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重又恢复知觉时,突然听到一阵很急的敲门声。
发生什么事了呢?他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但那又有些不太可能。
声音是来自外面的,不,是他身体内部发出的、是他的心脏发出的。
心脏跳动得那么紧张、那么剧烈,他几乎觉得心脏隐隐作疼。
他暗自猜想,不知杰拉德是否听到了他的心跳。
他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躺着,还是摔倒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摔倒下去平卧在杰拉德身上时,他不由得感到奇怪和吃惊。
但是,他还是坐了起来,用手支撑着稳住身体,等待着心脏平静下来,疼痛减缓一些。
而杰拉德的知觉比伯基还要模糊。
他们就这样神志昏乱、无知无觉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
当然,杰拉德喘着大气说,我并没有必要对你太粗鲁——我需要控制——我的力量—— 听到这声音,伯基觉得好像自己的灵魂已不在身体内部,站在自己的身后听着。
他的身体疲惫不堪。
如果我使狠劲,我是能够摔倒你的,杰拉德喘着粗气说,不过你算是把我打败了。
是啊。
伯基喉咙紧了紧说,声音像是从发紧的喉部发出来的,你比我结实多了,你能够打败我,而且轻而易举地。
我感到奇怪。
杰拉德喘息道,你居然力气那么大,简直叫人不可思议。
刹那间的力量罢了。
伯基说。
他仍旧那么听着,好像自己的灵魂也在不远的地方听着。
不过,他的灵魂靠近了一点。
当他发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依靠在对方柔软的身体上,不免吃了一惊,因为他自以为已经把身子挪开。
终于他振作起精神,坐起来。
但是他的意识仍然恍,很不清楚。
他伸出一只手支撑着地,却无意中碰到杰拉德的手。
突然,杰拉德那只热乎乎的手握紧了伯基的手。
他们依然筋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但两只手却紧紧地握着。
伯基反应十分灵敏,很快也握住了对方的手。
知觉渐渐恢复正常,像退落的潮水一样又回来了。
伯基差不多能够比较自然地呼吸了。
杰拉德的手慢慢地抽回来。
伯基大脑昏沉,他慢慢站起来,走向桌子。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加苏打。
杰拉德也过来喝了一杯。
这可真是场真正的较量,你说呢?伯基说,一边用阴沉的目光看着杰拉德。
天啊,是真的,杰拉德说。
他看着对方单薄的身躯,又补充了一句,你的身体不会吃不消吧,啊? 没关系。
一个人应该经常摔打摔打,让身体互相摔扭,这会令人更加理智。
你真这么认为吗? 是的。
你呢? 我也是。
杰拉德说。
他们的每句话之间都有一段长长的间隔。
刚才的摔跤对他们的意义十分深刻,同时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们在思想上、精神上何等的相近,因此,在肉体上多少也应该亲密些,这样才能更完整。
是的。
杰拉德附和道。
随后,他欢快地大笑着补充道:这对我来说太妙了。
说完,他姿势优美地舒展了一下双臂。
是啊,伯基说,我不知道人为什么总要为自己辩解。
不知道。
这两位男子开始穿上衣服。
我觉得你非常漂亮。
伯基对杰拉德说,那是很让人欣赏的。
对于天赐的东西,我们应该尽享其乐。
你认为我很漂亮吗?从什么意义上讲呢,体形上吗?杰拉德问,眼中闪着光。
对。
你有一种北方人的俊美,如同从白雪上折射出来的光……还很匀称,体形很优美,是的,那就是让人欣赏的。
万物我们都应欣赏。
杰拉德憋住笑声说: 你这种说法当然不错。
我只能说,我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你的话对我确实有帮助。
这是否就是你所说的兄弟般的友谊呢? 也许是吧。
你认为这有用吗? 我不知道。
杰拉德笑道。
不管怎么说,你我现在觉得更加自由,更加坦诚那,这正是我们所向往的。
一点不错。
杰拉德表示赞同。
他们移步来到火炉边,手里拿着酒瓶和玻璃杯。
我临睡前总要吃点东西。
杰拉德说,这样睡得好一点儿。
我要是吃了东西就睡不着了。
伯基说。
睡不着?你瞧,我们可不一样。
我要穿睡衣去了。
杰拉德走后,伯基一人留在原处,凝视着炉膛里的火。
他的心思已经回到欧秀拉身上,她好像又回到了他的意识中。
杰拉德走下楼来,身上穿着一件宽条纹的厚绸衣服,底色是绿的,带有黑条,很有光彩。
你真潇洒。
伯基看着他那宽松的睡衣赞叹道。
这是布哈拉①来的束腰长袖睡衣。
杰拉德解释说,我很喜欢它。
①布哈拉,苏联城市。
我也喜欢。
伯基沉默不语,心想杰拉德在穿戴上是多么讲究,多么奢华。
他穿的袜子是丝绸的,内衣是丝绸的,背带还是丝绸的。
衬衫上的胸饰纽扣工艺精良。
让人不可理解。
这是他俩之间的又一区别。
伯基从来对仪表不太在意,不刻意去修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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