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子卿耸耸肩:她刚才浑身一抖,把我吓了一跳,就禁不住推了她一把。
言辞甚是委屈。
杜秋微裹紧了被子,环视了一下陌生的陈设,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是哪里?我们,我们不应该在马车上吗?彩蓝撇了撇嘴:秋微姑娘,你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在昏睡,怎么也叫不醒。
后来少爷着急了,车队到了这里,就急忙下车找到这家旅店把你安顿下来。
已经找过大夫了,说你是心力疲累,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杜秋微低首抿唇,确认身上穿着衣服,就坐起来道:秋微给各位添麻烦了,实在是愧歉难当。
我本来是被卖来抵债的,承蒙少爷和彩蓝姑娘的帮助,才生活得这般开心。
秋微体弱,毕竟不胜长途劳顿,如果二位觉得麻烦,我想,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
彩蓝听得昏昏欲睡,到最后一句时才吓得跳起来,手里的水果刀差点掉在地上:你说什么,回去?开玩笑,我刚把卖身契烧掉,你就让我回去?那我不是白忙活了!秋微抢断她的话,笑意分外坚决:我还是不要连累二位了吧。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和子卿闷声闷气地坐了起来:杜秋微,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多么不甘屈从命运的女子,早知如此,那日张嫂要打死你的时候我就不救你了。
少爷?杜秋微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生气,也有些后悔方才的话语,实在是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这样吧。
和子卿长叹一声,你说,你到底想不想给我当五姨娘?杜秋微抬眼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
他的眼神有种悲哀的默然,然而在她看来,却是带着悲悯的。
她轻轻摇首:不。
如果老爷硬要相逼,我宁愿一死。
如此就好。
和子卿舒了口气,面上又恢复了笑容: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宗法礼教这些小事也不要太拘束了。
古有烈女不堪受辱而自尽,虽然我不赞同,却也不能看着你从此陷入不复的生活里。
秋微,你刚刚十五岁,对吧?杜秋微点点头。
喉头一阵酸楚。
她也不想给人做小。
可是母亲地叮嘱和从小接受地教育。
让她不能适应反抗这样地生活方式。
或许。
老爷强娶了她后。
她会悬梁自尽;如果没人带她逃离。
她或许就真地屈从了命运。
我带你去武当派。
和子卿轻轻地握着她地手。
我在那里。
跟老掌门学过武功。
现在武当派虽然大不如从前了。
保护你却是没有问题地。
到时候你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再也没有人逼迫你做不愿意地事情了。
可是。
杜秋微偏头一想。
你怎知他们会收留我?我不过是一个外人。
又不是你们江湖人士。
也不会武功啊。
和子卿也偏头一想。
露出调皮地笑: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有我就够了。
彩蓝在旁边扑哧一笑。
杜秋微面如火烧。
慌忙将被他抓着地双手抽回来。
原来他是江湖中人。
杜秋微不敢去看他地眼睛。
心里有些惴惴地。
听娘亲说过。
江湖上地纷争是很可怕地。
那些人都是连官府也管不得地亡命之徒。
见到不顺眼地人就一刀杀掉。
所以。
今后一定不能亲近那些江湖中人。
因为他们都是杀过人地。
母亲严肃的语气给她童年埋下了深深地阴影,甚至成了好长一段时间夜里睡不着觉的原因。
原来少爷也是江湖中人?她轻轻地瞥了一眼笑眯眯的和子卿,突然想到娘说,江湖中人都是杀过人的,不知道他杀过没有?她看了看他的手掌,似乎想从他手里找到一点点证据。
这个问题憋了许久,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万一他杀过人,这下从前的丑事被揭发了,会不会恼羞成怒灭她的口?看少爷平时温良无害的样子,她知道,就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见杜秋微低头许久不语,和子卿连忙道:你不用担心,武当是江湖正道,我还有几个师妹在那里,她们会照顾你的。
生活什么的,都不用你操心。
不用操心,是真的吗?常听说江湖险恶,她到底还能不能回到过去那待字闺中的时候?虽然不想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可是有时候,未知的方向是最可怕的。
罢了,到了这一步,就试着往下走走看吧。
嗯,可是,淑女也可以出来闯江湖吗?没关系,家里若发生什么事情,就全算在和子卿头上好了。
看着脸容无害的少爷,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江湖里大概也不是都是坏人,应该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才对。
二人无言不知多久,忽然看见窗外浓烟滚滚,客栈像被暴风摧残一般吱呀晃动。
不知何时出去的彩蓝这时候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拽着二人就往外冲:快跑啊,客栈着火啦!这家客栈看起来住的人并不算少,杜秋微往外一看,只见众人都冲向那已经着火的楼梯。
侥幸冲下去的人身上已经着火,痛不欲生地在地上打滚,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有的人迟疑了,在着火的楼梯上停住了脚步,却不想后面的人如排山倒海般将他压在身下,七八个人在狭小的楼梯上滚成一个大火球。
这家客栈多半是木制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场大火,已经让二层摇摇欲坠。
和子卿自然不想把这里当做永恒的居所,当看见岌岌可危的楼梯时,他一把拉住要往下跑的杜秋微,与彩蓝一起往房间里跑回去。
杜秋微心里纳闷,却也没有多想,只要有人拉着她的手,她就不用考虑去往何方。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这样依赖别人了呢?只见彩蓝一个箭步冲向窗边,抬脚踹开窗户。
横梁吱吱嘎嘎地想着,杜秋微只觉得被人一推,一根木头从身后落下来。
火势虽没有蔓延至此,却也让房顶的大梁松动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只觉身子一轻,腰上被人抱起,四围景物呼啸而过。
一阵不小的动荡之后,她的双足终于落在地面上,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
彩蓝呢?甫一落地,二人是安全了,可也看不见彩蓝的身影。
忽地只听嘎嘎响动,紧接着是轰地一声,偌大的客栈竟坍塌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