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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杨语

2025-03-31 01:58:41

萧俨这一走,萧钦突然发现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来得及问。

可也许是时间仓促的缘故,刚才竟是没想起来问。

据了解,这南唐皇家并没有像明朝的厂卫那样强大的情报机构,可李璟退朝后说的话分明表现出他拥有一个间谍网络,萧钦对此也是迷惑不解。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萧钦的脑海里盘旋,一时半会恐怕也解决不了,眼下杨语的安置问题倒是有些棘手。

萧钦不想把她带回萧府,可萧俨开口的时候自己没有回绝,而且杨语也没发表意见,如今不去萧府又该如何呢?萧钦骑在马上边走边想着,杨语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萧大人,我是不会跟你回府的,刚才父亲所说只不过是他的想法,我并没有同意。

杨语在后面叫住了萧钦。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萧钦翻身下马,牵着马站在一边。

杨语不愿意去萧府是正合萧钦心意,只不过真听她嘴里说出来萧钦还是有些不解。

我是怕父亲不高兴。

总之我是不会跟你回府的,父亲的话你也别当真。

见萧钦这样,杨语也下马牵马而行。

姐姐,我不知道你指的什么话?谁是你姐姐?你别油嘴滑舌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想也别想。

杨语说起这些仿佛平常事一般,没有丝毫羞怯的神色。

萧钦原想,一个女子谈起这嫁娶之事总还是有些放不开的,没想都她这么镇静。

萧钦也不是贪花好色之徒,萧俨说的这事,萧钦也并不赞成。

莫说杨语是萧若的姐姐,就算是她们没有关系,把两个毫无感情基础的陌生人撮合在一起也是了无情趣的。

既然不去萧府,萧俨的府第也不能回,那总得找个地方安置才是。

萧钦左思右想,还是买一处宅院安置较为妥当,萧家家底雄厚,这点钱应该只是皮毛了,只是又该如何对父亲开口?这事暂时还不能让父亲知晓,萧钦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不过无论如何,总是要找一个安全的所在的。

姐姐,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你是若儿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我不这样叫你又该如何?既然你不愿意回萧府,我只好把你安置在外边了,只是你孤身一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啊。

萧钦想了想,丫鬟婆子这些使唤的人好找,可她一个女子独自住在外面没有照看着,这安全问题实在是让人担忧。

萧钦正盯着杨语想听她说些什么,杨语忽然伸出右手朝萧钦面门劈过来,萧钦下意识的伸手格挡。

杨语的招式霎时间就起了变化,看似是劈向面门的手竟然一把扣住了萧钦的手腕,萧钦挣了挣,浑身酸麻提不起劲来。

怎么样,你现在放心了么?杨语松开扣住萧钦的手,盯着萧钦说道。

杨语突然出手,萧钦就已经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刚才萧俨说他尽得萧家剑法真传,自己也没在意,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在武艺上已经有了如此修为。

看她刚才的功力,只怕是在我之上。

自己被她擒住虽然说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可她的这份功力也还是十分了得的。

更重要的是,杨语这么做表明了一种态度,就是她不需要别人来保护。

既然如此,我就把你安置在外面了。

萧钦并没有说放心,他也不可能放心,很多事不是单纯只用武力就能解决的。

比如说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若是被人知晓,任凭她武艺再高绝恐怕也是难逃厄运。

萧钦最担心的也是这个,萧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好,可杨语对自己的身份心知肚明,若是她想为杨溥报仇,那事情可能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萧钦也是暗自懊悔,只可惜刚才没有向萧俨问清楚,也不知道对于当年的往事杨语了解多少。

杨姐姐,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可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么?萧钦想试探着问问她对于当年的事知道多少,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太过晦涩了。

这分明只是一句平常的问候,哪里像是试探人的话,恐怕谁都不会把这样一句话理解成试探吧。

不过既然话已出口,就当只是一句平常的问候好了,一会再问她别的事。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事?关于前朝的还是关于当今的?我想大概是关于前朝的吧。

杨语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萧钦,仿佛已经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又好像是询问。

对于他把对自己的称呼从姐姐改成了杨姐姐,杨语没有再纠缠。

哦,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对以后的打算。

萧钦惊讶于杨语的聪慧,自己只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问话,她就想到了这么些。

刚才的确想问她当年的事,不过现在萧钦又改变主意了。

她就算要报仇那也是应该的,自己又凭什么阻止呢?有些人明明是怕自己受牵连,却还要装出一副关心别人的样子。

此刻的萧钦甚至想,自己不会变成这样的人吧?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好了,我只在后面默默的支持她也就够了。

就算她捅破天,大不了逃到别国去,这乱世哪里不能生存。

既然萧俨把他交给自己,她还是若儿的姐姐,自己就有责任照顾好她。

我对当年的事也不并不比你知道的多,父亲从来不对我说这些事,我现在除了自己的身份,对很多事情都是一无所知。

以后的事我也没想好,但凭你安排吧。

任是杨语再聪慧,也不可能知道萧钦心理的变化,既然他不问,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何况自己的确有很多事情也是不大明白的。

若说比他知道得多些,那也是偶尔偷听父亲的谈话得来的只言片语罢了。

萧钦不知道杨语说的是不是真话,她真的能听自己的安排?萧钦尤其不明白,她这样一个人会没有自己的计划么。

萧钦只有暗自苦笑,她分明是不信任自己,也罢,要让一个刚认识的人就推心置腹还真是不大可能,就算是有萧俨的叮嘱也是不能。

这样也好,待会等到了地方再说。

杨姐姐,我看你脸色苍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萧钦本来怀疑她身染顽疾,不过若真是如此,萧俨不会只字不提,或许她是大病初愈吧,萧钦还是想问个明白。

我没什么事,过两天就会好了。

没想到萧钦会突然问起这个,杨语没来由的一阵心乱。

想起刚才临别之时父亲在马车里说的话,脸上竟是有些发烧。

萧钦看在眼里,杨语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薄薄的红晕。

萧钦不明就里,哪里想得到杨语会因为这一句问话脸红,只是见她脸上有了血色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自此之后,萧钦再问什么,杨语都是很少回话,即便是说了也是心不在焉的。

萧钦只当是她舍不得父亲的离去,也就不再去打扰她。

二人又行了不多时,前面茗仙楼的幌子迎风招展。

萧钦翻身下马,这就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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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实力初显(上)为了安置好杨语,买宅院的钱萧钦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和父亲伸手,看这茶楼消费,应该赚的不少。

既然店东主动示好,萧钦也想看看,这萧家少爷的身份究竟管不管用。

上次在这茶楼里打发了钟崇文,后来店东叫了声少主让萧钦一直都心存疑问,这次来也正好问问。

萧钦踏入店里,随意看了看,茶楼里食客众多,三三两两围坐在桌前的。

要说这茶楼消费不菲,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可看这情形,京城里的有这闲钱人也不在少数。

这茶虽是好茶,却也值不得这个价,他们为了附庸风雅来此只不过是看了一回墙上的字画罢了。

在萧钦看来,真名士自风流,也不是来这里喝几次茶就能增得了几分文雅的。

萧钦二人进得店来,自是有人来招呼。

萧钦不欲张扬,可杨语的到来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要知道来这店里的大多是些文人士子,偶尔也有些富商之类的人物,可多半是没有女客的。

杨语虽然面色苍白,可仍是掩不住她的体态风流。

文人士子自命风流,也最喜品评人物,见杨语进来也就不免多看两眼,间或还有人指点一二。

萧钦是见怪不怪,可杨语究竟是个女子,迎着这些男子的目光还是有些心怯,头不自觉的就低了下来。

二人落座,点了茶水。

萧钦有些奇怪,上次的事动静可不算小了,按说自己进来应该有人认识才对,可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人上前招呼。

萧钦仔细瞧了瞧,这回的伙计好像都是生面孔。

虽然上次来时,那些伙计的面容萧钦也并不能一一记得清楚,可凭着印象,似乎还真没有一个伙计是上次见过的。

你们老板在么?萧钦叫过一个伙计,今天可不是来喝茶的,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这位公子找我们老板有事么?那伙计不回答萧钦的话,竟然还反问起萧钦来了。

开门迎客,有你这样无礼的伙计么?这伙计的第一句话就不同寻常,平常店里的伙计又怎敢如此对待客人问话。

要是真有这样的伙计,莫说客人不干,就是老板恐怕也不能留他。

不过萧钦倒不是生气,只是心念一动,看伙计的样子不像是愣头青不明事理,遂顺水推舟质问了一句。

公子见谅,这是我们老板吩咐的。

若是公子没别的事,我还有其他客人要伺候,公子慢用。

那伙计对萧钦的质问不卑不亢、不愠不火,说着就要离开。

你是新来的吧?叫你们老板来,就说他主子来了。

萧钦存心想看看萧家少爷的身份究竟管不管用,当下也不再纠缠,出言就有些强硬。

这里的伙计还真是不一般,口口声声说是老板吩咐,只是有如此硬气的伙计,倒是不知这老板身后除了萧家还有谁给他撑腰。

按萧钦想来,萧家还不至于有如此实力,这满堂之中有不少官员士子,又如何容得伙计们这么无礼。

那伙计是吃了一惊,奇怪的看了萧钦一眼,转身走进了内堂。

一旁的杨语瞅也是着萧钦出神,想是萧钦这言语之中颇有几分纨绔公子的气息,她有些发愣。

杨语虽然不知道萧钦来此为何,不过听他口气也能猜到几分,这茶楼怕也是萧家产业了。

老板很快就出来了,伙计是全换人了,不过老板还是原先见到的那位。

老板一见到萧钦明显是掩饰不住兴奋,脸上堆着笑容,毕恭毕敬,看得萧钦都有些不自在了。

萧钦虽然出语有些流里流气,可毕竟只是做做样子,身上并没有什么公子哥的习气。

见老板如此模样,莫不是他真把自己当成了纨绔少爷不敢得罪不成?萧钦总觉得这次见到的老板虽然表面上仍然恭敬,可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诚意,不似上次叫少主时那样真切。

我们进去说话。

萧钦对老板说了一句,站起身来就想拉杨语的手,杨语缩了缩手径自站了起来,萧钦手伸到一半只好放了下来。

萧钦见一旁的老板正看着,面上不免有些尴尬,刚才不过是习惯性的随意为之,没想到杨语警惕性这么高,反倒让老板看了笑话。

来到内堂,萧钦吩咐老板屏退了左右,三人落坐,寒暄一阵,萧钦这才知道这老板叫齐茂祥。

这名字倒是像生意人,虽然齐茂祥没有说明,萧钦也知道他必定也是萧家族人。

齐萧本是一姓,这话齐德胜是说过的。

萧钦很快说明了来意,想让老板帮忙找一处宅院。

萧钦拿出上次钟崇文打的欠条交给老板,这钱老板敢不敢去收,收不收的回都不一定,即使收回来,买宅院那也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萧钦想自己身为萧家少爷,这点面子老板应该会给的吧。

萧钦来时就打算好了,这不过是投石问路,若是这件事他办了,下面的话就好说了,若是他不办,那有些话也就不必再问了。

少主吩咐,自当遵从,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店老板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说完话,看向杨语目光就有些踌躇了。

她是我姐姐,你手上可有现成的宅院,我今天就要。

萧钦见齐茂祥这个样子,知道他是不确定杨语的身份,当下开口说道。

有,我马上就差人去办,请少主和小姐稍后片刻。

齐茂祥说完退了出去,堂中只留下萧钦和杨语二人对坐着。

这一路行来,萧钦知道杨语有很多疑问,此刻在茶楼里她的疑问只怕更甚。

只是萧家的事实在是难以说清,很多时候也不方便对一个外人讲。

杨语虽说是萧若的姐姐,还是萧俨的义女,可毕竟自己对她还不了解,就更是不能乱说了。

齐茂祥转身的那一刹那,萧钦忽然想到,齐德胜曾经说过,齐姓子弟已经不多了。

既然这老板也姓齐,或许和齐德胜认识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这些事就更加不能对外人讲了。

齐德胜干的那是谋反的事,又怎么能拿出来说呢。

眼下安顿好杨语也就是了,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萧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要把我交给他们么?杨语却不知道萧钦的心思,只觉得不能信任一个陌生人。

齐茂祥貌似恭敬实际上没多少诚意,这一点杨语也看得清清楚楚。

若是不问清楚,可不敢随便跟人走。

姐姐放心,他是我萧氏族人。

既然姐姐不愿意跟我回府,我先给姐姐寻个地方,日后再作打算。

萧钦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若是齐茂祥真的和齐德胜是一路的,那我就更放心把杨语交给他了。

萧梁嫡裔的身份比这江南萧家少爷的身份更来得可靠,他们也会更加卖力。

见萧钦不以为然,杨语有些不满。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齐茂祥从外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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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实力初显(中)杨语虽有不满,可见齐茂祥走了进来,当着面也不好再说了。

萧钦朝杨语笑了笑,招呼齐茂祥坐下说话。

少主,宅院已经安排妥当了。

就在城东玄武湖旁边,离这不远。

少主要现在过去么?对齐茂祥而言,这点小事根本也是不值一提,宅院都是现成的,只不过让人布置一下也就是了。

因此这事萧钦一吩咐,他马上就能办好。

齐茂祥所说的玄武湖,在金陵城东,在历史上可谓是大大有名。

六朝之时,原是帝王游乐之所,也曾作阅兵之用。

隋文帝平陈之后金陵城曾一度毁弃,失去了帝王之都的依托,玄武湖也日趋衰落。

直到南唐建国,烈祖以金陵为都,玄武湖因为靠近皇宫内苑,又多了些文人士子的流连,才重新焕发了荣光。

虽说比不了宋、陈时的繁华,可也是一处胜景。

齐茂祥宅院在玄武湖旁,也算是费了心思。

好,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萧钦又扭头转向杨语,说了一句:杨姐姐,你先下去休息片刻,我和齐老板商量点事。

杨语对齐茂祥没什么好感,刚才就没问明白,这会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

不过客随主便,既然萧钦都这么说了,她也无可奈何。

齐茂祥叫过一个伙计带着杨语出去了,萧钦示意他关上门坐在一旁。

齐老板,上次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萧钦看齐茂祥今天这样子,如果自己不把话挑明他是不会先说的了。

萧钦一直疑惑,上次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我不是认识少主,而是认出了福伯。

以前萧家议事的时候,我见过福伯,知道他是府里的总管。

原来如此,萧钦一直没想到这一层,福伯不仅只管着萧府上下,听叔父说萧家还有不少产业都是由他打理的,齐茂祥见过他自是不足为奇。

上次只听福伯说不认识齐茂祥,却没想到齐茂祥却是认识福伯的。

萧钦微微有些动容,这萧家家大业大可能还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茗仙楼这样的茶楼已经是日进斗金了,不可谓不重要,可福伯竟然不知情,可见福伯管的事也只是萧家的一部分而已。

我听你叫我少主怎么有些别扭?既然齐茂祥认识福伯,联想到自己的身份也属正常,不过萧钦听他这样称呼总觉得有些古怪,不免多问了一句。

我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当年我小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老主人,这些都是老主人教我的。

少主若是不喜欢,我就换个称呼。

齐茂祥对萧钦的问话看上去有些不解,脸上显出疑惑的神色。

老主人?萧钦觉得这个称呼就更加奇怪了,父亲在朝为官,平素里别人都是称呼他老爷或者大人,这老主人的称呼怎么有些帮会的意味。

我说的是您的大伯,不是现任家主萧老爷。

萧钦话一出口齐茂祥就意识到他是误会了。

你伺候过我大伯?那你可认识齐德胜?萧钦没想到大伯失踪了十多年,齐茂祥看起来不到三十,而且还不在萧府,竟然还认识大伯。

少主这是哪里话,就是齐总管吩咐我们照看着京城地面,等少主回来再作处置。

怎么,齐总管没和少主说过么?没有,自从武陵一别,我再也没见过他。

萧钦越听越糊涂,齐德胜凭什么吩咐他?茗仙楼是萧家产业,要说吩咐连福伯这样的大总管都不能插手,齐德胜虽是萧氏族人,现在也不过是个外人,又有何权力吩咐萧家人。

齐茂祥口气还挺大,照看着京城地面,不知道他拿什么照看,也不知道他等自己来处置什么。

齐总管吩咐,让我们一切听从少主安排,少主若有命令,属下等无敢不从。

齐茂祥突然跪了下来,俯首抱拳朝着萧钦行了一回大礼。

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有事你先说清楚,你说‘我们’,还有谁?要说南唐社会相对宽容,连官员觐见皇帝都不用下跪,这跪天跪地跪父母,对外人行此大礼恐怕也只有组织严密的帮会才有这一套。

齐茂祥这一跪让萧钦也是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把他扶了起来。

齐总管去江北了,走得匆忙,想必是没有和少主说清楚。

萧家明面上的产业都是由萧老爷管着,福伯是大总管,这些年也都是由他打理。

可还有些东西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这些暗地里的事就由齐总管统领。

当年老主人曾有吩咐,有一天这些东西都要交到少主手上。

也许是萧老爷还不放心,所以现在还没有说给少主知道。

齐德胜说到萧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萧钦两眼,说话也像是有些顾忌。

暗地的事?你说具体点,是帮会组织么?萧钦一直怀疑齐德胜有所凭借,听齐茂祥这么一说,看来萧家的确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看来大伯走后并没有把一切都交给父亲,也许是因为父亲和他的意见不合吧。

至于父亲为什么不愿意提起萧家这些事,萧钦现在是心知肚明。

父亲根本不想让自己沾惹上当年的事,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告诉我真相了。

萧钦觉得,齐茂祥是一个突破口,而且看他也有这意思,不如顺水推舟就先揭开这金陵萧家神秘的面纱。

日后行动起来也方便,不至于处处被动,像上次那样在李璟面前露怯。

当年萧家遭遇惨变后,老主人一手建立了一心堂,为的是让齐梁两家不再内斗,同心协力力保皇家祭祀不绝。

一心堂中人个个都是齐梁后裔,只有齐萧两姓。

老主人虽然离开了,可他临走前曾严令我等一定要把一心堂传承下去。

齐茂祥娓娓道来,脸上一片肃穆的神色。

那么一心堂现在有多少人?齐总管在一心堂是什么身份?还有一心堂究竟是干什么的,你给我说清楚。

齐茂祥说了半天萧钦仍旧没弄明白,若只是为保祭祀,萧府不是安然无恙么,还要一心堂干什么。

若说一心堂人数众多,势力庞大,外间不可能没有传闻。

就像慕容世家那样,虽然没有明说,大家都知道他们控制着江南绿林。

这我也不清楚,只有齐总管知道,不过我猜应该不会超过百人。

少主应该知道,我们萧氏族人都习有家传武学,虽然能力不一,可拿到普通百姓身上却是难得一见的。

不过在少主没来之前,我们一直都没什么动作,因此名声不显。

一心堂不是帮会,没有堂主,堂内弟兄分散在各地,做什么的都有,平时也不联系,只是每年年终的时候才聚会一次。

齐总管总领其事,我是一心堂在京城的联络人。

齐总管走时命我以后一切都听少主安排,想必其他人也都得到了命令。

那你们平常除了正常生活还做什么?这店里的伙计都是一心堂的人么?萧钦可不相信像这样的组织会安安分分的各自生活。

我知道少主人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少主,一心堂最出众的能力就是搜集情报,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这店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伙计是一心堂的人,其他人都只能算是外围弟子。

看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带我去看房子,我们边走边说。

虽然有很多疑问,萧钦看外面天色渐晚,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若是再等下去,杨语估计该着急了,家里也不放心。

(附:玄武湖的兴废详见百度百科,以下是百度百科描述错误的地方,我在这里更正。

隋文帝虽然抑制金陵,但玄武湖并未消失,只不过是不复繁华而已。

隋唐以后,随着都城的北移,玄武湖逐渐冷落,五代时,南唐虽以南京为都城,玄武湖却并未恢复六朝时的胜景。

宋神宗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王安石调任江宁府尹,倡行废湖还田,从此玄武湖消失了两百多年。

元朝至正三年(1343年)重新疏浚玄武湖,改田为湖,可惜湖的面积比原来大为缩小。

玄武湖在明末重新兴盛。

第一零二章 实力初显(下)金陵城自杨吴以来几经修缮,又被定为南唐国都,十数年来歌舞升平,已经是经营得颇有几分气象。

只不过这遍地脂粉只属于秦淮河,与这玄武湖并无多大干系,玄武湖虽偶有文人骚客流连于此,更多的时候都是归于沉寂。

齐茂祥找的宅子正在这玄武湖边,四围都是些孤立的院落,不似城南房屋鳞次栉比,人烟稠密。

萧钦原以为齐茂祥找的不过是个寻常宅院,到了此处才发现这些别墅并不是平常百姓能住得起的。

萧钦虽然有些感叹,却并不吃惊,早听闻玄武湖旁住着不少名流,只是刚才没有想到这里已经成了富人的禁区,似乎并无一处平民建筑。

以茗仙楼的财力,置办这处宅院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用的都是萧家的钱,这齐茂祥能如此殷勤,萧钦还是没有料到。

日落西山、夜色渐起,玄武湖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偶有一丝光亮划过夜空,在湖面上留下粼粼波光。

萧钦四处眺望,忽然发现远处似乎闪过一个黑影。

虽然黑影很快便隐入了夜色之中,以萧钦的目力,还是看得分明。

这里别墅成群,住的不是高官显宦,也是大富之家,莫不是有人打劫。

萧钦不由警觉起来,看杨语还自顾自的往前走吗,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硬拽了回来。

前面好像有人。

萧钦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低声说了一句。

杨语被他抓着手很是不自在,可看萧钦不像是开玩笑,也知道他不是故意如此,也就没说什么,也是看向前面。

杨语自幼习武,武艺比起萧钦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会看着前面却并未看到什么异常,不由眉头一皱,就想抽出手来。

少主。

齐茂祥从前面匆匆走了过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眼看见萧钦和杨语手拉着手亲密的样子,忙住口不说了。

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吗?迎着齐茂祥的目光,萧钦意识到什么,松开握住杨语的手。

只是这点小事已经不足以让萧钦动容了,他的面色依旧沉静如水。

杨语虽然心有不悦,见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

安排好了,少主请随我来。

齐茂祥看萧钦一副镇静的样子心中又安定了几分。

虽说早就猜想过杨语和萧钦的关系,毕竟只是猜度也不好问,这会瞧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知道身份了,这日后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我刚才看见前面似乎有人?这才是萧钦所担心的,这里人烟稀少,若是安全都得不到保证,杨语是要住在这里的,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大大不妙。

少主请随我来,进屋再说。

齐茂祥目光闪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既然齐茂祥都这么说了,萧钦再纠缠就不明智了。

看他这幅举动,想必是清楚这其中的故事的,进去再问也好。

眼见夜色渐浓,这站在外面也不是回事。

从外面看这宅院就已经是有些显眼了,只是外面太暗,看不分明。

这进到里面一看,萧钦不由得瞠目结舌。

宅院里的富丽堂皇比起萧府来也是不遑多让,不少装饰甚至还要更胜几分。

虽说萧府不事张扬,刻意没有粉饰得太过华丽,可那毕竟是堂堂萧府,这里不过是临时居所就已经有这样的规模实在是令人惊叹。

站在外面不觉得,进来里面才发现这出宅院占地极大,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萧钦甫一进门,便听到了流水声,想是从后园传过来的。

堂中摆设既富贵又不失典雅,四壁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画像,萧钦粗粗看了几眼,俱是名家手笔。

堂中的桌椅和一些小物件也是精雕细刻,用材极为精致。

萧钦注意到大堂正中挂着一幅人物画像,从面目看和父亲有些相似,只是面色更为和蔼,脸上也挂着微笑。

相比起堂中其他的摆设,这幅画像显得更加突出。

萧钦看向齐茂祥,想听他说些什么。

这就是老主人的画像,这处宅院也是老主人从前置办的。

萧钦这才想通,茗仙楼虽然日进斗金,可毕竟开张不久,这处宅院价值不菲,恐费万金,若单单靠茗仙楼那点进项,只怕也是负担不起。

刚才在外面不知里面底细也就罢了,现在看来也只有齐茂祥这句话能说得通了。

既然是大伯置办的,那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这画像必定是后来才加上去的,大伯若在,断然没有把自己的画像放在上面的道理。

刚才的黑影是怎么回事?这都是我安排的,我想,杨小姐住在这里,没有人守着可不行,因此就安排了些人在这里。

刚才他们想是在四处巡逻,只是他们不认识少主所以没有上前见礼,请少主见谅。

平时这里有人在么?萧钦看这里一尘不染,齐茂祥就算再快恐怕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下午时间能打理成这样。

平时有人,不过只是看着这院子而已。

今天这些人都是我从一心堂中调过来的,都是精锐之士,杨小姐的安全少主尽可放心。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他们一会就来参见少主。

齐茂祥知道萧钦是担心杨语的安全,不过他早就安排好了,自信没什么问题,因此也是对答如流。

哦?你不是说情报搜集才是一心堂的强项么,怎么他们还都身怀绝技不成?萧钦知道萧家族人多半会武,只是齐茂祥说得这样自信满满,他们恐怕不是普通的习武之人那样简单。

这…少主,是我失言,请少主责罚。

齐茂祥听萧钦口气,以为他是在质问自己。

想及萧钦也是会武之人,在他面前胡吹大气只怕是惹恼了他,深悔一时失言,连忙告罪。

齐老板,你别误会,我是希望一心堂众人个个都是高手,这样杨姐姐住在这里我才放心。

萧钦没想到齐茂祥看起来挺明白的一个人,竟是这么敏感,不过是随意问了一句他就会错了意。

其实萧钦有着现代人的思维,他哪里知道,这主仆之分地位天差地别那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

见微知著、察言观色本就是做下人的本分,何况还有一心堂这样的组织在。

刚进门时,杨语还对萧钦无故拉着她的手有些生气。

可听齐茂祥解释过后,才知道刚才是误会了他,他的确是看到了黑影。

他们说话的时候,杨语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下午萧钦和齐茂祥说话的时候她并不在场,因此也听不大懂。

杨语虽说出身皇家,可那时候毕竟还小,自打跟着萧俨后就再也没见过这样豪华的宅院了,萧钦的这份心意也让她心里升起一丝感动。

不过,杨语自恃身怀绝艺,并不把这安全问题当一回事。

听到这里也是丝毫不以为然,自己又没得罪什么人,何必兴师动众还让人来保护。

我自己能保护自己,有别人在太过碍眼,到时候反而麻烦。

想到这里,杨语对着萧钦说了一句。

你不要再说了,就让他们在这里守卫。

虽然杨语的身份不为人知,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可小心驶得万年船,杨语既是萧俨交待下来的,又是萧若的亲姐姐,萧钦可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萧钦心里还存着一个心思,路上一直听齐茂祥说一心堂如何如何,我倒是要看看这萧府下属实力究竟如何,说不定将来就用得着。

多谢少主,少主以后可不要叫我老板了,一心堂中人都叫我老齐。

齐茂祥听萧钦这么一说,也是送了一口气。

老齐?萧钦对这个称呼有些不大理解,他年纪不过三十,如何得了个这样的称呼。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以后就这么叫着就是了。

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声报告,正是一心堂的人来了。

参见少主。

一行人鱼贯而入,站成一排,直接向萧钦就跪下了。

有了齐茂祥前面的表现,萧钦也是见怪不怪了,开口示意他们起来说话。

萧钦看了看,一共有十个人,都是些精壮的汉子,一个个身着黑衣,面无表情。

瞧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平素里应该练得不少。

萧钦上前想亲自试试他们的武艺,却被齐茂祥阻止了。

不劳少主亲动,他们的武艺待会少主就能见识到,一会玄武湖里将会有一场盛会,不知少主可知情?齐茂祥站在下首,朝萧钦行了一礼。

以后不要老是行礼。

什么盛会?我刚来京城,对这些不是很清楚,你说说看。

萧钦刚才见玄武湖一片宁静,岸边也就只有一处处宅院里发出点点亮光,哪里有什么盛会的影子。

我们探得消息,有人会对安定公不利,就在今晚。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一心堂已经答应要保护安定公周全,今晚也请少主亲临,检验一下弟兄们们的身手。

安定公?萧钦不明白他怎么扯到李煜身上了,不过一心堂还有这业务?安定公的别墅就在玄武湖边,离这不远。

这桩买卖是少主来之前齐总管接下的,未知会少主,请少主见谅。

齐茂祥双眼闪烁着光芒,盯着萧钦仿佛想看出什么。

既是如此,待会我和你们一起去,杨姐姐也和我一起。

萧钦一直觉得齐茂祥恭谨得有些过头了,这会才发现他这是不服自己啊,今天这一出事先不打招呼,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齐茂祥以为把杨语留在这会让自己难堪,萧钦心中冷笑,可惜他想错了,杨语也不是等闲角色,根本就不惧这种阵仗。

看来齐茂祥对自己隐瞒了不少事,萧钦按下心头的怒火,且看日后了。

少主吩咐,无敢不从。

整齐划一的声音再次从一行人的嘴里发出。

双节期间实在太忙了,没法静下心来写作、修改,如果只注重速度,我不喜欢这样。

请大家放心,过几天忙完更新,本书一定完本!这次刚说到李煜,路还长着呢!第一零三章 夜色如水虽然明知齐茂祥有意为难,萧钦还是仔细问过了他。

安定公李煜(原名李煜,这里一律作李煜)是圣上嫡子,原本喜欢舞文弄墨、诗词曲艺之类是无不精通,这些与当今皇帝李璟最为相像。

就这样本该是众星捧月的一个人,可却早早远离了朝廷的核心。

而今朝局变幻莫测,圣意不明,太子、晋王和纪国公都各自有人在背后撑着,先前也只有李煜置身事外,做了一个优哉游哉的王孙。

不过近来却颇有传言,说是先皇御下重臣,现任东都留守周宗有意要拥立李煜。

周宗乃是有名望的老臣,这传言一起,不少人也就跟着动了心思,李煜的安定公也就做的不那么安定了。

不过虽说周宗有意,可毕竟他人还远在东都并未入朝,而除周宗之外朝堂之上并无人明确提出要立李煜为储君。

因此在这场围绕着皇储之位的争夺战中,相比起其他三位正主,李煜还算是涉入未深。

而李煜本人的态度却着实令人寻味了,他一方面放出话来对周宗是崇敬有加,一方面仍在做着他的逍遥王孙,玩性不减分毫。

玄武湖旁的别墅并非是李煜的居所,只是供他平时游乐休憩的地方。

要说像今晚的宴会在别墅里是时常举行的,隔三差五的就有些王孙公子往这来,吟风弄月不胜其闲。

不过据齐茂祥所说,今晚的宴会又有些不同寻常,听说太子和纪国公都要过来。

李煜、太子和纪国公同为钟皇后所出,本是一奶同胞,可因为立储之事,坊间传言兄弟间颇有不和。

三人此番聚会,名为游乐,无非也是做一种姿态,给外人一种兄弟和睦的印象。

这场宴会因为有三位皇子到场的缘故,达官显贵、京城名士都是趋之若鹜。

而且三位皇子刻意要在众人面前宣扬他们兄弟间的亲密无间,根本就是希望来的人越多越好,必定是来者不拒。

如此一来,今晚的宴会虽说可以预见是盛况空前,可一旦有变,这安全问题就不得不令人担忧了。

萧钦问得清楚,齐茂祥却说这单买卖是齐德胜接的,他也不知道谁是主顾。

萧钦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不过这一行的规矩萧钦倒是听说过一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主顾的姓名来历是一概不问的。

因此即便是齐德胜也有可能不知道主顾的身份,齐茂祥既然这么说,萧钦也就不好再追问了。

先前刚入暮的玄武湖还是一片宁静,只这一会功夫,萧钦再出门看时,外面已经是灯火通明。

一艘艘画船来来往往穿梭在湖面上,不时有些公子小姐立在船头凝望着什么。

萧钦目力所见,俱是些文士打扮的风流人物,倒不曾见到有富商在其中。

虽说玄武湖旁别墅里住的人非富即贵,可这富贵之中还有不少巨商大贾。

既然这些画船承载的都是些文人士子,自然不会是这些别墅的主人,想必都是李煜的宾客了。

萧钦还不知道李煜的别墅所在,顺着齐茂祥手指的方向,萧钦极目远望,只是一处寻常宅院,在这玄武湖旁别墅群里并不显眼,只是今夜的灯光比起别处要明亮些罢了。

萧钦虽然打算赴宴,却也不急在一时,等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再去不迟,只是吩咐齐茂祥把手下人都安排过去了。

萧钦虽然吩咐下去了,只是这单买卖是齐德胜接的,萧钦不知内情,而且萧钦也想见识见识这帮人的实力,这会也就任由齐茂祥安排了。

齐茂祥明显是想被新主子一个下马威,萧钦心知肚明。

虽说成大事者虽不拘小节,却也得有点手腕。

萧钦之所以不动声色,只是想多了解了解再作处置,倒不是怵他齐茂祥。

杨语一直都是在萧钦身后一言不发,任由着萧钦安排。

等到众人都散去了,杨语才走上前去对着萧钦问道:萧大人,我去合适么?有什么不合适的?萧钦突然被杨语这么一问,怔了怔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我是说,我该以什么身份去呢?杨语踌躇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出口。

杨语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人知道,毕竟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哪里就会在这一场宴会中就能出事了。

只是今夜去的都是些京城华贵、名流士子,免不了会有许多女子,除了间或出现一二才女,恐怕大都是去给这些公子哥作陪衬的,自己这么去算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也去给萧钦作陪?杨语怕的就是到时候尴尬。

杨姐姐,你不必担心,你的身份除了我想必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

这次来的多半是些青年士子,当年的事就算是有所耳闻,也是知之不详。

宴会上即便是有一二老臣见过姐姐,想当时姐姐还年幼,如今长成又有谁能辨认得出?萧钦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前朝公主的身份会被泄露,是以出言相劝。

既然这样,那就都听你的安排吧。

杨语见萧钦会错了意,也不好点醒他,这事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那些贵介公子带着女伴流连名利场中,只把女性当做玩物,杨语哪里不知,她不明白萧钦怎么会没有丝毫反应。

可看萧钦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做戏。

杨语出身高贵,本生得心高气傲。

不过这会她也想通了,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又何必在乎今夜。

再说了,萧钦只是把自己当做萧若的姐姐,并无轻视的意思,既然他不明白,也就随他去了。

其实杨语不知道的是,萧钦真正赴宴也不过只有一次罢了,也就是在宣州尚书府中遇见太子的那次。

那一次因为是寿宴,纨绔公子倒是不少,可并没有什么歌儿舞女之类的角色。

而今夜的宴会乃是欢宴,萧钦不明就里,即使是在书上读到了些,此刻心里却还装着别的事,又怎么想到这些。

姐姐,一会若是有事,不到万不得已你切不可露出武艺,一切都由我来应付。

萧钦想到,这宴会上若是有人要对安定公不利,难民会伤及无辜。

杨语武艺超群,若是稍有展露,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女子身怀绝艺,日后若是再见必定生疑。

萧钦知道,萧俨把杨语托付给他是有让她作自己保镖的意思,可萧钦堂堂男儿,又怎能让一个女子冲锋在前。

把杨语安置在这也有这个意思,她不在我身边自然不用保护我了。

恩。

有了前面的话,杨语只当萧钦是怕泄露身份,当下答应了。

该走了。

夜色如水,佳人在侧,萧钦却无心赏玩。

眼见湖面上的画船越来越稀,这宾客差不多也都到了,也是时候动身了。

第一零四章 欢宴安定公的别墅就在玄武湖旁离此处不远,萧钦和宋晴两人不一会就到了。

通传过名姓,两人就直接进到了府中。

萧钦刚才还想,人越多这隐患越大,此刻看来是一点不假,如此轻易的就能进入府中,这鱼龙混杂又怎么能保得万全。

今天出门来,一直没有和家里通消息,萧钦可不想这里真出什么事,到时候麻烦缠身空惹得萧府上下不得安宁。

二人到时,厅中已经是高朋满座,估计宴会也就要开始了。

这样的欢颜除非是受主人邀请的特殊客人,其他人都是随意落座的。

萧钦二人拣了一个稍稍安静一点的角落坐了下来,宋晴虽说来时还有些忐忑,可真到了这种场合,她却也没有什么不适。

萧钦粗粗看了一下厅中诸人,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倒是不少,不过眼力所及却没什么熟面孔。

萧钦也不以为奇,自来京城也没几天,不认识也正常。

这宴会虽说是由李煜主持的,可无非就是寻个由头寻欢作乐,其实没什么规矩,做什么事都是即兴而为。

不过今天却与往日有所不同,满大厅的人虽说吵吵嚷嚷的,可这宴席却还没真正摆上来,只是上了点小吃。

想是为等太子和纪国公的缘故吧,他们不来这宴会也开始不了。

萧钦因为杨语在旁边,怕冷落了她,也不好去和别人搭讪,只是静静的坐在那观察着场中的形势。

萧钦坐的地方离门口尚且有一段距离,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齐茂祥究竟安排妥当没有。

萧钦不担心他们不尽力,就怕齐茂祥临时起意故意给自己为难。

今天这场合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必定小不了,莫给萧家惹出祸事来才好。

杨语瞧萧钦不时的四处张望,知道他是听了齐茂祥的话在为场中的安全担着心。

杨语对一心堂不甚了了,也不知道齐茂祥究竟是干什么的,只是见萧钦这样实在是与这场合不符,哪有他这样不和人招呼只顾着左顾右盼的。

本来是刻意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的,他这样一来到时候不被人注意都不行。

萧大人。

杨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对于萧钦的表现她也是始料未及。

杨语以为萧钦出身富贵,定是对这种欢宴乐此不疲的。

她哪里知道萧钦根本就对这种宴会提不起丝毫兴趣,来这也不过是想见识见识李煜的文采风流和考察一心堂的实力罢了。

不要这样叫我,我说过了,你是我姐姐。

萧钦听着杨语的称呼很是不舒服,一路上也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她,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叫。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萧钦还是想先跟她把这个称呼问题弄明白。

你这样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

杨语自觉回避了萧钦的话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的男人。

该叫他弟弟么?还是萧公子?或是其他。

杨语想起义父临行前的那番话,又不禁有些羞急。

哦,无妨,没有人认识我。

萧钦知道自己的作为有些不雅,别人都在高谈阔论,我却在这四处张望,仿佛做贼一般。

不过萧钦倒并不担心有人看出什么,来此虽说有别的目的,可这公子哥的身份自己不也是合适的么。

萧钦见杨语干脆连称呼都免了,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一个称呼又那么复杂么?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一口一个萧大人来得亲切。

杨语见萧钦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自顾自的想着事情。

这一桌上并无其他宾客,只有萧钦二人,是以这么半天也无人打扰。

萧钦见杨语不语,也就不去管她了,就在这一会功夫,门口又来了一拨人。

其中一人萧钦还有些印象,正是那日在茗仙楼前见过的徐游徐公子。

萧钦正往那边看,没想到徐游恰好也向这边看过来,与萧钦对了一眼,徐游似乎是怔了一怔,返身跟身后的几人说了几句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位兄台,在下徐游。

我可否坐在这儿?自那日匆匆一抱拳就再没见过,看样子徐游还不知道萧钦的来历,走过这边看了杨语一眼,对萧钦一礼,出声询问道。

在下萧钦,徐兄请坐。

这位是我姐姐杨语。

萧钦连忙站起身来,作势让了一让。

萧钦虽然看到了徐游,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却也没想到他会抛下同伴跑到这边来。

萧钦对徐游知之甚少,看他样子他也是连自己姓名来历都是不清楚的,这会倒像是有意结交了。

既然他是个好友之人,萧钦也不想矫揉造作,当下也把杨语向他介绍了一回。

杨小姐好,萧兄此来想必也是想夺这文魁了?二人重新落座,徐游对杨语施过一礼,对着萧钦问道。

文魁?徐游的话让萧钦感到迷惑,这次不是李煜举办的欢宴么,因为太子和纪国公要来的缘故想必比以往要隆重些,可徐游说夺文魁又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文魁一般是用来形容科举状元的,南唐自建国以来屡兴科举,倒是出了几位文魁,只是今夜在这欢宴之上谈何夺魁?哦?萧兄不是为此而来的?看来我要少一位对手了,哈哈!徐游戏谑的笑了笑,口里说是少了对手,眼里却没有得意的神色。

萧钦知道他只是玩笑而已,也并不当真。

若真是夺文魁,徐游根本就没见过自己的文采,以他身份名望自然不会惧怕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对手。

这么说,萧兄确实不知么?徐游看萧钦茫然的神色,似乎对此事毫不知情,不过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萧钦摇了摇头,只等他开口道出这文魁的原委。

萧兄,看来你是初来京城。

这夺文魁可谓是京城一大盛事,往年都是在秦淮河畔举行,在这玄武湖边还是第一次。

待会照例由安定公主持,青年才俊们进行文采比试,夺魁者可与花魁一道同游秦淮河。

都道科举夺魁是人间美事,殊不知这风流场中独占鳌头也是平生一大幸事。

我去年惜败在安定公手中,今年还想再来试试运气,萧兄待会也不妨一试。

说起这些,徐游是满面春风,津津乐道。

说完还不由分说,拉着萧钦详详细细把这文魁花魁之事比试讲了个遍。

萧钦之前实在不知这京城之中还有这等事,听徐游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历代科举选士是慎之又慎,夺魁者更是凤毛麟角。

这民间竟然还拿这当儿戏,也弄出了一套夺文魁的把戏,目的不过是赢得青楼女子的青睐。

此事由李煜主持,听徐游说,这李煜去年还是魁首,看来他这安定公当得却是够安定的。

萧钦不禁暗自摇头,南唐偏安一隅,强敌环伺,一干文人士子不思忧患,反而在这吟风弄月。

如此国家,不亡何待?萧钦和徐游只是初识,见他眉飞色舞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会这场盛会,自己是绝不会参加的。

杨语本来对徐游彬彬有礼还有些好感,可这会见他说起花魁之事是浑然忘我,顿时心生厌恶。

再看萧钦时,发现他听着也有些不耐,心中一动,看来萧钦倒不似这些公子哥一样风流成性,杨语不自觉的对萧钦的看法又改变了些。

萧钦正欲打断徐游的话,外面突然一阵嘈杂,门口的宾客纷纷起立,想是有什么大人物到场了。

第一零五章 遭遇徐游停止了他绘声绘色的讲演,萧钦也循声望去,门口进来一群公子哥,为首一人年龄看起来不大,打扮得甚是得体,贵而不骄。

萧钦不认识他,却认出了他身后的人,而且一下子认出了两位,那人身后豁然在列的正有那久未谋面的刘崇谏和上次在茗仙楼遭遇过的钟崇文,刘崇谏满面春风,钟崇文也是兴高采烈。

萧钦本不欲沾惹是非,可既然见到了刘崇谏,这是非不惹怕也是不行了。

萧钦心中笃定,今天何不借机除了刘崇谏,这样林雪妍也放心了,也能告慰那一干因他而死的亡灵。

自和林雪妍重逢后,萧钦多方打听,也算是基本确定了武昌之事正是刘崇谏主谋,不过似乎他背后还有人,只是这到底时候萧钦还不得而知。

这刘崇谏表面上是谦谦君子,暗地里却心如蛇蝎,萧钦在武陵早就领教过了。

若没有他,青木寨说不定又是另一种命运。

想起来,要不是柴克宏和自己乃是旧识,这一条性命可能也早就葬送在武陵山中了。

想起青木寨,萧钦心里悲愤莫名,姜唐和一众弟兄无辜送了性命,姜沁芳又不知所踪,这些都和刘崇谏脱不了干系。

只恨自己当时见识浅,轻易相信了他,断送了青木寨,也断送了自己和姜沁芳的感情。

萧兄,这位便是纪国公了,想必你还不认识,这就随我上前见过礼吧。

萧钦正想着心事,徐游在一旁不由分说便拉着萧钦朝门口走去。

太子司议郎、崇德殿直学士萧钦见过纪国公。

萧钦上前行了一礼,毕竟纪国公李从善乃是圣上嫡子,倒也不好怠慢。

哦?萧公子还是在朝官员,呵呵,今夜只谈风月不谈国事,萧公子再用这官员的身份可不大得当。

萧公子如今在京城可是大大有名啊,多少闺阁小姐可是翘首以盼只愿一睹风采。

风流场中又怎能少了你这一位,哈哈。

李从善呵呵一笑,还了一礼。

萧钦见纪国公虽然年龄不大,却举止老成,全不似一般少年公子浮华孟浪。

他的这番话也是十分老练,既说明了今夜夺文魁之事与朝廷无干,又指出了萧钦的见礼不当,还顺便吹捧了萧钦。

萧钦当然知道他说的只是场面话,自己刚来京城又能有什么声名,至于多少女子期盼那更是无稽之谈。

多谢国公。

萧钦匆匆说了一句便退了下来,徐游和他们也是老相识了,当下上前见过礼,寒暄了两句也退了下来。

厅中众人见纪国公到场,也是纷纷上前见礼,一时间门口都变得拥堵起来。

萧钦都觉得不可思议,如何都不把人让到里间再作礼数,一帮人堵在门口实在是有些滑稽。

萧钦因为人多的缘故,也不好往里面挤,只是远远的看到杨语还在那边坐着,心中安定,也就随徐游站在门口不远处只等这人流稀了再回去。

刘崇谏站在李从善后面,面色不变,仍旧是挂着笑意和众人打着招呼,像是不认识萧钦一般。

那钟崇文却是死盯着萧钦眼里要喷出火来,若不是纪国公在场,估计都要当场发作了。

萧钦见他这样,只恨欠条给了齐茂祥,不然还真想上去让他出出糗,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徐游也注意到了钟崇文一直在盯着萧钦,他略微一想,也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上次茗仙楼的事他虽然没亲见,可钟崇文灰头土脸的匆匆离去却是看在眼里,再加上萧钦也出现在那场合,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徐游虽然猜想是萧钦让钟崇文吃了瘪,具体怎么回事他却不知道了。

萧兄,我看钟崇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待会你得防着他点。

徐游低声在萧钦身边说了一句。

我会注意的。

见徐游提醒,萧钦淡淡的回了一句。

其实萧钦根本就没把钟崇文当一回事,这种角色,喜怒都写在脸上,连徐游都看出不对来了,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手段。

只有面前的刘崇谏,萧钦是还看不透,只是觉得他才是自己目前最大的对手。

先下手为强,务必在今夜除掉他才好。

你可不要小看了钟崇文,他虽然冲动,可心思却比谁都狠毒,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徐游见萧钦不以为然,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恩,多谢徐兄提醒。

萧钦看钟崇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心计的人,徐游说他狠毒是什么意思,想必多半是说他做事恨,不留余地了。

若是这样,自己倒不用怕他。

徐游还说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萧钦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人,钟崇文上次铩羽而归,定然已经调查清楚了我的身份背景,若不是有什么顾忌,他此刻只怕已经威胁到萧家了。

想到这里,萧钦面色一寒,若他真敢动我家人,定要他钟家鸡犬不留。

好不容易等人群松动了,萧钦和徐游又重新回到桌上,此时厅中的人又比刚才多了些,萧钦这一桌也多了几个陌生人。

萧钦不认识他们,看徐游好像也对他们不大熟悉,只是他们都识得徐游,纷纷和徐游打招呼。

不一会,萧钦对他们的身份也都明白了个大概,都是京城几位大人家的公子,萧钦和他们互相打过招呼也算是认识了。

只是这满满一桌只有杨语一个女子,虽然这些人说话都没有涉及到她,可不时的瞟过一眼还是让杨语觉得浑身不自在。

萧钦也注意到了杨语的不悦,他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南唐风气尚开放,女子和男子同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再加上不放心留下杨语一人,是以萧钦想都没想就让杨语跟着自己过来了。

哪知道今天这场宴会是这么个境况,不仅出了个夺文魁,还和花魁扯上了关系。

萧钦此时才觉得杨语在这场合确实有些不合适,可她人都来了总不能送回去吧,那样也不让人放心。

一边杨语自己也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一出,这夺文魁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往年都是在秦淮河畔举行,哪知道今年竟然移到了这里。

原先以为只是普通的欢宴,想过文人士子们会带着女眷或者歌伎,却不知今天这场宴会是为了夺文魁,那些文人士子都争着想和秦淮花魁游河又怎么会带女子在身边碍事。

杨语看了看,也就只有那些自知夺魁无望的人才会带着女子来这吧。

杨语心里不舒服,可这事也怪不得萧钦,连自己久住京城都不知道萧钦又怎么会知晓这变故。

萧钦想出言安慰几句,可一时没想到该怎么说好。

第一零六章 初识李煜徐游和众人说得正欢回头见萧钦和杨语都是木然的坐在那毫无兴致,正想开口询问,外面又是一阵嘈杂,紧接着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太子殿下到,安定公到,永宁公主到!见太子和李煜到了,萧钦轻轻在杨语耳边交待了一句便和徐游朝门边走去。

杨语虽然没什么兴致,可听到太子和名满京华的才子安定公李煜的名字还是有些动容。

她刚才还在为自己身为女子却混迹在这一群公子哥中间而焦虑,这会听说有一位公主到了,心里也没来由的增了几分高兴,强打起精神举目朝门口看过去。

相比起纪国公李从善,太子的地位自然又要特别得多,厅中诸人更加不敢怠慢,纷纷上前行礼。

萧钦未及上前,着意打量了一回,太子今日显得比以前随和了许多,并不端什么架子,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

不仅萧钦,看得出徐游也是对太子今日的举止大感意外。

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稍稍想想也就明白了,有两位亲弟弟在场,太子自然不会太过自矜身份。

对于在座的宾客来说,太子乃是稀客,而对于萧钦来讲,李煜才是他翘首企盼的对象。

据史书记载,李煜貌英奇、广额、丰颊、骈齿、一目重瞳子。

萧钦看站在太子身边的男子,长得和史书所记实无二致,宽宽的额头,丰满的面颊,特别是那一目重瞳最是与众不同。

重瞳即一目两眸,也就是一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

按理说,这该是一种病态。

可古人却以为重瞳乃是大富大贵之相,有做皇帝的命,据史载舜和项羽都有这样的样貌。

李煜与他们不同,只有一只眼睛是重瞳,但还是被人说成有帝王之相,处处受到太子李弘冀的猜忌。

萧钦想,李煜纵情声色,远离朝局恐怕也是与这副样貌脱不了干系的。

太子的举止是随和的,李煜却显得有些拘谨,这与萧钦相像大不一样。

一个闻名后世的才子,一个放荡不羁的王孙,总是有些放浪形骸的,值此欢宴又何来的拘束。

也许这不是他的常态吧,萧钦不大相信李煜会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跟在两位皇子身后的想必就是永宁公主了,萧钦并没有听过永宁公主的声名,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会来这男人的场合。

萧钦只见她穿着富贵就有些麻木,虽说生得是花容月貌,体态妖娆,萧钦也只是粗粗瞟了两眼,并未多作注目。

由于一下子来了三位贵人,厅中骚动了好一会才稍稍安静了些。

萧钦欲上前见礼,太子却看到了萧钦,首先开口了:萧大人,你也来了,来,我给六弟、小妹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萧钦萧大人,现在可是太子司议郎了。

太子满面含笑,把萧钦介绍给了身后的李煜和永宁公主。

萧钦本想借机和李煜说上两句,可李煜只是说了几句奉承话,并未多做言语,萧钦只好作罢。

李煜表现冷淡,那永宁公主却像是对萧钦颇有些赏识,闻言盯着一双大眼睛不住的打量着萧钦。

萧钦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早就听说唐代的公主作风泼辣,在这永宁公主身上虽然还未见识到泼辣的一面,生性胆大那是毫无疑问的了。

萧公子前次在朝上为大哥据理力争,也为我等兄弟尽力了。

本应登门致谢,只因事物繁多,一时没有抽开身,望萧公子见谅。

今日济济一堂,萧公子一定要玩得尽兴,大哥,你说是吧?不知什么时候,本来已经坐在上首的纪国公李从善这时候又走到萧钦身边来了,对着太子说了这一句。

七弟说的是,萧公子初来京城,这领略京城人物不妨就从今夜开始了。

太子面色微微变了一变,不过很快朝着萧钦说了一句。

萧钦在朝堂之上为皇储之事据理力争,这事在朝中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从善自然是早就清楚的。

可他方才和萧钦交谈的时候只字不提此事,这会太子过来了他倒是凑上来说了一句感谢的话。

其意不言自明,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谢意,只不过是想抢在太子前面做足样子罢了。

萧钦明白,明眼人也是一看就看得清楚,这李从善平素最会拉拢人心,此等伎俩那也是惯用的。

李从善今日能和太子、晋王分庭抗礼,也是他平素里经营的结果。

要知道论资格李煜可还排在他的前面,可李煜现在却没有他那样的势力。

多谢太子殿下、纪国公美言,在下为国尽忠理所应当。

在回话的时候,萧钦想得明白,李从善方才刚刚指出萧钦的见礼不当,这会太子却又是以官衔相称,李从善的改口实际上让太子又出了一回丑。

太子虽然把称呼由萧大人改成了萧公子,可他的脸色变了一变,想必是因为此事吧。

这李从善年龄连十四岁都不到,可说起话来却是老成持重,若非有人在幕后教他,也断不至今日。

萧钦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刘崇谏,难道说这一切都和他有关?太子一定要萧钦和他同席,萧钦不能推却,只好拉着杨语坐了首席,徐游虽然和太子不大熟稔,和李煜的关系看起来却是很不错的,因此也和萧钦一样坐了首席。

这桌子是特制的,四四方方体型极大,太子、纪国公、李煜和永宁公主再加上萧钦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仍不显拥挤。

此时还不比后世,像这样大的桌子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萧钦自来南唐也是第一次见。

李从善想让刘崇谏和钟崇文也坐在这一桌,却被太子拒绝了,李从善面色虽然有些难堪,却也没有再强求。

萧钦自见到刘崇谏还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看刘崇谏也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萧钦也懒得做着场面事,也就没去管他。

既然正主都到齐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可哪知道又出了一场闹剧。

那钟崇文终究是忍不住像萧钦发难了,一上来就破口大骂:听说你爹是萧昭,哼,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个闲散侍郎,难怪生出的儿子却这么不长眼,今天你不给大爷我磕头赔罪,休想走出这屋去。

除了少数几人,其他人都是不明就里,不知道萧钦怎么得罪了他,不过见他当着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的面如此放肆,俱是有些愕然。

钟崇文虽然位列京城四大公子之一,老子还是吏部尚书,可比起皇子公主又能算得了什么?钟崇文指名道姓连父亲也骂了,萧钦被他骂得火气,本欲发作。

见一旁不光是太子,李从善脸上都已经是阴云密布了,当下忍住怒气,只等看李从善怎么处置这事。

第一零七章 冲突厅中一时静极了,空气中只有钟崇文的骂声还在回荡着。

大多数人都是盯萧钦,只待他有什么反应。

太子和李煜却是看着李从善一言不发,萧钦既然已经打算看李从善怎么处置也就安然坐在那里没有还口。

李从善作势欲站起身来,可被刘崇谏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脸色瞬间又恢复如常了,李从善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

钟崇文见没有人管他,越发的嚣张起来,骂得也越来越难听,还语带威胁。

萧钦本想,若是李从善处置得当,今天的事也可以不闹大。

如今看来,他李从善是存心想看笑话了,也不知是不是刘崇谏的主意。

别人忌惮钟崇文的身份,萧钦却没有丝毫畏惧,若非如此,上次也不会打了他个落花流水。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钦出手了。

猝不及防之下,萧钦一拳正中钟崇文面颊。

钟崇文没想到萧钦会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出手,只觉得口中一甜,便吐出一口血来,门牙也被打掉了两颗。

本来还嚣张的他只是煞那间有些愣神,接着便是捂着嘴巴嗷嗷的叫开了。

萧钦出手了,钟崇文也已经是血流不止,厅中却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萧钦瞥了一眼李从善,见他面色如常看样子并不准备出言阻止,旁边的刘崇谏嘴角甚至还挂着笑。

你……你……钟崇文捂着嘴含糊出声,一只手指着萧钦不住的颤抖。

废话就不要说了,钟公子,你欠我的十万贯钱是不是该还了?如若不然,今天你也别想走出这门去。

既然想看戏,那不妨让他们看个够,萧钦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钟崇文。

虽然欠条不在身上,可想必此情此景之下,钟崇文也无心追究一张欠条吧。

萧钦料想的不错,钟崇文此时羞愤惶急,是又怒又恨,哪里还顾得上去问一张欠条。

萧钦笑意吟吟,在钟崇文看来却是有如噩梦。

钟崇文胆怯了,他不敢反驳,事实上他也无从反驳,萧钦虽然没有欠条,可他的确是写下过那一行文字。

在座的都是京城名流,而且纪国公还在一旁,钟崇文不相信萧钦真能拦得住他。

不过形势比人强,钟崇文虽然冲动,却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眼前能帮得上自己的也只有身边的二位了,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表哥刘崇谏和年轻的纪国公。

钟崇文是跟着李从善一起来的,萧钦打了他就等于打了纪国公的脸面,李从善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可他年轻虽小,心机却异于常人,刚才钟崇文挑衅的时候没有出言喝止,现在再出面就不大合适了。

况且萧钦乃是太子一手拔擢的人,若是自己出面岂不是要和太子直接冲突。

到时候针尖对麦芒,也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纪国公不想出面,刘崇谏心中也是百转千回。

钟崇文不仅是纪国公的人还是自己的表弟,将来可能还会是小舅子,于情于理,刘崇谏都不能丢下钟崇文不管。

刘崇谏不担心萧钦会报复,要报复这梁子早就结下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可萧钦不比常人,今天他既然敢来这么一出,就算自己出面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到时候下不了台反而会更糟。

到时候就不是面子问题了,纪国公若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被人弄得下不来台,势必会影响声威,在座的都是贵人,说不定哪天就能影响这皇储之争。

钟崇文见李从善和刘崇谏都没有上前劝阻的意思,不禁有些焦急,虽说血已经止住了,可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那看向刘崇谏的眼神也由期盼变成了恳求,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没有开口求救。

萧兄何必咄咄逼人,等我回去详加询问,若真有此事,等禀明了姑父,他日自当登门致歉。

刘崇谏终于还是上前开口了,这一番话说得是不软不硬。

既表明了对这件事的怀疑,又抬出了尚书大人的身份。

若是别人可能会就此罢手,可萧钦对吏部尚书钟谟的权势并不惧怕,而且虽未谋面,早就对他的为人不以为然。

在萧钦看来,他身无寸功于江山社稷,却在朝中博得良善的声名,若非道貌岸然之辈则殊不可解了。

他这样的人也许能蒙骗得了一时,可萧钦是从千百年后过来的人,见多识广,心下早有了怀疑。

何况在武陵慕容府中,穆冰还因为自己失手杀掉了他的侄子,就算是结仇也不在乎这一次了。

萧钦又一次想到了穆冰,想起她那忽而羞怯,忽而大胆的样子。

事后萧钦做过查证,穆冰并不是朝廷军队里的人,她冒充军官混入军中究竟是为的什么萧钦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为了自己杀掉了钟谟的亲侄。

萧钦多么愿意再见她一面,可自从武陵一别如今也不知她身在何方。

萧钦思虑着,一旁的刘崇谏见这情形还以为萧钦是在踌躇。

原以为萧钦不会这么好说话,不过刘崇谏只是片刻的异讶,脸上便浮现出一丝笑容。

刘崇谏自知萧钦不大像畏惧尚书府的权势的人,可今时不同往日,高朋满座,萧钦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若是这事就这样了了,自己这一句话还真是说得不错。

刘崇谏正欲趁热打铁,萧钦这时候却开口了。

刘兄言重了,区区小事,刘兄何必叨扰尚书大人。

再说了,这事是不是真也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的,问问钟公子不就清楚了?不过既然刘兄说到这,我便给刘兄一个面子,这利息就免了吧。

钟公子,你说呢?萧钦不再去管刘崇谏,径自对着钟崇文说道。

刘崇谏没想到萧钦想了半天结果来了这么一句,脸上立马就有些挂不住了,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李从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收场。

萧钦本来只想对付刘崇谏一人,可钟崇文硬是要出头,那也只好让他吃点苦头了。

钟崇文这欠条是在萧钦威逼之下才写下的,至于这利息更是无从谈起,萧钦这么说,无非是想给刘崇谏难堪罢了。

萧钦瞥了瞥纪国公,他李从善刚才不出来管教管教,现在想管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不仅满座宾客称奇,就是李煜和永宁公主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萧钦官不过六品,萧家虽说是名门望族,可如今在朝的也只有萧昭还算得上是个高官,可即便是这样,比起尚书府的权势那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他们想不通萧钦凭什么和钟崇文叫板。

太子则又是另一番心思,萧钦是自己的人,现在都不用我使手段他就站到了纪国公的对立面那是正和心意。

太子一直对萧钦身后的实力耿耿于怀,深恨其不能为我所用。

如今萧钦身为东宫官员,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李从善威望必然大损,待会自己再出来使使劲,李从善再想争皇储怕也是力不从心了。

太子心里暗喜,一时竟是忘了今天来的目的,这表明上还是要和两位兄弟搞好关系的。

这冲突虽是钟崇文挑起的,萧钦却是有心利用,看着众人神色不一,萧钦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叹息,只是他知道今天这场戏还远未结束。

第一零八章 平息刘崇谏吃了瘪,纪国公也没有任何表示,钟崇文这才是真的急了。

萧钦咄咄逼人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了茗仙楼里的那一幕,眼前的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

钟崇文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可如今连纪国公都靠不上,还有什么人能帮自己呢。

钟崇文煞那间面如死灰,十万贯钱虽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他自信尚书府还是拿得出的,可这钱好出,脸面却是丢不起。

萧公子,我看这事日后再说不迟。

今日济济一堂,大家都是知名人物,何必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如坐下来喝几杯。

纪国公没有动作,太子静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厅中诸人都是观望着,没想到方才还略显拘谨的安定公李煜这时候却站了出来。

萧钦存心要让钟崇文和刘崇谏难堪,此时本还不想收手,可李煜乃是自己仰慕之人,他在这种场合下出面,若是驳了他的面子,日后再交往可就不大方便了。

萧钦知道自己可以不畏惧权贵,可李煜这风流才子的话总还是要听一听的。

萧钦看了一眼李煜,正想收手暂时放过钟崇文,一边坐着的永宁公主发话了。

萧公子是吧,不知道你仗的是谁的势?钟崇文虽然不堪,可也是有功名的人,又岂能由你肆意凌辱?在如此场合,当着我三位皇兄的面这般放肆,简直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皇家尊严何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永宁公主的话震得是满座皆惊。

这话说得是极重了,简直把萧钦放在的皇家的对立面,形同叛逆。

刚才还被萧钦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晕的众人这会算是又醒了过来,永宁公主话一出口便有不少人随声附和,指责萧钦太过嚣张。

厅中是热闹了,可钟崇文等人却高兴不起来,永宁公主虽然斥责了萧钦可自己也没能讨了好去,她还明言说自己不堪。

不过若是永宁公主的话能把萧钦给压下去,那就让她这么说两句也是无妨。

萧钦一直没怎么在意这位公主,直到这会她出言斥责自己,萧钦才开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永宁公主身着一袭丝质长裙,用料已是极为考究,纹理更是精雕细琢,要说已是华贵非常,可在萧钦看来,这么一身穿着她的身上实在是有些不大合适。

她瘦削的脸蛋略微有些红晕,眼中似有泪光一般,可眼神却透着执着,两万新月横亘其上更显其神采。

只是这位公主美则美矣,看上去却身子却有些单薄,这一袭长裙罩在她身上略显宽松了些。

《红楼梦》里说黛玉是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萧钦觉得,这位公主和黛玉从外形讲恐怕是差不了太多,不过性格可能比黛玉要强势得多了,这从她这一句插话也能看得出来了。

公主息怒,在下方才听纪国公一席话,以为这里都是朋友,已经没有君臣之别了,难道我是听错了?萧钦不得不佩服永宁公主一张利嘴,这满座之中,连三位皇子都没有这么说,她却站出来出言斥责了。

萧钦对她把皇家抬出来以势压人的做法很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这话明显也有瞧不起钟崇文的意思,萧钦因此对她倒是没有什么恶感。

永宁公主话已出口,萧钦若是不作辩驳,岂不是被她唬了个实在。

萧钦刚才听李煜劝解,已经打算放过刘崇谏了,这会没想到永宁公主却跳了出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钦只好接招了。

萧钦淡淡的一句话让永宁公主作声不得,她拿眼瞧着身边坐着的纪国公,只想他站起来驳了萧钦,可李从善终究还是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否认萧钦的言语。

永宁公主心中不忿,可她又哪里知道这位皇弟心里也是有苦难言。

几位皇子之中,李从善是最先到场的,萧钦最开始是以臣礼见的他,可却被他回了个见礼不当。

李从善自己说让萧钦不要以官员的身份出场,这会萧钦这么说他自然是无从辩驳。

这事都是钟崇文挑起的,萧钦可不想把战火烧到永宁公主的头上,因此见永宁公主不再说话,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打算让她难堪。

永宁公主不知实情,满座宾客却有不少人是知道的,此时此刻惟有他纪国公李从善最为难堪,真可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萧钦自度和李从善并无过节,可既然他选择了刘崇谏和钟崇文,迟早也是要和自己冲突的,是以今日之事就算是得罪于他,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就算是这样,看你衣冠楚楚,却作出如此粗鲁之事,实在是有辱斯文。

永宁公主满脸的不服气,可李从善不站出来驳斥萧钦,她也无可奈何。

不过要是就这样偃旗息鼓了,岂不是让人看轻,永宁公主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主,天不怕地不怕,此刻自然要为自己找回场子。

公主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萧钦原以为永宁公主见李从善没什么反应会就此作罢,没想到她还是没有坐回去。

不过既然他不再扯什么皇家尊严了,如此作法,萧钦想一想也就释然了。

永宁公主无非是面子上过不去,不服输罢了。

萧钦也不是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的主,闻言心中暗笑,自己服个软给他个台阶下也好。

永宁公主见萧钦服软,悬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下了,心里对萧钦的看法又好了些,这人还是挺明白事理的,是个识大体的人。

本来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选出文魁,也想一睹太子和纪国公的风采,可这会被这么一闹,纪国公不消说是灰头土脸,太子也是自始至终都是沉寂无言,反倒是初来乍到的萧钦出了一回风头。

萧钦的举动确实太过张扬,可钟崇文平素里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事到如今自然也没有人替他出头。

不仅如此,对于萧钦的举动,不少人还暗自叫好,也有人幸灾乐祸,这欺软怕硬的主现在算是遇到了克星。

大概还有人在为萧钦感到担心,比如徐游,他们担心钟崇文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定会报复。

好了,今天大家想必都是为了这文魁来的,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扫了雅兴。

钟公子,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还是李煜站起来说了一句,钟崇文心里悻悻地,可也不愿意在此多留片刻,闻言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萧钦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既然选择了和尚书府为敌,这以后的事唯有加倍小心才是。

钟崇文一走,这不安的诱因也就没了,刚才还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就被重新调动起来,歌舞一起,这宴会也算真正开始了。

第一零九章 比试宴会开始之后,纪国公似是没事人一般和一桌子人频频交盏,觥筹交错之际,甚至还对萧钦多有夸赞。

太子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可萧钦刚才所作所为已经让纪国公的声威受损,自然也是心情大好,对萧钦也是殷勤备至。

李煜虽然不漏痕迹,可萧钦方才正是给了他面子才放过钟崇文的,这一点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因此对萧钦也是颇有好感。

永宁公主自不必说,徐游对萧钦上次在茶楼的作为先前只是凭空猜测,这会亲见了萧钦的手段也是感慨不已,对萧钦的魄力又多了些敬畏。

大家都是围着萧钦转了,算起来,满桌之人也就只有杨语丝毫不为所动,对萧钦也是不冷不热的。

萧钦本来还觉得杨语在这场合确实有些不合适,可有了永宁公主到场,这会萧钦又不觉得有什么妨碍的了。

按理说她们都是女人,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才对,可萧钦却没发现她们两人说过几句话。

杨语本来就苍白的一张脸这会也没有丝毫的暖意,萧钦很想问问她是不是有病在身,可这话又从何出口。

杨语不说话,萧钦也找不到话题,只好任由着她沉默了。

看这宴会的阵势,京师的风流才子、富贵儿郎十有八九都在此处了,萧钦方才听徐游所说,这宴会乃是为的选文魁,可这都酒过三巡了,怎么还不见动静?萧钦打量这徐游,他好似根本不着急。

三位皇子和永宁公主也是十分泰然,萧钦不欲露怯,况且这夺魁之事本与自己无关,甚至还对它有些反感,也就懒得去问了。

萧公子上次在朝堂之上为我兄弟据理力争,在下在此敬萧公子一杯。

纪国公扯了个由头又开始向萧钦敬酒了。

谢纪国公,在下为国尽忠,理当如此。

萧钦看着李从善一饮而尽,也是举杯干了。

不要再叫我纪国公了,如蒙不弃,叫我一声贤弟,我就叫你萧兄了。

萧兄以为如何?纪国公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故意如此,竟然想和萧钦称兄道弟了。

他纪国公可以说这样的话,萧钦却不敢作此想,虽然这宴会不论君臣,但礼数如此,同席共饮本已怠慢,再要称兄道弟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况且萧钦对李从善并无好感,想反对他这样拉拢的手段还有些不屑。

钟崇文是他的人,可他自矜身份任由钟崇文受辱不加以援手,先前又听凭刘崇谏的话不去阻止钟崇文闹事,这会倒是刻意结交,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要是一般年轻人,恐怕还真会被他这种手段给骗了,看萧钦两世为人,这些事早就看得透了,哪里就会相信了。

不过饶是如此,这纪国公若是假以时日,胸中城府怕是不可限量了。

承蒙纪国公抬爱,萧钦微贱,不敢和纪国公称兄道弟。

萧钦干脆的回绝了李从善的提议。

一旁的太子对这位皇弟的做法很是看不惯,可也不能阻止,这会见萧钦一口回绝了他,心里才稍稍放心了些。

太子向来对萧钦都是抱有戒心,一方面想拉拢他一方面又想出去他,一有机会他就会这么干。

萧钦对此是心知肚明,看着李弘冀洋洋自得的样子,心中冷笑。

只可惜他这太子是快做到头了,圣意已经表露,李煜才是圣上中意的接班人。

这一问一答之间,太子是满意了,纪国公一张脸却有些挂不住了。

别看李从善年纪不大,却从小历练得一身心计,平素里还没有人敢给他难堪,可今天萧钦不仅给了他难堪,此刻还明确拒绝了他的折节下交。

李从善表面上还是带着笑意,心里对萧钦却是恨之入骨。

皇储只有一人,要争这位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你选择了太子,日后想见那就是如同仇雠了。

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李煜这才站起身来,对着场中诸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说道:各位朋友,今天大家相聚在此,想必都像一睹文魁风采。

酒酣耳热之际,最是文思勃发之时。

稍后,我让管家拿出题目,大家尽展所长,听说今年的花魁可是色艺双绝,非同一般啊。

李煜话音一落,厅中就传来了阵阵叫好之声,比起方才饮酒时的嘈杂,这一声声好叫得人是心神不宁。

萧钦想,李煜也只有到这个时候才真正能显出他风流才子的本性吧。

若不是借着酒劲,当着太子、纪国公和永宁公主的面,他还会像先前一般的拘谨。

也不知他准备了些什么题目,又是怎么个比法。

不一会,这别墅的管家便走了出来,双手托着一个托盘,径直走桌前把它交给了李煜。

李煜接过托盘,在众人眼前展示了一回,萧钦离得近,仔细看了看,托盘里只有一个密封起来的信封。

今日欢聚,本就是为了这文魁之事,酒令就不用行了,什么抛球、投壶之戏俱都免了,大家直接看题。

李煜话一出口,伸手揭开信封,抽出一张纸来。

这道题目不是我出的,是有人托我带给大家的,我也迫不及待想知道它的内容,因此这里就先拿出来了。

若是各位得过此关,这出题之人日后定有重礼相送。

李煜拿起这张纸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大家听好了,这题目是要各位以杭州为内容填一首词,以一炷香为限,大家这就开始吧。

这题目一出,满座之人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人对此都是不能理解。

杭州虽说也是名城,可此时乃是吴越国国都,出此题目是不是太过突兀。

况且在座的大都是年轻人,几乎都没有去过杭州,空凭相像恐怕难得好句。

萧钦倒是觉得没什么,杭州自北宋以后比现在更加繁华,名人佳句举不胜举,随便借鉴一二都能技压当场。

可别人却不行,是以这题目一出,不少人都是叫苦不迭,有一些人干脆直接放弃了。

萧公子为何不作?李煜见萧钦久未动作,甚至没有露出半点思索的神色,开口问了一句。

这…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作不出。

萧钦总不能说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不能说反感他们枉顾朝廷贪图享乐,只好随便扯了个理由。

不过萧钦也奇怪,李煜怎么也没有动作?他不是去年的文魁么,今年难道不想蝉联。

萧公子过谦了,随便玩玩而已,萧公子不妨一试,作出来可是有重礼呵。

再说了,这秦淮花魁可是不一般。

李煜可不信萧钦是作不出来,即便是不能夺魁,可在座之人都是文学之士,作出一两首应景的词还是不成问题的。

李煜生性洒脱,这会喝过酒了也就自然表露了出来,说着说着还不忘戏谑了一句。

多谢安定公美意,只怕这重礼我是无福消受了。

至于那花魁,我更不敢奢望。

萧钦还是推辞了李煜的好意,就让他们作去吧,这争文魁与我又有何干?萧钦下意识的看了看杨语,不知道是不是萧钦的话合了她的心意,杨语面色比方才好了许多。

既然如此,待会再作也是一样。

李煜见萧钦固辞不止,也不好强求,只移步走到别处去了。

萧钦见这满堂之中,除了那些已经放弃的人,众位才子们都是纷纷落笔,或是作苦思状,连徐游也是不时的奋笔疾书。

萧钦不禁想,这究竟是文魁的魅力还是花魁的诱惑呢?萧钦扫了一眼,永宁公主这时候竟然也拿起了笔。

第一一零章 论诗这一道题对于平日里少历练的人可能有些犯难,可对于那些喜欢游历的士人来说就算不上乖谬。

江南名城大同小异,就算没有去过杭州,这金陵、扬州风景比起杭州也是不遑多让的,略加相像也可描述一二。

虽然比起那些身临其境的词作来会少了些地道,却也无碍大事。

萧钦看不少人都是下笔立就,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才思敏捷,还是滥竽充数。

萧钦原想,徐游名列四大公子之一,想必会有些才思。

可如今萧钦却也不敢作此想了,看了钟崇文的拙劣表现,这四大公子的名声恐怕不与这文辞相关了。

心念动处,萧钦看了看一旁的徐游,他还在那涂涂抹抹,想必对自己方才所作不是很满意,正在修改。

萧公子,你看看我写的怎么样?萧钦正打量着徐游写作,一旁永宁公主想是写完了,竟是推过一张纸来,看样子是想让他品评一二了。

永宁公主的举动着实有些突兀,就连一旁看着的太子和纪国公也有些诧异,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萧钦自觉没有表露出什么出众的才华,对于永宁公主的举动也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方才她还出言斥责了自己,这会怎么就换了一张笑脸了。

萧钦虽然奇怪,不过既然问道,也只好装装样子了。

其实萧钦对于这古诗词也只是略通一二,并不怎么精通,闻言大致看了一回,永宁公主的是一首长诗:褭褭东风吹水国,金鸦影暖南山北。

蒲抽小剑割湘波,柳拂长眉舞春色。

白铜堤下烟苍苍,林端细蕊参差香。

绿桑枝下见桃叶,回看青云空断肠。

乌足迟迟日宫里,天门击鼓龙蛇起。

风师剪翠换枯条,青帝挼蓝染江水。

蜂蝶缤纷抱香蕊,锦鳞跳掷红云尾。

绣衣白马不归来,双成倚槛春心醉。

萧钦对于这种长诗并不在行,粗粗看来,这诗虽说也算不错,可比起名家来又要逊色许多。

陆机有云:诗缘情而绮糜。

这首诗写景写物倒是绘声绘色,通篇描写,少有深挚的感情。

萧钦略通格律,这首诗读起来并不像盛唐以来的新诗那样抑扬顿挫,反而和古诗有些类似。

总的来说,美则美矣,昔乎少情。

萧钦想起张炎评价吴文英的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

公主此诗,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

萧钦可不想再一次开罪这位公主,因此虽然想到了这四句话,却只说了前半句,这后半句转折的话没有说出口。

并且萧钦自知才疏学浅,自己对诗歌的那点造诣拿到这个时代来恐怕只能是班门弄斧,说出来未必不会贻笑大方。

萧钦此话在他自己看来是实话实说,实际上并不着褒贬,若说有褒贬,就诗歌品评而言也谈不上夸奖。

可这话在永宁公主听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写诗无非是为了个消遣,只追求个文辞华美,又哪里想过要言志、缘情了。

因此听萧钦这话,她内心已经满足了,七宝楼台眩人眼目,这样的评价不就是说她的诗句华美么?永宁公主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让萧钦颇感意外,不过她能这样再好不过了。

若是她明白我这半句话的意思,那恐怕又要好一番理论了。

萧钦环顾四周,大家也差不多都写好了。

诸位,想必大家都写好了吧。

李煜对着大家说了一句,就让人把各位才子的答卷都收了上来。

厅中诸人见李煜只是收起了大家的答卷,却并没有拿出来品评的意思,反而让下人把它们都拿进了内堂,都是不解,一时纷纷出言相询,厅中好一阵聒噪。

永宁公主写诗只是一时兴起,她的诗句自然是不会交上去的,这会厅中喧哗,她还是拿着那一纸辞句一脸陶醉。

诸位稍安勿躁,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道题目不是我出的,因此这品评之事也不能在此开展。

请大家放心,众位的诗词文章待出题之人看过后,品评出优胜再作奖赏,断不至辱没了斯文。

李煜一席话看起来并不能服众,厅中虽然吵闹之声小了许多,可不时仍有人嘀咕两句,显然是对这事有些不满。

不过李煜身份特殊,他说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人出言冲撞,众人嘀咕两句也就只好算了。

萧钦对李煜的作法也是殊为不解,不知是什么人想要试试这群才子们的文采,这出题之人故作神秘,难道说是圣上?萧钦暗自摇头,李璟该不会做这种无聊之事,他若是想试大家的文采,大可以用科举征途,哪有在这欢宴之上作为的。

接下来请大家再作一首,就以这欢宴入诗。

李煜见大伙稍稍平静了些,才重新开口了。

方才一道题目让大伙有些为难,这一回就轻松多了,这些公子哥欢宴聚会那是常有的事,吟诗作对原属平常,以宴会入诗自然人人都会。

不过因此这内容太过平常,反而难出精品。

因此虽然历代留下的宴会诗不少,名篇佳句却也屈指可数。

今天李煜出这题目,想必也有这一层意思。

要算起来,前唐王勃的名作《滕王阁》诗便是在宴会上作的,这倒是一篇佳作。

萧公子,这回该可以作一首了吧?在下有幸识得萧公子,今日只愿一睹风采。

刚才萧钦没有诗作,这会重新开题,李煜仍旧是不想放过萧钦。

只是萧钦实在不愿和他们一起做这种无聊之事,满座宾客舞文弄墨却只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风尘女子。

且不说值不值得,单是这种作法就让萧钦颇有些不以为然。

有力气何不为国分忧,在这风流场中流连又有何益。

因此李煜虽一再要求,萧钦仍不肯下笔。

萧兄,君子成人之美,安定公既然有此雅兴,萧兄何不作他一首?在下对萧兄仰慕已久,却也无缘得见萧兄文采,若是今日能得偿所愿,也不枉我来此一场。

徐游见萧钦面有难色,出面为李煜帮起腔来。

萧钦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想驳了徐游的面子,一时有些为难。

萧钦看了看身旁的杨语,杨语却把头扭了过去。

徐兄先作吧,我随后就作。

萧钦在杨语那里得不到建议,只好勉强应声,对着李煜和徐游礼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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