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欣正值芳龄,又清新动人,照理是很多小伙子追捧的对象,听过一席话后,凌俊总算明白了个大致,是姑娘自己心存遗憾。
www.凌俊历来不会安慰人,即使要安慰,无非也是说些拙嘴笨舌之言。
对于情感,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情窦初开的心思,他是不会拿捏的。
倒是江湖上的险恶人心,他可以进行大胆的揣测。
玉欣是个很会自我调节情绪的姑娘,她自己意识到对于一个尚且不熟悉的客人,说的是否过多了,便又笑着说:你的酒量好吗?凌俊淡淡笑道:能喝几盅。
岩铮肯定要找你喝酒的。
玉欣的大眼睛又弯成了明媚的弧形,他最爱交朋友了,一定会喜欢你的。
到了黄昏,岩铮回到了竹楼。
是个血气方刚干练利落的小伙子,上身着一件对襟白布短褂,下身穿一条褐色长管裤,头缠黑布,手臂上纹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
那些纹身符号,伯父的身上也有很多。
很远玉欣就迎上前,两兄妹热烈地抱在一起。
岩铮将一件用孔雀翎羽扎制的饰品塞到玉欣怀里,用很洪亮的嗓门说:妹妹,送给你!玉欣喜不自禁,捧着饰品左瞧右看。
凌俊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兄妹俩,仅管听不懂傣语,那份情谊可以感受得到,心里不由涌起莫名的惆怅。
岩铮这才注意到竹楼里来了客人,伯母解释过后,岩铮用爽朗的笑声打了个招呼。
一直到晚餐,两兄妹都在卧室有说有笑,那地方是客人的禁地。
凌俊驻足走廊一侧,回想一路杀手生活,竟没有半点值得缅怀的记忆。
像是小说里的老者,立于悬崖之角,凄测的横笛吹响天涯,秋风满袖,却连一片潇潇落叶也挽留不了。
凌俊丢失了许多同龄的精彩。
堕落都市的声色犬马,原始乡野的朝气奋发,统统与自己沾不了边。
曾经他最感谢的是师父,现在他最恨的是师父。
如果不是师父,他可能已经饿死在襁褓之中。
但如果不是师父,他根本不用睁大婴儿无助的双眼裹在废墟的襁褓之中。
他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亲人有朋友,也可以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到学校里追追美女,在马路上东荡西逛吹吹口哨,下班后和同事唱唱K泡泡吧。
他可以点一根烟坐在公园的长条椅上望着无知少女深情地说: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然后和身后的死党笑得满地打滚,一哄而散。
凌俊的眼睛迷糊了,他残酷地一笑,薄暮已经降临,竹楼笼罩在落落余晖之中。
伯母在竹楼里招呼:用餐了!凌俊深吸一口气,走进竹楼厢房。
玉欣和岩铮的脸上余笑未尽,岩铮是个很爱笑的小伙子,笑起来声音十分爽朗,毫无掩饰。
果然如玉欣所说的,他要陪凌俊喝酒。
酒是自家酿造,味道香甜,但是度数不高。
凌俊同伯父和岩铮连干了几大碗,便遮碗说喝够了。
岩铮不高兴地说:好兄弟,你不要装酷啊,那么严肃干什么。
其实不是装,冷静已经成为凌俊的一种习惯。
可能有意无意流露出令人误解的信息,江湖险恶,这是一个杀手习惯的形成必然。
但这是民风淳厚的傣家竹楼,不是江湖。
凌俊也自知不对,又罚了一碗,学着聊起家常。
他看到伯父和岩铮身上都纹有奇怪的文字符号,便笑着问:这些纹案很好看,傣族人都纹这个么?岩铮哈哈乐道:很帅吧?豹子老虎都有花纹,男人怎么能没有纹案呢。
几碗酒下肚,岩铮原本开朗的性子更加热情了,初次见面便像兄弟一样,所聊的话题也是横竖直往。
凌俊虽然向往这样的氛围和生活,但已踏异途,很多事情是不得不掩饰的。
玉欣清洗餐具的当头,岩铮把凌俊拉到阳台上。
好兄弟,你谈对象没?凌俊看着他,摇摇头。
哈哈,我妹妹喜欢你呢,你做我妹夫吧。
婚姻大事,在岩铮嘴里不像玩笑,更像直白的转述。
凌俊尴尬地笑了笑,说:你妹妹很漂亮,我配不上的。
岩铮叹了口气,但并不横眉暗锁,而是开诚布公地说:我妹妹的婚事,一家人都替她操心。
她有自己的心结,总是相信缘份,不肯‘赶摆黄焖鸡’捡一桩婚姻,我们急也没用,和她要好的女子都已经嫁人了……什么是‘赶摆黄焖鸡’啊。
我们这的习俗。
到了一定年龄,女子可以提一只黄焖的鸡到市场上出售,有中意的男子买鸡,双方情投意合,这门婚事就成了。
凌俊暗下惊讶,婚姻大事居然这么草率,怪不得玉欣这样的性情姑娘另有暗愁。
岩铮接道:我五岁的时候就和妹妹一起生活了,长这么大,难得有一个她中意的人。
如果你觉得她还不错,也不嫌弃咱这地方,不如完成这门婚事算了。
说不定真是缘份呢!岩铮又爽朗地笑了,说:就在我去勐捧的前一天,妹妹还说做了个梦,有个英俊的年轻男子会和他在竹楼结缘,我们当时还笑话她呢,没想到你真的意外出现了,真是上天的安排啊。
这么巧么。
凌俊也呵呵笑起来,但他心中清楚婚姻对于自己是遥远无边的事情。
岩铮结实的臂膀搂住凌俊,用力撼了两下,笑道:好兄弟考虑下!到了夜里,岩铮的到来使竹楼添了很多气氛。
玉欣也不用顾忌孤男寡女的风俗了,不需要早早进入卧室,三个人出了篱笆墙,来到月光下流淌的小河。
岩铮在河畔点了一堆篝火,拿出自己心爱的葫芦丝,摇头晃脑吹起了傣族名曲《月光下的凤尾竹》,熟悉悠扬的曲子飘荡在河水上空,载着银色波光,揉入水藻似的梦。
美丽的傣族姑娘迎着曲子跳起孔雀舞蹈,美轮美奂的舞姿加上窈窕动人的身段,无疑是最真实最原始的享受。
优美的曲调,扬溢的热情,凌俊坐在岩铮和玉欣之间,耳闻目赏,这样神奇的感觉竟然使他一直紧崩的神经舒缓下来,小河水面倒映着一团火光,凌俊直望得满目涩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