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25 12:01:53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你明白吗?围了缆绳的方形擂台,穿着短裤奋力搏杀的强壮男人,身着制服的司钟和裁判,衣着性感的服务小姐,还有挥舞着手臂,汗流浃背,亢奋到极点的人群……黑市拳。

飘云脑袋里迅速滚过这三个字。

如果不是在拍电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飘云发现自己真是井底之蛙,灯下黑。

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竟然不知道,这么偏远的小城,也有这么血腥暴力的游戏。

不过,大千世界,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人的眼界是何等的狭窄,即使是圣人也不可能万物万事先知先觉。

何况她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躲在一个小小的新阳高中,把黑板讲台当作一方天地的小老师。

怔楞间,台上早已大战三百,红短裤被黑短裤打得鼻口喷血,汗水和血点随着黑短裤的拳头成飞射状弹出,落在白色的擂台上,一大片猩红,触目惊心。

这残忍嗜血的场面,仿佛扔到观众席上的一枚炸弹,炸得血肉横飞,生灵涂炭。

观众顿时疯狂得歇斯底里,场内的气氛像高压水管暴到涨棚。

红短裤软弱无力的靠在缆绳上,毫无招架之力。

黑短裤毫无仁慈之心,一拳重过一拳的挥舞着,直到红短裤像条破烂的麻袋滑脱在地,死狗似的趴在血花飞溅的擂台上。

黑短裤才像个胜利者,向着人群的方向奥运冠军似的举起双手,接受观众的鲜花掌声荣誉喝彩。

飘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闭不上眼也移不开腿,仿佛失去了眼帘,也失去了双腿。

战栗滚过皮肤,心在失血中窒息,耳朵如万蜂筑巢。

一寸一寸被蚕食着感觉,直到身体变成冰冷的铜板。

四周一片黑暗,只看到擂台上的一点光亮。

红短裤趴在上面血流成河。

飘云似乎听到细若游丝的呻吟从他被打烂的嘴唇中,恍恍惚惚的发出。

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男人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黑市拳的魅力,就在于它没有规则,不受任何规范的限制。

包括道德、法律、人性和慈悲。

一上擂台,生死契阔,各安天命。

飘云揉了揉干枯的眼睛,前后不到一分钟,却已山水永隔。

回头看了看,龙天佑早已穿过沸腾的人群,走向一间镶着玻璃的房间。

飘云平复了一下躁乱的心跳,快步跟了上去。

一进门,就看见十几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围成半圆形站在屋子里,统一的黑色西装,清一色的平寸头,表情肃杀,气势严峻。

飘云仔细看了看,有几个她在隋洋家见过。

半圆中间站着一个男人,一见到龙天佑,立马跪下了,颤颤微微的喊:龙哥。

龙天佑二话没说,拎起桌上的酒瓶,迎头就是一下,干净利落,一击即中。

酒瓶啪的一声就暴了,碎玻璃四处飞溅。

飘云这下明白了,他不让别人动,原来是要自己亲自来。

男人惨嚎一声,倒在地上捂着眼睛翻滚。

龙天佑还觉得不过瘾,上去就是两脚,地上的男人吐了一大口血。

他左右看了看,又拎起一把椅子,劈头盖脸的向地上的人砸去,血肉模糊成一片。

没人说话,没人阻止,半圆噤若寒蝉,空气中只听到男人的呻吟,骨头的断裂,血花飞溅和挥舞凳子的飕飕风声。

飘云看得目瞪口呆,她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黑道电影里的经典打人场面,会在她面前如此真实而立体的上演。

突生的变故犹如惊涛骇浪,冲得她麻木不仁。

她知道应该阻止这种野蛮的行为。

可是,她的手,她的嘴,甚至于她的大脑在这一刻集体背弃了她,让她发不出声音,也无法思考,只是睁着一双玻璃似的眼珠,呆若木鸡看着这血腥的一幕。

地上的人不动了,声音也没有了。

龙天佑扔掉椅子,厌恶的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珠,暴怒的双眼像被人抢了肉的狼。

马上有人搬来一把椅子,递上干净的毛巾。

动作麻利,驾轻就熟。

龙天佑擦干脸上的血,手下又递上一杯热茶。

他掀开盖子,喝了两口,不经意间与一双清漆似的眼睛四目相对。

他微微一楞,这才想起来飘云还站在那等他。

处理掉。

言简意赅的交代完,龙天佑放下茶杯,拉起飘云转身就走。

外面依旧闹得沸反盈天,台上已经换成了白短裤和蓝短裤。

飘云跌跌撞撞的跟着龙天佑穿行在涌动的人群中,步履维艰。

龙天佑长臂一伸,圈住了她的肩膀,悍壮的身体阻隔着喧闹的人群。

飘云看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手指修长有力,像五根铁钳一样嵌进她皮肤里,刚刚还染满鲜血。

飘云感到一阵恶心。

他们两个越过人群,走进那条漆黑狭窄的通道。

飘云身子一斜,就将那只手甩了下来。

龙天佑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在冰冷的墙壁上。

飘云的脑袋嗡的一声,飞进了无数只苍蝇。

她感到自己的鼻尖就贴在他炽热的胸膛上,汗水夹杂着淡淡的血味,直冲胸肺。

这感觉,有些刺激的可怕。

龙天佑在黑暗中看着手里的女人,此时此刻,他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清香,看得见她鼻尖上的汗珠,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抗拒,尽管她什么都没做。

下午还喋喋不休的小嘴,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翕合,吐气如兰。

这就是被自己的好弟弟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初看时,风平浪静,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相处久了,倒有些触目惊心。

特别是她刚刚的反应,面不改色,安适如常,让他暗自叫好。

不禁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可惜些什么?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你怎么不害怕?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害怕?飘云恍然大悟。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没那么无聊,只是一般女人都会怕,你的反应让人感到奇怪。

飘云一笑:你现在的样子,就让我害怕,如果你不是隋洋的表哥,我还以为你要非礼我。

飘云以为龙天佑会松手,没想到他纹丝不动。

告诉我,你爱不爱隋洋?飘云看了看他,说道:我不能回答你。

你不是我的长辈,也不是我的朋友。

问这样问题,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你既没这个权利,也没这个资格。

飘云的语气有挑衅的味道。

龙天佑并没有被激怒,让一个善于操控一切的男人生气,是不容易的。

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但是,你记住两点。

第一,我从不打女人。

第二,第一条只在没有伤害隋洋的情况下,才会有效。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你明白吗?语气听起来像威胁,可是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架势,在外人看来,更像是调情。

飘云对于这个男人的霸道跋扈,已经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

也不怕得罪他,干脆的反驳道:我也请你记住两点,第一,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第二,隋洋是个大人,你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一个男人不经历挫折,就不会成熟。

龙天佑冷笑:可以让他受挫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惟独你,隋洋太在乎你。

所以我们不希望,那个挫折就是你。

你们?是,我和他所有的哥哥们。

飘云推开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那我真替你们感到悲哀。

爱护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们选了最错误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