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秀拉和伯基走后,古迪兰就觉得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和杰拉德斗下去了。
随着他们俩的关系日渐随便,杰拉德开始得寸进尺起来。
一开始,她还能对付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但不久他便开始不理会她那套女人的手段,不再屈从于她的魅力,开始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办事,对她霸道起来。
他们俩之间出现了一种不能缓和的矛盾,这让他们俩都很担忧。
他孤身作战,而她则开始向周围寻求援助了。
欧秀拉一走,古迪兰感到自己的生存处于一种赤裸裸的原始状态。
她回到卧室,独自蜷缩成一团,眺望着窗外满天繁星一闪一闪地眨巴着眼睛。
面对着耸立在眼前的暮色笼罩中的山峦,她心头涌上一股奇特的感觉,似乎这山峦就是生存的中枢,她的一切都无可避免地维系在这个生存的中枢上,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不一会儿,杰拉德开门走了进来。
她料想他忍不住要来的。
他老缠着她,像严霜摧残万物一样,欲将她置于死地。
你就这样一个人摸黑呆在屋里吗?他责问道,语气中明显地带着憎恶的感情,因为他非常讨厌她离群索居。
她感到懒洋洋的,因此对他和颜悦色。
你点一下蜡烛好吗?她求道。
他不回话,径自走到她身后,伫立在黑暗中。
你瞧那颗可爱的星星。
她招呼道,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他在她身旁蹲下来,透过低矮的窗口向外眺望。
不知道。
他说,挺漂亮的。
美极了!你看到了吗?它迸发出五颜六色的火花,一闪一闪的多迷人呀! 他们俩都沉默下来。
她默默地将手重重地搭在他膝上,握住了他的手。
你是在为欧秀拉感到难过吧? 不,一点儿也不。
她说。
接着她用很慢的语气问,你究竟爱我到一种什么程度? 他挺了挺身子,往她身上靠得更紧了。
你认为我爱你到什么样的程度?他反问她。
我不知道。
她回答。
可你的看法呢?他追问。
两人沉默了一阵。
终于在黑暗中,她用生硬、冷漠的嗓音说: 没有多少爱。
她冷冷地说,近乎简慢轻率。
这语调使他的心变得冰凉。
为什么说我不爱你呢?他似乎不得不承认她的指责,却又恨她实言相告。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爱我——我一直对你那么好。
你刚才找我的时候,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很害怕我。
她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窒息,但口气仍然很强硬,毫不留情。
我什么时候害怕过你了?他问。
你一开始来求我的时候,我只好可怜可怜你,但那决不是爱情。
他一听到她讲那决不是爱情,气得简直要发疯了。
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讲你我之间没有爱情呢?他抑制着愤怒问道。
那你认为爱不爱我?她问。
他默不作声,心中燃烧着怒火。
难道你认为自己会爱我吗?她用近乎嘲讽的口吻又问了一遍。
不。
他承认道。
你心里很明白,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我不懂你的‘爱’是什么意思。
他回答。
不,你明白, 没有。
他出于一种一点都不掩饰的诚实和固执很干脆地说。
而且你永远也不会爱我,是吗?她终于说道。
在她身上有一种如同魔鬼般的郁闷,叫人难以忍受。
对。
他说。
如此说来,她说,你还有什么要和我作对的呢? 他闷不出声,忍着满腹的怨恨和绝望。
我恨不得把她杀了。
他在心中低声重复说, 我如能杀死她,我就自由了。
在他看来,似乎只有死亡才能斩断这缕缕愁丝。
你为什么要折磨我?他说。
她迅速地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
唉,我可不愿折磨你。
语音里充满怜悯之情,似乎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那种十分自大的口吻让他的血液都快要凝固,让他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用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怜悯之中夹杂着得意之情。
她的怜悯其实冷若冰霜,其根子里对他恨之人骨,对他的力量感到恐惧不安。
她一直都在抵抗着这个力量。
说你爱我。
她央求道,说你将永远爱我。
你说呀,说呀! 不过,这只是在嘴上这样讲,她的心已完全脱离了他。
她内心对他完全都冷了,没有任何感情。
这只不过是她那十分自傲的意志在向她作出强烈的要求。
你不愿说你将永远爱我吗?她哄着他道,说呀。
即使不是真的也可以啊——说呀,杰拉德。
我愿永远爱你。
他嘟哝着,痛苦地将誓言从牙缝中挤出。
她很快地吻了他一下。
我没想到你真这样讲了。
她善意讥讽道。
他像斗败的公鸡一样颓唐地站着。
你应该多爱我一些,少打扰我一点。
她的语调半带鄙视,半带哄骗。
黑暗像一阵阵波涛冲过他的脑海,把他像一根无足轻重的稻草卷人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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