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的确是堕落。
她说,对我来说更是如此。
既然你愿意降低自己的身份,他说。
她脸上又露出了恼怒的神情,眼中露着怒火。
你!她叫道,你,你这个玷污真理的人,你这个出卖纯洁的骗子,你那真理和纯洁都叫人恶心!你!还想要爱情,你可以说你不需要爱情,不,你需要你自己、肮脏和死亡——你要的就是这个。
你是那么堕落,那么僵死,还有—— 有辆自行车过来了。
他说。
她的大声叫骂让他痛苦不堪。
她往路上扫了一眼。
我不在乎!她喊道。
但她还是沉默了。
骑车人已经听到了大声争吵的声音,奇怪地看着这一男一女,又看看停在路上 的汽车。
下午好!他高兴地打着招呼。
下午好!伯基冷漠地回答说。
他们俩一直都保持沉默,直到那人骑远了。
伯基的脸展开了一点。
他知道,她说的基本上都是对的,他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一方面追求精神上的东西,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又十分堕落。
可是难道她比自己强多少吗?难道别人就能强多少? 或许你说的都很有道理。
他说,但是赫曼尼在精神上所表现出来的亲密的方式并不比你妒忌的亲密方式更差。
人应该讲礼貌,即使是在对手面前也应该是这样,这是为了自己好。
赫曼尼是我的敌人——到死都是这样,这也就是我对她敬而远之的原因。
你!你的敌人,还有你的敬而远之,你把你自己描绘得挺美啊。
可这幅画中只有你一个人,没别人。
我嫉妒!我之所以这样说,她愤怒地讲,是因为事实就是那样。
明白吗?你是你,一个肮脏虚伪的骗子,一个伪君子。
我说的就是这个,你全听到了。
很感谢!他调侃地扮个鬼脸。
是的,她叫道,如果你心中还能有一点儿正经的话,你应该感谢。
但是一点正经都没有。
他回敬道。
没有,她嚷。
你没一点正经,所以你可以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
我们在一块没什么好处,一点也没有。
你可以把我留在这儿了,我不想跟你多走一步,离开我这儿! 你甚至不知道你在哪儿。
他说。
啊,别操心,我不会出问题的。
我的钱包中还有十个先令,无论你把我带到了哪个地方,这些钱足以让我回去了。
她有些犹豫,戒指还在她的指头上,两枚在小指上,一枚在中指上。
她还有些犹豫不决。
很好,他说,只有傻瓜才回不去。
你说得很对。
她还有些犹豫,接着她脸上露出了难看恶意的神情。
她从手指上撸下戒指冲他扔过去。
一只打在他脸上,另外两只打在他上衣上,最后落在泥中。
还你的戒指。
她说,去用它们给自己买个女人吧,哪儿都可以买到。
她们会很高兴地和你一起分享那种肮脏的精神……或接受你那肮脏的肉体,把你的肮脏的精神留给赫曼尼吧。
说完她就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走去。
伯基站着没动,看着她十分生气地走远了。
她忽然狠狠地扯着细树枝,她的身影越来越小,似乎很快就会走出他的视线。
他觉得头脑中一片黑暗,只有一点意识的游丝在抖动着。
他感到特别疲惫和虚弱,但也感到释然。
他离开他原来的位置,走过去坐在路边上。
毫无疑问,欧秀拉是对的。
是真的。
正如她所说的,他知道他的精神化是伴随着一种坠落的,那是一种自我毁灭的快感。
还有,欧秀拉的情感上的肉体上的亲近,不正是和赫曼尼那种抽象的精神上的亲近一样危险吗?结合、结合,可怕的两个人的结合,所有的男人女人都坚持地追求它,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情感肉体上,这不都让人恶心、让人伤透脑筋吗?赫曼尼把自己看作是最完美的思想,所有的男人都应该附属于它;而欧秀拉则是新生儿的浴池,所有的男人都必须奔向她!这两个人都够可怕,她们为什么不让别人自由,为什么要溶解人家? 他不忍心看着这些戒指躺在泥泞中。
他把它们捡起来,没有意识地擦着。
它们是美丽的、现实的象征,象征着幸福,它让人感到十分温暖、舒服。
但他把手弄得特别脏。
他的头脑中一片黑暗,头脑中凝聚着的意识粉碎了,远逝了,他的生命在黑暗中溶化了。
他心中很是焦虑。
他希望她能回来,他轻轻地均匀地呼吸,像个婴儿,很天真地呼吸着,没有任何责任感。
她正在往回走。
他看到她在树下缓缓地朝自己走过来。
他没动,也没有再看她。
他似乎静静地睡了,很安静,全身放松。
她来到他面前,低着头。
看我给你采来了什么花?她说,若有所思地拿着一簇紫红色的风铃花递到他眼底下。
他看到一簇色彩鲜艳的风铃,好像是树丛里的枝条,还看到捧着花的那手,她手上的皮肤那么细腻、那么敏感。
真美。
他抬头冲她笑着接过了花儿。
一切又都变得十分简单,复杂的东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但他却很想放声大哭一场,只不过是太疲倦了,也很厌烦动感情。
后来他心中激起了一种对她的情感。
他站起来,凝视着她的脸。
她的脸是那样清新,哦,多么精细,闪着惊奇和害怕。
他搂住她,她把脸伏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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