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薄荷酒(1)

2025-03-31 01:59:13

几个小时以后,他们在咖啡厅碰头了。

杰拉德推开门,走进一间宽大高雅的屋子。

屋里烟雾弥漫,顾客们的身影依稀可辩,人影映入墙上挂着的大镜子里,景象更加幽暗、庞杂。

但镜里镜外的景象却是一样的,像是一个朦胧、黯淡、烟雾缭绕、人影绰绰的世界。

只有椅子上的厚厚的红绒罩让人感到些许愉悦。

  杰拉德谨慎地穿过酒桌和人群,他们影子一样的脸庞抬起来看他。

他似乎感到进入了一个奇特的世界,一个灯烛闪烁的新天地,置身于一群放浪的灵魂之中。

他感到快活、满足,他扫视了一眼人们脸上闪着的奇特的光采,然后看见伯基正站起来,向他打招呼。

  伯基旁边坐着一个姑娘,一头柔软的金发,剪得很短,样式很考究。

她身材娇小玲珑,皮肤白哲,一双蓝蓝的大眼睛透着稚气。

她窈窕娇美,又有几分野性的魅力。

杰拉德眼前顿然一亮。

  伯基显得很木然,恍然没有一丝意识,他介绍说她是达林顿小姐。

她不情愿似的把手伸出,很阴郁、却大胆的目光直盯着杰拉德。

这使他坐下时,脸上一阵发热。

  侍者来了。

杰拉德看了他们俩的杯子,伯基喝得是饮料,达林顿喝得是白酒,杯子里只剩下几滴了。

  再来一点吗?  白兰地。

她呷下了最后一滴,放下杯子说。

侍者走了。

  不,她对伯基说,他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他要知道,准会吓一跳。

  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像小孩子一样,有点做作,这显示出了她的性格,语调也平平的,不怎么动人。

  他现在在哪儿呢?伯基问。

  他正在斯纳尔格罗吾太太那儿搞画展,姑娘说,沃伦斯也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

  嗯,那么,伯基用一种关切的口吻问,你打算怎么办?  姑娘沉默了一会,她不喜欢这个问题。

  我没打算做什么。

她回答,明天我可能找份模特工作。

  你去找谁?伯基问。

  本特利。

不过我知道,他因我上次出走很生气。

  是画童贞女玛丽亚像那次吗?  是的,如果他不要我,我可以在卡玛森那儿工作。

  卡玛森?  洛德·卡玛森——他搞摄影。

  让你穿着露肩透明纱衣——  是的,可他是个正经人。

又停了一阵。

  那你拿朱利叶斯怎么办呢?他问。

  不怎么办!她说,我不再理他了。

  你和他彻底断绝了吗?她忽然不高兴地扭过脸,没有回答。

  这时,另一个年轻人匆匆来到桌旁。

  你好,伯基。

你好,米纳特。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急切地问。

  今天。

  哈利戴知道吗?  我不知道,再说我也不在乎。

  哈哈,是吗?我来这桌子坐,你不介意吧?  我正在和武(鲁)伯特谈话,你不反对吧?她回答说,态度冷漠,又像孩子一样恳求。

  在忏悔自己吗,——这对灵魂大有好处,是吗?年轻人说,好吧,再会!随后狠狠地盯了伯基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这段时间,杰拉德被完全被人忽视了。

但他感觉到这位姑娘的身体就在身旁,他等待着、倾听着,试着想接着说几句。

  你住在那座房里吗?姑娘问伯基。

  住三天。

伯基回答,你呢?  我还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伯莎家住。

随后一阵沉默。

  突然,姑娘转向了杰拉德。

她用一种彬彬有礼的语气,显出一副自认地位较低又想对对方表示亲密的独特神态,说道:  你熟悉伦敦吗?  很难说,他笑道,我来过伦敦好多次了。

但我从没来过这里。

  那么你不是个艺术家?一种把他作为外人的语调。

  不是。

他回答。

  他是一个军人、探险家、工业界的拿破仑。

伯基说,表示杰拉德完全有能力进入艺术界。

  你是个军人?姑娘漠然而好奇。

  不,几年前我就退役了。

杰拉德说。

  他参加过上次大战。

伯基说。

  真的吗?姑娘问。

  然后他到亚马逊河去探险,伯基说,现在他是几个煤矿的主宰。

  女孩用一种强烈的好奇目光大打量着他。

听到伯基对自己的描述,他骄傲地笑了起来,显得充满了男性力量。

他蓝色的眼睛炯炯发光,洋溢着笑漪,通红的脸膛,配上一头金发,显得神采飞扬。

他激起了姑娘的好奇心。

  你准备在这儿呆多久?她问他。

  一两天吧。

他回答说,不过我并不急着回去。

  她还是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那双充满新奇的眼睛使他激动,他敏感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吸引力,他兴奋地感到自己浑身饱满,似乎能释放出惊人的力量。

而且他感到她的湛蓝的眼睛正毫不掩饰地盯着他。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像盛开的花朵,赤裸裸的。

她的眼屏上面似乎闪烁一层飘忽迷离的神采,一层变幻流动的模糊的薄膜,像油漂浮在水面一般。

燥热的咖啡厅里,她没戴帽子,只穿一件宽松的无领上衣,脖子上系着一条饰带。

衣服是用优质的桃色丝绒制作的,厚实而柔软地套在她娇嫩的脖子和手腕上,使她显得格外漂亮。

匀滑柔软的金发从两侧披垂在肩上;端庄小巧的脸庞,线条优雅,撩人心怀;脖颈柔皙,式样简单但颜色鲜艳的罩衫套在那纤巧的双肩上。

她显得很静美,几乎不露表情。

然而她的态度又是矜持而心怀戒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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