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城三面环山,阴雨天气总是多于晴朗。
山不是很高,一眼就能望到顶端。
但却总是给人一种需要仰望的感觉。
因为每次下雨过后,山谷中总是歇息着从天上落下来的云彩。
山势连绵俊秀,像一条翠绿的彩带,被随意地扑在起伏柔和的土地上。
越到远处,雾气越浓,笼罩住苍翠的山峦,只不时隐隐约约地露出一角,仿佛仙人居住的地方一般。
比武招亲就设在一面峭壁之下。
峭壁如刀削过,红白相间的石头纹路清晰地镶嵌在壁上,给人一种可以攀援的错觉。
峭壁上还长着不知名的植物,攫取着足下一方小石,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不时滴下凝聚千年的甘露。
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之气,这里植被繁盛,却没有什么花儿,裸露的地面全被翠绿的草所覆盖严实。
四面的旗帜垂头挂在竹竿上,做着息鼓整休之貌。
中央的擂台整个是由一块大石构成,石头表面虽然凹凸不平,却也不失一个天然的好场所。
山间的风有些微凉,各个整装待发的少侠不肯多穿一件衣服示弱,只是不停地跳脚抖手,据说是在做着战前准备。
这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按照一面旗子就是一个门派数过来,起码有几十个大小门派。
只不过有好些旗帜之下只站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没带兵器,不知是做什么的。
必要的的仪仗是一定要有的,彩蓝与和子卿都没有来,杜秋微在段菲菲的安排下与南宫和苏澈同乘一辆敞篷纬纱马车,紧跟在她的香檀纱步辇之后,浩浩荡荡地穿过人群走到那一面峭壁之下。
杜秋微所乘的马车在擂台前就停下了,见着前面的步辇一直抬上擂台,悠悠停下。
一侧搭起的帐篷被两边面罩纱巾的女子掀开,先踏出一只绣工精致的布靴,再往上看,原来是一个面目不怎么慈善,髯眉说不上风采,衣饰华丽奢侈之至的老人。
只见他抱拳一礼,脸上的肉因为笑而堆起:郡主安好,一切都就绪了。
这个人是……是,对了,缎坊联盟的盟主上官贤。
杜秋微一开始就觉得他很眼熟,现在终于想起了。
你认识他?苏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认识,只是在客栈见过一面。
嗯,有个叫云陌的年轻人还去拜见他来着,他好像是这次比武招亲的主办人。
南宫看着她,轻轻颔首:姑娘只见一面,便记得这么清楚。
杜秋微抿唇一笑:这有什么。
我小时候读女诫。
只一遍就背下来了。
先生可吃惊了!不过后来家穷。
就没有再读书。
你……南宫若有所思地道。
只要你想背。
什么都能背下来吗?杜秋微想了想:我不知道。
未曾刻意试过呢。
香檀纱幔被身边地紫衣侍女轻轻掀开。
只听段菲菲放缓了声音优雅地说:谢过了。
老夫荣幸之至。
上官贤抱拳道。
如今只剩下十二个门派决出十强。
请郡主示下。
立即开始吗?也不知段菲菲说了什么。
纱幔被放了下来。
步辇也被抬到一边。
杜秋微听到身边有人小声咕哝:什么郡主。
连看一眼也不给。
真真小气。
难道是因为面相凶恶。
平西大将军王看她实在嫁不出去。
才想起比武招亲这个新奇法子地?杜秋微不觉好笑。
在这么多人眼里,这个简定郡主肯定是冷酷傲气的那种类型,谁能想到她本来的面目呢?也不知道她每天假扮成这个样子,累也不累?缎坊联盟是这次比武招亲的操办方,缎坊联盟的盟主自然就是主持者。
北方武林有武林盟主,而南方武林却无,在淮南所有门派之中,缎坊联盟财势雄厚,无异于南方盟主,只是名分上不这么称呼而已。
只见上官贤端坐一旁,身边一人报道:第一组,步云楼楼主云陌,对决丹心派严茗。
勿伤性命,点到即止。
那日所见的少年公子负剑上前,眉宇之间桀骜尽显。
随手抱拳一礼:云陌请赐教。
话音未落,长剑已经出手,如同风卷落叶,瞬间将没有还手之力的严茗逼退了好几大步。
严茗转身准备格挡,却被他堵住所有行动方向,也不知他如何出手,剑尖已经指在自己颈前。
严茗手一扬,短刀挡开长剑,一个侧翻准备攻击。
云陌趁势追击,也不顾他的刀刃就要砍到自己,单手一推,绵如黄沙的身影已经掠至严茗身后,长剑翻转,再次架住严茗脖颈,同时左手紧紧按住他的肩膀。
只听喀拉一声,严茗大声疾呼,半跪在地。
杜秋微吓得惊叫出声,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抓着苏澈的手臂,上面都有些红肿了。
脸上又红又白的,她连忙放开手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打斗本来就是性命攸关的,你不懂武功,也没见识过江湖险恶,还是不要看了吧。
苏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杜秋微看着他略带关切的神情,心里不由得一阵揪紧。
明明知道这么危险,他昨天为什么还那么快答应自己呢?因为想要确认他的武功门派,她昨天去请他今天代替和子卿参加比武招亲,当时令她十分惊讶的是,他居然那么快就答应了,而且不带半分迟疑。
仿佛他站在那里,就是等着自己问出那句话,等着说好的。
可是,明明这么危险,他为什么一点迟疑都没有?只记得当时与他对视,不知为何面红耳赤,转身而出的刹那,她听见他说:其实,我本来决定不参加这次比武招亲了。
你准备不参加了?可是你的少主……无妨。
不过你要我帮忙,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没什么,算是我负你的吧。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杜秋微没有问,只是隐隐觉得,现今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注定好了的,注定要完成一个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