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延志带着士兵穿林爬坡来到了秦高山他们所在的地方,却没有看见他们俩。
罗延志双手合在嘴巴对着小道两边小声喊道:秦高山、张立秋——!士兵大惊,连忙低声阻止道:嘘——,别喊了,他们肯定也死了。
你把土匪引来,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罗延志故意哭丧着脸说道:秦高山是我表哥,如果他死了,我外公肯定会打死我。
土匪是从那边山上冲下来的,只要他们两个躲起来就没事的。
罗延志还指指身后的一个山峰。
士兵催促道:别管,有我在,你外公不敢把你怎么样。
正在这时,旁边灌木丛里出现了两个脑袋,张立秋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们没死?土匪走了吗?问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没有了一点力气。
知道内情的秦高山却抬头惊讶而愤怒地看着罗延志一言不发,目光在责问他为什么还留一个活口。
罗延志装作没看见秦高山的眼神,低声说道:土匪走了。
我是随着他从土匪里冲杀出来的,如果不是他,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快走!士兵看见这两个孩子完好无损地从灌木丛中出来,心里本来有点嫉恨,可听了罗延志说他从土匪群中突围出来的话,心里一下平衡了很多。
他附和着对秦高山、张立秋喝道:你们两个胆小鬼,别他娘的啰嗦了,快走!秦高山心里还是迷惑不已。
他相信罗延志留下这个士兵肯定有他的理由,但他觉得这样实在是冒险,简直是拿自己和村里的亲人性命开玩笑。
他的眼睛依然盯着罗延志。
罗延志给了秦高山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然后提高声音说道:老总说的对,我们必须赶快回村。
老总跟土匪拼杀受了伤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快点走!他还装作一副狐假虎威的神态。
出发后,罗延志又很贴心地为这位士兵做了周密的安排:士兵脱下盔甲交由张立秋背负;他自己在前面开路;秦高山在后面断后保护。
走了几里山路之后,看受伤的士兵因为失血太多体力不行,罗延志还主动把士兵背在背上走在队伍中间。
士兵被这个救命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一个劲地说他要向聂大人汇报,一定为罗延志争取一份赏赐。
罗延志唯唯诺诺地应着,不时说自己照顾官兵是应该的,他不求什么赏赐只希望以后能从官兵那里学一点打仗的本事。
走在最后面的秦高山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不断地朝罗延志的背影翻白眼,心里想不通罗延志是如何搞定这个士兵的,也不知道这个士兵是不是可靠。
他现在也知道这里的情况若由士兵说出来比由他们三人说出来效果好得多,那个姓聂的肯定更相信自己手下的汇报。
可问题是这个士兵会按照我们的意思向聂信文报告这里的情况吗?这家伙看起来并不那么愚蠢啊。
万一这家伙很精明,看到现在形势对他不利就假装不知道真相,等到了村里却把真相说出来,那我们就死定了。
秦高山越想越没有把握,越想越觉得罗延志的这个行动存在很大的漏洞。
焦急的他坐立不安,几次想开口询问罗延志,但总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罗延志自然不知道秦高山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考虑他在想什么,而是打起精神装着很热情的样子和士兵聊着一些外面世界的事情。
他虽然背负一个成年人,但并不感到吃力。
如果不是为了表示自己很辛苦因而故意喘几口粗气擦一擦无汗的额头,他完全可以健步如飞。
走了六七里山路,秦高山实在忍不住了,提议道:走的太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喝点水、吃点东西再走。
张立秋,你帮老总打水去,把吃的东西准备好。
延志,我们两个在附近查看一下。
罗延志知道这家伙有话要说,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还是将士兵放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后,跟着秦高山朝不远处一块高地走去。
说吧,有什么不放心的?罗延志走了一段距离后笑着问道。
秦高山回头看了士兵和张立秋一眼,说道:延志,你这么做是不是很冒险?万一……罗延志反问道:我们杀人冒的险还小吗?杀人的事都敢做,救人的事怎么反而不敢做了?秦高山看着笑嘻嘻的罗延志没好气地说道:这怎么能比?那件事已经完成,风险最大也就随之消失了。
可你这么带他回去,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罗延志说道:谁说风险没有了?十几个士兵就这么丢了,他们会不理不睬?秦高山愤怒地盯了罗延志一眼,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的意思。
反正我觉得这样做不好,仅仅让姓聂的更相信我们的话而已。
罗延志收住笑,说道:我们带他回去,不仅仅是为了让姓聂的更相信我们的话。
你想想,我们这么把他带回去,至少可以消除姓聂的对我们是否参与了伏击士兵的怀疑,对不?还有就是,连我们三个小伙子都可以把受伤的士兵带回来,也可以让姓聂的认为土匪的力量不是很强大。
这样的话,姓聂的更有可能派另一队士兵过来剿匪、报仇。
听罗延志这么一说,秦高山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他还是嘀咕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罗延志说道:你就放心吧。
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纯粹是一个胆小鬼。
他为了保命,为了不受姓聂的惩罚,肯定会说他参与了打斗,是舍命打杀才突围出来,这不更帮了我们大忙?秦高山只好说道:好吧,我信你这一次。
真不知道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看起来你的年龄比我还大。
你说姓聂的会派兵救援吗?罗延志没有再说,转身就往回走。
一行四人在第二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回到了村里,村子里一如出发时的宁静。
村民奉命呆在家里,一小队士兵在街上巡逻。
看见他们四人,那群士兵惊呆了。
他们一边派人飞奔报信,一边询问罗延志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只有他们四个人回来。
当报信的士兵冲进去的时候,聂信文与两个军官正和秦振羽围坐在桌边喝酒闲谈。
听了士兵的报告,秦振羽和两个军官惊叫了一声,一个军官的酒杯都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聂信文脱口问道:怎么这么快?但他随即站起来,大声道:我们的士兵没什么事吧?土匪有多少人,来没有来村子?那个报信的士兵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们都死了,只有一个兄弟突围出来还受了伤。
我们还没有发现土匪的踪迹。
聂信文镇定地坐回椅子,右手摸了摸下巴,语气平静地吩咐道:把他们带过来,我要好好地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百户、于百户,你们马上去召集士兵,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土匪竟敢偷袭我们官兵,真是不想活了!两个低级军官连忙拱手应道:遵命!说完就大步离开,随着他们的脚步声,身上盔甲的铁片哗哗直响。
秦振羽惊慌地看着报信的士兵,追上几步问道:我孙子他们三个孩子没事吧?聂信文也盯着士兵。
士兵转头看了聂信文一眼,连忙停下脚步,回答道:他们没事。
我们那名士兵还是神箭手……你外孙背回来的。
聂信文和秦振羽几乎同时嘘了一口气。
很快罗延志他们四人在众士兵簇拥下进来了,张文秋背上扛着那士兵的盔甲。
聂信文挥手让那些士兵离开,然后朝受伤的士兵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详细说!士兵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在上司面前心虚害怕,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毕竟他连土匪的影子都没看见,对战斗的情况一无所知。
万一聂信文听出他的话全是说谎,一怒之下肯定会治他一个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罪名,脖子上吃饭的东西可就没有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罗延志,目光里明显是救助。
聂信文见受伤士兵迟迟不说话就不满地咳嗽了一下。
受伤士兵一个激灵,秦高山也同样全身一哆嗦,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了罗延志,罗延志却无事一般看着远处。
张立秋的身子弯得更低。
在聂信文慑人的目光注视下,士兵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道:聂大人,小的跟着什长他们一起巡逻,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列队走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到了铁涧峰那里时山路特别窄,那条羊肠小道特别难走,我们之间的间距就拉开了。
当时我走在最后面,哦,还有他们跟在我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