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路上静静地拥着她,心中是那样平静。
他终于得到宁静。
充满着紧张气氛的可恶的旧世界终于逝去了,他的心又变得强壮而安宁起来。
她抬头看着他,她眼中现在闪烁的黄色光亮是那么柔和、温顺。
他吻了她,温柔地,一遍又一遍。
她的目光充满了笑意。
我骂过你吗?她问。
他也笑了。
她的手是那么柔软,听从他的抚摸。
千万别在意,她说,这也是为了咱们好。
他温柔地吻了她许多次。
是吗?她说。
当然。
他回答,等着,我会报复的。
她忽然大笑了起来,猛地搂住了他。
你是我的,亲爱的,是吗?她低嚷道,抱得他更紧了。
是的。
他轻轻地说。
他的声音那么轻柔,又那么坚决。
她却显得十分静,就像听从于命运的支配,是的,她默默答应——但是,事情在她未默许之前就答应了。
他在默默地吻她,一遍又一遍,温柔、幸福地吻她,他的吻几乎令她的心停止了跳动。
亲爱的,她叫道,抬起脸惊喜地看着他。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但是他的眼睛美丽而温柔,还带有一种激动之后的平静和舒坦。
他正微笑地看着她。
她把脸靠在他的肩上,不让他看到,因为他可以一下子看透她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爱她,但是她又有点害怕,她自己正呆在一种很奇怪的情境中,四周围是一种新的天堂,她希望他很热烈,因为在热情中,她感到很舒服,如在家一样。
但这一切都十分安静而脆弱,这种安静倒比暴力更加让人害怕。
她又猛然抬头,冲动地问: 你爱我吗? 是的,他回答。
没有注意她冲动的感情。
她知道这是真的。
她脱身起来。
你应该这样。
她转过头来看着路上说,你找到了戒指吗? 找到了。
在哪儿? 在我的口袋里。
她把手伸入他的口袋,把它们拿了出来。
她感到心绪纷飞。
我们走吧?她说。
好。
他回答。
于是他们便又登上了汽车,身后剩下的是值得回忆的战场。
他们在下午的旷野上驱车前行。
汽车欢快地行驶着,既优雅又超然。
他的心里安然又甜蜜,生命似乎从新的源泉中流出从他身上流过,他似乎刚从阵痛的子宫里出生。
你高兴吗?她问他,一种古怪而又兴奋的语气。
高兴。
他说。
我也是。
她忽然狂喜地喊到,用一只手搂住正在驾驶汽车的伯基,紧贴着他的身体。
别再开了。
她说,我不希望你总在做什么事。
好。
他说,我们马上就结束这个小小的旅行,然后,我们就自由了。
我们会的,亲爱的,我们会的。
她兴奋地喊。
在他转向她时吻了他一下。
他继续开着车。
头脑却出奇地清醒,好像是刚刚醒过来,好像是浑身都复苏了,整个身子都醒了过来,似乎他刚刚醒过来,就象刚刚出生,就象一只小鸟刚冲破蛋壳进入一个新世界。
薄暮中,他们驶下了一个长长的山坡。
欧秀拉忽然从右边的山谷里看到了索斯维尔大教堂的轮廓。
咱们都到了这儿了!她兴奋地叫着。
大教堂那阴暗、忧郁、丑陋的轮廓矗立在茫茫的暮色中。
他们开车进了城。
商店橱窗里的东西被黄色的车灯照得跟广告牌一样通亮。
我爸爸和我妈妈刚相识的时候来过这里。
她说,他喜欢这个大教堂,你喜欢吗? 喜欢。
它看起来像是石英晶体,高高耸立在黑暗的峡谷中。
咱们就在撒拉逊酒店里喝晚茶吧。
他们下车的时候,刚好六点,听到了大教堂里的圆号正在吹一首赞美诗音乐: 今夜,光荣属于你,我的上帝…… 欧秀拉感到这支曲子是从很远的看不见的天空中传到黄昏的小城里来的,听上去隐约渺茫,像从几个世纪之前传来的一样。
她站在这古老的酒店院子里,呼吸着稻草、马厩和汽油味儿。
抬起头,她可以看到天上刚刚崭露出的新星。
这一切都是怎样的啊?这不是实际的世界,这是童年的梦境——一段宝贵的回忆。
世界变得一点都不真实。
她自己成了一个陌生、虚幻的人。
他们俩并排在小屋里坐着,靠着火。
是真的吗?她说,露出不肯定的神色。
什么? 一切,一切都是真的吗? 最好的就是真的。
他做了个鬼脸对她说。
是吗?她笑着,但仍没有把握。
她看着他。
他看起来仍然与她那么远。
他在炉子前面的地毯上站着,看着她,端详着她的脸,她的脸仰着,如一朵花,一朵美丽的鲜花,花瓣上的露水在清晨里微微地闪着光。
他微笑着,似乎世间没有任何语言,只有对方心中默默幸福开放的花朵。
他们微笑,都为对方的存在、纯粹的存在而感到高兴。
不用思考,甚至不需要了解。
她象着了魔一样迷上了他。
她跪在他面前的地毯上,抱着他的腰,脸埋入他的大腿之间,多么美妙!她的整个身体都沉入了这种天堂一样的充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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