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一笑,易萧微微摇了摇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山风之中,瀑布之上,闻着山泉亲切的鸣响,心底的纷繁杂事几乎抛却一空。
他们如同话多得已经无话可说的老友一样默然相对,如同山间巨石一样矗立不动。
如果能永远这样悠闲恬适,倒也很好——此时此刻,二人的心中都做着这样的想法。
可惜永远没有世外桃源,因为此刻就有人贸然打搅。
南宫睁开微阖的双目,向对面那人笑笑说:萧弟,你要我保护的人已经自己过来了。
我赢了。
易萧倏地睁开眼睛,朝身侧的大路望去。
果真有人来了。
赢了就赢了,我又没输,因为我就没与你打赌。
易萧调皮地对他眨眨眼睛,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行一步。
说出来的一些话虽然老成,可他毕竟只有十八岁。
段姑娘,你去送送易公子。
南宫遥遥一唤,远处有人应了一声,提着裙摆,手挽花篮顺着山间小路跑了上来:南宫大哥,易公子这就走了?也不多问,飞奔上来之后,段菲菲擦了擦汗,放下手中的花篮,挽起易萧的手:我们走吧。
易萧白衣飘拂,长揖道:南宫公子,我所言中不该说的,您就全忘了吧。
南宫点了点头,目送他们走下山去。
过了许久,他才回首淡淡道:敢问来人可是婉约宫主夏集贤公子?夏集贤点点头,某种颜色百感交集。
可惜南宫似乎一直都在阖目养神,并不理会他们。
杜秋微撇撇嘴,却不敢说话。
三人静静地听着流水之声。
许久不发一言。
一个静静地坐着。
一个默默看着。
气氛诡异到极致。
几乎要凝结成冰。
南宫闭目养神。
夏集贤也一言不发。
就像山间地流水树木。
永远都相对无言。
许久。
才听得南宫淡然道:我会保护秋微姑娘地。
你走吧。
在这里遇见您。
真是意料之外。
看来我打搅你们清净了。
夏集贤不知是叹息还是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
我就走了。
南宫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直到他走出好几步之外。
才想起来什么似地说:对了。
颜臻在葫芦口等你。
似乎想与你一战。
夏集贤步履未停。
轻轻地应了声。
大步朝前走了。
从那边也可以出去。
南宫声音不大。
他听见了。
于是回过头来。
朝他所指地方向走去。
秋微。
南宫朝她招了招手。
将余香袅袅地碧螺春斟满了另一个空地瓷杯。
推到对面。
坐下吧。
杜秋微看了看,在他面前正坐下来。
半低着头,素手拨弄了几下茶杯,却被烫得立即缩了回来,放在嘴边猛吹。
南宫看得忍俊不禁,轻轻道,你是否在想着端木辞他们的事情?他把你交给了夏集贤,你是不是很讶异?抿起薄薄地嘴唇,杜秋微摇头道:我的确很讶异,但是我现在……你在想着那位夏宫主的事情。
南宫露齿一笑,神色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被人猜着了心思,杜秋微顿时满脸通红。
南宫忍俊不禁:如果你想,我就带你去,只是我怕你会失望——他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而且,到时候你要选择了其他地立场,就不是我的过错了。
在这个人面前,杜秋微总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压迫感。
然而此刻,她却第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说:您就带我去吧,我不后悔。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什么。
只不过有一种奇异的思想一直指引着她,不是方外之人,既然与你有关,你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是与你有关地事情,你已经是江湖中人了。
想到这里,杜秋微甚至有一些跃跃欲试。
南宫捕捉到她眸中的一丝期待,也不多言,与她准备下山去了。
飞瀑在山脚下积成潭水,又向前欢快地奔流而去,与另一条泉水汇聚成澹溪,给予了河水两岸人们丰盛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壤。
安居乐业未尝不是一种生活,只可惜,那不是江湖。
临安城外馆驿,两行车马静静对视,淙淙流水划破安静,却更显得气氛沉闷诡异。
颜臻离开之后,端木辞与缎坊联盟的众人也跟了上来。
此地名唤溪,相传当年诗仙李白曾在此赋诗一首,将这里幽静而不失雄奇瑰丽地自然风光展现于世人眼中。
除了受伤不轻的锦竹自请留下照料珊瑚之外,所有人都到了这儿。
不为其他,乃是为了一个了断。
夏集贤坐马车到达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到达了澹溪之畔地驿站。
昨日尚在恶战的南北武林门派中地众人,此刻不知什么原因居然聚到了一起,可能是谁的说辞使众人达到了某一方面地共识。
轻推启门,夏集贤脚步很轻地走了进去。
有人朝他望了一眼,并不太在意。
他淡然坐定,望着一屋子不熟识的人,撇了撇嘴。
他知道今日定有一人是主角,只是不太确定这人就是他自己。
目光巡一周,终于与前面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相遇。
那人一袭布衣,装束朴素而不失整洁。
他垂目而视,目光沉静中自有一种威仪的风度。
虽然不记得这些人的模样,夏集贤还是猜出了个大概。
于是敛衣起身,长揖道:婉约宫主夏集贤,见过北盟主以及各位豪杰。
夏集贤?身旁的一个人当即就跳了起来,连退三大步,本来高大魁梧的身材因为畏缩而显得有些猥琐,尤其是那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活像生生地见了鬼。
集贤小弟啊。
有人似乎觉得很有趣,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你怎么真的来了?这位是……夏集贤拱手正欲说话,那人却也退了几步,撞到了什么人,惹得那人哎哟地叫了一声:你见鬼了?今天是我们一起剿灭婉约宫的日子,跌跌撞撞得丢不丢人?杨阙拉拉她的袖子:雪怡姐不要乱说,我们不随便杀人的。
我们是侠客,是正派的人。
雪怡柳眉一竖:什么杀人不杀人,我们这是为民除害!婉约宫当年促成整个江湖元气大伤,你倒是很感谢他们啊!要不是因为当年的矛盾,你就不能嫁给端木辞了!杨阙知道他们缎坊联盟的人对她很有成见,听到此言无话可说。
抬眼一扫,周围尽是年轻武者与妙龄少女,很少有看起来成熟睿智的大侠。
暗叹一声如今武林无甚人才,夏集贤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的武功颇有造诣,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武功可以,哪些人平日只练一些花拳竹腿,所以婉约宫诸人如果有半分懈怠,他一眼就能看出,正如察看人心一样。
听诸位话中之意,似乎今天聚在这里就是来灭婉约宫魔教组织的。
夏集贤微微冷笑:就算谁要杀我,我也不怕。
婉约宫名噪一时,也销声匿迹许久;所以我赢得下,也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