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她鼓起勇气,带着一种强硬的口气问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
他眼中那跳动的火苗直射向她。
然后他又垂下眼皮,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又忽地张开,仍带着同样的嘲讽。
于是她又放弃了。
由他去吧。
他的那种放肆,既可恶又迷人。
但他应对自己负责任,她倒要看着他会怎么样。
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当她上床前她意识到了这一点。
为什么要去拒绝呢欲望的满足?什么是堕落?——谁在乎呢?堕落是另一种真实。
他现在是如此放荡,如此不知羞耻。
一个男人,平时如此有思想、有情操,现在这样是不是太可怕了?她辗转于她的思想和记忆之中。
可为什么不呢?她又高兴了,为什么不要兽性呢?为什么不要这么一次经历呢?她对此感到十分高兴!她也有兽性,如果真能感觉到羞耻的滋味也不是件坏事。
如果那样,就没有什么羞耻的事情她没有经历过了——她才不感到丢人呢,她就是她。
为什么不呢?她是自由的,一旦她什么都经历过了,任何黑暗、羞耻的事物都无法阻挡她。
古迪兰此时一直观察着联谊会中的杰拉德,她想: 他可以博得任何一个他遇到的女人的欢心——这是他的本性,如果说他遵循一夫一妻制,那才叫荒唐——他自然地乱交女友,这本就是他的天性。
她不情愿地这样想着,这想法使她有些震惊。
但这确实是真的,似乎有个声音在清晰地对她说话,这使她一时深信不疑。
这是真的。
她又对自己说。
她知道她一直都相信这一点。
她心里很清楚。
但是她必须保密——几乎对自己都在保密。
她必须绝对保密,甚至连她自己也几乎不承认。
她心里发誓跟他斗。
一定要决一雌雄。
谁会胜呢?她心中充满了信心。
她几乎要对自己的自信感到好笑。
她觉得自己太残酷了。
大家都早早地退下场来。
教授和勒尔克去那个小休息室喝酒。
他们一起目送着古迪兰走上楼梯。
她长得可真漂亮。
教授说。
是啊。
勒尔克简短地回答。
杰拉德迈着大步穿过卧室来到窗前,蹲下来看着窗外,而后又站起来转向古迪兰。
他目光炯炯,若有所思地笑了。
喜欢晚会?他说。
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她看着他,她觉得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现象:一种贪婪的生物。
很喜欢。
她回答。
楼下的人你喜欢哪个?他居高临下地向她发问,闪闪发亮的头发竖了起来。
我最喜欢哪个?她重复道,她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又觉得难以开口。
噢,我知道,我对他们不太了解,很难说。
你最喜欢哪一个呢? 噢,无所谓——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谁。
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你的看法。
但是为什么?她说着脸变得很苍白。
他眼中那无意识的深不可测的笑容更加强烈了。
我想知道。
他说。
她转过身去,打破了他的迷惑。
她奇怪地感到他正在控制她。
可是,我无法告诉你。
她说。
她走向镜子,把头发上的发夹拿下来。
每天晚上她都站在镜子前几分钟,梳理那头黑色的秀发。
这已经是她生活中的一项不可免去的仪式。
他跟过去,站在她身后。
她正忙着低头取下发卡,把一头秀发抖散。
当她抬起头来,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站在身后,仿佛似看非看、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身后。
她有些惊诧。
她用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梳理她的头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要尽力装出她很轻松的样子。
她和他在一起她远不是放松的。
她绞尽脑汁想找点话题跟他聊聊。
明天你打算干什么?她故作轻松地问,但她的心脏却在剧烈地跳动,她的眼睛因紧张而发亮。
她感到他可以看出她心中的紧张。
可她也知道他象一只狼那样盲目地盯着她。
这仿佛是他与她之间的一场特殊的搏斗。
我不知道。
他回答,你想做什么呢? 他毫无用心地说。
噢,她带着轻描淡写的反抗说,对我来说什么都行。
同时她对自己说,天呐,为什么我这么紧张——你这个笨蛋,干嘛这么紧张,如果他看出来,我就全完了—— 她不禁笑了一下,仿佛这是个小孩子的把戏,可同时她的心却在怦怦直跳,跳得她要昏迷过去。
她可以通过镜子看到他,他就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躯弯腰俯视着她,皮肤白得吓人。
她迅速地瞥了一眼他在镜中的形象,避免让他知道她在看他。
他茫然盯着她的头,她正用力梳着头发,发疯地用颤抖的手往下梳头发,让头发全披下来。
她永远无法转过来面对他。
在她的一生中,她永远做不到。
想到这一点,她几乎无法支撑自己,要晕倒在地了,无助而绝望。
她意识到那可怕的身躯就在身后,那坚实、不屈的胸膛就紧贴着她的背。
她觉得几乎无法忍受,马上要晕倒在他脚下,让他肆意来摧毁她。
想到这里,她头脑立时清醒了。
她不敢转过身去,她集中全身的力量,用响亮的声音不动声色地说: 噢,你能不能看看后面的那个包,给我那个——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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