手好,平常出门也不喜人多,便干脆让她扮做男孩子驾车了。
无愁见平常出来了,立马精神起来,大声唤道。
姑娘。
平常便对元正琪说了声:我先走了。
就由无忧扶着上了马车,径自回城了。
元正琪和侍书两个骑着马,在后面跟着,进了城,便各自回各自的地头儿了。
见元正琪满面春风地回来,毕瑶环的脸上一黯,这些日子每过几日,元正琪便出去一趟,却又不许她们跟。
然而,毕瑶环以女儿家的敏感心思,却总是感觉这绝对是与平常有关。
让红娘去打听了一下平常的行踪,果然平常也是那几日出府去庵里上香的。
那元正琪去干什么了不问也知道了。
虽是心下难过,但她还是强撑着笑容道:爷,您回来了。
喝口热茶吧!说完,泡了一杯茶熟练地递上,这些天,她费了极大的功夫,这些服侍人的事儿已经做得极好了,也能在元正琪的身边服侍了,但她的心却越来越寒冷,看不到一点希望的苗头。
正琪公子对待她真的就像对待一个奴婢一样,对她及红娘,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毕瑶环心里一个劲儿地安慰着自己,只要能这样每天见到正琪公子就好了,只要能够这样便好,然而,为什么却总是觉得意难平呢?不能在他身边服侍的时候,想着能在他的身边服侍就好,到了他的身边服侍,每日看着,却似乎想要的更多。
想要他像那日那样看着平常的样子看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付出的比平常多,长的也比平常漂亮,他却不肯那样看自己呢?毕瑶环的心里满是苦涩。
元正琪喝过了茶,见毕瑶环仍在原处,不禁皱了皱眉,他最是不喜欢别人在自己跟前的,若是有事,他自会叫人进来的,她难道不知道吗?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退下吧!看到元正琪满脸不耐的脸色,毕瑶环的眼里涌上了一阵热气,她赶紧忍了下来,嘴里说道:纯大爷说了,让您回来了便去他书房一趟。
哥哥会找他?这事儿倒是难得。
元正琪也有些好奇起来。
怎么不早说?元正琪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完就出门去了。
等他一离开,毕瑶环便冲回了自个儿的屋子,眼里的泪也一滴滴像不要钱似地流了出来。
红娘正在屋子里选着衣服,一见毕瑶环这样子便晓得准是又在元正琪那里受气了,心疼得半死。
从前姑娘是何等任性的性子,只有她给人气受的份,什么时候会这样受人的气呢?姑娘。
红娘,怎么办?正琪公子好像真喜欢上平常妹妹了,我该如何是好?红娘,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毕瑶环抓着红娘的手,就像抓着一棵救命稻草。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自己认识了正琪公子,就变得再也不像自己,生怕哪一点惹他不快,处处想讨好于他,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性子,柔顺、听话,可为什么正琪公子还是不喜欢她呢?姑娘,你真的这么想跟正琪公子在一起?红娘一脸正色地问道。
红娘,你怎么啦?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的吗?我这一辈子除了正琪公子,我谁也不要。
毕瑶环一脸执拗地说道。
这是她早就决定好了的,就是再苦、再累、再伤心,她也绝对不会离开正琪公子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姑娘就把这个放在正琪公子的茶里吧。
红娘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毕瑶环。
这是?毕瑶环一脸疑惑地看着红娘。
这是能让你和正琪公子在一起的东西。
红娘说道。
毕瑶环听到这里,也有些明白了。
她的脸上变换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红娘,多谢你这么为我。
可我只想真正得到正琪公子的心。
红娘,一直以来,多亏你为我出了这许多的主意,我才能得到爹娘的疼爱,又顺利地跟在了正琪公子的身边。
可是,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而且,你也决不许擅作主张,要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瞧见毕瑶环决绝的神情,红娘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红娘听姑娘的。
姑娘说不用便不用就是了。
见毕瑶环不愿听自己的,红娘也不再坚持,只是在脑子里思索着,这到底还有何种办法可以帮到姑娘呢?第一百九十章 自 由喂,听说你有事儿找我?一进元正纯的书房,元正琪就自动自地往凉椅上一躺,并随口吩咐道:那个谁,给爷倒一杯冰凉冰凉的酸梅汤来,这天气,还真有些热呢!元正纯原本正在一个本子上写着点什么,见元正琪进来了,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道:是啊,这么热的天,按说以我们正琪公子的脾气,应该是呆在放置了窖冰的屋子里,有人扇风,有人送上冰镇的西瓜,逍逍遥遥地过日子才对。
怎么听说有人竟冒着大日头出门去呢?这可不像咱们正琪公子的作风?元正琪伸出手来,随手一招,桌上的一把折扇便自动自地飞到了他的手里,他呼啦一声将扇子打了开来,先摇了几摇:有什么事儿就说吧!你看你桌子上等着你看的东西还一大堆呢?怎么有空关心你弟弟出不出门这种小事?元正琪的神色里带着极为明显的幸灾乐祸,能者多劳,还好这个累死累活的人不是他。
元正纯的笑容却是一贯地平和淡然,不过,元正琪却一向最是讨厌他这种笑容,总觉得会不知不觉地给他算计了去似的。
虽然这个哥哥对家人的好是没说的,没有这个哥哥一力挑起所有的重担,他也不可能过这么逍遥自在的日子,可这丝毫不妨碍他在心里暗称他一声狐狸。
和这头狐狸玩心计,无疑是自讨苦吃,还好,自己不是他的那些对手,元正琪在心里庆幸不已。
恭喜你了,你可以解脱了。
对元正琪的话不以为意,元正纯照旧露出了在元正琪眼中狐狸一样的笑容。
乍一听到这句话元正琪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这才跳了起来,冲到元正纯的身前,喜开于色地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是没有半年的时间吗?元正琪开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等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许久了。
本来是还有半年的,不过,刚好有件事儿要你顺便去查查,所以提前给你解禁了。
怎么?不高兴?那就收回好了。
反正这件事也不是非你不可,我找别人也是一样,风潜组正闲着没事儿做呢!元正纯也干脆。
风潜组是朝廷在江湖上设的一个情报组织,目前暂时由元正纯代替着。
负责打听江湖上的风吹草动,顺便也做些江湖上的情报买卖。
就知道你有阴谋!不过,算啦,上当就上当吧。
说吧,什么事儿?元正琪用脚勾了个板凳过来,往元正纯的书桌前一趴。
二爷,酸梅汤。
一碗冰凉冰凉地酸梅汤奉上之后,来人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元正琪却丝毫不以为怪:早叫你跟我一起练练武,省得现在成天身边带着这些阴森森的人,难怪你的性子是越来越闷了,一点都不好玩。
有人服其劳,我何必自个儿辛苦呢?劳心者治人,劳力者至于人,光学些武功有什么用?不让你走,你武功再高,还不得乖乖给我留下?元正纯不为所动,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不会武功,还不是照样治得人服服帖帖的?至于什么事儿,你现在不必知道。
你自个自去游离闯荡,到时候风潜组自有人跟你联系,告诉你要查什么事。
这里有块令牌,到时候有需要的话,可以调动他们的人听你号令。
说完,元正纯扔来一块黑黝黝的令牌。
元正琪伸手一抓,将令牌握在手里,却看也懒得看,随手往怀里一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越快越好,这件事儿办起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你自个儿当心点。
我可不想到时候替你收尸。
元正纯话虽毒,可眼里的关心却是错不了的。
你放心,历来只有别人吃我的亏,什么时候我看过别人的道了?元正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元正纯一笑,也是,他这小子的这幅容貌,在哪里都占便宜,再加上他一身武功也是少有人及,又有侍剑几个跟在他的身边,再加上风潜组的照应,理当万无一失的。
对了,那两个丫头怎么办?我可不方便将她们两个带在身边,什么时候给人宰了我可没办法跟娘交代。
想到那两个麻烦,元正琪皱起了眉头,他虽说一向任性,但向来说话算话,答应了娘把她们两个留两年,他便不会不作数。
那个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人把她们两个送回京城。
娘那里我自然会跟她说,你自管你自个儿的事就是了。
你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听到这句问话,随时可以走几个字到了嘴边却又咽下了,平常那臭丫头的脸在他眼前闪了一下,他不禁有些迟疑了,似乎应该跟那丫头辞过再走才好。
瞧见元正琪脸上眼中的迟疑,元正纯心知肚明:怎么?舍不下那平常丫头啦?小时候你就老嚷着要个妹妹的,抱着别人家的丫头死也不放手,说是你的妹妹,要带回家去。
这回又想把平安那丫头也带走吗?你可别耽误人家,就是你把人家当妹妹看,可这妹妹也是要嫁人的。
再说,到底不是咱家的,可容不得你乱来。
妹妹?元正琪有些疑惑,自己对平常的感觉是妹妹?嗯,似乎也有些道理,自己一直想要个妹妹的。
平常的性子正合了自己的脾味。
所以才有些舍不得吧。
难怪自己这些天老是想讨好她,原来是这样嘛。
元正琪恍然大悟,他自个儿也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就老是忍不住地就想跑去见那丫头。
如果她真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自己就可以带着她一起去闯江湖,她不会武功也没关系,自己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元正琪的心中有些遗憾,若是能一起去就好了,看看这大兼天下,甚至去到塞外、草原,还有别的国家,比如那齐元国、大燕国、契真国,那该是何等的自在啊。
他的心里却没有想过,为什么想和平常一起去,而从来不曾想过和自己的亲哥哥元正纯一起去。
缘分,有时候,就在不经意之间,悄悄地错过,待到多年以后回想起,只徒留惘然。
哥,平常那丫头心地太好了些,恐怕难免吃亏,你看在我的份上,多照顾她些。
元正琪坐直了身子,一脸正色地看着元正纯,竟然连极少喊的哥字,都出了口。
元正纯含笑点了点头,心下却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正琪看样子不是一般地在意那丫头,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这么为她着想,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他好吗?正琪这小子看着虽然嚣张,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其实自身却有些洁癖,从小到大,在男女感情上却是一张白纸,所以才搞不清楚对那平常丫头的感情,糊弄糊弄他也就信了。
可若是有一天他搞明白了,会不会反而怪自己这个哥哥呢?见元正纯答应了,元正琪放下了一些心,这个哥哥一向说话算话的,既是答应了帮忙照顾平常,自不会让平常出事。
他摇摇头,抹去了心底深处的那份不舍,离开家里,自由自在地遨游天下,是他从小就有的梦想。
现在总算是实现了,他心里的雀跃冲去了最后的那丝留恋。
那我去准备东西了,过几天我就去。
你这个家伙,就好好地给四爷他们做牛做马吧!说完,就哈哈大笑着离去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谁能阻挡他的脚步了。
侍书、侍书,收拾东西,咱们准备启程啦!一回到自个儿的屋子,元正琪就大声地叫起人来。
起程?侍书盯着元正琪欣喜若狂的脸,反应过来了之后,也是兴奋不已,这个梦想,不但是爷的梦想,何尝不是他和侍剑两个的梦想?等着一天,他们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这回,终于要出了。
是。
他大声地应了一声,就下去准备列单子收拾行李了,这虽说是闯江湖,可爷可与那些草莽之人不同,可不能受那些罪。
他侍书,就是为了爷在闯荡天下的时候也能同时过着贵公子的一流的生活品质而存在的。
而在院子里舞着剑的侍剑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柔和了些,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一剑刺出,院子里突然鼓起了一阵风,明明是盛夏,满树的叶子却一瞬间全部随风而走,在空中打了个滚,又在地上聚了一团。
而同时,侍剑正好收回了这一剑,正身站好。
如此大的动静,自是早已惊动了毕瑶环,她再也顾不得没有元正琪的招呼,赶了过去。
红娘担心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反而坏了事,赶紧也跟了过去。
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奴婢们怎么办?毕瑶环紧张地问道,也顾不得规矩,双目紧紧地盯着元正琪脸上的表情,一丝也不愿错过。
你们两个哥哥自会派人送回京的,喜欢留在府里还是回你自个儿家里随便。
被毕瑶环这么类似置问的语气问着,元正琪极是不悦,如果不是答应了娘,这样的**头他早就不要想了。
女人最是碍手碍脚的,他有侍书侍剑两个就成了。
毕瑶环万万没有想到,连再呆在元正琪的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她正准备拿出元正琪的娘林诗英的话来讨个说法,红娘却扯了扯她的袖子。
毕瑶环回头一瞧,见红娘正朝着她摇了摇头,便忍下了到了嘴边的话,跟红娘两个行了个礼告退了下去。
一回到屋子里,毕瑶环就急不可待地嚷开了,红娘,干嘛拉着我不让说?正琪公子都要走了,我再忍又有什么用?一切的忍耐都是为了能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那又何必再忍下去?姑娘,如果你闹开了除了去得到正琪公子的厌恶还能得到什么?如果正琪公子打定了主意不带你,国公夫人现在也不在这里,没有人给咱们做主。
姑娘都忍了这么久,就为了给正琪公子一个好印象。
如今却要全部白费了吗?红娘拍了拍毕瑶环的手:放心,姑娘,红娘自然会帮你想办法的。
能想什么办法?若是一出了这扬州城,恐怕他们去了哪里都打听不出来,还能想什么办法?姑娘放心,若是别的人,那倒真的不一定能打听的出来。
可想想以正琪公子的容貌,做派,到了哪里恐怕都惹眼得很。
咱们慢慢打听,总能有办法的。
只是,姑娘以后却要辛苦一点就是了。
而且,出门在外,咱们又是两个弱女子,又没有武功,实在不太安全,却是个问题。
红娘皱着眉头,姑娘现在依靠着她了,她得好好照顾她才是,不能让她有一丝的危险。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打不了我去找外祖母去,我就不信,外祖母还能真的不管我?毕瑶环得意洋洋地道,以前的神气活现劲儿又出现了,看得红娘一阵安慰,若是可以,姑娘能一辈子都这个样子多好啊。
于是,二日,侍书他们忙着收东西,毕瑶环带着红娘说了一声出门去买点东西就出门去了,也没有人管她们。
现下他们自个儿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那个空儿?反正再过几天他们也走了,这两个自有人送她们回京,再不关他们的事了。
毕瑶环带了红娘两个去了陈府见老太太,老太太自是一番责骂、痛斥,毕瑶环乖乖地认了错,又扑在老太太怀里哭了一场,老祖宗老祖宗地一叫,老太太自是心软了。
要说这几个孙女、外孙女,她最疼的却还是这瑶环,也只有这丫头胆大,肯赖在她怀里撒娇的,别的孙女、外孙女儿却一个个跟木头人似的,太拘谨了些。
也因此,她闯出祸来的时候,老太太也最为痛心,正可谓爱之深、责之切,莫不如是。
毕瑶环留在老太太那里用了午膳,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老太太虽骂了几句胡闹,到了最后,还是同意了。
只说让她们两个先回去,过几天,自会有人去找她们两个。
事到如今,老太太也是没有法子了,这个外孙女,这一辈子也就只在那元正琪的身上了。
希望这丫头的一生痴心,终能得到回报吧。
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能为她做的事也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她自个儿的福分了。
一出了陈府,毕瑶环兴奋地转了一个圈:红娘,红娘,我总算能继续跟着正琪公子了。
嗯。
红娘也开心地点点头,姑娘高兴,她就高兴。
第一百九十一章 鸳鸯香囊快到六月了,这天气实在是热得紧。
炎炎烈日红灿灿地高高挂在天空中,照得人的眼睛都有些明晃晃的。
而街头的大黄狗,也将舌头伸了出来,扑扑地直喘气。
一切的一切,让人的心里头也不由自主地就有些烦躁,说出的话声似乎都比平日里大上了几分,似乎一有个什么不对劲,便要干上一架似的。
这日子,真热得叫人没法子过了。
而午后芷院的院子里,却似乎完全不受炎炎夏日的影响,呈现出一派悠闲气象。
虽然院子里也是极热的,但无病指挥着院里的几个婆子,从屋子里搬了好几个长椅子过来,并成一排,然后又铺了个木板,热上软软的絮,再在上面铺上凉席,就做成了一个简单的级大床,将它将搁在树荫底下。
大大的树荫遮蔽了天上的烈日,给这一方小天地带来了几分凉爽之意。
关上了院门,平常和无病几个穿得也单薄,无忧更是将两个膀子都露了出来,手里拿这个团扇,不停地扇着风,口里一边嚷着好热好热。
倒是有些破坏气氛。
平常几个却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针,正在动作着,不知却正在缝着些什么。
听到无忧嚷着热,无灾便道:这心静自然凉,你没有听说过这个理儿吗?别总在这里喳喳呼呼地,惹得姑娘也跟着你烦躁。
而几个婆子本来没事儿也端了板凳,在院子里乘着凉,一边说着些闲话,一边摇着手上的蒲扇。
这会子一听见无忧嚷热,其中一个秦姓-婆子便站了起来,笑道:姑娘,厨房里有一些酸梅汤用冰和井水浸着呢,就是给预备着给姑娘消暑的,不如取上一些来喝喝可好?平常笑看了无忧一眼,见她眼巴巴地一副可怜兮兮,并双手合十拜托地样子,便吩咐道:如此甚好,只是却要麻烦秦大娘了。
不如多取了些来,再拿几个碗过来,大伙儿谁渴了想喝自个儿盛也就是了。
无愁,你跟着大娘过去帮个手。
姑娘客气了,这是婆子应该做的,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无愁姑娘,咱们就走一趟吧!秦婆子笑着回了,又转身招呼无愁。
哎。
无愁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跟着那秦婆子去了,这样的热天,似乎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热得无忧好一阵妒嫉:没想到这学武还有些冬暖夏凉的作用,却便宜无愁丫头了。
也不晓得这无愁丫头跟着那老嬷嬷是怎么练的,似乎进步飞快的样子。
平平凡人虽是不懂武,但却也看得出些变化。
妒嫉的话你也去学啊?又没有谁拦着你?无灾一边将手里的线头咬掉,一边说道。
无忧赶紧摇头:算啦,我不是那块材料。
这学武也太累了些,而且,你们瞧瞧无愁的手,都粗成什么样子呢?上面都起茧了,这是女儿家的手吗?真是,又不是打算跟谁打架,学什么武啊?叫我说,女儿家还是学点针线什么的好,再不然,像姑娘这样琴棋书画都会的话那就更是妙了。
话是这么说,姑娘有空教我们念书认字的时候你怎么又不学啦?无灾斜睨了无忧一眼。
这个,那字似乎跟我天生有仇,它认识我,我却怎么也记不住它啊?说道这里无忧也觉奇怪,想说自己个也算是个伶俐人儿吧,别人说的什么话,吩咐的什么事儿,说上一遍,她也就记住了,从小到大,没有人说她是个笨的。
可自从开始学认字以来,她便前所未有的沮丧,那些字儿,无病、无灾两个姐姐,一会儿就认识了,可她就是记个十遍都记不住,一来二去,她也就没那个心了,认识些简单的字也就够了。
还好还有无愁跟自己作伴,也算是个安慰了。
不一会儿,无愁提着个小桶儿,秦婆子拿着个托盘,端着几个碗和几把勺子走了过来。
无忧那丫头早就迫不及待了,一见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先盛上了一碗递给了平常,这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也顾不上勺子,仰起脖子,就一股脑儿地灌了下去。
喝完了,嘴里还啧啧称赞:好凉爽。
一边又去盛二碗。
牛饮,牛饮。
无灾摇头叹息,她却没有去盛,她禀赋弱,这些太凉的东西还是少吃一点的好。
平常笑看了一会儿无忧那丫头喝酸梅汤的泼辣劲,看得入神,她自个儿却一时没有动口。
昱儿本来躺在床的正中间,盖着毯子睡得正香,这时也不晓得是不是被无忧的动静给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张开了双眼,便看到无忧喝得正是爽快,不觉也有些馋。
姐姐,我也想喝。
听到昱儿的声音,平常这才现不知什么时候昱儿却已经醒了。
平常摸了摸碗,却是冰得有些厉害,便道:昱儿,再等一会儿好吗?太凉了喝了容易生病的。
昱儿却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非闹着要喝,只是羡慕地看着无忧,暗咽了几下口水,虽然很想喝些凉的东西,但若是病了,便要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也没有办法这样天天跟着姐姐一块儿玩了。
因此,虽然羡慕,他还是克制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平常又触了触碗,见没那么凉了,又喝了一口,尝了尝温度,这才递给昱儿:好了,喝吧。
昱儿这才接过,用勺子一口一口喝着,也不过喝了小半碗,就不喝了,递回给了平常,这孩子食量一向却是不大,跟小鸡吃米似的,让人心疼。
睡了个一小会儿,昱儿精神也是不错,却是一下子睡不着了,他一转眼,却看到放在平常身前的一个香囊,却已是做得差不多了,他拿起来一看,绣得却是鸳鸯戏水,显然是十成功夫的,亦或许是绣多了有些进步,这个香囊却是比前些天绣给他的荷包也好得多。
他举了起来,看向平常,有些奇怪地问。
姐姐,这个是给昱儿的吗?似乎不像啊?他并不喜欢鸳鸯的。
瞧见昱儿拿起这个,平常有些不自在,她从昱儿的手上拿了过来,继续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还差最后一点点就完工了。
这个却不是给你的。
雪慧姐姐不是订亲了吗?这是给你的贺礼。
平常掩饰道,本来她一向都是在屋子里偷偷弄的,只是明儿个却是到了要去水月庵的日子了,偏荷包还没弄好不说,还差一条络子,她一心急,这才拿到外面来弄。
无病几个丫头却是晓得内情的,都在那里偷笑,姑娘想的借口还真不错。
只是,鸳鸯啊?平日里瞧姑娘也是个端庄的,没有想到这下定了决心出手也快。
这些日子,她们也没少在姑娘耳边唠叨,实在是以姑娘的情形,本来好对象就难求,又处在深闺,哪有机会去认识合意的人?现在难得碰到一个还不错的,是得早点下手定下来才是。
她们原本就是穷丫头出身,也没那闺秀千金的那么多讲究,早点确认了正琪公子的心意,大伙儿也早点安心不是?瞧见几个丫头的样子,平常有些不好意思,脸儿也有些微红,这些天给几个丫头又怂恿,又想起福儿姐姐走时留下的信,她便也有些心动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元正琪,她并不讨厌,甚至是有几分喜欢的,平常也不晓得这算不算男女之情,自己似乎并没有想瑶环姐姐那样强烈到非君不嫁的感情,可想起这个人,却是开心喜悦的,似乎如果能和他过一辈子也挺叫人向往的。
平常想,这样也就足够了,太过疯狂的情感,如那陈府的三老爷,如那瑶环姐姐,都让她有些害怕。
这样的感觉却挺好的,想起这个人来时,有几分好笑、几分温暖、几分喜悦,如果能这样过一生,就好了。
既是上了心,平常便也想探一探元正琪的心意,如果他有意的话,这个香囊,他便会收下吧!想到这里,平常便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还有些茫然,这样,便是一生了吗?几个婆子只当她姑娘家说起订亲来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多想。
昱儿却不满地嘟起了嘴:为什么给雪慧姐姐啊?在外头买些东西也就是了,害姐姐这么辛苦。
最重要的是这些又不是为他做的,才不要姐姐给别人做东西呢!姐姐是他的,他一个人的!那,就这一次好不好?姐姐保证。
见昱儿生气了,平常便举起手来,故作誓状。
到底是小孩子,好哄得很,昱儿很快就笑了,不过,还是要跟平常两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才满意地放过了平常。
香囊很快就弄好了,平常将它交给无病去收了起来。
昱儿打了个哈欠,又有些困了。
他身子弱,一向睡眠就比一般人要多些。
姐姐,跟我一块儿睡一会吧!听到昱儿的话,平常也觉自己起了些困意,便点了点头,也躺了下来,跟昱儿聊了会子天,没有多久,两个人的声音都越来越小,已是睡着了。
两个人的嘴角俱是勾起,满是笑意。
无病、无灾两个便拿了扇子来替平常、昱儿两个扇着风,也不时赶赶扰人的蚊子。
而这一天,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却有一辆马车驶到了铺子门前停下了。
下来两位打扮得十分体面的中年妇女,看她们穿着华丽,气度不凡,倒像是哪家的夫人。
人们原本以为,准又是哪里来的外乡人,不晓得情况,犯了好奇之心进去瞧瞧,过不了多少,自会出来。
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
谁晓得这两位进了铺子,却是再也没有出来。
而她们停在门前的马车,不一会儿,却是被人牵引了进去。
她们,究竟是谁?引起了周围一些讨生活的人的闲情猜测,做了些无聊的猜想,但到底并不关己事,炊烟升起的时候,人们便各自家去了。
老婆、孩子,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第一百九十二章 缘 浅明明就在昨儿个晚上还是月朗星稀的好天道。
今儿个一大早,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都说是春雨绵绵,夏雨阵阵。
现在明明也到了夏天了,却下起绵绵的小雨来。
无病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皱了皱眉头,这什么时候不下雨,为何偏偏是今天这个日子?姑娘,今儿个就别穿素的了,换件鲜亮一点的如何?无忧拿了件白色底子,上面用桃红色丝线绣着朵朵桃花的中长比子调皮地朝平常笑着。
平常有些羞涩地一笑,却也默默点了点头,由无忧为她穿了,又梳了髻,略微上了点妆,还在头上簪上了一朵用纱做成的桃花,额上贴了桃花钿,显得分外娇俏。
无病、无灾两个看着这样的姑娘,面上也满是喜悦,像姑娘这样好的女子,是应该获得幸福的。
平常被无病、无灾两个看得有些无措,心里又羞又喜又有些惶然:我走了,府里的事儿你们两个看着点。
昱儿那里也去走动走动,省得那些丫头们服侍得不够尽心。
放心,有我们在呢!姑娘早去早回,不,反正下雨了,若是雨势大,晚点儿回来也没关系的。
无灾笑得一脸揶揄。
无病的眼里不知为何起了阵阵热意,真是,怎么就有种妹妹长大了要出嫁的感觉了呢?这么不舍。
就算姑娘真有一天能和元公子在一起,她们也会陪着姑娘的,不舍个什么?话虽如此,那心里头那股子不舍之意,却分毫没有减过。
从此以后,又要多一个人来分享姑娘了,还是比她们要亲密得多的人。
、平常啐了无灾一口:好你个小妮子,总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看我到时候怎么取笑你。
我走了。
这时,无忧早就撑了伞等在一旁了。
无愁却没有撑伞,而是穿起了蓑衣,戴起了斗笠,整个成了一钓鱼翁了。
平常有些好笑,无愁,看今儿个这雨势,也未必下的大,无愁你怎么把这幅架势都穿上了呢?姑娘别管我,我还是准备得充足一点的好,连姑娘和无忧姐姐的我也放马车上了。
这叫那个有什么没什么?就是姑娘上次说的那个词儿,我却想不起来了。
无愁难得准备卖弄卖弄才学,说了一半却又忘了个没影了。
那叫有备无患,呆子,只长力气就不长记性。
也不晓得那些武功招式你是怎么记得的?无灾伸手戳了一下无愁的额头,无愁呵呵地傻笑两声,口里默念了几声有备无患有备无患,似乎想好好记住的样子,不过,大家都对她这个记性没有什么期待了。
有备无患是什么意思?无忧一脸好奇的道,她倒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一点也不以无知为耻,非常具有好学的精神。
只是念书的时候经常打瞌睡罢了。
这有备无患啊,讲的是……平常一边说着,一边和无忧、无愁两个踏入了雨中。
无病、无灾两个目送平常几人远去,无病这才捂着胸口,有些担忧地道:无灾,我怎么老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呢?不会的,无病姐姐,你多想了。
站么收拾一下去正厅吧!管事们一会儿要来回话了。
无灾拍了拍无病的手安慰道,心里却也不知为何突突跳个不停,她摇了摇头,别想了,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呢!平常辞过了陈夫人和昱儿,这才出门而去,马车的轮子嘎吱嘎吱地响着,在雨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雨幕中,再也瞧不见了。
照常地上香祈福与诵经,完毕之后,平常正待出了庵堂与水月大师告辞。
无忧却指着旁边的一个签筒道:姑娘,何不求个签?来这水月庵里许多次,平常一向都没有这个意思,今儿个不知为何,听了无忧的话却是心头一动,遂拿起签筒,摇了几下,掉出一支签来。
水月主持这时正好也走了进来,见此便含笑道:小施主,给贫尼看看吧!无忧赶紧捡起签来,递给了水月主持。
施主求的是什么?平常顿了一顿,螓微低,脸也有些红了:姻缘。
无忧在一旁听而那,便忍不住地在一边嘻嘻地笑,平常恼了,拍了她一下:安静,佛祖在上,岂能容你这般不尊重?无忧这才止住了笑声。
水月主持这时却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万法无相,小施主不可着相,顺其自然便好。
此言一出,无忧刚忍下的笑声倒扑地一声又爆了出来,还夸张地弯下了腰,平常嗔怪地看了水月主持一眼:水月师傅。
水月师傅的脸上也是笑意不绝,这个经常来的小施主来得多了也熟悉了,性子豁达,倒挺有慧根,只是天生多情,却不是佛门中人,有些可惜了。
来,让贫尼看看施主的签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水月主持默念了几遍,这才一脸庄重地道:此签于姻缘上虽不算上上签,但也算很不错的好签了。
依施主的性子,只要好好经营,虽然刚开始会有些波折,但最终会有一段好姻缘的。
只要施主切记切记,千万别为了外物迷失了自己的本性,性明则自可见月明。
平常晓得水月主持是在提点自己,赶紧还礼答谢,多谢水月师傅。
庵中事毕,平常一出庵门,有看到那一身红衣的嚣张身影,正撑着把伞候在外头,只是那满脸不耐的表情,似乎别人欠了他多少债似的,平常轻笑不已,这个人啊。
元正琪正在无聊地左瞧瞧右看看,听见俺们打开的声音,回一瞧,便看见平常满含温柔及包容的小脸,身上的桃花翩翩飞舞,是那么的娇艳。
元正琪的脸上便也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赶紧走了过去:过来,你那伞太小了,哪挡得住什么雨。
你那伞又大到哪里去啦?平常在心底悄悄反驳道,却没有异议地踏入了他的伞下,就好似踏入了另一方天地,一种安全感让平常极是安心。
虽然这人的性子不好,但平常却总觉得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在他的身边却是分外有安全感。
雨下得更大了,元正琪将伞悄悄地往平常这边移了又移,自个儿的衣衫湿了也不以为意。
侍书在后头看得连连摇头,爷这是咋回事啊?明明看着对人家姑娘挺有意的,偏又要丢下人家去遨游天下,等再回来,人家姑娘八成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
妹妹?他侍书可不会对自个儿的妹妹这样风雨无阻。
喏,爷自己是何等娇贵的人儿,什么时候会为了别人让自己淋雨啦?这都不能说明问题什么还能说明问题?迟钝啊,爷平常也不是这么蠢的人,怎么对这男女之情就完全不开窍呢?不过,他可不敢多话,纯大爷可都给他警告过了,若是多嘴,绝对没有好下场。
也罢了,反正这天下何处无芳草,平常姑娘的出身是差了一些,虽然现在是良籍了,可陈夫人家也不过是个商户,如果是陈家的正经小姐如那陈雪慧姑娘那样的出身,配起爷来说虽仍低了些,但好歹书香世家,也说得过去。
也难怪纯大爷反对了。
我……平常、元正琪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
半天,还是平常笑着道:有什么事儿?你先说吧!元正琪这才一脸兴奋地道:丫头,我要离开扬州,遨游天下去了。
遨游天下?平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
元正琪点点头,眼中充满着向往: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最大的向往就是能够自由自在地到处去瞧瞧,看看这天地有多大?奇人异事有多多,看看除了这大兼那别的国家的人都是如何生活?看看那遥远的海外的太阳,是不是和咱们大兼的一样?丫头,我终于能离开了,脱开了束缚,真正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元正琪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平常瞧着他比以往都更加光彩夺目的脸,一次觉得,这人真的是很美。
原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是这样的让人开心,让整个人的身上都散着不可逼视的光彩。
这样,真的很好。
原本打算从怀里掏出来的鸳鸯香囊又缩了回去,看来,元公子是不需要他了。
平常的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失落,还有些为元正琪而高兴,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原来是这么艰难而又让人向往的事,对贫贱如自己是一种奢望,对元公子这样的贵公子来说也是如此难得的事。
自己这一辈子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又何必让自己成为别人的阻碍呢?总算有人能够这样恣意的活着,就算不是自己,也是应该为之庆幸的事吧。
平常的脸上露出了笑脸,只是这笑容中似乎又含着几分失意,原以为可以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一辈子呢!看来只能成为奢望了。
也是,像元公子这样有着远大志向的人,终究不是如此平凡的自己可以匹配的吧!沉浸在极度兴奋之中的元正琪却没有觉平常眼中的失落,只一心以为平常也在为自己高兴,过了好久,才从那兴奋之中略微平静下来,只是脸上有些红晕,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辰。
他神气活现地道:丫头,别太羡慕爷。
说吧!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爷到时候可以给你带回来,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爷说的话,绝对会实现。
什么天山雪莲啊,什么长白山何乌啦,绝对不在话下。
爷亲手给你摘回来。
瞧见他那得意的样子,虽然平常心底还有些难过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却真的想起一事来:那些东西就算了,我哪用得着那些好东西。
不过,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瞧见平常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元正琪却满不在乎,有什么事儿是他办不到的?说吧!不管什么事儿,爷都给你办到。
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叫平寿,一个叫平碧,你也应该见过的。
我们怀疑她们两个可能被齐元国的人抓去了,抓她的人大概是个五十岁左右,留着两撇胡子十分瘦小,但穿着华丽的男人,他手下有几个人都好像是齐元国的人。
如果你能够在哪里见到寿儿和平碧两位姐姐,或者类似抓她们的这人,能不能帮我查查她们的下落,看她们过得好不好?若是她们有什么要求还请你一定帮帮她们。
那也就是帮我了。
想起失踪的两位姐姐,特别是寿儿姐姐,平常便有些黯然,官府最终没有抓住那人,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可这件事却是平常心中永远不能放下的痛,只可恨自己身不由己,却是不能去寻访她们的下落。
瞧见平常眼中的伤痛,元正琪这才正经一些:你放心,若是有朝一日我见到了她们,自然不会负你所托。
刚说他正经一会,却又马上故态重萌了:喂,丫头,爷都要走了,你就没有什么东西好送我的?就知道这人,刚才感动一会了,又恢复那死样子了。
平常哭笑不得,拿出一个东西来:瞧,这是什么?元正琪瞟了一眼,故作不屑道:不过是一根络子,有啥好稀罕的?既然你不要,那算了。
平常作势欲收回,元正琪赶紧一把抢过,虽然只是一根络子,不过攒心梅花的样儿,打得却极是精致,显然是用了心的,而且以平常的手艺,要打这么复杂的花样,还打得这样好,所花的功夫恐怕更多,元正琪心里欢喜,取下了身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喏,给爷络上。
见他喜欢,平常也觉得自己没有白费功夫,那鸳鸯香囊是送不出去了,好歹这络子总算是没有白费,便给他络上了。
你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去送你。
大后天一早就走。
这么快?平常觉得有些突然,都走了,慢慢地,一个个都走了,福儿姐姐走了,寿儿姐姐、平碧姐姐也不见了,这个人也要走了,什么时候自己也要离开呢?平常的心里满是伤感,一时无语。
两人默默地走着,一会儿,就到了马车处,平常上了马车,又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朝元正琪挥了挥手。
大后天我去送你。
说这话时,平常的语气有些哽咽了,眼里也有热气在冒,她却极力忍住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聚聚散散,宫嬷嬷不是带自己看了许多,自己也演了许多吗?可为什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仍是叫人这么难舍。
平常久久地没有合上车帘,这个这样出色的红衣少年,给过自己温暖、欢笑,却终是与己无缘了,再见,再见了。
平常拿出怀里揣得好好的鸳鸯香囊,想往外扔,手都挥出一半,终是不舍,又收了回来,看着却有些心痛,她往无忧怀里一扔。
给我收好,别让我看见了。
看着平常扔给自己的东西,再瞧瞧平常虽然平静却掩饰不住丝丝失落和伤悲的容颜,无忧呐呐不能言语:姑娘……许多话想说,许多话想问,但即使好奇心大如无忧,大大咧咧如无忧,也能感觉到这个时候似乎还是什么也不说的好。
她只是默默地朝平常的身边又靠了靠,下雨了,真冷,靠紧一点,姑娘或许就会暖和许多了。
而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了,似乎要代替人们将所有藏在心里不能表现出来的伤全部都化为雨水下了下来。
那从天上飘落下来的,不是——雨,而是老天爷也在哭泣!待回到府里,平常勉强撑着去陈夫人那里请了个安,连昱儿也顾不得看,就回了自个的屋子,喝了碗热茶,便上了床。
只面带倦容地说了句:让我休息一下,晚膳也别叫我了,好累。
无病、无灾两个一头雾水,但也晓得几日的事定是不太顺利,忙将无忧、无愁两个揪出去问话不提。
只可惜那两个也不知其所以然,问也问不会出个名堂。
只急得无灾连叫废物废物,无忧、无愁两个却也无语,姑娘这样子,实在太不正常了。
到了二日,平常便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对那日生了何事,再不曾提起,无病、无灾有心相问,但却也怕触及了姑娘的伤心事,于是,也不敢相问。
而又过了二日,平常只带着无愁一个,悄悄地出去了一趟回来。
无病、无灾偷偷地问了无愁,这才晓得那元正琪竟然抛下姑娘,一个人离去了,无愁说得一脸愤怒,无病、无灾、无忧也暗地里不知诅咒了那人多少遍,怨自己瞎了眼,若不是她们几个瞎掺合,姑娘也不至于真对那人上了心,到了最后,反而受了伤害了。
几人又悔又痛,没有男人又如何,她们几个自是会好好照顾姑娘的,又不是非得别人照顾不可?自此,几人越用功在自己所专精的事情上。
而对于男人,却再也失去了信任感,连看着对姑娘这样好的元公子也不可以信任,那这天底下又有什么样的男人能叫人相信呢?从此,元正琪这三个字,主仆几人都不曾再提起。
就这样,这个在这段时间里成为几人话题重点的男子,终是淡出了几个人的生活。
那个耀眼的红衣男子,终究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了。
午夜梦回,徒留怅然。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走出阴霾元正琪走后,一连好些天,平常都有些没有精神,倦倦#,总是想睡觉,似乎要把这些年没有睡足地份一起睡完似的。
无病几个满是担心,但平常老是一副我没事的笑容又让几人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时候就想着若是福儿姑娘在就好了,要不锦儿姑娘在也行啊?平常自己也晓得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却没有办法摆脱这股从心底而升起的疲惫之感,总觉好累,好累,累得动也不想动了。
想着无病几个担心的眼神,平常总是告诉自己,再给我一段时间吧!只要再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恢复如常。
最后让平常下定决心决心结束这段颓废的日子的却是昱儿,有一天,平常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着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凉意,然后便听到无病的劝慰声:公子,姑娘没事的,只是这些天有些累了,所以才老是想睡觉,没什么精神。
可是昱儿以前养的一只小鸟儿,先也是好好的,可是后来就是越来越没精神,不肯吃东西,后来就慢慢死掉了,我不要姐姐死掉。
死掉就再也见不着了,也不会跟昱儿说话了。
昱儿声音明显有着哭音。
无病又是感动于公子对姑娘的感情又是好笑:公子,姑娘是人可不是小鸟儿,别说不吉利的话了,姑娘会好起来的。
嗯,听说,别吵了姑娘,姑娘睡够了就会好起来的。
说完,牵着昱儿出去了。
连昱儿这么小的孩子都担心自己了,平常终于告诉自己,也该休息够了,明天一定要振作起来。
二天,平常一反这些天的慵懒,无病几个还没有起身,平常便起床了。
无病,还不快起来给姑娘打洗脸水,无愁,一会咱们去打太极。
打完太极再去给娘请安。
快,一个个都变懒丫头了,快起床。
边说平常边把无病她们盖的毯子揉了起来。
无病、两个先是被平常吓了一大跳,转而却又为姑娘许久没有挂在脸上的开朗笑容而欣喜不已,一边摸着胳膊上乍起的小疙瘩,一边披上了外衣,太好了,姑娘终于恢复了精神了。
你们快点起来,我再去吵无灾、无忧两个。
随着平常不怀好意地阴险笑声,无病、无愁两个会意而笑,看来有人也要跟她们两个一样倒霉了。
果然不久,便传来几声尖叫,随后,无病端起洗脸水回来的时候,便正好瞧着无忧那丫头衣服都没有穿得齐整,只穿了个里衣便追着平常满院子里乱跑。
平常一见无病,赶紧求救:无病,快来挡挡无忧这疯丫头,今儿个想要造反欺到主子头上了呢!无病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姑娘,无病什么也没有瞧见啊。
我端洗脸水进去了,无忧,注意点力道,姑娘身子娇贵,别太用力了。
听到这话,平常出一声惨叫,完了,这回犯众怒了,连一向最讲规矩的无病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
平常有些心虚,也不过掀了她们的被子罢了,听说有些人有起床气,但也没有这么严重好吧。
一边想,脚下的动作可不敢慢,她可不要被无忧抓着。
而晓得无病姐姐这回都不管了,无忧精神大振,这回就瞧她的了:她捋起袖子,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姑娘,看你这回往哪里逃?这造反的感觉还真不错,她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很久了。
无愁这时也跳了出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无忧姐姐,你这边,我这边。
她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单纯觉得好玩,还是这样充满生气的姑娘好了,无愁的脸上的笑容也大大的,太好了,姑娘又是姑娘了。
这句话听得有些奇怪,但无愁的心里就是觉得姑娘就是应该像这样开开心心的才对。
这前有狼,后有虎,平常到底逃脱不过,给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额头上的头被撩了起来,无忧和无愁两个人狠狠地给弹了两下,这才收手。
仔细看,平常的额头都有些红了。
院子里的几个婆子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哪家的丫头这么大胆子,敢罚到主子头上呢?难怪下人们都说,这姑娘不可得罪,这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更不可得罪,要不然比得罪了姑娘还要严重,看来果然是如此啊。
几个婆子互视一眼,暗暗庆幸,还好她几个一向待这几个丫头也都还恭敬,要不然还不知会被怎么整治呢!虽说桂皮过是收养的女儿,可陈夫人摆明对这个女儿信任有加,府里的权都掌在这姑娘手上,昱儿公子也是对这个姐姐亲近异常,姑娘在府里的地位是绝对没有丝毫可以动摇的地方。
既然连姑娘都这么纵容这几个丫头,从些以后,她们可要越加恭敬着才好。
打闹完了,平常便进了屋子洗了脸,又和无愁在院子里练拳,平常现下可没有和无愁对练的资格了,两个各练各的,不过,有个人作伴罢了。
无灾却是翩翩来迟,没办法,她身子弱,平常掀谁的毯子也不会掀她的,怕一个不小心把她弄真病了。
所以,她倒是几人中唯一幸免于难的了。
她走到无病的身边,两个人默默地看着无愁和平常练拳的身影,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波涛汹涌,这样平静的日子倒是最为可贵的。
无忧则在旁边不时地拿起一些小石子往无愁扔去,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美其名曰帮助无愁练功,其实,谁不晓得她的小九九,完全是借机捣乱加好玩啊?不会,确实给大家增加了不少娱乐的效果,让平常和无愁两个人的早上练拳时间,变成了大伙儿共同的娱乐。
两个认真练拳的,加一个努力捣乱的,再加两个看客,成了芷院早晨一道恒久不变的风景线。
虽一样的请安,平常这些日子的状态不好,可也不曾懈怠过,该有的礼数,该做的事儿,那是一项也不缺,只是让人明显得感觉到其中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总之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心情也跟着抑郁下来。
所以连在陈夫人身边服侍多年的宵月最近也特别小心,夫人已经边着几天,摔了茶盖,踏云、扫雪几个丫头更是被夫人训得眼泪涟涟的。
要知道夫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极少对下人火的。
以前多是为了昱儿公子的病情,如今却连这新来的平常姑娘也能引得夫人如此。
可见夫人对这平常姑娘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宵月是陈夫人的心腹,对于陈夫人对平常的打算也不是一无所知,也更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清楚夫人对这平常姑娘恐怕已经不是全然的利用了,要不然,不会只因为平常姑娘这些天的情绪不对就受影响至此。
以往,这是只有昱儿公子才有的权利呢。
因此,这回一见平常精湛饱满的前来请安,不觉就松了一口气,宵月一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笑容,只是,不了解她的人,恐怕都觉不了,实在是太淡了。
总算,这样沉闷的日子要过去了。
宵月赶忙引了平常进去:夫人,姑娘来了。
陈夫人正在用早膳,昱儿也成,听得宵月的话,抬头一瞧,便看见平常绽如春花晓月的明媚容颜。
娘跟昱儿好没意思,也不等我,就自个儿用起膳来啦?平常极为自然地半带嗔怪半撒娇地道。
姐姐。
昱儿先高兴地扑了过来,姐姐可大好了?嗯。
平常捏了捏昱儿的脸,大好了,好得不得了。
宵月,还不快给姑娘添双筷子。
陈夫人脸上虽不动声色,但话语中还是有一些喜意。
前些日子这孩子的动静,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不过是瞧那元公子也确实是个还过得去的对象,虽然有些可惜不是长子,不能继承国公爵位,但那国公府子嗣不多,兄弟姐妹友爱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家势显赫,若是平常真能跟那元公子在一起,也不是不能接受。
昱儿现在对这个姐姐也是喜欢得紧,陈夫人便也不愿平常嫁得对象太差,而伤了昱儿的心。
最好是那有权有势,性子也还不错的,这样,对昱儿也是有个交待。
至于对陈如兰及毕瑶环,她却不想管那么多了,那元公子不中意瑶环,难道还不许我家中意自家平常了?只是,可惜,明明瞧那元公子也像有意的,怎么到了最后说走就走了?现在的年轻人也实在是叫人琢磨不透。
因此,平常这些天的异常,陈夫人中瞧在眼里,但却也一直没有干涉,这种事,还是得她自个儿慢慢想开了好,说破了,只怕姑娘家脸皮薄,反而坏事。
所幸平常总算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嗯,是个想得开的,这样才会有福气。
娘俩三人一团和气地进行着好久不曾一起的早膳,你给我夹夹这个,我给你夹夹那个,春乐融融。
尤其是昱儿,尽把好吃的往平常碗里夹,说姐姐瘦了,要好好补补,把这个陈夫人嫉妒得不行,养这么大,这么快就变心啦?有了姐姐就不要娘了。
三人边吃边说边笑。
夫人,夏嬷嬷来了。
却是扫雪进来通报。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万金丫头夏嬷嬷?怎么会到这儿来?有什么大事吗?一般的事儿,这个嬷嬷不会轻易过来这边的。
陈夫人赶紧让快请夏嬷嬷进来。
平常原本准备带着昱儿回避,陈夫人却让宵月将昱儿带了下去,却让平常留了下来。
让她多听听事情,长点见识也好。
夫人、姑娘好。
夏嬷嬷施了一礼,这才在陈夫人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儿倒让您老过来呢?陈夫人跟夏嬷嬷多年主仆,说话也就不拐歪抹角了。
是这样的,有人要赎平康姑娘,为了这事儿,老奴特来请示夫人您。
夏嬷嬷一脸为难之色地道。
平常却是心头一跳,竖起了耳朵,是谁要赎康儿姐姐?陈夫人皱了皱眉:这些事儿一向是嬷嬷们做主,我并不过问的。
只要价钱公道,姑娘们也乐意,就是年龄小些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难道这件事儿有什么特殊的?正是。
夏嬷嬷苦笑一声,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偏偏要赎平康的却是程府关夫人。
关夫人可是与雪慧姑娘订亲的程家四公子程子墨的亲娘。
而程公子似乎对平康有意,接连好几次梅花宴他都连续出现,与平康打得火热。
因此,虽然说关夫人只说买平康做个丫头。
可这天下哪有这样的手笔,万两黄金,只为买一个丫头,谁信?这件事情我却是不敢作主,故而特来禀告夫人。
说到这里,夏嬷嬷也就住口了,接下来就看夫人的决断了。
陈夫人听闻此事,眉头也深锁了起来,这件事情却是难办了。
从做生意的立场来说,没有不做这笑买卖的道理。
可陈府却是不同,老太太对自个儿养育之恩,虽然与几个太太交情不深,可也不能做给人打脸的事啊?这件事却又与瑶环、平常及元公子的事不同,陈雪慧可是程府正经下聘的未婚妻子,这正妻还没有进门,便买个丫头在府里准备当妾,不是给人心里添堵吗?而且,看这程四公子的架势,恐怕对平康那丫头不是一般的感情,要不然也不会赶在这当口急急的把人订下,恐怕是怕夜长梦多出个什么变故了。
这事儿确实难办,不答应吧,那关氏也是个难缠的,又是出了名的宠溺儿子,恐怕就要得罪了她去,就答应了吧,恐怕对老太太及那三太太秦氏也难以交待。
不行,还是得去那边府里一趟。
夏嬷嬷,这事儿你先拖着,先别答应,也别不答应,待我过去那边府里问了老太太、太太再做回复吧。
晓得了这事,陈夫人也坐不住了:常儿,昱儿你帮忙照看一下,我过去那边府里瞧瞧老太太、太太们的说法。
有可能回来得晚也不一定,午膳、晚膳到了时间你们两个就只管自己的便是,不用等我。
说完,便叫了宵月赶紧准备外出之事,宵月便出去吩咐人马上备轿,夫人要去那边陈府了。
是,娘。
平常也站了起来,待陈夫人打扮完毕,便一路送到了大门口。
陈夫人走了之后,夏嬷嬷自也准备告辞,平常却笑道:嬷嬷难得来上一趟,何必这么急急忙忙的呢?不如坐下吃吃点心,也给我聊聊院子里姐妹们的事情,这许久没见,也怪是想念的。
夏嬷嬷也晓得平常与那些平姑娘们的关系,自然晓得留下自己要打听些什么,不过,反正是顺水的人情,不给白不给,便也笑着应下了。
平常便吩咐下人们送上了可口的茶点,与夏嬷嬷闲聊了起来。
过了许久,这才又亲自送了夏嬷嬷离去,然后一脸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芷院。
今儿个天气好,虽仍是阳光灿烂,但却没有往天似乎要把人烧出个洞似的灼热,无病几个人正拿着被子什么的院子里晾,前些天阴雨绵绵了几天,随后姑娘的心情又似乎不怎么好,大伙儿便也都没有心情理这些闲事。
现下一切雨过天晴了,自然该晒上一晒了,姑娘盖着也舒适。
几个人原本连弄边说边笑,正是快活,却见姑娘原本一脸朝气蓬勃地去了陈夫人那里,这时却这样一幅苦瓜脸回来了,不由俱是大吃一惊,这,又出了什么事了吗?最近的日子这是怎么啦?不好的事情却是一波连着一波,叫人应接不暇,先是大姑娘平福走了,接着三月三的踏青搞得差点见了血,再跟着四姑娘平康、九姑娘平碧失踪了,家寄予厚望的元公子也离开了,这老天爷还要怎么折腾姑娘啊?真是这日子怎么不见消停,叫人胆颤心惊的。
只希望这回的什么事别又扯到姑娘头上才好。
姑娘。
无病赶紧迎了上来,其他人也是一副关心的样子。
平常苦笑了一声:进来吧!一会儿还有事要你们几个帮着去办呢!几个人进了屋子,也不关上门,平常便把从夏嬷嬷那里听到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几人听完也是傻眼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那程家四公子程子墨对平康有意的事儿,她们也是看出来一些,可谁曾想他会跟表小姐陈雪慧订下亲事呢?这订下亲事也就罢了,若是从此丢开也就罢了,谁晓得意然闹出这么一场,这不是叫姑娘在中间为难吗?七姑娘也真是的,以前的事儿也就罢了,现在整出这样的事儿来有没有想过姑娘的立场?无忧听了便有些愤愤不平了,谁让姑娘为难,就是与她无忧过不去。
无病、无灾几个虽是没有说话,但看脸上的神情也是如此作想。
平常摇摇头:我倒是没有什么,雪慧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心里不舒服,她却不会为难于我。
至于其他的人说什么,那也没有太过在意的必要。
只是……说到这里,平常脸上的忧心之色藏也藏不住了。
姑娘是不是担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无灾心思一转,就猜到了平常的担忧,几个丫头中,却是数她最为灵巧。
无病原还没有意会过来,仔细想了想,却也点了点头,姑娘的担心的确有道理,要不然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这程府里的公子?上次出去的时候,瞧那程四公子对七姑娘极是有意,七姑娘对他虽也笑着,但却没有程四公子的那份藏也藏不住的热情,看来,极有可能如姑娘所想了。
这样,却无疑让事情更为复杂了,也难怪姑娘忧心了。
若是真如姑娘所想,那可怎么办才好呢?无病担忧地看着平常,这件事儿似乎也不是姑娘能够掺和的事儿。
无灾也摇了摇头,显然也是希望平常能丢开手去。
无忧却急了,恨不得跳脚:你们几个这是打什么哑谜啊?尽是说些别有听不懂的话。
无愁也在旁边直点头,她却也是不懂啊,这说的都是哪里的话啊。
自个儿愚钝,偏怪别人说话不清楚。
真不知你们两个的脑袋都是长着干嘛用的。
你们想想,这许多公子哥儿,上次咱们出去的时候也没见这平康姑娘对那程四公子有多大的意思,而且,咱们姑娘与雪慧姑娘是什么关系七姑娘能不晓得吗?依七姑娘与咱们姑娘的交情,往日里爱护都来不及了,哪里可能做出这样让姑娘为难的事?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来,必然是有些比姑娘的为难更为要紧的理由,你们想想,那还能有什么?有什么啊?无忧仍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无愁也是两眼巴巴地看着无灾。
无灾长叹一口气,双手抚额,她真被打败了,早晓得她们两个没什么脑子,可实在没有想到,能没脑子到这种地步?无灾恨铁不成钢地敲着无忧的脑袋:有什么?还能有什么?能让七姑娘不顾姑娘的立场的,还能有什么?你们想想几年前七姑娘曾经生过什么大事?跟程府有关的?给我好好地想一想。
无灾说一句,便用手敲了敲无忧的脑袋,看得无愁心下是一阵胆寒和庆幸,还好刚才开口问这事儿的不是自己。
果然,人如果不够聪明,至少也要懂得装聋作哑,这样起码别人会对你有些莫测高深,姥姥师傅说的果然很有道理。
无愁再一次坚定了师傅的话绝对是对的信心,就跟姑娘的话一样。
不知是不是被无灾敲醒了,无忧总算是恍然大悟:难道你们说的是七姑娘的姐姐夏荷姑娘的事?见无忧总算是想起来了,无灾不解恨地又敲了一下,这才收回了手:除了这事还能有哪事?恐怕七姑娘一直耿耿于怀吧!不过是平日里不曾表现出来,大伙儿都以为她也渐渐同步,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直藏在心里而已。
这回有了机会,恐怕七姑娘不会轻易放弃的。
无忧摸了摸自己的头,真痛啊!要依她平日的性子,肯定不会就这么饶过无灾的,只是今儿个看姑娘的心情不太好,便也只有忍着了,这个仇,她会记着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朝无灾挥舞了一下拳头,表示这个帐以后咱们再算。
无灾却不担心,依无忧那丢三忘四、大大咧咧的性子,现在不马上还击的话,过了今日还能想得起来才怪?平常点了点头,正是此事:别的也就罢了,若是福儿姐姐、安儿姐姐做此打算我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就是锦儿姐姐,别人也是难以欺到她的头上。
可是康儿姐姐却不是个有城府的,我担心她事情的有查出来,反而吃了亏去。
而且,这世上最容易欺骗的是人心,最不容易欺骗的却也是人心。
一时两刻可能骗得过人去,天长地久,是不是真心却瞒不了人。
若是康儿姐姐真心喜欢那程四公子,好歹我还放心一些,至少那程四公子会庇护于她;可如今瞧她却不似动了真心,若是那程四公子现了,也不再庇护于她,在那#豪门大院里,她却如何是好?更不用说康儿姐姐的爹娘还在那程府做事了,一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
听平常这么一说,无病、无灾几人也连连点头,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那姑娘打算怎么办?无病问道,要叫姑娘不管这事儿显然是不可能的。
还能怎么办?平常苦笑,这拦康儿姐姐估计是拦不住的,夏荷姐姐的事始终是康儿姐姐心头的一根刺,也只能由她了。
我这个当妹妹的无能,也没法子帮她查明真相,要不然,康儿姐姐也不必犯这个险了。
这哪怪得了姑娘?像这种事情,哪个大户人家没有?说不清道不明,不是当事人,恐怕谁都不清楚。
就算康儿姑娘去了那程府,能不能查出来也难说?无灾并不看好这件事。
罢了,我写封信,无病替我去#姿园跑上一趟吧!平常叹了口气。
不说平常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平锦一晓得却也怒气冲冲地杀到了平安那里去了。
她先去了平康那里,平康却是不在,用脚指头想也晓得定是来平安这里了。
一进屋子,果然如此。
平康,你也太过分了些。
你如此作为,致常儿妹妹于何种境地,你可晓得?平锦气得脸儿通红,前些日子就看这小蹄子不对劲了,都跟她说过几次了,不见她有悔改。
这回倒好,竟然干脆怂恿人家老娘都出面了,啊,好本事啊。
看她怎么教训这丫头。
平锦捋起袖子,就准备跟平康先干上一架再说,谁欺负常儿妹妹,就是跟她过不去。
平康却是满脸倔强,瞧见平锦欺了下来,却也不躲,她也晓得她对不起常儿妹妹,她也不愿意这样。
可这件事,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除了这个方法,她不晓得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查清夏葆姐姐去世的真相,还姐姐一个公道。
这么些年,虽然心头的愤怒、仇恨早已被时间磨灭,但她却始终放不下这个心,至少,她要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姐姐,并且让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平锦,先坐下再说。
平安觉声喝道。
平锦虽仍是不甘心,但平安的话她却是要听上几分的,她悻悻地坐下:说吧!不过,说什么都没有用,就算是为了夏荷姐姐也不行,死去的人毕竟已经去了,难道还要为死去的人为难活人吗?再说,就算你去了,就真能查出真相吗?别把你自个儿也给搭进去了。
说到这里,平锦虽仍是没有好语气,但分明有着一丝关心。
虽然她跟平常感情最好,但跟平康从小吵到大,就是冤家,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平安也转向了平康,满脸地不赞同:康儿妹妹,这件事儿,的确是不大妥当。
姐姐我也不能同意。
见平安、平锦俱是如此,平康啪的一声跪了下来,已是满脸泪水。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为难平安、平锦被平康唬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起来:康儿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平康说着两人的手站了起来,在平安的旁边坐了,含着双泪,动情地说道:安儿姐姐、平锦,你们两个为我的一片心,我哪里不晓得。
这些姐妹中,我原本是个笨的,及不上大伙儿的灵巧心思,就是寿儿姐姐,看着柔弱,这心思却也比我灵慧,不过是心地太慈,面子太软,下不去手罢了。
只有我却最是愚钝不过,所以安儿姐姐总是照顾我良多。
你们的心我都晓得,记在心上。
可别的也就罢了,夏荷姐姐的事,我却没有办法放下心。
从小,娘忙着生计,姐姐照顾我良多,说是姐姐,其实就跟半个娘亲差不多。
就是去了那程府做了丫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忘不了给我这个妹妹留上一份儿。
家里,娘也曾打了主意要让我进府做丫头,还是姐姐拼了命地拦了,说是做这大户人家的丫头,看着风光,里头的坑坑道 道多着呢!搞不好就是送命的事儿,有她一个就够了,家里又不是过不下去了,佳木斯让我去受这个罪。
就是娘将我卖到金夫人那里,也是背着姐姐的,给姐姐晓得了,也是一通好说,说娘糊涂。
这世上如此为我的,除了姐姐,就是爹娘也是及不上的。
这样的姐姐,若是不搞清楚她的死因,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安儿姐姐、平锦,我晓得你们是在担心什么,可就让我去吧!死也罢,活也罢,这人活一辈子,总有什么事儿是自己想做也应该做的。
你们就由我去吧!若是我真有个什么万一,只要你们念咱们姐妹一场,清明时候给我上个香,让人知道还有人惦记着我,那也够了。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叫人心酸,平安、平锦也忍不住跟着落下了泪。
平锦捶打着平康的肩膀,双手却是无力:你这个丫头,糊涂啊,真是糊涂啊!你怎么就傻成这样呢?我平锦怎么会认识你这么傻的丫头呢?话已至此,却叫平锦劝无可劝了。
平康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去办成的事,叫她还能说什么呢?平安拿出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泪:好,即是如此,那我也不拦你了。
人生一世,总是得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才痛快,只是有几件事儿,你却得依我。
要不我就是拼了让你恨我,我也得拦你一拦。
见平安、平锦的语气都有所松动,平康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定,但她还是希望能得到这些姐姐们的谅解和支持才好。
如此,她才能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再无遗憾。
姑娘,无病来了。
却是桃花前来通报。
无病?几人对看一眼,晓得定是平常得到了消息,竟也管不了避人耳目,竟是直接叫无病过来了。
平安忙道:还不赶紧让无病进来。
话一落,无病就掀了帘子进来了。
无病请二姑娘、三姑娘、七姑娘安。
得了,得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多礼了。
可是常儿妹妹得了消息叫你过来的?平锦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二姑娘。
这里有姑娘的一封信,叫我交给各位姑娘。
无病边说边将怀里的信掏了出来,递了上去。
平安赶紧接了过来,平锦、平康两个也凑了过来,三个人一起瞧了。
待看完了信,平安这才道:替我们转告常儿妹妹,就说她的意思我们都晓得了,请她不用担心,倒是她自个儿恐怕会碰到为难之事,也不需要顾忌,该推的便推到康儿妹妹的身上吧!我们晓得她的难处,切不可失了夫人的心,反倒坏了自个儿往后的前程。
姐妹们只在心意在,那里外面的虚套儿却是不需要守着的。
你在这里呆久了也不好,只把我这番话带了回去便是了。
若再有别的事儿,我自会再叫人送信到你们府上。
常儿妹妹却万万不可像今儿这么鲁莽,若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恐怕日后常儿妹妹却是难做了。
奴婢也是说这个理儿,无奈别的姑娘还听奴婢几句,事关到姑娘们,姑娘却不会听奴婢的了。
无病叹了口气,这番话儿奴婢自当转告姑娘,只怕姑娘待人真心,却是不肯敷衍于人,恐怕还是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平安几个听了也是无语,若是别的不认识的人也罢了,可那陈雪慧与平常的交情却是不浅,往来信件中也是多有赞誉,就是不及与她们几个多年情谊,怕也是真心当作朋友的。
依平常的性子,恐怕是绝对不肯对着朋友唐塞了事的。
想到这里,平锦不免又瞪了平康一眼,都是这个惹祸精。
平安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吧!就这么一会儿,估计瞧见你的人已不在少数了。
‘无病便也告辞而去。
平安命桃花点了烛火,将信放在火上烧了,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留下的好。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兴风作浪的东西。
常儿妹妹考虑的事儿也是我想说的。
现下夏嬷嬷她们那儿还没有下话来,也不晓得这关夫人买你的事儿究竟成是不成。
这个却也不是我们能作主的事儿。
眼下这些该解决的事儿却是得想办法解决一下。
先是你爹娘的问题,这个你得跟程公子提上一提,若是能脱了妈奴籍也是好事一件,反正你这些年也有些积蓄,他们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不成问题,好歹不是奴籍,这性命总不是他人想取就能取的。
你也没有后顾之忧,能专心查你姐姐的事儿;二,那程公子既是真心待你,不管你现在对他是何想法,等你去了程府,他就是你唯一的依靠了,只要有他的庇护,你便能在程府有一府之地,所以,你也要试着真心去喜欢他。
人心只有人心才能换,常儿妹妹说得对;三,你查什么也好,但千万要顾着自己的安全,不可莽撞行事,也不可过于意气,只可侧面打听,却不可以身犯险,身边要记得随时跟着人,不可单独行动。
若是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切都是白费。
那恶人还是逍遥在外;四,查出来是谁不可自己随意出手,记得要与我们商量,大伙儿自会想出一个妥当的主意。
别报不了仇把自个赔了进去。
如此四件事,你若是依了我,我便再也不拦你,若是不依,你信不信,就是过了夏嬷嬷那关,我自有办法叫你去不了那程府?平安一脸严肃地说道。
安儿姐姐,平锦,你们放心。
我也晓得自己有几分本事,不会随便乱来的。
姐姐的仇我虽然没有忘,也不能不去查,可我还想着咱们大伙儿的约定呢!不是说好,要一起等咱们的儿子、女儿长大了,让他们再结为亲家,继续咱们的缘分的吗?现在的我,不会为了报仇而赔上自己的。
只是,我担心,就是再小心,这大户人家府里的事也说不准,得罪了谁,不小心送了命自个儿也作不了主,就像姐姐,她招谁惹谁呢?不还是送了命吗?安儿姐姐、平锦,你们也是,千万要保重,别忘了咱们的约定才是。
听到平康此言,平安、平锦也是一阵伤感,像她们这样的人,就是在哪里,也难保能平安到老。
平锦强笑道:别担心我们了,担心你自个儿吧!安儿姐姐聪明着,我也不是个好惹的,放心,就算是害了别人我才能活下去,我也会撑到与你们相见的。
你们也别忘了这个,什么善心、仁慈不过是虚的,我只要你们这些姐妹一个个好好的那便好了。
这些几人感伤成团不说,平常这里却也不见平静了,无病带回了平安的话,平常默默无语,正自想着些什么。
一个婆子却进来福了一礼道:姑娘,宵月姑娘来了!宵月姐姐?快请进。
宵月一进来便道:姑娘,跟我走一趟陈府吧!平常默默地点了点头,对无病她们交待了一声:虽是有红婆婆在,昱儿那边你们也要过去看看,若是问起我,就照实说我去陈府了,过会子就回来。
说完便转头对宵月道:宵月姐姐,我们走吧。
宵月心里暗暗赞叹,这平常姑娘是越沉得住气了,这当头也不忘昱儿公子,难怪夫人待这平常姑娘也是越来越上心,倒有几分真当自个儿闺女待的情意了。
若是这平常姑娘真是夫人生的那该多好啊。
宵月姐姐,夫人那边却是如何?上了马车,平常便问道。
那边也是乱成了一团锅了,老太太、太太自是气愤不已,可也实在很难下决定。
若是不许夫人将平康姑娘卖与那关夫人,又怕雪慧姑娘过去了受人埋怨。
若是同意了,却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现下也是没个主意。
那是谁让我过去的呢?是雪慧表小姐。
原来是雪慧姐姐啊!平常的心沉重起来,就是要亲自面对老太太、太太们,她都没有这么为难。
为何偏偏是雪慧姐姐呢?所说徐姑娘、钱姑娘、黄姑娘也都来了。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宵月仍然把目前的状况说了出来,这事儿也传得真快,一下子,就都得到了消息了。
还是让姑娘有个准备得好。
平常点了点头,一路无话。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生隙雪慧姐姐。
平常到来时,便瞧见钱金宝、黄天瑜、徐尚香几个,并陈雪娇,正围在陈雪慧的身边低声劝慰着什么。
听到平常的声音,几人抬起头来,陈雪慧的眼里还有些微红,平常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自从与陈雪慧认识,这个姐姐一向待自己甚厚,甚至还将自己介绍给了她最好的朋友,在与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都不能相见的日子里,这个姐姐给予了自己许多,现下她这么难过,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可以说在背后还推了她一把。
平常的心里苦涩之极,可是她却不能不对自己承认,在雪慧姐姐和康儿姐姐两个人蹭,自己还是选择了康儿姐姐,终究,在自己的心进而,康儿姐姐所占的份量要更重要一些吧。
也因此,平常对陈雪慧的歉意更重。
平常妹妹,你来了。
见平常来了,陈雪慧的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只是有些僵硬。
是,雪慧姐姐。
平常走上前来,在靠近陈雪慧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件事情终究已经生了,再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平常妹妹,听说你与那叫平康的姑娘关系很好是不是?钱金宝一开口便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自个儿的好姐妹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的心里满是气愤。
是。
平常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去跟那平康说,让她自个儿拒绝吧。
只要她自个儿表明对程四公子无意,那不就得了?我相信程公子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钱金宝此言一出,几人都将目光移到平常的身上,一脸期待地等待着平常的回答。
这是平常还没有来之前,几人想出的法子,就等着平常来了。
迎视着几人期待的目光,平常顿时觉得如鲠在喉,难受得紧。
她咽了咽干巴巴的喉咙,呐呐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平常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小,但本就凝神注意的几人怎么会听漏呢?平常如此回答,显然却是出于钱金宝几人的意料之外的,她们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平常,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似的。
平常,慧姐姐是如何待你的,你忘记了吗?现在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这样对得起她吗?钱金宝最先愤慨地道,脸都胀得通红了。
气极之下,连妹妹两个字,她也没有加上了。
对啊,平常妹妹,你这样太不溢于言表。
连一向看着跟个面人儿的徐尚香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平常。
黄天瑜的眼神都冷了下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达到了冰点。
平常的意思是,她不愿意帮雪慧姐姐这个忙啦?几个人敌视的目光让平常十分难受,这些人,前些天还是她的朋友的。
但她并没有垂下头,只是静静地等着她们的宣判。
不管怎么样,这既然是她的决定,那她自然也得承担下后果才是。
平常,雪慧姐姐是什么身份?那平康是什么身份?你难道要为了她而不顾雪慧姐姐吗?人不能不晓得感恩,去告诉你那个当瘦马的姐妹,这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不要以为好懒 进引诱了程公子就得意了,要知道就是她给程公子纳为妾了也算不了什么?我爹爹的妾一大堆,送了人的,卖了的,不明不白死了的,疯了的,多得是。
她若是不怕的话,仅管来,到时候,有得她受的。
见平常冥顽不灵,钱金宝一向爱笑的脸沉了来了,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这平常也实在太不认抬举了,瞧在陈夫人收留了她,雪慧姐姐带着她的份上,大伙儿不计较她的身份,将她当作一样出身的小姐对待,她理当晓得感恩才是,现下却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
瞧着钱金宝如此陌生的脸,听着她那些话,平常竟觉得有些荒谬得可笑。
在此之前平常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一向看着活泼精灵的小姑娘能摆出这样一副面孔,而说出的话,即使是气话,听着也是叫人心惊。
原来在这些人的眼时在,她原是不配与她们来往的,只不过是瞧在雪慧姐姐的面子上罢了,既是如此,那她也没有什么好觉得不能面对她们的了。
若是一个人打从心底里有些瞧不起另外一个人,如何能成为朋友呢?平常总算是知道了,为何自己始终与这些人隔隔不入的原因了,因为她们始终不是平常的,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平等的对待,在她们的眼里,与自己的交往是施恩而已。
自己就得感激着恭敬着才是,一有才能违背她们的意思的地方,便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
可笑,实在可笑。
只是,这样一来,平常的心进而却是轻松多了,既然是如此,那起码她也没有对不起这许多人,唯一对不起的,便是雪慧姐姐了。
你们别为难平常妹妹了。
比起我来,她与那平康姑娘认识得更早,如何能为了我而让那平康姑娘伤心呢?她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的。
最后为平常解围的却是陈雪慧,她忍住满腹的失望,故作平静地道。
雪慧姐姐。
钱金宝满脸不依的神情:连这个点事儿都不愿意做,这样不讲义气的朋友,我钱金宝可没有。
言下之意,从此之后,平常就再不是她的朋友了。
徐尚香、黄天瑜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情也是如此。
陈雪慧见搞得如此之僵,却也是她事先没有想到的。
不觉有些暗悔,早知如此,该私下再找平常的,也不至于事情搞成这样的。
偏一时伤心,却是忘了这茬了。
这样一一为,恐怕以后再想修复平常及这几个妹妹的关系,却是有些不大可能了。
宝儿、尚香、天瑜虽然比起一般的大家小姐来说,脾气算是好的,但也是有自己的傲气的。
陈雪慧面露为难之色。
钱金宝却指着外头,对平常说:你走,这儿不欢迎你。
去找你的平康姐姐吧!我看你们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宝儿。
陈雪慧阻止道,随后又对平常说道:平常妹妹,要不,今儿个你先走吧!那,雪慧姐姐多保重,我先告辞了。
平常对陈雪慧告辞了一声,便出了陈雪慧的屋子。
一出门,便听见钱金宝大声地咒骂声,似乎专为说给自己听的。
平常能理解她的心情,也并不觉得她们这样对待自己是错的,只是,这些朋友,大概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吧。
平常有些怅然若失,虽然不是像福儿姐姐她们一样那样好的姐妹,也是曾经一起度过这么多快乐日子的人啊。
以后见面恐怕就是陌生人了吧!甚至或许比陌生人还要差一些?宫嬷嬷曾经告诉自己,一个人不可能讨好所有的人,只能选择对自己更为重要的人去守护。
而如今,自己终于也到了选择的时候而已。
人的一生,会有多少个这样选择的时候呢?若是可以,平常希望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时刻了。
事情既已至此,平常便也不想在陈府久留,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平常一回来,刚进门,无病几个就迎了上来,一脸担心地表情藏也藏不住。
平常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没事儿,我好得很。
什么没事儿?这当口专门叫人过去,可能没事儿吗?无灾没好气地道,真是,又不关姑娘的事儿,真要找人,不如自个儿去找七姑娘好了。
干嘛叫姑娘在中间为难。
这些人,就一点也不晓得体谅别人的难处。
姑娘,赶快回屋歇着吧!真的没事吗?虽然瞧平常一脸没事的样子,神情中甚至还有些轻松,但无病实在被平常前些天的样子吓怕了,以为她故意在逞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倒下了。
她可不想再瞧见姑娘那个如同行尸走肉的样子了。
嗯。
平常用力地点点头,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真的没事儿。
见几个丫头俱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平常只得解释道: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
不晓得是不是前些日子被那元公子打击得太大了一些,这回竟然没那么大的反应了。
我也觉得应该要伤心才对,可就是伤心不起来,反而还有些轻松。
怎么办?若是你们一定要瞧我伤心的话,恐怕我还得找找眼泪在哪里才行?瞧平常有说有笑,还开得出玩笑,无病几终于放心了,这样就好了。
姑娘既是没事,还是跟我们说说,到底去那边府上生了些什么事儿?也让我们心里有个底才是。
无病开始追根究底了。
平常倒也没有瞒她们的打算,这些事儿她们晓得一点也好。
几个回了芷院的屋子,听平常说完,无忧却是气炸了:那宝儿姑娘也是太过分了些。
竟然这样逼姑娘。
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谁稀罕?无病、无忧两个却想得多些。
姑娘,你今儿个却实在是太过鲁莽了些。
她们要你去与七姑娘说,你便应承下来,再推说七姑娘不听你的便是了,七姑娘难道还会怪你不成?如今这样,恐怕不仅是得罪了那几位姑娘,恐怕雪慧姑娘心里对你也有了嫌隙了。
以后,姑娘恐怕再难在那个圈子里立足了。
无忧一脸不以为然地道,平日瞧姑娘也不是做事如此不懂变通的人,这回怎么这么愚钝呢?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我与雪慧姐姐真心相交一场,纵然帮不上忙,却也不该虚言欺她才是。
平常解释道,纵然如此,她却也不后悔,若是应承了雪慧姐姐却又不去做,那才是对不起朋友相交一场。
唉。
听到平常的话,无病真叹气,说姑娘不懂变通吧,有时候做事圆融得连府里的老人都称赞不已,说难得见到这么随和能干的姑娘;可要说会做人吧,这今儿个做得又都是些什么事啊?可无病的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她就喜欢姑娘这份对人的真心。
姑娘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是不会敷衍塞责的。
这样的姑娘,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什么时候,只要有姑娘在,便似乎是有了依靠。
无忧、无愁却不想那么多,她们只在那里不停地骂着那几个姑娘,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这样那样的话全出炉了。
听见几个丫头一心为她抱不平,平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尽管失去了许多,但,自己拥有的,不也不少吗?陈夫人回来的却是比平常更晚一些,她一回来便叫人把平常叫了过去。
随便坐吧!今儿个累死我了。
陈夫人一脸疲累的样子,无愁那丫头跟你过来了没?来了的话让她进来给我按下腿,还是她的手艺好。
陈夫人自从有一次肩膀酸给无愁按摩了一回之后,就对无愁的手艺分片垂青,三不五时,有个腰酸背疼的,就把无愁叫了过去按摩一次。
平常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无愁便被带了过来,她在一个脚墩上坐了,给陈夫人按了起来,陈夫人享受地微闭上了眼睛:今儿个过去可累死我了。
老太太、太太轮流火,害我坐都没有坐向个,光站着听了。
还是自个儿家好。
说完,停了一会又道:听说雪慧那丫头几个要你去劝平康,你不愿意?拒绝了?是,娘。
陈夫人的证据不像生气的,因此平常也不怎么紧张,平静地回答道。
罢了,拒绝就拒绝了。
今儿个受气了吧!你这孩子,就这性子,我也懒得说了。
反正说了你也改不了了。
她们几个不过是几个姑娘家的,得罪了也没有什么,不过,只怕你以后再去那边府上,恐怕难免遭些冷待,能不去就不去了吧!我想雪慧那丫头也不会常邀你过去了。
那丫头虽说性子还好,可太傲了些。
傲的人便难免有些小心眼,你这回拒绝了她,她虽然也晓得这个理儿,但从此跟你生分却也是必然的。
你自个儿也想得到吧。
是,娘。
平常应到。
既然你是晓得后果做的,那我也就不担心了。
最怕的是,连自己这么做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不晓得的人,那才难办。
虽说得罪了雪慧,不过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而平福跟你一向交好,梦儿又是长房长孙,若是中了进士,再加上平福的父亲作为后台,接掌陈家应该是稳打稳的事了。
我也不担心。
现下,只要给你找一处好人家,我便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陈夫人边说声音边低了下来。
娘,康儿姐姐的事那边决定如何?平常关心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让关夫人赎呗!这亲事都已经订下了,若是为这事闹得太僵,恐怕雪慧过去也难做人。
而且,陈府这些年来虽仍旧被称为扬州一家,但不过是因为老太太的名声还在罢了,若只是论起财力,比起程家却是大大不如的。
不说陈家,就是再加上黄家、苏家,恐怕也及不上。
我那精明的二哥还指望着通过这次联姻得些好外呢。
唔,不说了,我却是有些困了,你叫宵月给我拿张毯子来,我就在这儿睡了。
你也累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陈夫人说完,就不见声息了,平常也懒得叫宵月,自去拿毯子给她盖好,便跟无愁两个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神秘夫人话说扬州城里最近做瘦马的人家快要疯了。
扬州城内最近来了两位夫人,就住在那有名的铺子里,不晓得与那铺子主人有何关系,但看那穿着打扮,看那周身的气派儿,准是自京城来的贵夫人无疑。
她们说了,不拘价钱,只要姑娘好,给她们相中了,一切都好谈。
于是,从早到晚,只要那两位夫人一出门,自有那仲媒蜂涌而来,拼命对那两位夫人吹嘘自家姑娘的好处,说得那是天上少有,地下绝无。
只是一晃好几个月过去了,那两位夫人却仍是连连摇头,竟是一个人也没有瞧中,搞得这些人也泄了气了,她们究竟是要怎样的天仙绝色才满意?柳大娘,唐大娘,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们的事儿还没有办成?元正纯这天不晓得哪根神经作了,回到铺子里,瞧两个夫人在院子里哀声叹气的,终于有兴趣过问一句了。
原来他对她们为什么来这里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不过,今儿过刚好收到了个好消息,心情还不错,便顺口问了声。
听见元正纯问话,那两个近段时间里在扬州城里声名远播地两位夫人站了起来,福了一礼。
看她们与这元正纯相处的样子,竟似乎不是夫人,而是下人之类的身份,执礼甚恭。
只不知是何等人家,才用得起如此人物做下人,竟生生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夫人瞧着还要气派一些。
其中那位柳大娘一脸苦相地道:回禀纯爷。
这件事儿却是难倒咱们了。
唉,原本以为这扬州瘦马如此之多,找一个合意地容易得紧,哪晓得却是这么困难的事儿。
这些个女子,美是美矣,可一个个不是妖里妖气,就是身体病弱,要么就是小家子气得紧,难得见到一个还有些样子的,偏又不学无术,上不了台面。
这要进咱们府里的人,就是不需要琴棋书画皆精,好歹也要有个样子才成。
要不然,这拿出去,不是给人家笑话吗?就是以后入了四爷府里,也是给四爷及夫人脸上抹黑啊。
听到这里,元正纯脑中却是灵光一闪:说说看,你们需要什么样的?说不定,我这里还真有个人选呢?若是纯爷能帮上这个忙自然是好。
一听元正纯此话,那柳大娘那是喜出望外,这位爷对扬州可比她们熟多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有办法。
自是比她们这满头苍蝇乱找要强得多。
夫人说了,这外貌当然是要顶尖的,要不然说出去,也没有信。
但却又不能是那祸水似的人儿,咱们四爷可是做大事的人,可容不得那些妖娥子来坏事儿;品性要端庄,不能轻佻,要一看就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这时间也不多了,待到年底,爷也要回来了,没有那个时间自己训练了,得找个现成的;琴棋书画都要略通一些,最好能有一项出众的才好,要不然咱们那话也编不圆了;另外,身体要好些,却不要是个病秧子;要安分,不要惹事生非。
别到时候解决了那个麻烦,府里又添了新的麻烦。
其实也就是这些了,要说,像这种条件,在大家闺秀里是一把抓,要多少个有多少个。
偏要在这些瘦马里面找,却是难倒我们两个了。
唉,再找不到满意的,也只能将就了。
纯爷若是有这样的人选,千万帮咱们这一回。
若是帮了咱们,也算是给四爷减少了一桩麻烦事啊。
原本我只听四爷的,这夫人内宅的事却不便我过问。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个人选,恐怕还真和夫人的意。
只是,那姑娘虽原是瘦马,但现下却已经被别人收养为女儿了,却不是贱籍,只怕买卖却是不行了。
元正纯故意试探道,虽然想解决这个麻烦,可也不能将她弄出事来,要不,弟弟到时候恐怕真会恨上自己了。
这有什么,若是收养她的人家晓得有这种天大的好事,只怕也不会拒绝的。
这样的福分,若不是这回机会凑巧,恐怕是求也求不来的。
柳大娘满脸的自信,却不晓得她这股信心是从何而来。
如此,那大娘先把夫人为何要找这么一个人,作何用途跟我说上一说。
我瞧瞧是不是合适,也免得两位大娘空欢喜一场。
听元正纯如此说,那柳大娘便笑道:若是别人,这事儿却也不好说,不过,纯爷却是没有关系的。
反正这事儿您迟早也会晓得的。
说完,那柳大娘便说出一番话来。
元正纯听了,却是放下心来,如此,却是大好良机。
就是对她,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而且也免得夜长梦多,出个什么变故,却是不好。
打定了主意,元正纯便再不犹豫:既是如此,我便亲自与两位大娘走上一趟吧!怎么说,这事儿也不单只是内宅的事,夫人也是为了四爷着想方才如此,我自是要尽一番力的。
两位大娘便笑道:如此却是再好不过,有劳纯爷了。
元正纯便颔着两位大娘一道儿##去了。
平常满腹疑惑地向陈夫人的屋子里走去,今儿个却是奇怪得紧。
陈夫人吩咐了宵月姐姐前来,让自己好好打扮一番来见客,这却是从来没有的事儿,会是谁呢?平常怎么想也想不通。
娘,我来了。
平常踏进屋子内,先向陈夫人请了安,便瞧见陈夫人旁边位置上,却坐着两个衣着不凡的夫人,只是却面生的很,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平常,过来,给两位夫人问个好。
这位是柳夫人,这位是唐夫人。
柳夫人好,唐夫人好。
虽然心中极是不解,但平常还是听话地一一行礼问好。
那两位夫人问了平常许多问题,年龄大多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念些什么书,可会弹琴,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过来,就是以前嬷嬷们考核的时候,也没见问这么多的。
平常心里也慢慢有些明白了,这个架势,倒像是相亲似的。
怎么这么快?平常将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只尽力地表现着自己最好的一面,自己的价值就在这里,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事。
虽然时间提早了些,有些突兀,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的。
如此表现,看得陈夫人连连点头,平常有让自己失望。
那两位夫人问完了,又让平常弹了琴,写了几个字,画了幅画儿,还又让她走了几步,将前后左右都瞧了个遍,最后更是要求,能不能瞧瞧身上可有什么疤痕可有没有异味?陈夫人自是一一应了。
平常虽有些羞涩,但这些还在园子里时嬷嬷们也都教导过,虽然这两位夫人相看得似乎更细一些,她一一地配合了,心里却不知是希望她们能瞧上自己的好,还是瞧不上的好。
瞧完之后,陈夫人便让平常先下去了。
平常回了院子里,无病几个自是问个不停,平常便一一说了。
若是这回真的成了,恐怕这离开扬州的时间也近了,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无病几个听得此话,却是乱成了团,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好歹对象是谁也得知道一下啊,这连谁也不晓得,夫人这是打得什么主意啊?让人心里怪不安的。
等再见到陈夫人时,瞧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平常便晓得结果了。
果然,陈夫人说道:平常,这真是天大的造化,想象不到的好事儿。
你自个儿准备一下,再过几天,和那两位夫人一起去京城吧!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平常有些忐忑地问道,虽然这一天她早有心理准备,可也不是这样一头雾水的啊。
这件事儿,现在却还不方便告诉你。
到了京城,你恐怕还有一关要过,若是那一关过了,那才是真的行了。
若是通过了,你到时候自然会晓得是怎么一回事;若是通不过,那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到时候自会有人送你回来。
相信娘,娘不会害你的。
陈夫人的脸上、眼里全是笑容,这平常,恐怕真是个福星,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到呢?就是选不上,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损失,那两位,可是出了一大笔钱呢!见陈夫人这样,平常也晓得她是不会说什么了,过平常想过自己会离开这里,可本以为那是几年后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情况啊?可是眼下这架势,似乎也由不得自己了。
娘,那这几日,我想回园子里去瞧瞧各位姐妹,还有嬷嬷们。
也想回家去瞧一瞧,可以吗?平常问道。
心情大好的陈夫人极是干脆:去吧去吧!那两位说半个月后过来带你走,这段时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娘不管你。
说完,又把平常拉到眼前,瞧了又瞧:平常,我就瞧你是个有福气的,果然如此。
若是你好了,可千万别忘了我还有你弟弟,我们可全指望你了。
陈夫人这话却是说得情真意切,她与平常相处日深,虽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但渐渐也确实将她当成了半个家里人了。
刚才想着那好事儿,还不觉得,这会儿打量起平常来,却有些伤感起来了:平常,若真成了,到了那地儿。
你可再不要那么傻了,除了带去的人,对其他人都要留着一份心。
在那里,太真的话,伤到的只会是你自己,晓得吗?还有,去了京城,赶快和平福联系上,她是个有主意的,有她看着你,我也放心些。
我也会让老太太给老侯爷去封信的,我小的时候还跟老太太去京城玩过,那时候他很疼我的。
瞧老太太的面子,他总会也照应上几分,只是,却不可太作指望了,关键,还是在自己晓得吗?陈夫人说到后来,却是越动情了起来,真的像个作娘的似的,一句又叮嘱一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这一天,平常就留在了陈夫人这里睡下了,她也一次觉得,原来陈夫人身上,似乎也有娘的味道。
这一夜,平常却是睡得分外安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旅途马车渐行渐远。
先是挥着手臂告别的人越来越小,接着,高耸着的城门也是越来越小,终至什么也瞧不见了。
扬州城,别了。
好久好久之后,平常几人才依依不舍地将窗帘放下,心里满是离愁别绪。
姑娘,咱们还会回来吗?无灾的眼里通红通红的,说话的时候泪珠子仍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这扬州城里并没有她的亲人,最为亲近的姑娘和几个姐妹都在一起,可是,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虽然不是太熟悉,但好歹比别的地方多了几分了解的地方,依旧叫人如此难舍。
前路漫漫,不知道等待着姑娘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她们几个又将如何呢?未知,是如此叫人惶恐,但无灾却仍是不悔。
回想起离开前,姑娘还是又问了她们几个,是不是真的要跟着一起离开扬州?傻姑娘,她不跟着她又能跟着谁呢?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姑娘一样让她安心的了。
还会回来吗?听到无灾的话,平常好一阵失神,随即面上露出坚定的神情,点点头用力地道:嗯,会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到时候大家再聚在一起,像以前在惜春园里一样,赏花、聚餐、游戏、欢笑,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平常说的话声异常铿锵有力,似乎在说着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誓言。
那姑娘可别忘了今儿个的话,总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
到时候,可一定也要带着我们几个一起才成。
听到平常这么说,无灾才破涕为笑,离开扬州城固然难舍,但只要仍跟着姑娘,那便好了。
唉。
平常故意唉声叹气了一声,待无病几个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自个儿的身上,这才慎重其事地道:这,到时候,我也想带着你们几个一起热热闹闹地回来。
可是,就怕有人到时候舍不得相公的舍不得相公,舍不得孩子的舍不得孩子,不肯跟我回来了。
那,我总不能硬拆散了人家的大好家庭吧!真是罪过,罪过啊。
说到这里,平常还学了水月大师的样子,双手合什,摇头叹息不止,脸上作出一副沉重、哀痛之极的样子。
无病几个先还认真地听着,到了后头却哭笑不得,姑娘,真是的。
这哪里跟哪里啊。
无忧更是冲上前去就挠平常:这好好的没有出阁的大姑娘,天天相公、孩子的,羞是不羞啊?我看,那个想早点嫁人的是姑娘才对吧!平常被挠得痒得不行,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连连呼唤着救兵:无病、无愁,快过来救救我,无忧丫头犯上欺主啦!至于无灾那丫头,她就不做指望了。
刚才刚拿了无灾取笑儿,她不火上浇油就是了,哪里还可能会来解围?说到底,还是无病厚道,见平常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便道:无忧,算了吧!坐好,小心等会儿车一颠簸,摔着了。
这是这口气不轻不重的,显然不过是应付应付差事罢了。
她可是四个丫头的老大,总不能带头不听姑娘的吧!无病姐姐,你别老替姑娘说话。
没见姑娘现在越来越爱欺负人了吗?今儿个我非得让她晓得厉害才是。
无病话语中的应付之意无忧早就听出来了,可见无病姐姐也是她这一边的。
于是,无忧哪里肯依?她将整个身子压在了平常的身上,就是不肯下来。
无病也不力劝,故作无可奈何地道: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忧不肯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话虽如此,只是那用手帕掩着的嘴角,眼里含着的笑意,分明儿是在幸灾乐祸嘛!无病心里却是这样打算的,今儿个离开扬州,大伙儿心情都有些沉闷,这样闹闹也好。
因此,对无忧的冒犯之举,她却是难得的准备袖手旁观了。
好啊,你们几个刚一离开扬州城,不在夫人眼皮子底下了,就准备反过来治我了是吧?好,今儿个让你们瞧瞧姑娘我的厉害。
看,五爪神功。
平常话一说完,便趁无忧笑得得意,有所放松之时,一个反身过来,她出手如电,迅地将双手朝无忧的身上挠去。
刚让无忧那丫头占了点上风她就得意了去,别忘了,她自个儿可也是怕痒一族的,甚至程度比起自己来可是要严重许多的喔,平常坏坏地笑了。
无忧一个冷不防,便被平常得逞了。
平常翻了身,将笑得没了力气地无忧按了住,一边问道:怎么样?下次还敢不敢啦?无忧早就不行了,见无病几个之时笑着看,却并不上来帮忙,也晓得讨不了好去,只得开口讨饶了:姑娘,饶了我了,再也不敢了。
见无忧求饶,平常这才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
此时,无忧已是笑得一点力气也没了,就瘫在那儿不起来了:姑娘,这地方借我歇歇,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见状,平常只得将那边的舒服位子让了出来,自个儿移到无愁的旁边坐了。
姑娘,刚才二姑娘过来送你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啊?回复了点力气之后,无忧却想起一件刚才就想问的事儿来。
她一脸好奇地问道。
当时姑娘笑容满面的,一点也不像要离别之人的样子。
二姑娘究竟是说了什么让姑娘开心的话啊?想到这个,平常的眼便柔了,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锦儿姐姐说让我等她呢!说她会尽快找个人跟来京城的,要我安心等她便是了。
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大姑娘也在京城,如果二姑娘也来了,大伙儿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无病听了这话也是高兴不已。
唉,也不知道姐姐们会如何。
康儿姐姐的事儿还没个定论,安儿姐姐、锦儿姐姐也没有着落,如果能等大家都离开了我再离开就好了。
说到这里,平常面露遗憾之色,牵挂的事情这么多,就这样离开,真是叫人放心不下啊。
别多想了。
以前,姑娘不是说过不管生什么事儿都要顺其自然吗?这命运要将人推到哪里,只能应势而为,哪里逆流而行呢?这会子,倒又开始伤感了。
见平常有些失落的样子,无灾又把平常以前说过的话搬了出来。
不过,这似乎是以前,平常劝过别人的话便是了。
正可谓因果循环啊。
我那哪是伤感,不过是几句牢骚罢了。
偏你就搬出这些大道理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玩点什么吧!要不闷死了。
平常提议道。
你们几个玩你们的,可别拉上我。
无病连忙撇清,自个儿缝点东西,安安静静地正好,才不与她们几个瞎搀和呢。
无病姐姐,人多才好玩,一起玩嘛!无忧赶紧拉人,这游戏嘛,当然是玩的人越多越好,若是人少了,这玩得也没趣。
好了,这里姑娘最大。
都听我的,一个也不许说不。
现在来讨论一下,玩什么游戏好啊?几人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从马车里传来阵阵笑声,显然玩得极是开心。
天天在马车里的旅途实在是有些闷的,虽然两个大娘安排的行程极好,每日都赶到了预定的住宿地点,可时间长了,也实在是叫人有些疲惫不堪。
还好平常几个人不少,说说话,做做女红,玩点儿游戏解解闷,这日子还过得去。
只是,这几天来,温度却降得厉害,这马车不过是租来的,又不像以前府里的马车,还有可以烤火的地方,冻得很。
还好那两位管事大娘在一次休息的时候,去买了几床被子放在马车上,几人充了位子不坐,将底下垫了厚厚的被子,全都挤在一起,将被子捂得严严地,这才暖和了许多。
心下都觉得这一年的天气有些奇怪,这按说刚入十月,不该这么冷才是。
唐管事,柳管事,外头似乎有些飘雪了,是要赶路呢?还是就近找个地方歇歇?前边就有个名为乌龙的小镇。
若是错过了这里,恐怕就得赶到青州了。
见天上开始飘雪花了,车夫孙六儿说道。
下雪了?怎么可能?唐管事听了此话大吃一惊,这才刚到十月,怎么可能就下雪了呢?虽然这些天是有些冷。
她赶紧掀开帘子,放眼一瞧,可不是,果然是下雪了,这一朵朵飘下来的雪花还不算太小。
孙六,你看依现在的教程,能赶到青州吗?柳管事自然是也瞧见了,她皱着眉头问道。
孙六面色露出为难之色:若是这雪不下大还好说,若是下大了,这雪一化,路上就泞着了,马车就不好使了。
我也说不准。
但如果错过了乌龙镇,又到不了青州,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鬼天气,咱们又没准备,会冻死人的。
这一路也比较偏些,也不晓得能不能找到人家借宿。
姐姐,你看如何是好?唐管事将问题丢给了那柳管事。
柳管事年纪大些,两人一向也都以她的意见为主的。
柳管事也是头疼不已,谁晓得偏碰上了这等事,实在是寻找合适的姑娘花的时间太多了些,得赶紧回去才是了。
不过,孙六说的也有道理。
罢了,孙六,进镇去吧。
柳管事无奈地吩咐道。
好呐。
孙六应了一声,一扬马鞭,甩头便进了乌龙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借宿众人原以为这雪不过是下个一日两日也罢了,谁晓得这一下便没了个消停,一边五六天,这雪就没有停过。
那雪是越积越厚,越积越深,竟已近迟许,却是数十年来都不曾见过的大雪,大朵大朵的雪花飘然直落,将整个天地裹成一片银色。
屋檐上,也挂满了一个个冰钩。
到处只色一片纯白,不见任何污垢,却是美丽异常。
只是,如此美景,对于这些住在客栈里的人来说,却是无心欣赏。
不仅无心欣赏,而且还觉得,这样的大雪,实在是太不便了。
滞留在客栈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甚至都出现了客栈爆满的情形。
无处可住的旅人,只能到处借住民宅,却是让小镇的居民,了一小笔横财。
出现这种情形,却是缘于这乌龙镇的地理些特殊。
这里是北上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而从附近别的几个镇子到这乌龙镇来都还算近,就是步行,也不过半日功夫,而且一路上人烟不断。
可从这乌龙镇起再向北,这附近却再没有什么小镇了,只有一个大城,名唤青州。
只是从乌龙镇到那青州城的路程却是很有些远了。
就是天气好,坐上那马车,也要花上整整将近一日的工夫,偏这样的雪天里,马车出行又多有不便,度极慢,往里一日的路程,怕要花上三四日才行。
最为让人头疼的是,这一路却不如前面的路人烟颇多,借宿恐怕也是极为困难的事。
这样的冷天,若是到了夜里,就算有马车可以御寒,怕也要将人冻个半死了。
因此,旅人们便只得在这乌龙镇暂做休憩了。
这人多自然眼也杂,事儿也多,本来还算清静的客栈,变得嘈杂起来。
兴旺的生意自然让掌柜笑得乐呵呵的,只是,不时生在客人之间的纠纷,却是让他头痛。
困在这儿不能离去,人们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一言不和,便吵了起来,甚至大打出手,真是乱七八糟的。
还好平常几人来得还算早,又不惜银子定下了客栈后面的一个小院子,因此倒还算清净就是了。
只是两位管事大娘却是越来越心急了,这天气,眼看着是一天比一天糟糕,似乎好不了了,可若是一直停在这里,不能离去,那这几个月的工夫也就白忙了。
白忙那倒也没有什么,可耽误了夫人的大事,却该如何是好?两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看着这天道哀声叹气个不停,一张苦脸对着另一张苦脸。
平常几人出来时带的衣裳却有些少了,原本打算到了京城再买也就是了。
陈夫人也这么说的。
东西带多了,一是麻烦,二是京城流行的衣裳样式也和扬州多有不同之处,这到了哪个地儿,便也得适应那个地儿的风气才是,因此只叫平常带了几套随身换洗的衣服,倒是银票、银子什么的给平常几人备了许多,说不管在哪儿,这钱却是个好东西,有钱到哪儿也行得通。
想到陈夫人跟自己说这话时的财大气粗的样子,平常不禁莞尔一笑,心里暖暖的,一向颇为文雅的陈夫人,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却让平常感到十分亲切,同时也十分庆幸。
自己真是个有福的人啊,爹娘就不用说了。
还有福儿姐姐这样好姐妹,就连原本只是一场交易的陈夫人,现在也对自己这样关照,倒真的像个娘的样子了。
想到离去前,陈夫人切切叮嘱,在家里俭省也就罢了,到了京城如果真的进了那府里,却尽管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这样就算是在京城,也没有人敢看轻于她。
要知道就算是同为妾室,这有家底的与没家底的,这待遇也是绝然不同的。
她陈夫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银子,尽管给她砸就是了。
还有昱儿,得知陈夫人将自己许给别人做妾了,接连着好几天一句话儿也不肯跟陈夫人说,送自己走的时候也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虽然安儿姐姐、锦儿姐姐还没有着落,但陈夫人也应承自己了,如果她们有合意的人,只要价钱不是太离谱,都随她们,这样一来,平常也就放心许多了。
爹娘也托了陈夫人照顾了,再加上置的田,出租的铺子,应该能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些,平常离去时还有些郁郁的心也开解多了,最近倒是放开了心,一路在哪儿歇着,虽说姑娘家不便随意抛头露面,可各地的特色小吃什么的总要让无忧去跟那掌柜说上一声,买些回来,大伙儿尝尝鲜,无病几个键姑娘心情好,便也都心情舒畅起来了,倒是一路其乐融融的,权当旅游了。
甚至还在说,这事儿若是能成也罢,若是成不了,那也好。
正好当做旅游长长见识,这种机会,可不是一般的女儿家能有的。
虽然,她们也不过是只能透过马车帘儿朝外瞧瞧罢了。
只是,来到乌龙镇,这天也冷得也太过了些。
眼看着不是一天两天能离开的,也该添置些衣裳才是。
于是,挑了一天雪下得小些的日子,平常就跟两位管事大娘说了一声,便带了无病几个上街去了。
这个小镇还算繁华,但再繁华也不过是相对于别的别小镇而言罢了。
镇上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就是掌柜说的最好的衣裳,那面料、那做工也与扬州城里差得也不是一点半点。
平常倒没有说什么无灾几个却已是瞧不上了。
她们穿这些也没有什么,可让姑娘穿这些,到时候到了地头儿,不是给人瞧不起吗?这人的脸,树的皮,开始就给人瞧轻了可不行。
几人便先买了两套将就着穿,又挑了最好的材料,打算亲自动手给平常做上几件,好歹也比这铺子里卖得要强许多。
又将就着挑了几件御寒的大氅,其他的,也只能到了京城再说了。
挑好了东西,平常几人也不在外多加逗留,立马回了客栈。
毕竟不是熟悉的地方,几个年轻女子,在外还是小心点好,以免沾惹上什么是非那却是麻烦了。
进了店门,拿着几个大包小包的,几个便准备直接回自个儿的院子。
那客栈的胖掌柜的却连声唤道:姑娘,姑娘。
这客栈里人虽多,可女客却不多,平常闻声瞧去,见那胖胖的掌柜正一脸若有所求的笑得极为殷勤地朝自己这边快步跑了过来。
平常便暂时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掌柜。
姑娘。
跑到了平常的面前,胖掌柜点头哈腰地道:原是不该打扰姑娘的。
只是有件事儿却是要求求姑娘。
小店来了位客人,偏巧是位夫人,这店里也住不下了,能不能请姑娘行个方便?这掌柜也晓得这话有些失礼,那院子是人家包了的。
只是这来的客人却不比别人,原是熟客,一年总有几次在这客栈住的,却不好一句客满就将人回绝了。
出门在外,也都不容易。
既是如此,便请那位夫人随我来吧。
见不过是件小事,平常便随口应了下来。
一会儿,那掌柜便引着位面目十分慈祥,但却眉间有些皱褶,有些许郁郁不乐之意的约四十许夫人过来了。
她衣着虽不算十分华丽,但也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做成的,显然家境并不寒酸,却也不似那十分富有之辈。
这位便是朱夫人了。
掌柜的先对平常介绍了一句,又转头对那朱夫人道:夫人,这便是我方才对您提过的陈姑娘了。
多谢陈姑娘了。
那朱夫人笑着对平常道谢,只是眉间的郁郁之色却没有消褪。
虽是笑着,那仍是让人觉得她并不开心。
这朱夫人看着十分可亲,而且气质也是极好的,平常便先有了几分好感。
夫人不必客气,请跟我过来吧。
平常说完,便当先一步领路了。
回到了院子,这大冷的天,又在飘着雪花,那唐管事、柳管事两个明明冻得脸都青了,却不进屋子里去呆着,而是在那走廊了,盯着那雪花儿在呆。
她们两个这些天都是如此,平常劝也劝过了,却都不起作用,便也不说了。
唐大娘、柳大娘。
客栈满了,这位夫人没地方住,我便自作主张请她过来住了。
平常与那两位管事打了个招呼。
这事儿姑娘做主便是了。
柳管事回道,对平常的自作主张她却并不恼怒。
这一路来,虽说这住的吃的都是她们掏钱,可原本这也是应当的,将人家好好的姑娘带了出来,哪能让人家掏钱呢?而且,她们原本以为那陈夫人虽说收了一个瘦马当养女,但应该也不是多么重视的。
原本想出些银子再买过来也就是了,但那陈夫人先是对她们的话理也不理,书oTa的女儿可不是用来卖的,银子什么的她也不缺。
后来没可奈何,她们在元正纯的示意之下,这才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外加元正纯亲口保证,绝对不会委屈了平常姑娘,那陈夫人才勉强相信了她们的话,同意了此事。
而就在离开那日早上,那陈夫人不仅亲自过来送行了,还当着她们的面不仅将那日给予陈夫人的定金全部交给平常了,还补贴了一堆的珠宝饰,随便一件都是价值不凡,加起来别说是买一个瘦马了,就是买五六个也足够了,偏陈夫人还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不过是给姑娘平日里戴着玩的,若是这事儿真能成,到时候嫁妆她会另外亲自送到京城。
天啊,这还不过是玩的?这嫁妆还得是多少啊?恐怕就是夫人的嫁妆,怕也不过如此了吧!而且,她们也这才晓得,原来这扬州最为顶级的瘦马的身价也涨得厉害,听闻那静王爷的皎儿和那凝香姑娘那等绝色前些年也不过是两万银子罢了。
原本她们也不需要那等天仙绝色,以为为夫人给的万两便是绰绰有余了。
谁晓得后来在城里一个酒楼里吃饭时才听说,与这平常姑娘交好的一位姑娘,似乎名字叫平康的,身价银子竟是万两黄金,那可是十万两银子。
而且,那陈夫人开的姝姿园里的夏嬷嬷,到现在还没有松口。
而这平常姑娘的名气,在这扬州城里,竟是比那平康姑娘还要大,更有另有玉观音的雅号,深得爱戴。
在扬州城里,若是谁敢说上平常姑娘的一句闲话,只怕立马便会冲出三四十个人来扁上你一顿。
若不是年纪还小,恐怕这上门提亲的人踩烂了门槛。
我的妈呀,两位大娘的心肝怦怦地跳,她们还以为给那陈夫人的万两银子已经是天价,谁晓得在人家眼里屁也不是。
就只那一盒子饰,作价恐怕就有上万两了。
搞得她们可再不敢小瞧这姑娘,人家可金贵着呢,陪来了四个丫头不说,这一路吃穿用度那平常姑娘虽是没有说什么。
可看那四个丫头的神色,摆明了是亏待了人家了。
这样的姑娘,就是入了府里,恐怕也没有人会小看。
虽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银子是不缺的,可说实在的,倒也不像外头所想的银子跟流水似的,这回来了扬州菜晓得,什么叫富甲天下。
这些扬州城里的盐商,虽然那尊贵是及不上京里,可这奢靡劲儿,就是京里一等一的人家,怕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没办法,在京里,就是有那个钱摆那个谱,好歹也得瞧瞧上面那位的眼色,当今可是圣明天子,历来崇俭的,这下面哪里敢犯这个忌讳?因此,这一路上两个管事对平常倒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分毫的失礼。
这会儿不过是与人行个方便,她们哪里会说什么。
既是如此,平常便让无病带着那夫人去空着的一间屋子里住了,并看看缺些什么,若是有,也行个方便就是了。
平常自个儿却高罪了一声,带着无灾几个先行回屋里去了。
一回屋,平常先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帷帽,喘了口气,这东西戴着真气闷,偏无病说外头风大、雪也大,非给她戴上了,却不知难受死了。
这路上随便买的东西,却及不上家里用的,轻便、透气多了。
姑娘,先喝口热茶吧!无灾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平常接过了茶,又握了握她的手,果真冷得很。
别管我了,你瞧我的手,热着呢!不冷。
倒是你自己,都冰成什么样儿了?无愁,你去找那掌柜,问他那里可有好炭?若是没有,烦他打人出去给咱们多买些回来吧!平常吩咐道。
无愁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这点儿冷对她来说可是不在话下。
平常又让无灾赶紧给她自己倒杯茶,捂到床上去。
这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屋子里连个火盆也没有,别冻坏了。
姑娘,不如咱们一起去吧!说说话儿也好。
无灾提议道。
这大白天的就上床,平常可没这个习惯,不过瞧瞧无灾冻得青紫的嘴唇,便也一笑,算了,今儿个就例外吧。
以前福儿姐姐她们还在的时候,天气冷了,有时候也会如此的。
无忧,你也一起来吧。
平常又招呼无忧道。
这事儿哪少得了我?你们两个快上床。
我去拿个小桌子,再用碟子装些零嘴儿,大伙儿边聊天边吃东西岂不好?说话间,便忙开了。
这丫头倒是想得快。
今儿个才刚买的零嘴儿,就给她惦记上了。
姑娘,咱们别管她,反正有人忙活,咱们两个先上床吧。
冷死人了。
无灾搓着双手,先跳上了床去,平常也脱了鞋子,捂了上去。
只是被子里却不比家里,都先暖好了,刚一进去,里面也冷得吓人,两个挤在一起,嘴里一个劲儿地叫冷,过了好一会儿,才暖和起来。
无忧那丫头却在一旁得意得大笑:哈哈,你们两个也有给我算计的一天,我就等着你们给我捂好被子才上来呢。
看她那得意样儿,无灾恨得直咬牙,用手指指着她:好,呆会儿你上来了,有得你好受的。
待无忧把东西端了上来,上了床,无灾免不上又闹上一场,待无忧受不住,自个儿求饶了,几个人边吃东西边说话,也顺便等无病、无愁两个回来。
姑娘,我可以进来吗?这时却响起来了敲门声,却原来是柳管事。
几个人刚捂热了被子,都不怎么想动,无忧不满地小声抱怨道:这刚暖和一点了,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来,真是讨厌。
话虽如此,她和无灾两个仍是利索地爬下了床,嘴里还大声应着:柳大娘且等一等,我这就来给您开门。
无灾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又切切叮嘱平常道:姑娘,您就不要动了,就这么在床上捂着吧。
一会儿待她走了,咱们继续捂被子说话,岂不好?在那两个大娘面前,姑娘哈市摆点谱得好,免得给人瞧轻了。
平常笑着点了点头,偏这丫头会想:晓得了,都听你的就是。
无灾你就不要在这儿了,去里间捂着吧。
一会儿无忧在这里服侍就好了,还不晓得柳大娘会呆多久呢!你别冻着了。
两人应了一声,无灾便往里间去了,无忧却径自去开门。
第二百章 独行柳大娘、唐大娘,这边坐吧。
无忧,给两位大娘上茶。
瞧两位管事坐好了,平常又不好意思地道:这天一冷,我回来便上床了。
也懒怠起来,两位大娘别见怪。
姑娘说得哪里话,都是我们累得姑娘受苦才是。
柳管事赶紧道。
这时,无忧将两杯热茶上了上来。
来,两位大娘也先喝点热茶吧。
在外头站了这许久,想必也是冻坏了,先暖暖身子吧。
平常也端着桌子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姑娘,我这哪有喝茶的心情啊。
这雪一个劲儿地不停,我急都快急死了,哪里还喝得下去哟。
柳大娘诉起苦来了。
平常有些不明白,她将茶杯捧在手里,那热气扑在脸上,真的很舒服。
这几日瞧两位如此着急,我却是有些不明白了。
左不过迟些时日到京罢了,也不需急成这样啊?这其中的缘由暂时却不便告之姑娘。
只是,咱们却是最迟也必须十一月初赶到京城才是,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不说我们差事办砸了,就是姑娘,也是白跑一趟了。
却是可以不必去京城,直接回家了。
柳大娘将这事儿的厉害说与平常听了,只是,其中的缘由却仍是不说。
既然别人不肯说,自是有她的理由,平常也不想为难于人。
再说,到了该她知道的时候,就是她不问,自是也有人说的。
不必去京城?这句话儿听起来怎么似乎挺舒服的。
在从茶杯里升起的氤氲热气中,平常的嘴角却是扬起了笑容,看得两位管事那是一阵气闷。
这位姑娘倒是悠哉悠哉的不着急,也是,人家姑娘一头雾水地跟着自己们前来,即不是对爷有情,也不晓得爷的身份,这当然是急不起来。
可是她们两个,真是急得那是火烧眉毛了。
无忧眼看着姑娘似乎有些走神儿了。
忙咳了咳,平常这才惊醒过来。
那两位大娘找我这是所为何事呢?是这样的,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出了。
我们的意思是,多准备点取暖的东西,若是实在赶不到,就在外面过夜了。
只是怕委屈了姑娘,所以才来与姑娘商量。
柳管事这话说得有些艰难,边说边抬眼瞧着平常的神色。
果然平常皱起了眉头,不觉心头咯噔一声响。
这姑娘可不是她们买来的,也没有卖身契。
当时她们难得见到一个合意的姑娘,也没想这么多。
这会子,却是有些为难了。
若是人家姑娘不同意,她们就两个人,外加一个车夫,这姑娘还有四个丫头,恐怕也奈何不了人家。
果然,平常说道:两位大娘这法子却是不妥。
这样的天气,就是再怎么取暖,恐怕也用处不大。
这大娘们和我们都是女人家,本就体弱。
这一冻若是生病了,恐怕就得不偿失了,这样不行。
两位管事又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儿,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姑娘,您的顾虑我们也晓得,可实在是不能拖了。
明儿个是必须要走的了。
要不然绝对是赶不及了。
柳管事焦急地道。
看来不走是不行了,平常暗忖。
虽说可以拖这么一拖,不去京城也行。
可是,拖过了这一次,总还会有下一次的。
而且,瞧陈夫人暗藏的喜意,只怕这个对象却极是满意的,就这么回去了,只怕也会伤了彼此的情份,却也犯不着。
大娘的意思我晓得了。
既是如此,那我们再等上几天。
瞧见柳大娘又要开口反对,平常抬起了手摇了摇:大娘先听我说。
这样的天气,这么多人出行是绝对不行的。
尤其无灾的身体极是不好,这种天气出去会要她的命的。
不如这样吧!我和无愁两个倒是都会骑马,若是再过几天,这天气仍是没有好转,不如由我们两个和孙六叔一起骑马先行赶回京城。
大娘及我的其他几个丫头在后头等雪化了再行回转也就是了。
只是我的几个丫头们却是要麻烦两个大娘照看了。
她们虽说是丫头,可从小在我身边也都是当妹妹看待的,却是没有教她们吃过什么苦,却是麻烦大娘多多担待一些。
两个管事原是一脸急色,听了平常的话,却是面现喜意。
真正是老天爷帮忙啊。
没有想到,像姑娘这样的纤纤弱质,竟然还会骑术。
不要说是这南方的姑娘,就是在咱们京城,这会骑马的姑娘还不算是特别多啊。
真是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啊。
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倒是叫这两位好歹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管事们难得的激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喜滋滋地下去了。
有这一句话,她们却不必愁了。
早知如此,该早些说出来才是,憋到现在,没想到这么轻松地就解决了。
去了这心头大患,两人的脚步也是分外轻快,一边说着话儿,一边还在商量着是不是叫点小酒来喝喝,这既然碰到了这种天公作美的好事,也就顺便好好休息个几天,也过上几天清闲日子。
等两位管事一离开,无忧就嚷嚷开了:姑娘,干嘛你要先走啊。
这么冷的天,骑马不是受罪吗?真是的,去不了京城,咱们回扬州不也挺好的。
你咋乎个什么,姑娘自有姑娘的考量,你不愿意跟着,自个儿回扬州去,也没人拦着。
原来是无灾从里间出来了,她一出来,就赶紧跑到平常的床前,一溜烟儿就上了床。
我又没说要回去,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们别想扔下我。
无忧也不敢落后,随后也跳上了床。
待无病、无愁两个回来之后,平常也将这个决定跟她们两个说了。
无愁自是没有意见,只无病却又担心地念叨了几句。
但她也晓得平常之所以下这个决定也是有原因的,因此只细细地叮嘱着无愁,让她小心照看姑娘。
又过了几日,这雪果然没有停的样子,平常带着无愁,并那孙六,就先行一步了。
至于那借宿的夫人,平常却是一直没有再见过了,听说入了屋子就一直没有出来过,不时还有小声的啜泣声,显然是有一段伤心事在心头。
因此,平常也没有前去打扰。
冰天雪地,到处都不见人,只看见白茫茫地雪。
无愁却兴奋地不时在马上叫个不停:姑娘,你看,那边竟然还有麻雀呢!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她们晚上都在哪儿睡?……平常看着无愁开心的样子,心底暗想,这孩子似乎很喜欢在外面的日子啊。
一点也不以为苦,冷风吹在脸上,雪花儿飘进衣服里,可无愁脸上的笑容似乎比在府里还要多些。
不过,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真的很好,若是有一天,能够这样到处去看看,该有多好啊!也不知元公子现在怎么样呢?他想必现在也和自己一样,在某一个地方,感受着这雪花飘落在手上的奇妙吧。
这样广阔的天地,的确是叫人极想去探究啊。
只可惜自个儿是女子,如果不然,与元公子相伴,一起去瞧瞧这天有多大,那真的是一件很叫人向往的事呢。
这还是元正琪离开后,平常一次这样地想起他,没了以往曾有的淡淡地心痛,只是纯粹地丝丝想念、丝丝关心、丝丝向往。
达成了愿望的他一定过得很开心吧!想到离去前元正琪那亮的眼神以及对未来的期待,平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缺少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只是就这样过着,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想怎么样生活?自己只是每日里不停地学习、看书,练习字,可就连陈夫人也说,自己日常所掌握的一切已经足够了,甚至绰绰有余,不需要再如此了。
可是,这些却已经成了自己的生活,不管喜不喜欢,若是停了下来,却是不知做什么好。
在这样一个广阔地天地里,平常一次想起了元正琪,也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也许,她也可以想想自己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才是自个儿真正喜欢的,想要的。
那样的日子,应该会更有趣吧。
起码看着元公子的样子,感觉不坏,而且,叫人十分羡慕,甚至有些敬意了。
自己应该也能这样吧!不是那么大的,但却是自己真正想做的小小的愿望。
姑娘,快来看,这里躺着一个人呢!无愁在远处大声地喊道,她跑得太开了,早早地将平常两个甩到后头,骑到了前头一大截。
这会儿虽是听到她的声音,却一时还见不着人影呢!可能都已经拐了弯了。
听了这话,平常心里却是一惊,不禁担心了起来,这样的天气,那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千万别太糟糕才好。
孙六叔,咱们快去看看吧。
平常忙招呼了孙六一声,自个儿也挥了挥手上的马鞭,急急地朝前方辞去。
孙六是个黑瘦的中年人,十分沉默,不怎么说话。
这会儿也只是应了一声就默默地跟在了平常的后头。
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