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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柳莺衔泥 第七章 拉近距离(2)

2025-03-31 01:56:02

从方言又落脚到了文化。

大伯道,有人把塞城人际交往的磨擦称为狗咬腿意即窝里斗,表面上看是方言、风俗习惯、服饰礼仪、生活习性的差异,归根究底是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本土文化与移民文化的相互冲撞和融和的过程。

塞北脚下这片土地,荒凉而又神奇,凝古又不失隽秀。

你听那信天游,既包含着温情惆怅的田园诗味,也不失豪放不羁的马背情调……华欣佩服大伯一个外地人,竟把塞北文化研究得这么透彻。

猜猜看。

塞北人最早吃得粮食是什么?粟!华欣脱口而出,小学时就听张近北老师说起过,但不知大伯怎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对,粟既谷子,谷子脱壳后就是小米。

据史载,塞北吃小米已有七千年的历史了,到现在依然是塞北地区的主要粮食。

酸菜洋芋小米饭,美美一碗过大年。

小米营养其实很丰富,当地人都吃得红光满面、身强力壮,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呀。

大伯笑眯眯、意味深长地盯着华欣看。

华欣豁然悟出:大伯绕了个大圈子,是在说自己不爱吃小米饭的事。

大伯对华欣的一举一动是了如指掌的。

要说挑食应该不算什么大毛病。

小米虽然营养丰富,口感却真是不如大米、麦面滑顺。

我胃不好,才来塞城时也是不习惯吃小米饭,嚼很久也难咽不下去……后来慢慢习惯了,吃起来觉着也挺香,适者生存吗。

你大妈今晚就做清油炒胡萝卜,你再买小米饭时拌进去提提味……身体可是本钱,搞跨了身体,怎么向你父母交待呢?大伯的话语变得疑重起来。

去大伯家吃饭时,大妈总说大伯在家里生活琐事从不过问,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人,对华欣却这么细致如微。

华欣认真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沉寂后,他还是按奈不住性子,欲检讨考试成绩的事。

大伯轻轻挥了手,阻止他:刚转了学,成绩有些波动,是正常现象。

怪只怪大伯性格太拗,开学前没有办好你转学的事,害得你在鹿县二中受了别人的欺负……夏医生不止一次地来电话,儿子近北也没少埋怨我……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站在塞中操场边眺望西北的枣川,晚霞映红了半个天空,夕阳在松鹤岭即将隐去红彤彤的笑脸……大伯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中却是那么地显眼。

大伯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伯用乐观、自信的心态感染着别人,自己却对时光发出了逝者如斯夫般的概叹。

华欣想借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句子来安慰大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样不是把华发染雪的大伯说得更老吗?华欣突然生出一句:有句农谚:早霞不出门,晚霞很晒人,现在的晚霞预兆着明天是个大晴天。

嗯,好句子,一语双关,此处用得恰如其分:无对华美诗章生搬照抄之嫌,却有乡野泥土藏金之朴实……但愿今后咱们都能行若所言,迎来明日这个大晴天。

近北常夸你聪慧过人,这农谚一出口,果然让人叹服。

自始至终,大伯为华欣转学的事,总觉着不及时,为此承受的种种委屈却缄默不语:对华欣考焦的中期成绩,连半句批评的话都没有,只是一昧地鼓励,鼓励,再鼓励。

华欣转到塞城中学时,张近北只剩最后一年就大学毕业了,毕业志向是留校当一名数学老师,平时学习很紧张,一般只在礼拜天回来。

每逢礼拜,华欣都是由张近北陪着在紧张而又愉快中渡过。

一大早,两人就来到塞中操场背诵着各自在学校学的英语单词。

背完单词,去张近北家吃早饭的途中,张近北用当时流行的打油诗和华欣开了个英语玩笑。

玩笑说得是一位在外求学的学生写的一封家信:father父亲和mather母亲,儿在学校学book书,各门功课都good好,唯有english英语不及格……张近北潜移默化地拉近和华欣两人心理间的距离。

张近北知道葫芦河人对老师的尊重太过于实在,怕华欣提问题时太拘谨:另外,他很想和华欣成为能说上知心话的朋友。

吃过早饭后的整个一上午,是张近北对华欣现学课程答疑解惑的时间—华欣可以不拘形式、大胆地提问很多不会的问题,这和向代课老师提问比起来,少了许多的顾虑和胆怯。

张近北讲得很多话,对华欣都很有启发:不耻下问是学习中的最大截经,它可以充分利用别人的智慧:智慧的叠加效应对解决学习中的难题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从而提高学习效率……中午饭时,华欣和张近北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完全是回到葫芦河家的感觉。

大妈做羊芋擦擦、湱杂面两样塞北风味饭,把韭花酱、西红柿酱、野小蒜等类的调料和羊芋豆角疙瘩菜汤尽量地往华欣碗里拨:孩子,放开吃。

大妈由于不生养,就特别稀罕孩子,对华欣更是疼爱有加。

张近北洋溢着满脸的兴奋,饭前借给华欣倒水的功夫,都忘不了幽上葫芦河川一默。

他用带着甘省味的葫芦河口语问华欣:抗不抗渴不渴?大伯此时眼睛笑地眯成一条线:好你这个近北狼小子,对我留了一手,这个词咋没听你提起过……方言用词就是结实带劲,葫芦河不缺水所以不用渴,农民上山、上地时偶尔渴了,只要抗一下就挺过去了,我猜就是这么个理。

华欣佩服地点着头——大伯研究起移民文化来连一个字都不放过。

饭间,张老师一边吃饭一边还问着华欣:咱们队上的高音喇叭是不是还挂在学校的半石岩上?华叔今年还种瓜吧?华婶的风温病好些了吗?康晓河没上高中真是遗憾……其实,这些事张近北都了如指掌——离开葫芦河后书信往从来没有中断过。

但他还是不厌其烦的问。

下午,张近北就领着华欣到城东北杨家湾林业试种基地的沟底鱼池钓鱼。

钓鱼只是幌子,张近北把鱼秆往水池边一插就不管了。

躺在山坡的草坪和树叶上,仰望着基地周围和子午岭山上一样生长着的白桦树、杜梨树、侧柏、油松,张近北过足了回归葫芦河的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