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深圳之心 > 第十三章 生死之间

第十三章 生死之间

2025-03-25 12:01:46

江楠结婚后大约过了一年,我有一天在大街上见到了她。

她依然是一头短发,穿着一身白色长裙,气质依然如故。

如果说变化那是黑衣变成了白色,脸上多了忧愁,白皙的皮肤显得愈加苍白,人更加瘦弱了。

我相信自己对她已没有了过去的狂热,内心的伤口已被时间抚平。

但我却不能把眼光离开她的身体,如果没有冲动那是骗人的鬼话。

当江楠看到一个衣衫不整表情冷漠的男子站在她身边注视她的时候,她认出了我,从开始的震惊、痴呆的目光逐渐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眼眶中浸满了泪水。

我那一刻似乎又看到她过去的影子,甜美、温柔、优雅和亲切。

她朝我走了过来,坚定中带着羞涩。

你好!她用颤抖的嗓音开场。

你好!我恭敬礼貌但冷淡无比。

你过得好吗?她动情地问。

怎么说呢?还可以吧,没有死。

你还象以前那样尖刻!她抹掉眼泪笑着说。

对某些人必须这样!我回敬她。

你现在在哪上班?她似乎没有听到我对她的讥讽。

无职无业,我在找工作。

噢!她象是明白地点点头。

你现在住哪?她问。

露宿街头!怎么可能?她惊讶地看着我。

有什么不可能,你看我这个样子象有钱租房的人吗?我自嘲地说。

她眼眶里又涌出泪水,你怎么变成这样?真不敢相信!世事难料啊!这一年你都去哪里了?天南地北,全国乱跑。

我给你公司打电话,他们说你辞职了!什么时候?大约半年前吧。

那我早离开了。

你为何不与我联系?她问。

有什么可联系的?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是吗?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我用讥讽的语调说。

你还在恨我!干嘛恨你?过去的记忆早被时间风干了。

她默默不语,一会她象是鼓足了勇气。

你没有钱,对吗?问这干嘛?她快速地打开包,取出钱夹,这些给你。

江楠给我一叠钞票。

我把她的手挡开,干嘛?你以为我是乞丐吗?我冷冷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头发这么长,蓬头垢面,让人看了伤心。

她动情地说。

是吗?我倒没有这种感觉。

你能感觉出什么?你只能给我发脾气。

她拉开我的上衣口袋把钱塞进去。

我还能怎样,在那一刻我似乎失去了对江楠的所有愤怒和仇恨,爱使我对她无可奈何。

你没吃饭吧!她问。

吃了!你一定没吃饭!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她拽着我的胳膊把我连推带搡拖进路边的一家餐厅。

我们相对而坐,她快速地点了几个菜,给我清洗了茶杯,把茶斟满。

然后抓着我的左手,你瘦了,更黑了,只不过似乎比以前成熟、健壮了。

我默默不语。

她眼里泛起泪花,语调伤感,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很难过你现在这样。

我知道她是在吐露内心的真实情感,但我已不是容易激动的年轻人了,这一年我经历的磨难已使我很难被感情的旋涡左右。

我看着江楠苍白甜美的面庞,那曾使我心醉神迷的眼睛,我知道即便自己内心依然爱她,也不会轻易被感情左右。

其实我并不象你想得那样可怜。

我这一年过得很充实,结交了不少朋友,也开阔了眼界,关键是我学到了许多东西。

我轻描淡写自己一年的苦难历程,在她面前我不想寻找可怜和同情。

你有什么打算吗?她问。

我刚从内地回来。

我拿到一个网络工程项目的合作意向,这次到深圳是想找合作伙伴。

你做生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还不能说做,只是刚开始。

合作伙伴找到了吗?还没有,只不过有几个公司愿意和我谈。

希望大吗?不知道!有些事需要听天由命。

看不出你还有宿命的观点!她笑着说。

是啊!以前有个道士给我算过一命,说我能成大器,发大财。

真的吗?她好奇地问。

骗你干嘛?只不过我不能和姓中带水,属鼠的女人在一起,她是我的克星。

江楠听了这话一震,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被凝结住了。

是说我吧!她胆怯地问。

我哈哈大笑,你相信么?你在骗我!她也笑了起来,笑得泪花直流。

我没有骗你,只不过我根本不相信。

我说我有破身丧命之灾,可我和你在一起一年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所以我猜他当时在蒙我。

他还说你什么?说我必须找一个姓中带金,属猴的女子会事业发达。

哦!这还挺新鲜,我想想谁姓中带金。

有哪些是带金的姓?金、钱、钟、刘等等。

属猴今年多大了?二十四岁左右吧。

我想想看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

她真开始思索。

不用费心了,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

还是谈谈你婚后的生活吧!她犹豫了片刻,淡淡地说,我呢?就那样吧!高畅对你好吗?我问。

还可以吧!你有孩子吗?还没有!干嘛不要?你年龄也不小了。

她目光中突然有了一种难以察觉的烦躁,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话题问我:谈谈你这一年多的经历吧!我于是把自己如何与老板吵翻,离开电脑公司,如何帮一个朋友到外地搞单,以及东奔西跑的经历大致谈了一下。

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度过了一个下午。

我似乎忘却了以前的不愉快,而江楠对我依然怀着旧日的情感。

经过一年多艰苦疲惫的奔波之后我在她身边有了一种游子归来的感觉,似乎从江楠身上找到那种女性的温馨和甜蜜。

在分手的时候我们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拥抱在一起,她象长久以来未有与男人接触一样,充满激情和冲动,浑身在颤抖。

江楠把她的手机号码给了我,再三叮嘱我找到住处以后立即通知她,我答应了。

我在福田区找了一处住所,离深南大道不远。

这次我选的是个独立门户的一室一厅,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一时也说不清。

第三天上午我给江楠的手机打电话,她接了。

我告诉了江楠我的地址,她即刻就赶来了,一进房间就扑到我怀里,紧紧把我搂住,疯狂地亲吻我,我感到她对我的渴望和期待。

不知为什么,我回应了她的亲昵,亲吻和抚摸她。

之后我们倒在床上,一切都是那样顺其自然。

我爱你!小男孩。

她把我抱住的时候不断地念叨这句话。

我太爱你了!那你就不应该嫁给高畅。

我平静地对她说。

你还在生我的气?也许吧!我很高兴!这说明你爱我。

她现在什么话都能朝好的方向理解。

你爱我吗?她问,怀着热切的期待。

你认为呢?我不知道才问你!应当爱吧!爱我有多深?和你差不多!说这话的时候我在想面前这个女人对我的爱能到哪一步。

我很高兴你这样说。

但我还是不相信,你说话时没有热情。

江楠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笑了笑,没有去打消她的疑问。

我又和你在一起了。

真是太好了!她说,你不要再走了,好吗?为什么?不为什么!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冷笑了一下,你真喜欢与我在一起?你干嘛冷笑呢?你不相信我?我相信你。

但我实际上怀疑江楠喜欢我到底能持续多久。

江楠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我去吻她,但我没有,只是看她覆盖在眼帘上的睫毛,长长的带着弧度的黑色线条。

我想如果她完全是属于我该多好,可是我似乎注定要做一个偷别人老婆的男人;一个不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男人,这是多么可悲事情。

她只能是我心中的妻子,但在法律和道德上她则属于另外一个男人,我和江楠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偷情,干出卑鄙龌龊的事情,我真是恨自己太无能,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能保住,何谈理想和抱负。

从这以后,江楠每个星期都要到我这里三四次,我们恢复了以前热恋时的温情蜜意。

我虽然在感情上重找回了一点自我,但我的投资计划一直没有着落,而我的生活一直由江楠来供给,这使我很苦恼。

不能这样下去!有一天我对江楠说。

什么不能这样?我不能依靠你来养活。

她微笑了,怎么了?伤了你的自尊心了?这不是自尊心的问题,这是关系到男人能力的问题。

那么你说该怎样?我被你养活你就感到好受了吗?江楠用开玩笑的口气问。

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否认为女人天生就应该被男人养活?那当然!没想到我的大思想家竟然有如此傲慢的生活态度。

对待我就象对待笼中的鸟一样,你不觉得你太轻看女人了吗?女人嘛总归是要依附于男人的。

不是我轻看女人,而是女人对事物的看法和生活的态度都太感情化,太脆弱,缺少思辩的能力,意志不够坚强,目光短浅,容易悲悲切切。

即便象你这样有能力干出大事业的女人,都不能摆脱世俗的生活观念,其实从你身上我彻底明了了女人的懦弱和肤浅。

江楠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转过了身不再与我说话。

怎么?我说到关键的地方你就回避了。

我嘲笑她。

她转过身似乎想要反驳我,但她强忍着改变了话题,你下午还要出去吗?她问。

对!你有什么事吗?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工作进展的情况。

说到工作我感到很乏味,因为这是我伤心的事情,我现在很倒霉!不知为什么?前期谈得很好的合作人,现在突然改变了主意。

真让人不可思议!是哪家公司?她问。

好几家都是如此。

这几家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名字要干什么?我问。

我想看看是否与我有过业务关系。

想帮助我?帮帮你不行吗?可以!那你告诉我!我看着她的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探究她心中此时的想法。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给自己的情人这样不给面子。

我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你就这样厌恶得到我的帮助?如果换另一个女人也许我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但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心里就是这种感觉,我非常痛恨自己从你那里得到施舍和帮助。

江楠用非常可怕的眼光看我,然后无声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楠没有来,而我依然在外东奔西跑为联系合作伙伴而奔忙。

直到一个星期四的下午,我回到寓所发现江楠坐在我房内的椅子上看书。

我开门进去后,她没有任何表示,身子都没有多动一下,依然在看我扔在桌子上的一本罗洛梅的著作《爱与意志》。

见江楠对我进来没有表示,于是我也很冷漠,没有与她说一句话,而是旁若无人地脱掉身上的长裤和衬衣,换上了宽松的短裤,裸露着上身到洗手间去冲凉。

过了十分钟我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江楠依然在看手中的书,她象一尊雕像一样凝固在椅子上。

我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分,用梳子把头发梳理整齐。

这时我感到非常口渴,于是从给自己冲了杯水,也许是我动了恻隐之心,把刚冲好水的杯子放到她的面前,然后又拿了一个杯子去给自己倒水。

把杯子拿开!我不需要你给我施舍。

她头也不抬地说。

我被江楠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心中立刻有一种非常恼怒的感觉,我没想到她依然在对我上次的话存有嫉恨。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把桌上的杯子拿走了,而且立刻把杯中的水灌到肚子里,即便有一点热,但依然畅饮,咕嘟咕嘟的喝水声很是响亮。

江楠似乎没有被我这种夸张的举动所打动,根本就没有任何被羞辱或是尴尬的表情浮现出来,她非常镇定,继续看她的书。

我本没有要和她怄气的意思。

看到她很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有点可怜她。

也许我对她太刻薄了些。

我想,江楠今天到我这来,已经表明要与我和解的意思,只不过不愿意太过于低贱罢了。

她是想让我退一步,这样她就可以有个台阶下了。

然而我不愿意给她这个台阶,到底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压榨这个女人脆弱的神经,看到她疯狂、痛苦。

我进了卧室,躺在床上养神。

过了很久,当夜幕降临,房间里光线暗淡下来的时候,我仍听不到任何她挪动身子的声音,显然她不会再看书了,因为客厅的灯没有打开。

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干什么?我心里想。

她真是一个有耐心的女人啊!如果她依然象以前该多好啊!那样我就可以得到心灵的平静和甜蜜了。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我起来走到客厅。

江楠依然坐在椅子上,但已经不再看书了,而是爬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两眼默默地盯着在黑暗中甜美的脸庞,在均匀的呼吸中江楠的身体不断起伏。

我感动极了,那一刻爱使我陶醉。

这个大我六岁的女人,竟然如此让我倾注所有的感情。

我生命的一部分,现在就在我眼前熟睡。

在突然升起的冲动中我轻轻地把江楠抱起,不知是她没有醒来还是不想拒绝我对她的拥抱,她的身体很自然地倒在我怀里,于是我把她身体托起,轻轻抱到卧室的床上。

把她放好,给她头下塞了枕头,身上盖上毛巾被,然后轻柔地吻了她。

之后,我穿好衬衣,出了门。

我在街上打了几个热菜,买了米饭,然后上楼。

我轻轻打开门,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在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是一个非常体贴温柔的男子,似乎在我床上躺的就是我的妻子,一个需要疼需要爱的柔弱的女人。

我依然没有把江楠叫醒,也许在睡梦中我们才是最和谐的一对,而一旦我看到江楠睁开眼睛就抑制不住要奚落她的念头。

我拿起罗洛梅的著作《爱与意志》,从她翻开的地方继续看下去:原始生命力永远不畏惧死亡,永远为肯定自身的活力而奋斗,永远不为年老力衰所屈服。

原始生命力决不会以理性的借口来逃避生命的情欲。

就此来说,原始生命力是规则的敌人。

它永不屈服于刻板的时间观念或是其它条条框框,它永不屈从于只当一个机械人……[2]我一直看下去,直到听到卧室里有了动静。

我听到江楠起来,她在床边坐了一阵,然后走到我身后。

你睡醒了?我问她的时候没有回头。

江楠没有回答,而是从我背后把两臂伸到我的前胸,把我轻轻搂住。

我随即抱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亲吻她裸露的小臂,白皙柔软的肌肤。

我们不应该吵架,对吗?她问。

对!我一边亲吻她的胳膊,一边回答。

我拉江楠坐到我的腿上,于是我们相互凝视了许久。

你心里很烦闷?她问。

有一点吧!我说。

告诉我,让我来为你分担忧愁。

不行!你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你不告诉我怎知我解决不了呢?江楠问。

我的问题出在心里,而不是我的工作。

只要想到你被别人占有我就难以平静。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夺走更令人痛苦的了。

如果你真是想让我得到快乐和宁静,就离开高畅到我身边,让我完全拥有你;让我不再因为与你同床而产生罪恶感;让我能够在大厅广众下搂着你的肩膀行走;让我的命运和你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让我感到现在所努力的一切最终都有一个我爱的人来品尝胜利的美酒,这就是我渴望得到的东西,这也是我的痛苦所在。

所以看,除非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否则你帮不了什么,你什么都不能给我。

江楠静静地听着,神态安详地出奇。

我看到她的微笑,充满关怀和体贴。

唉!她叹口气,你不懂啊!人生有许多无奈的事情。

如果说我走错了一步,那这也不是我的过错,因为象你这样追求完美生活的男人是无法接受那样残酷的现实。

我离开你真是迫不得已。

我爱你,所以离开你,至于为什么,其实很简单,我不能带给你幸福,当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真正的妻子,我会让你了解我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你为什么不能带给我幸福?我拥有你就是得到幸福。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为什么不能这样,你完全可以离开高畅。

作为一个女人你是自由的,没有人有权利谴责你追求真正爱情的行为。

离开高畅,到我身边,我会象一个真正的丈夫来对待你,让你体会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

江楠脸上露出极度的痛苦,用伤心的口吻说:不行!我不能离开高畅。

为什么?我抓住她的肩膀,如果你爱我你就应该这样做。

就是因为我爱你我才不能离开他。

你这是与我玩修辞游戏。

我松开她把她从腿上推了下去,站起来在房间里焦躁地度步。

我需要你!你难道不明白吗?我狂躁地说,这一年我时刻都在想你。

我知道自己曾经伤了你的心,说了那些让你失望的话,你如果要报复我得话,现在已经足够了吧!我为你的报复吃了一年的苦。

这一年使我了解了许多事情,我知道自己以前太自私了。

那么好吧!我现在来弥补我的过错,如果你要家庭得话,我们就成立家庭,甚至可以立刻要一个孩子,让你成为一个母亲,让你体会做一个真正女人的快乐。

这你该满意了吧!江楠突然痛哭失声,她象是被我发自肺腑的言语所打动,爬在桌子上哭泣。

于是我走到江楠身边开始安慰她,我自认为江楠被我感化了,有了回心转意的想法。

离婚吧!我搂着她说,和我结婚,我们一定会幸福一生。

她的回应出乎我意料之外,她不是点头而是在摇头,不断地摇头。

我被惊诧了,为什么?可这是为什么?我大声问。

我不能!她哭着说,我不能嫁给你。

我感到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巨大的失落给我的打击使我异常愤怒。

我明白了!我冷笑着说,你是不愿意离开你那养尊处优的生活。

现在我真是知道自己是多么傻的傻瓜。

被我视为天使的女人竟然如此庸俗,难怪我的爱不能战胜金钱和地位。

真是太可笑了!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爱情竟然是这样毫无意义,这样没有分量,这样软弱无力,被爱情的毒汁蒙蔽双眼的人啊!这是对你幸福的最后判决。

我咬牙说完,然后离开了寓所。

从这一天开始将要来临的黑暗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我和江楠并没有就此中断关系,她依然到我的寓所里来,而我再也不提要她离婚的事。

对于我来说江楠已经不是那个我生活中代表幸福的女人,而成了我可以随意发泄性欲和随意嘲笑玩弄的女人。

现在我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给我的施舍,毫无自卑可言,虽然她依然如故地照顾我的生活,给我温柔和鼓励,但我越来越难以忍受她对我的体贴和关怀。

以前的甜美和温柔变得丑陋和庸俗,我的言语不再温文尔雅,性格充满玩世不恭且好斗。

我喜欢抨击背叛和世俗,嘲讽充满铜臭的婚姻,甚至喜欢挖苦被不忠实的妻子玩弄的丈夫,在我嘴边最喜欢谈论的是关于绿帽子的话题,无视她被羞辱的痛苦,无视她央求停止的眼泪。

现在我很少主动去接近她。

当她投入我的怀中,想要得到温暖和爱抚的时候,我则非常冷漠粗暴,即便在做爱的时候也是如此。

在我的性格中似乎对她充满了仇恨、报复和厌恶。

我嘲笑她的婚姻,嘲笑她的着装,对她的价值观和审美观肆意抨击,时常用恶言恶语回答她体贴温柔的问候,时不时翻起陈年旧帐,打击她的自尊,而我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使她悔恨自己当初离我而去的行为。

日复一日,这种粗暴残忍终于使她难以忍受。

我们之间爆发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冲突。

从这以后,她来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江楠这种对我的疏远更激起我羞辱她的欲望,我自嘲自己是贵妇人豢养的种狗,是她发泄感情和肉欲的玩偶,我蹂躏她对我的感情,践踏她的真诚和关怀,到了后来我们几乎在一起就吵架,她的精神变得烦躁不安,昔日脸上的光彩消失了,对我的尖酸刻薄反唇相讥,我们的关系又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次当我们激烈地争执过后,江楠怒气冲天地走了,过了一个星期她没到我这里来,我从开始的自得其乐变得失落起来。

到周一的上午,江楠突然到我的寓所。

我没有理她,而是继续看我的书。

你停一下可以吗?她对我说。

有什么事?我声音冰冷。

和我拥抱一下可以吗?江楠恳求我。

我没有兴趣!不要这样冷酷好吗?我这是对你最后一次请求。

我转回头,看着江楠。

她脸上挂着泪水,痛苦万分。

你来干什么?还嫌你我吵架不够么!我说。

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保证!她说。

我对你保证没有兴趣!你对我永远离开你也没有兴趣么?她痛苦地说。

对!那好!她咬着牙说,我走了!过了很久我听到关门的声音。

也许是我良心发现,也许是我对她依然存留有爱恋,我追了出去,在街上我赶上了江楠。

这时天上下着小雨,她在雨中行走,没有打伞。

回我那去吧!我温柔地说。

不了!她对我苦笑一下。

我今天来只是要告诉你我以后再不到你这里来了,我们该分手了。

此时我心里有一种内疚,不要在这里说,到我那里再谈!我说。

于是江楠随我回到寓所。

江楠沉默了很久,然后两眼看着我说:我想我们该分手了!江楠的话使我默然无语,此时我心里非常矛盾,要说不爱她,让她就这样离开我,我其实是难以做到。

一个星期的孤独寂寞使我感受到没有她的日子是多么难过,虽然我的自尊使我不愿再次承认我需要她、无法离开她,但内心却渴望她放弃离开我的打算。

也许做一辈子她的情人是可以接受的事情,这一刻我就是这种绝望的想法。

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现在央求她,我不能没有你!不要开玩笑了!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需要你,真的!我非常需要你。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所认为的需要维持不了多久。

她伤感的眼睛中充满泪水。

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待你!我真诚地说。

没有用了!这一个星期我一直在想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你我都看得很清楚,我们的关系已到了尽头。

你以前爱我这我不怀疑,但现在你已经不象过去那样狂热,你已经厌烦了我这样一个老女人,我对你来说已没有了新鲜感。

你曾经说过爱情是一种短暂的美丽,现在应证了这一点。

我们在一起时间太长,我们心灵相互撞击的美丽火焰在你心中已经快要熄灭了,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最终的结果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你说过爱情不具有唯一性,在这里关上门又会在那里打开窗,我现在真正明白你话中的含义。

你还年轻,爱情对你来说掂手即是,你的魅力和才华会打动许多少女的心。

我累了,我如果还故作年少和你玩这种感情的游戏会毁了我也耽误了你。

她看到我欲要开口,对我摆摆手,你不要阻拦我的决定,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一旦决定了是决不反悔的。

我对你的爱丝毫也没有改变。

我激动地说,只是因为我不能忍受你被别人夺走。

不要离开我,我们的结局应当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与其你现在痛苦地离开我,不如和我远走高飞。

你如果不愿嫁给我,那么就不嫁,和我一起到北方去吧!或是到海南,什么地方都行,只要我们生活在一起。

江楠替我擦去由于激动流下的眼泪,轻柔地说:小男孩!不要再有这种天真的想法了,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把我忘了吧!你将来会有锦绣前程,你会爱上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我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把我忘了吧!把我忘了吧!忘了你还不如把我自己忘记!我重新愤怒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既然口口声声爱我,就应该与我长相厮守。

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残酷割裂你我的幸福,让我们痛苦绝望地分开,你难道就一点不怜惜我们几年的感情?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才是最合拍的恋人。

不要用冷酷和残忍蹂躏我痛苦不堪的心。

我知道对你来说很残酷。

但你是个坚强的人,是可以经受住这样的打击。

振作起来,以后你就要一个人孤独地奋斗了。

在你的身边除了我的祈祷和祝福外不会再有我的心疼和照顾了。

所以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你要象当初对我那样充满自信和勇气。

你这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咆哮着说。

江楠绝望地看着我,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毫不犹豫地拉开房门果断地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孤寂的斗室里痛苦万分。

第二天我在桌子上发现她留给我的一万块钱和一张纸条,在纸条上她嘱咐我保重身体,希望我找个工作。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知道我又一次被她抛弃。

也许这次是我的过错。

我痛苦地想,是我的嫉妒和狭隘的独占欲望毁了我和她的感情;是我的贪婪和自私伤了她的心,她对我绝望了。

她对我唯一仅存的留恋是过去那个英姿勃勃的我;是那个充满激情幼稚冲动的我;是对她爱得毫无所求的我;是那个雄心勃勃不知道什么是失败的我;是那个思想奔放意志坚定的我,而现在,一个被女人供养、不修边幅、懒惰、贪吃、嗜睡、意志消沉、语言刻薄、自私、狭隘、浑身上下满是妒忌气味的一个失败主义者,我这个活在世上只知消耗生命的寄生虫还有什么脸面得到她的亲睐。

我此时无话可说,她的离去已让我明白自己在她眼里的地位。

在以后的两个月中,我象是在云中漫步,我开始酗酒,整个思想处于极度混乱当中。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看到她的影子。

有时我两三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壁说话,满房子里全是啤酒瓶子。

我没有饥饿感,不知道时间,我神态猥琐、下贱,与小店里的小姐调情,故意坦胸露背,说污言秽语。

有时我在饭馆里大喊大叫耍酒疯,漫骂别人,被人鄙视和厌恶。

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刻来临了。

有一天我从酒馆出来,大概是夜里一点,我哼着小曲摇摇摆摆地在街上走。

当时我感觉天上的星星在闪烁,夜空中散发着血腥的异味,在遥远的北方夜空我看到一颗流星滑天而过。

此时在这个繁华的都市当中我是个极其孤独的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地位,没有金钱,再过几天我就要被房东赶出寓所了。

但我没有丝毫担忧,因为酒精已经麻醉了我的神经,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我看到一片红色的云彩向我飘来,看到可爱的脸蛋,江楠的身影,我很兴奋,于是向她冲去,但我立刻就飘了起来,在空中翻滚,就象在云中自由飘荡,然后我落入深渊,不断掉落,掉落在无止境的黑夜之中。

当我醒来,看到周围一片白色,空气中充满刺鼻的药水气味。

当我试图要立起身体,但感到腿部的巨大疼痛,我下肢和腹部都被固定起来,似乎打着石膏绷带。

我这是怎么了?我问自己,我在哪里?看样子象是在医院里。

可为什么我要到这里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活着吗?这一系列涌到我脑袋里的疑问使我恐惧和紧张,于是东张西望。

我看到周围的病床,但全部是空的。

突然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她要给我换药,但发现我醒了,于是立刻跑了出去。

一会来了三四个人,他们围在我身边,其中一个人在问我问题,但我听不见,我发现自己耳聋了。

我又在医院里躺了有十天,听力才得到恢复,于是明白了自己悲惨的一切。

我出了车祸,双腿断了,韧带拉伤,肋骨也断了三根,脾和肠子破裂,颅骨损伤,双臂肌肉撕裂。

医生告诉我象我这种伤情,能够从死亡中回来是多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