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一年四季气候宜人,风光无限。
加之少女一家心存照顾,凌俊倒觉得这里是天堂了。
只是这般平静幸福的生活,对于一个杀手实在是种奢侈。
凌俊感觉这个岩温医生隐约知道些什么,自己一心想弄明白那个奇异的骷髅头,正是无从下手,或许从他口中能知道点什么。
少女一家倒也不嫌弃他,只要他愿意在竹楼安顿下来,便始终笑脸相待。
经历过巷村生活,凌俊原本现实的思维更谨慎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大明白,对方只是西双版纳的一户普通居民,难道对自己还抱什么企图不成?自己是无意闯入这里,走得匆忙,照理没留下行踪痕迹,一个边陲小地是不可能晓得自己真实身份的。
即便如蒙面人所提示的,有众多杀手要暗杀自己,眼前的傣族家庭也不大可能,更不可能和杀手勾结通融之类,如果是这样,自己在昏睡时完全可以动手了。
天边飘着淡淡云彩,凌俊从竹楼一端的木梯下来,篱笆墙四围种植了许多香蕉、木瓜、柑柚、芒果、椰子、菠萝密和仙人掌等热带水果和花卉,繁木成荫,绿意盎然。
透过椰树叶隙一角,可以看到不远处有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景色煞是旖旎。
伯母正在悬空的竹楼底下喂养牲畜,凌俊这才发现竹楼是由二十多根柱子支撑着,圈栏附近摆放了农具、舂碓和织布机等物,倒是挺会合理利用空间。
少女在院内泡洗青菜,凌俊走过去,半蹲着看她的灵活双手来回于清水与青菜之间。
少女发觉了,悦耳一笑,抬起头大方告诉凌俊:等青菜晒干了,用水微煮,再加入木瓜浊,味道变酸后晾一晾储藏,弄一些放在汤里,味道可鲜美了!凌俊索性蹲下来,说:你们都喜欢自制腌菜的么?嗯。
少女的大眼睛在笑的时候略成弧形,那样的水灵明眸在城里是不多见的。
青苔的味道更好。
青苔?嗯。
等春季江水里岩石上的苔藓茂密了,捞取撕成薄片,晒干,用竹篾穿起来。
做菜时厚的用油煎,薄的用火烤,酥脆后揉碎入碗,再将滚油倒上,然后加盐搅拌,用糯米团或腊肉一点点蘸食,那个美味……少女顿了一顿,放缓了音调说:如果你肯留下来,尝尝一定不后悔……凌俊觉得她很可爱,也很热情。
其实自己并不想成为一个腌菜专家,她却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倾吐无疑。
凌俊忽然很羡慕她的生活,没有欺虞,没有江湖概念,没有刀光血影,可以真诚坦然地面对一切。
凌俊望着她的双眸,试图读出点什么。
印象往往会蒙蔽双眼,杀手的本能使他致疑一切美好。
少女经这一盯,脸颊悄然泛了红晕。
凌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把手伸进水里,说:要不要我帮忙。
少女笑着说:不用了,家里的腌菜都是我做的。
凌俊将手拭干,站起来,很勤快的少女。
伯父从稻田回来,把农具搁在竹楼下,坐在木梯旁一条竹椅上清洗双足,这里的人都是赤脚的,上竹楼前得洗净擦干,异乡的客人也得脱鞋入室,这是祖辈的规距。
凌俊正准备返回竹楼,伯父把他叫住了。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虎。
凌俊想了一个。
家在哪?家?多么奢侈的名词!凌俊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其实他很忌讳这个字眼。
对方貌似并无恶意,凌俊嘴角上扬,笑道:珠海。
哦。
广东好地方。
伯父将脚底用毛巾擦拭了,踏上木梯,扶着凌俊的肩膀说:这次你来西双版纳,出了事情家里人还不知道吧?嗯。
等岩温医生看好你的伤,要和家人联系联系。
伯父突然咧嘴笑道:看你长得这般俊俏,干脆做咱家的女婿算了。
少女在不远处听得清楚,脸刷地红了,赶紧低头晒菜。
凌俊也笑了,他以为少数民族都很保守的,说:伯父真会开玩笑。
用餐时,伯母精心摆上了香草烧鸡、熟鸡肉剁生、白汁黄鳝等上等佳肴。
少女仍坐在对面,凌俊已经习惯了手抓饭团,吃得格外香。
傣族人喜欢喝味苦的大叶茶,凌俊含一口在嘴里,吞吐不是。
少女洗完餐具,瞧见凌俊的窘态,咯咯掩齿而笑。
凌俊在竹楼走廊观望风景时,少女走到他跟前,细声道:你叫王虎对吧?凌俊将头一偏,望到一张清新脱俗的笑脸,感觉比飘散着南国风情的树风椰影还好看。
便点点头,说:你呢。
我叫玉欣。
姓玉?玉欣笑着说:不是告诉过傣族人没有姓氏的嘛。
这里的人,男子一律以岩为首字,女子一律以玉为首字。
哦。
凌俊又将目光投向篱笆深处,玉欣将双手枕在干栏上,头倚着手背,眼神有些迷离。
凌俊打破了沉默,问:你是独生子女吗?玉欣细小的下巴垫在手背上摇摇,说:我有三个哥哥。
三个?大哥结婚上门去了妻家。
二哥在水坝溺亡了。
玉欣将身子立直了,唇微撅,脸上映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不仔细看不出来。
还有一个三哥,叫岩铮,我最喜欢三哥了。
他也结婚了?没有。
玉欣甜美地笑道:他去勐捧了,今天会回来,应该会带礼物的,呵呵。
你们兄妹关系不错。
嗯!玉欣笑得很开心,虽然同母异父,但我们几兄妹关系一直很融洽。
同母异父,凌俊的第一反应就是组合家庭,凌俊还想着是不是该安慰,玉欣说:傣族家庭都这样的。
在这里终身婚姻很少见,子女一般都随离异的母亲入户新家,所以很多人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玉欣脸上挂了淡淡戚愁,笑容仿佛被风吹远了,低声道:我热爱版纳这块土地,但是这里没有我想要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