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浅浅给桑榆发了一条短信:我们陈总有人脸识别障碍!!!桑榆此刻心情正压抑着,闷闷地坐在办公室里,她回了一条:看来你今天妆画得好!手里拿着红笔,准备批改作业本,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主任怎么说?赵冉青坐到她旁边,轻声问道。
桑榆耸耸肩,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赵冉青一顿,这算好的了,之前学校有个老师也是因为类似情状被学校开了。
那我还真是幸运了。
这个帽子硬生生的给她扣下,她能说什么,总不能扒着主任的手祈求,两眼含泪的哭诉秦子墨是因为家庭原因出走,和她没关系。
秦家对于这件事一直是低调处理的,没想到校方竟这么快收到消息,她就纳闷了。
你也看开,这学校毕竟豪门子弟颇多,我们惹不起。
桑榆冷冷的一笑,惹不起,她这辈子惹不起的太多了。
苏浅浅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上上下下看看,心里油然满足,自己化妆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忽然间上方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上班时间不是让你来打酱油的,苏小姐。
苏浅浅手一抖,小镜子差点都摔地上了,她立马站起来,垂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
说着,手上的动作倒是很快,抓起桌上的文件就跑了。
黎旭阳立在桌边,抿着嘴。
苏浅浅跑到影印室,心里呼了一口大气,今天真是撞邪了。
一个下午,苏浅浅忙绿地穿梭在办公室里,累的和头驴子一样。
下班的时候,她先打探了一下总裁办公室,也没什么动静,笑嘻嘻地和同事打完招呼,就走了。
她自我暗示到,黎旭阳应该不会真的让她去干洗衣服了,银子守住了。
兴冲冲地去取自己的小铁驴,公司的员工宿舍距离办公大大概有三站路,她就自己买了一辆电动车,怎么说自己也是有车一族。
跨上车,刚刚开到大门口就被一辆黄色的保时捷跑车拦住了,车窗缓缓而下,里面的人露出脸,灿烂地一笑,苏小姐——声音轻轻扬扬,甚是好听。
苏浅浅掀起头盔,礼貌的笑着。
我的衣服,苏小姐准备怎么办?明明当头是炽烈的阳光,刚刚还是一片刺目,怎么忽然感觉有一大团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头顶呢?苏浅浅咽了咽口水,黎旭阳穿着粉色的衬衫,一手搭在车窗,食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悠哉地看着她,她双手紧紧地握着车把,真想一把按到底,溜之大吉。
我刚刚去您办公室,准备去拿衣服的,看您不在,我才走的——喔,是吗?黎旭阳挑着俊眉看着她,苏浅浅掌心一片虚汗,后背一阵濡湿。
黎旭阳转头递给她一个袋子,苏浅浅呐呐地接过来。
尽快给我,我可不喜欢衣服上占着一股子菊花味。
丢下这句话,车子就一溜烟的绝尘而去。
苏浅浅欲哭无泪,咬牙切齿,心里瞬间骂了黎旭阳八百遍,资本家就是吸血鬼,愤恨地将袋子往车篓里一扔,气的脸色却一阵白一阵青,一件西装对他们算什么?就这么斤斤计较,她诅咒他今天爆胎!忽然间,旁边又一辆车停在她前面,她翻翻白眼,眼珠正处在四十五度,苏小姐。
苏浅浅抬头,白眼瞬间变成了秋波,柔柔弱弱,脸上堆上了狗腿的笑容,陈总,您下班了啊。
陈池的眼睛移到车篓,又将视线转回了她的身上,随即了然的笑笑,苏小姐,昨晚上谢谢你送她回去。
不用客气,应该的。
苏浅浅刚刚跌落谷底的心顿时又充满了活力,脸上神采奕奕。
远远地看着陈池的车消失在眼前,她恍恍惚惚地反映过来,敲了一下头盔,怎么谢她,这谢的有些莫名其妙。
再次见到叶向东的时候,桑榆正准备去药店买药,只不过,一出门就看到叶向东气质卓然地倚在车边。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派风采。
时光似是穿越了,仿佛那年,白衣少年,风度翩翩。
他好像早已料定到桑榆会出来一般,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桑榆恍惚地看着他,眼神忽明忽暗,浓密的睫毛上下眨了眨,顿时眼前明亮了许多。
她翩然一笑,向东,好巧啊!不巧,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一分一秒地等着她,如果她不出来,他就要进去了。
桑榆恍惚地扯了扯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叶向东的车里,车里挂了一个大红色如意结,倒是没有街上卖的精致,她细细的一摸,线条突兀,手工倒是粗糙了,很漂亮。
她木然的说道。
心里某个角落被狠狠揪了一把,嘴角微微一记苦笑。
叶向东同样也望着那个如意结,怔怔的出神。
两人久久的沉默着。
许久,叶向东一声轻叹,然后急速地开着车子。
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馆停下来。
桑榆抬起头,比起四年前,如今门面装潢的更加的精致了。
流光易逝,很多东西变得更加美好了,似乎唯有她越来越倒退。
丝竹管乐,声声悦耳。
温馨的包厢里,桑榆摸着一角那个典雅的景泰蓝花瓶,来来回回,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喜欢?叶向东立在她的身后,沉声问道。
他灼热的气息完完全全地笼罩着她,桑榆鼻尖轻轻一动,眉间细微的一皱,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她收回眼神,讪讪地一笑,缓缓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家以前也有个景泰蓝花瓶,和这个一般大小——桑榆抽回手,声音低低的,那是桑书江爱不释手的宝贝,我一直以为是个仿真品,呵呵,后来被我不小心打碎了,妈妈——说道这两个字时,她嘴里已是一片苦涩,妈妈罚我跪了一个下午,直到晚上爸爸回来——桑书江一回来,就看到桑榆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那时候家里还没有铺上地毯,地砖上一片冰冷,她记得桑书江一脸的仓惶,紧张的抱起她,把她抱到床上,轻轻地揉着她的双腿,一脸的伤心。
桑榆惴惴地看着他,看到父亲的难受,她伸出小手,抚着他的眉头,诺诺的说着,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见上面有灰尘——桑书江拥着她,有些哽咽,阿愚,没关系——我的阿愚是爸爸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任何东西都比不上。
桑榆眼里泛着泪光,垂下眼,看着眼前的瓶子,慢慢地敛去眼角的泪。
提起回忆,叶向东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拥住她,声音有些无法自制的颤抖,阿愚——阿愚——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好不好?桑榆的指尖轻轻地摸索着他的衣服,慢慢地环住他的腰,这个怀抱还是和以前一样宽大,温暖。
那时候,她多么期望他能在她身边,这样的抱着她,可是没有,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抱着自己,独自熬过了那四年。
泪水终于无声的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胸前,这么多年的委屈,似乎要在此刻喷发了。
四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季,桑榆高考结束后,等到考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光了,她一个人还在大门口徘徊,双腿都酸痛了。
她和父亲约好,等她高考结束,桑父一定回来接她的,可是等到了下午,等来的却是姗姗来迟的叶向东。
当时她觉得很奇怪,烈日炎炎,她拉着叶向东买了冷饮,一脸的幸福。
向东,你在清华,我上北大,以后,我们还可以天天见面,多好。
我觉得我这次发挥的很好,上北大没问题。
桑榆一脸的骄傲,两只眼睛神气的望着叶向东。
叶向东擦了擦她嘴角的奶油,两眼有些晦涩。
阿愚是大智若愚,一定会考上的。
嘻嘻,向东,我爸爸今天怎么没来接我啊?他和我约好的,高考结束就来接我。
叶向东手一滞,桑叔叔有些重要的事要处理,怎么?我来接你不乐意?可惜,那时候,她小,没有发现那天叶向东神色之间的异常。
突然间,屋外的琴声一顿,一阵旷古的空鸣,看来是琴弦断了,桑榆退开他的怀抱,摸了摸眼泪,笑了起来,声音哽涩,突然间,我很想我爸爸,好久没去看他了。
叶向东看着已经空去的怀抱,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她,往事一幕幕排山倒海般倾泻而来。
年少时快乐,情窦初开时的悸动,分别等待的痛苦,以及再见的惊讶感激,瞬间积满了五脏六腑。
两人面对面坐着。
桑榆悲哀的想着,这四年来,她心心念念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爸爸,一个就是叶向东。
如今再见了,她却再也提不起勇气了。
原本以为遗忘了,却再一次被生生勾起。
一会儿,菜上来了,望着那一桌子的菜,桑榆心里闷闷的,芙蓉青蟹,麻辣香锅,泡椒牛肉,都是昔日她最爱吃的。
红油油的辣椒,鲜艳诱人,桑榆嗜辣成欢,身边的人都知道,曾经大院里的阿姨还宠溺地叫她小辣椒。
叶向东也是有心,看着桑榆怔怔地出神,夹了一个青蟹,细心地挑出里面的肉,再伴上醋,递到桑榆面前。
心头传来一阵温暖,她抬头看看叶向东,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抿了抿嘴,细细地尝了一口。
那之后,叶向东夹的菜她都吃了,叶向东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整个人深沉的压抑,只是偶尔夹菜时才难得露出几丝一闪而逝温柔。
桑榆的胃渐渐的灼热起来,后背慢慢地冒出了密密层层的汗珠,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咽下口中的泡椒牛肉,整个胃都麻了。
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曾经她每一顿都吃辣椒,因为廉价,因为辣的心痛,她盲目地想要寻找刺痛,来隐去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桑榆,叶向东终于打破沉默,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桑榆颤着手放下手中的筷子,面色微微发白。
是啊,当年她匆忙地离去时,她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兜兜转转,她发现天大地大,却没有她桑榆容身之地。
当年她走时,只是让乔丝瑜传达一句话,然后无影无踪。
叶向东觉得她无情,的确是欠叶向东一个解释。
她拼命地想忘记,终于,在她快要掩埋了那段记忆,却发现了事实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桑榆沉默,拿起象牙筷子敲打在碗边,清清脆脆的一曲江南小调,这个曲子叶向东也会。
叶向东一怔,细细地听完。
桑榆放下筷子,神色有些茫然,向东,我回来只是为了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