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书皱着眉头瞧着这个无所谓的男子,实在是听得有些糊涂。
什么我们被讹了,又讹他们的?正在她想的时候,少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从一个下人手上取了个卷轴塞到了灵书手里:你慢慢看吧。
说着,他便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灵书奇怪地瞧了少爷一眼,当下便将卷轴拉开了,当头写的便是龙凤佩的事情。
前几页纸是将龙凤佩的工艺以及当时成为贡品之后的盛况细致地描述了一番,尔后便说到了这个假的。
灵书一阵无语,居然这个都记着,不愧是消息通。
思量间,里头的内容渐渐地将灵书吸引,看到最后,她不禁为自己尚存的小命捏了一把汗。
原来就在半个月前,少爷从白鸿的作坊里头回来,准备一边闲逛一边走回去,所以轿子也打掉了。
走到那条专门买卖金玉种类的街道前,他突然一时性起,想要去小公子名下的逸合玉器店去瞧瞧能不能挑两件上品。
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么一席对话。
你保准这东西已经摆进赫府了?是类,您就回大公子的话,准没错。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太子来拿了。
嗯,这差事,可别出纰漏,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明白,明白,您就放心吧。
少爷隐在一侧,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赫府?不就是赫那拉王府的简称么?少爷猛然想起几天前自己做了的那单龙凤佩生意,怎么想怎么放不下心来。
这个时候,蹲在胡同里头交头接耳的两个人都走了出来,少爷仔细一瞧,更是惊诧了。
这两个人,他都面熟。
一个是那个做了他与赫府的中间人的钟老板,另一个……好像是大阿哥最信任的一个下人。
少爷一看这奇怪的组合,顿时就知道事情蹊跷。
本来舒畅的心情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瞧这个样子,怕是有人想借刀杀人,索性一窝端掉好几个不顺着来的势力。
思及此,少爷冷哼一声。
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转头便急急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几天之后,消息过来了。
不出所料,这次少爷确实是被讹了。
定制龙凤佩的买家虽然说是赫府没错,但是这个钟老板实际上却是大阿哥的人。
看似无害,只是个本分商人,实际上是在为大阿哥操持着半个玉器行当。
很显然,钟老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不然赫府是绝对不会和他有密切来往了,更何况是献礼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一个对方阵营的人打理?此事有诈,还诈到了他少爷头上。
可惜消息来源便就这么断了,死活就再也查不到其他。
哼,他以为,我查不到,就动不了他?少爷笑道,拿起了桌上已经泡好的茶汤喝了起来。
当夜,钟老板醒来的时候,现自己不是在房里搂着小妾,而是被人压着跪在了大厅中央。
吓得瞌睡一下就醒来了,因为没有看清楚坐在上头的人是谁,禁不住便大喊了起来:谁啊!居然敢绑我。
掌嘴。
坐于堂上的人声音冷得可怕。
话音刚落,只听得昏暗的大厅中央传来劈里啪啦几声响,刚才还嚣张的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钟老板,你好得意啊。
等到那几声响停了,男人又开口说话了。
突然,站在两边穿着黑袍的随从一并将盖在柱子上的黑绸子都扯了下来,只留了两个人依旧压着狼狈的钟老板,其他的人都退下了。
钟老板被这突来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待他现几根大柱子上头满是夜明珠的时候,腿都已经软了。
这不正是少爷的忘忧庭院么?钟老板颤颤巍巍地偷瞧了瞧坐于主位上的少爷,只见那年轻的男子依旧笑容可掬,带着个面具让人瞧不出来情绪。
穿着一身黑底掐金丝的衣服,整个人显得很是冷峻。
只见他缓缓地用茶盖抹着茶碗里头的茶水,尔后再缓缓喝下。
过了好半天,少爷才抬眼看了一下被打得满嘴鲜血的钟老板,于是笑道:钟老板,您这生意做得可好啊。
转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钟老板陪笑着,心里却很虚:哪,哪里,少爷,不知您叫小的过来,所为何事?少爷冷眼瞧着那张已经被打变形了脸,让他从此消失于人世间的想法都没有。
可是脸上笑得却更灿烂:没什么,就想问问钟老板您的生意经,问问您,是怎么个欺上瞒下,做事通天的。
说完,少爷将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一声敲击声震得钟老板心里慌。
少爷是谁?如果不是自家主子强逼着自己去趟这趟浑水,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得罪这等人物。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得罪了,现下三更半夜把他抓来,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是那件事情东窗事,被少爷知道了。
他的老命还会在么?想到这,钟老板已经开始打颤了。
少爷靠在椅背上,也不急着审问。
只是默默瞧着他千变万化的表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少爷见钟老板虽然怕得很,但是还是不愿意说,便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和你客套了。
你就和我全都招了吧,那个龙凤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存着侥幸心理的钟老板听到少爷这么问,心也凉了半截。
可是他的主子是谁,是当今明珠丞相的侄儿,皇上的大儿子。
即便自己把他供出来了,又能如何呢?少爷通天,也拿皇子奈何不得吧。
于是牙一咬,死活都不愿意吭半句。
少爷见他是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冷哼一声道:倒还有几分奴才相,知道藏着掖着自己抗。
只见得钟老板浑身颤抖不止,听了少爷的这句不冷不热的话更是抖得厉害:在下……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少爷,您就不要为难在下了……哼,既然不知道,哪有什么为不为难。
说不知道便是了。
少爷将茶碗一放,缓缓站起身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钟老板面前,倾身道:钟老板,你不知道便罢了。
可惜啊,据我所知,你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想着怎么瞒天过海呢。
说完,少爷直起身子绕着跪在大厅中间的中年人走着:如果这事情真要是成了,你觉得,你跑得掉么?其实,少爷根本就不太清楚龙凤佩内有乾坤。
只是单凭钟老板的反应断定的出来,这事情很大。
如果东窗事,谁都脱不了干系。
只见那钟老板差点没哭出来,连忙往地上磕头:少爷,您就饶了我吧,我实在是不能说啊……少爷一皱眉,觉得现下自己踢到了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自己还要腾出双手来费力搬开。
岂不是惹了一身骚?他咬了咬牙,确切是怒了。
不要看他平常对人都笑吟吟地,越是这样的人,反倒在越关乎自己生死的关头上爆出旁人不可及的怒火。
不说?行。
少爷快步回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并且吩咐左右道:把东西搬上来!钟老板本来还在磕头,一听少爷的话很是疑惑,更多的是害怕。
搬东西?搬什么东西?不会是刑具吧?想到这里,钟老板的里衣整个都湿透了,当他回过头来瞧见那些一件件被搬上来的物件的时候,他差点便晕了过去。
这简直比要给他用刑还痛苦,那些是他收集了一辈子的上古瓷器!钟老板……好瓷器啊。
说完,少爷一笑,便松手将手上的一个玉堂春瓶摔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一个上好的瓷器可怜成了一堆碎片。
钟老板几乎是用爬的移到了少爷脚前,手捧着那些已经支离破碎的碎片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拉开他。
少爷一声吩咐,两个穿着黑袍的人身手敏捷地将钟老板又拉离了那些瓷器。
这时候,站在少爷身边的随从又将一个白如乳汁的盘子递给了少爷,少爷拿着它,翻来覆去看了看,笑道:钟老板,这可是前朝上好的甜白玉瓷盘吧?钟老板一个激灵,双手拱着对少爷道:莫再砸了,莫再砸了。
不砸,可以。
少爷眼神变得冷淡:只要你说出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便都还给你。
这,这……钟老板犹豫着,说还是不说,确实两难。
啪!又是一声脆响。
钟老板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少爷手上又多了一件耀州窑的花瓶。
钟老板一声哀嚎道:少爷……少爷啊……您这是……呜呜……求您不要再摔了。
条件已经给你了,能不能救这些东西全凭你一念之差。
还有,我不喜欢别人犹豫。
少爷笑了笑,仔细看了看那个小花瓶叹道:哎呀,真是好瓷器。
你看这刀工,刀刀见凹槽,刻得有模有样……嗯?还是莲花,好一个寓意清廉的玩意。
少爷说完,瞟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钟老板,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瓷器上头:这么跟你说吧,我每次拿起这个东西,就会在心里默数五下,这可算多了。
你若不答,我便只好毁了他们了,就像现在,时间到了。
说完,少爷一松手,一件旷世珍品瞬间成了一堆碎片。
这一次,钟老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爷也不着急,数了数还有十三件瓷器。
他慢条斯理地拿了个瓷器,玩味了会,便又砸掉。
只到那些东西只剩下五件,眼看着他又要砸掉手上的那个青色小碗的时候,钟老板终于喊了出来。
慢!嗯?怎么?少爷收了手,将那小碗捧在了掌心。
少爷……我说……我都说……钟老板眼神有些涣散,只是瞧着那堆有青有白的碎片。
好说。
少爷一挥手,一帮人都下去了。
……这件事,确实是大阿哥策划的没错。
他其实是想通过这次事情,将太子给扳下台来。
哦?这是怎么个扳法?虽然咱们的是赝品,我并不认为会被人瞧出来。
钟老板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开头了,便索性全都说出来:如果只是这样,当然无法弄倒太子。
大阿哥这次,是棋下险招。
先他想办法让在下与赫府交好,然后在皇上寿辰前期,帮他张罗礼物。
尔后,大阿哥还与无双会的人有了来往,无双会的人承诺,给他那种不会让人致死,却会让人神智昏聩的药物,当两者齐备之后,在下再想办法趁人不备,将药物装进龙凤佩的龙佩中,这么一来,便万事大吉了。
……这么说,大阿哥是想弑君?少爷心内一惊,面上却依然冰冷如铁。
不,当然不是。
大阿哥是想到时候便可给太子织个用蛊谋害皇上的罪名,礼是太子送的,赫府又是太子的人。
到时候一起扳倒,一劳永逸。
少爷听后,并不觉得钟老板在说谎。
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自己对不上来,突然他才现蹊跷之处:你说,是无双会给的药?正是。
你可知道那药是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我记得那个小姑娘说……叫什么……火萤,碧绿碧绿的,甚是好看。
火萤?你确定是这个?在下确定。
当日,在下把药偷偷带到大阿哥府里的时候,大阿哥还专门抓了个下人过来试药。
那人确实极为痛苦的挣扎,最后晕了过去,七日后才醒过来。
也并没有什么事情。
钟老板想了想,十分确定地说道。
也就是说你等了七日之后,才把药放进去,将礼盒又封好,转呈给了赫府?少爷问道。
是这样,龙凤佩结合处很精密。
而且在下多与赫府老王爷交涉,几乎都不与那个精明的大贝勒碰面。
所以从老王爷验货到送入库房,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被人现。
哼。
少爷笑了:你们大阿哥的算盘,算是打错了,这么一来,如果礼品呈上去,一定便是弑君!灵书看到这里,疑惑地望向了少爷。
这不是都说了让人试药了么?怎么呈上去便是弑君了?少爷本来在喝茶,听到灵书这么一问,便将茶杯放了下来:你有所不知,所谓火萤,初期看起来是碧绿碧绿的,确实只不过是一种迷*魂*药,分量下的再重,都没办法取人性命。
吃了的人都会醒过来。
可是过了半个月之后,它就不再是绿色的了,而是红色。
少爷说完,不禁叹了一声:所以说,无双会的那个女人可真是深谋远虑啊。
火萤成熟之后的颜色红得耀眼,可是包在了龙凤佩里头,肯定是看不出来的;即便别人验货,也不敢拿着贡品试戴,就这么可以顺利地摆到皇帝面前。
火萤在这个时候,只要一滴便可以毒死方圆十里的所有生命。
灵书听得都咋舌:那……呵呵,你继续看下去便是。
少爷抬抬手,指了指他说到的段落。
钟老板听了少爷的解释后,害怕的汗如雨下,不停地哆嗦道:那,那……为何……大阿哥可知?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依我看,大阿哥算是被无双会给摆了一道才对。
少爷说完,看着钟老板抖的模样,突然说道:钟老板,您可想好后路了?后,后路……如若真是这样……可还有什么后路……钟老板面如死灰地摇着头:完了……什么都完了……我是个弃卒啊……大阿哥不是说了,要将我送到东北么…………你可知道万寿钱庄的王老板。
少爷回身有坐回了主位上。
钟老板疑惑地瞧着少爷,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他死了。
少爷薄唇亲启,说出的却是让钟老板接受不了的事情:他好像是被赫府的大贝勒给盯上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过,前一项死在了树林里,官府都还不知道。
话刚说完,只听得钟老板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他……他死了?少爷抬眼瞟了瞟他,点点头说:我没骗你。
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想你也清楚。
……大阿哥他……钟老板恍然大悟,不禁捶地道:糊涂啊……怎么信了这种人?……不过,你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回还的余地,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灵书看到这里,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索性将卷轴放一边说道:你到底让他做了什么事。
少爷得意一笑,招呼旁边的一个书童到内房里头去取什么。
不一会儿,那个书童捧了个黑盒子出来了,打了个千便退了下去。
少爷将黑盒子一打开,一股夹杂着些红色的金光破壳而出。
这,这是……灵书瞪大了眼睛,看着少爷手上把玩的那只单独的龙佩:你是让他去换了出来?这是有毒的那个?聪明。
少爷赞赏地点了点头:尔后,我便将他的那些宝贝都给了他。
还给了他充足的银两,被我的人护送到了南方。
南方?灵:为什么是南方?南方荆楚之地,朝廷不太管得到。
大阿哥的手,怎么往那里伸。
他现在还是要做做样子吧,不然手伸得太长,是会被人砍掉的。
少爷一笑,玩味地看着那个美丽的龙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