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篇日记10月9日早上起床,记得昨晚色魔说过的话,我便在心里问:老朱,还在吗?在啊,怎么?色魔居然还在。
你不是说走了吗?怎么还在?我诧异地道。
急什么?你总得为我找个合适的人啥?色魔呵呵笑道。
还要我帮你找人?我吃惊道,这样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呵呵,那好,那我干脆就在你身体里不走算了!色魔呵呵笑道。
不干哟!你说好了要走的,怎么能不走了呢?快走吧!我催促道。
你也别催,该我走时我就走了,反正昨晚我已经向你打过招呼了,我什么时候走,就不另行通知了。
色魔道。
见他这样说,我心稍微放下来了些。
心想他在我身体里这么多天都过来了,就让他多呆一会吧,再说,自己也没有撵他出去的能耐,逼急了,他不走了岂不反而不美?我估量了一下得失,不再说什么。
这样想就对了!色魔道,自己去吃饭吧,想什么呀想!我想也是,想什么想呀?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我且回楼上去吃饭,暂时没有告诉小兰关于色魔要离开的消息,吃完饭,和小兰吻别后便去出车。
车启动时,黄克又屁颠屁颠地跑来赶车,一上车就又往副驾驶座上躺。
我以为他躺下就又要摸烟抽了――这是他的习惯。
可是,他今天没有摸烟出来抽,两只手老老实实地平放在搁在膝关节上面的皮包上,一动都懒得动。
我心里暗笑,这家伙保不定为了要一亲小蔚的芳泽,还真就戒烟了。
我正这样想,就见他忽然张大了嘴巴,狠狠地打起了呵欠,老半天才把一个呵欠打完,完了大概是眼泪流了出来,他便用餐巾纸揩眼睛,揩的甚是仔细。
我笑道:黄乡长,昨晚熬夜了啊?怎么一早起来就呵欠连天啊?哎,你是不知道!黄克叹道,戒烟这日子可真不是人受的!一会一个呵欠,今早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了!这么着难就别戒!我笑道。
戒了好!戒了好!黄克道,忍几天就没事了!谁这么大胆,敢叫你一个乡长戒烟啊?我笑问,是不是女朋友啊?你说笑了!黄克显得很尴尬,假装又打呵欠,掩饰了过去。
我不再问,瞟眼看了看他,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紧,发了一阵冷,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跑了出去,正在诧异,却见黄克像打摆子一样发起抖来,两只手居然在皮包上搁不住,左手掉到了发动机盖上,右手也掉膝那边去了。
我忙问:你怎么啦?黄克马上就不抖了,而且奇怪地道:嘿,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突然感觉冷得刺骨呢?车窗门关着的呀,怎么会呢?我问。
就是呀!黄克道,奇怪!现在怎样了?我问。
没事了?他说。
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忙问心里那个魔:老朱,还在吗?没有回答。
还在吗,老朱?我又问。
依然没有回答。
朱不戒,你到底在不在?我几乎是在呵斥了。
还是没有回答。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难怪我刚才也有一阵发紧发冷的感觉,他一定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然后就进了黄克体内!我又叫:老朱,还在吗?没有声音!我的内心绝对的宁静!――色魔,色魔终于从我的身体里出去了!――色魔出去了!我再也不用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色魔出去了!我再也不必担心在和小兰亲热的时候会有个声音在心里猛然就说起话来了!我感觉一阵难以言状的愉快:我想跑,一跑就跑他个痛快淋漓;我想跳,一跳就跳他个十万八千丈高;我想唱,一唱就唱他个十天半个月;我又想哭,想把头埋在爱人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我还想大声喊叫,还想和人拥抱――可是我最终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双手把方向盘握得紧紧的,眼睛正视着前方,心里涌动着一些美妙的诗句,那些情景交融的句子几乎就快从我嘴边溜了出来,可是我没有让它们真的溜出来,我知道自己不是诗人,吟几句也是拾别人的牙慧。
最后,我选择了一种大家乐的方式来抒发自己心中的情绪,――放歌大家听!我一按下录音机的播放按键,车厢里前后几个喇叭立即响起了庞龙的《两只蝴蝶》:亲爱的,你慢慢飞,飞过丛林去喝小溪水……我现在就像那只公蝴蝶,尽兴地放飞着自己的心情,飞进丛林,然后在丛林里尽情漫步,一点也不着急飞过去喝那什么小溪水,反而在里面尽情地欣赏美丽的景色:看看天有多蓝,看看树有多密,看看草有多绿,看看花有多艳……什么明亮,什么浓重,什么鲜艳,我就看什么,一看就看个够!哈哈!哈哈!哈哈!现在我就一种感觉,就这种想哈哈大笑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我的一次偶然扭头。
当我偶然扭头看见副驾驶座上正在打瞌睡的黄克时,心里不由得紧了一紧。
刚才那些想喊想叫想哭想闹的感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惶惶不安起来。
我是没事了!可是,黄克却事情来了!尽管自己并不喜欢黄克,甚至有些讨厌他,尤其讨厌他用他那张满是烟熏味的嘴去吻小蔚那性感的我都没敢吻过的嘴唇,但他毕竟是一个活鲜鲜的人啊,一个仕途正不可估量的乡长!他能不能像我一样幸运地躲过这一劫难?我要不要告诉他,他已经被色魔共体了呢?如果我告诉他,他会不会相信呢?我如果不告诉他,自己会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呢?……我一时竟委决不下了,喇叭里放的什么歌再也没有心思听了。
告诉他吧!我想,告诉他,也许自己的良心才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谴责自己!一旦想定主意,我清了一下嗓子,对黄克道:黄乡长――恩――,什么事啊?黄克正睡呢,听我叫他,恩了一声问。
刚才你是不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进了你的身体啊?我说。
好像是,我正奇怪呢!黄克道。
他和你说话没有啊?我问。
谁和我说话?黄克奇怪地问。
刚才进你身体里那个人啊。
我说。
没人啊,哪有什么人进我的身体?黄克笑道,好好开你的车哟,你没睡醒呀,说什么梦话?这一时我怎么和他说得清楚?我急了。
祝捷,开你的车,多什么事!黄克忽然变了口吻道,再多事,小心我叫他强奸你家小兰!我一惊,这声音太熟了!是你?我问。
知道就行!黄克道,我委屈自己进了这么个你都瞧不起的身体,别坏我的好事,反正你也不喜欢他,啊!我知道色魔进入了黄克的意识层面,在警告我呢。
我不敢再多言,我知道把这家伙惹毛了,他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黄克见我不再说话,就又呼呼大睡起来。
我怜悯地看了看,心里道:黄克,不是我不帮你,即使我帮你,你也未必有办法战胜他,再说,悠关小兰的清白,悠关我的名声,你就认命吧!别怪我!我怀着歉疚把车开到了县城,心情沉重得让自己有些喘不气来了。
我决定做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自己,忽然想起提头鬼的案子,便坐三轮到公安局去了一趟,问了问案情,问明白了那家人埋的地点,标志,便到香蜡纸烛店去买了纸扎房子,冥币,租了个摩的,径直到了公墓。
和摩的说好让他在门口等我,我便向守墓人打听了公墓的情况,得到他的允许,我方才拿着东西进去。
公墓环境清幽,脚下是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路两边松柏常青,在松柏掩映之间,一块块石碑沉默不语,那些碑下安息着的灵魂,不知道有多少在阴界过得真正的安宁。
我来到那家三口的墓地,找到了他们合葬的墓碑,见碑前没有一点烧过的纸的灰烬,就知道那些公安全是无神论者,他们只知道破案,没有谁会想到死者其实还没有房子住,还没有钱用来上下打点。
我念叨着死者的名字,点燃了冥纸和纸扎的房子。
烈火中,我双手合十,默默祝愿那一家三鬼能够收到我给他们的这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我默默念叨,正入神见,忽然一个声音道:收到了,收到了!我吓了一跳,忙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差点没把我给吓死!透过两棵柏树茂密的枝桠,我看见在另一座墓碑下的青石板上,供了一颗雪白的脑袋!那脑袋满头的白发,白色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正朝我这边看,那张几乎被上唇的白胡子遮盖了的嘴巴正在开合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