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变得很幸福。
汽车在行驶。
午后的天气那么温和、朦胧。
她十分兴奋地谈论着分析着人和他们的动机,她谈到古迪兰和杰拉德。
他含含糊糊地应答着。
他对人的性格并不是特别地感兴趣,因为人们各不相同,但都受着同样的局限。
人们遵循的不过是几条大的规律,从本质上说都没什么区别。
欧秀拉不同意这种说法,她认为人仍然是个需要探索的东西。
不过可能不如她说服自己相信的那样值得探索。
或许现在她的兴趣有点象机器一样呆板。
或许她的兴趣是破坏性的,她的分析真象在把东西肢解。
她的内心有一部分是毫不在乎人和人的特性的。
甚至想要毁掉它们。
一时间她似乎触到了心中的这一想法,立刻就不言语了。
此时,她完全转向了伯基。
在暮色中回家应该有意思吧。
她说,我们可以晚一点喝茶好吗?晚餐时喝茶,好吗? 我答应过要在肖特兰茨吃晚饭。
他说。
可这没关系,你可以有明天去。
赫曼尼在那儿。
他很不安地说,她两天以后就要走了,我想该和她告别,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欧秀拉同他拉开了距离,不说话了。
他紧皱着眉头,眼睛中开始闪着愤怒的目光。
你不介意吧?他生气地问。
不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呢?她的话很挖苦人。
这是我问自己的问题。
他说,你为什么要介意?可你看起来是介意的。
他恼怒地皱着眉头。
我向你保证,我不在乎。
一点儿也不在意。
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吧——我就希望你这样做。
啊!你这个傻瓜。
他叫道,我和赫曼尼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假如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对于你比对于我还重要,你同她作对,说明你同她是一类人。
哼,作对!欧秀拉大声叫,我知道你的诡计,我可不会上你的花言巧语的当,你是属于赫曼尼的。
你如果要去,就去,我不会责备。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俩的关系就此了结了。
他满面通红,十分愤怒,把车子停住。
于是,他们就停在乡间小路的中央,要把这件事说个明白。
如果你不是傻瓜,只要你还不傻,他苦涩而又失望地喊道,那你就该明白,即使是一个人做了什么错事,他们也可能是正派人,我和赫曼尼谈了几年的恋爱,这的确是我的一个错误,这是死亡一般的经历,但毕竟人还是要有人的面子的。
可你,却一提赫麦妮就满怀妒嫉,要把我的心都撕碎。
妒嫉!妒嫉!你如果这样想你就错了,我根本就不妒嫉赫曼尼。
对我来说,她什么都不是!欧秀拉的手指发出啪声,不,是你,你这个骗子,是你想回去,就象狗要寻到自己吐出过的东西一样。
这也正是赫曼尼所欣赏而我所憎恨的。
我憎恨谎话,憎恨虚伪,憎恨死亡,但你却要这些,你没有办法不要,你无可奈何,你屈服于那种陈旧的如死一般的生活方式,那就回去吧,但别来找我,我跟它可没任何关系。
她一气之下跳下汽车,走向一片灌木丛,毫无意识地摘了几个鲜艳的粉红色的浆果,有些果子已经绽开,露出桔红色的籽。
啊,你这个傻瓜!他既痛苦又轻蔑地说。
对,我傻,我是个傻瓜。
感谢上帝,我太傻了,傻得要去相信你的聪明,感谢上帝,去你的女人那儿吧,到她们那儿去吧。
去找你精神上的新娘去吧,别来找我,因为我没她们那种精神,谢谢你了。
你不满意是吧?你的精神新娘不是能给你想要的东西是吗?她们对你来讲,正缺少世俗的肉体上的感觉对不对?于是你甩下她们来找我!你想跟我结婚过家常生活,可又要暗中与她们进行精神上的往来!我可看明白你的诡计了。
她的全身忽然升上一股怒火,她在路上疯狂地跺着脚。
于是他害怕了,深怕她打他。
而我,我并不够精神化,并不像赫曼尼那样只知道精神生活——她紧皱着双眉,眼睛似老虎眼一样地冒着火。
那就去她那儿吧,这就是我想说的,去她那儿吧,去啊,她是有精神的,她是重视精神吗?她所关心的是什么?她的精神是什么?她好象被愤怒所燃烧,一直烧到她的脸上。
他后退了一步。
我告诉你吧,这是肮脏的,卑鄙的,不是别的,而是肮脏的。
你想要的就是这种肮脏的东西,你所渴求的也正是它。
她霸道、骄横,难道那就是精神?她是一个泼妇、泼妇,只想着追求物质利益。
她那股子社交激情到底会怎样?社会激情——她有什么社会激情!把它给我看看!在哪儿?她想要的是眼前的渺小的权利,她要的是一种幻觉,以为自己是个女伟人,这正是她所需要的一切——可是你却喜欢这种虚假的精神,那是你的品味,为什么,就是因为那下面藏有肮脏的东西。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性生活有多肮脏吗?还有她的?而你需要的正是这种肮脏。
你这个骗子,那就去干吗,干吧,你这个骗子。
她转过身去,战栗着从篱笆上摘下桨果,用颤抖的手把它们都别在胸前的外衣上。
他默默地看着她,一看到她战栗着的敏感的手指,他心中就燃起一股奇妙的温柔之情,但同时他心里也感到气愤、冰冷。
一股柔情慑住了他。
这是堕落的表现。
他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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