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 葬(7)

2025-03-31 01:59:14

成为陌路人,她说,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你想离开我,那么,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有绝对的自由那么做。

你一点也不用为我考虑。

  话中暗示着她仍然需要他,依靠他。

尽管这种意味那么微小,但是那还是足以激起他心中的激情。

他坐着,身上发生了变化,一股热流不由自主地在血管里汹涌升腾。

在它的束缚中,他的心在呻吟。

但是他还挺喜欢这种热流,他两眼放着光地看着她,期待着她。

  她立刻明白了,不禁打了个冷颤。

事到如今,他怎么还用这样明亮热烈而又期待的目光来看着她呢?他俩之间的唇枪舌战难道还不足以让他们各奔东西,永不再见?可眼下的他却春心荡漾地在期待着她。

  她顿感心烦意乱,忙把头转向一边,说:  我要是改变主意的话,随时会告诉你的……  说完这些,她走出了房间。

  他失望地呆坐着,这种心情好像在慢慢地抹去他的知觉。

但他下意识地耐着性子,蜷缩成一团,好久没有动弹。

然后他起身下楼找了个学生下象棋。

他神情很开朗,带有一种让古迪兰特别不安的表情。

她有点怕他,然而又对他深恶痛绝。

  勒尔克以前从不提及她的私事,不过打那以后,便开始问长问短。

  你的确是没有结婚,是吗?他问。

  她凝视着他。

  绝对没有。

她一字一句地说。

勒尔克笑了,他的脸让那一条条皱纹弄得样子很怪,额前搭拉着一缕细发。

她注意到他的皮肤,他的手和腕,黝黑发亮,那双手似乎特别有握力。

他看上去很像一只蜂鸟,是那么洁净,呈棕红色,让人觉得很奇怪。

  很好。

他说。

  要想进一步说下去的话,他还需要一点勇气。

  伯基太太是你的姐姐吗?他问。

  是的。

  她结婚了吧?  是的。

  那么,你的父母都还健在?  是的,古迪兰回答,都还在。

  她简洁明了向他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一直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她。

  喔!他惊讶地感叹道,那么克瑞奇先生呢,他很有钱吗?  是的,他很富有,他是个煤矿主。

  你和他做朋友有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

  一阵沉默。

  哦,我真没想到。

他终于说,英国人,我认为他们都很——冷漠。

等你离开这儿时,你想做什么?  我准备干什么?她重复道。

  是啊,你再不能回去教书了,不。

他耸耸肩:  那是不可能的事。

把那留给只懂得这一行的群氓去教书吧。

而你应该走你自己的路。

要知道,你是个十分出色的女人,一个不同凡响的女人。

何必否认呢?何必再怀疑呢?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你为什么要去跟那些普通人一样,过平庸的生活呢?  古迪兰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双手,脸色绯红。

她很高兴他这么说,这么坦率地讲她是个出众的女子。

他不是在讨好她——他是个很有主见、尊重客观的人。

他称赞她,就像是在称赞一件艺术品。

这是行家的称赞。

  听到他这么讲,她从心眼里感到高兴。

其他人都热衷于把什么都降低到同一水平,同一模式。

在英国,作一个平凡的人是一种时尚,而现在她竟被认为是非凡的,这对她来讲是一种慰藉。

从此以后,她就无需再为陈规陋习提心吊胆。

  你瞧,她说,我一分钱都没有。

  瞎,钱!他叫着耸起肩膀,人到了壮年,有的是钱。

只是在年轻的时候才缺钱呢别总考虑钱的问题——那还不是伸手即来的事吗?  真的?她笑着说。

  总是这样的,如果你向杰拉德要的话,他就会给你一大笔。

  她涨红了脸。

  我宁可向其他人要,她有点费力地说,也不会向他开口。

  勒尔克紧紧盯着她。

  很好。

他说,那就是向别人要呢。

只要别回英国,别回那个学校,千万别那样,不然可就太傻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他有些害怕直接地提出要求让她跟他走,他甚至还不太肯定自己是不是需要她,而她呢,也很害怕他提出这个要求。

他珍惜自己的孤独,舍不得将自己的生活与别人分享,哪怕是一天也不行。

  我所知道的地方只有巴黎,她说,可我不能忍受那个地方。

  她睁大眼睛盯住勒尔克。

他低下头去,躲开她的目光。

  去巴黎?不!他说,什么爱情的信仰,时髦的主义和新的宗教狂热。

一个人每天总是这样,还不如整天去骑旋转木马呢。

到德累斯顿来吧,那儿有我的一间画室,我可以给你工作。

哦,那容易得很。

我还没有看过你的任何作品,但是我很相信你,来德累斯顿吧,那是个不错的城市,在那儿可以享受城市生活的一切优惠,一切都应有尽有,除了巴黎的愚蠢和慕尼黑的渺小。

  他坐在那儿,冷冷地看着她。

最让她喜欢的就是,他像对自己一样纯真而坦诚地和她说话。

他是她的艺术同行,首先是她的同伴。

  不要去巴黎,他继续道,那个地方让人恶心。

呸——爱情,我憎恶它。

爱情,爱情——无论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都憎恨它,女人和爱情,没有比这更乏味的了。

他叫道。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