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一条宁静的街道上。
车子拐上一条花园小路。
一个黑人男仆打开门欢迎他们。
杰拉德吃惊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个绅士,也许是从牛津来的东方人。
可是他错了,那只是个男仆。
彻茶,海森。
哈利戴说。
有我的房间吗?伯基问。
对他们的问话,那人只是笑笑,含糊地作答。
这男仆使杰拉德很疑惑。
因为他身材颀长而沉默,俨然是个绅士。
你的仆人是干什么的?他间哈利戴,他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噢,是啊——因为他穿别人的衣服。
他根本不是什么人。
我们在路边把他捡来时,他都快要饿死了。
我把他带到这儿,另一个人给他衣服穿。
他就这样——他惟一的优点就是不会讲英语,也听不懂英语,所以他很可靠。
他很脏。
俄国青年迅速补了一句。
一会儿,那男仆又出现在门口。
什么事?哈利戴问。
那人腼腆地嘟嚷了一句,想和主人说句话。
杰拉德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男仆模样还可以,眉清目秀,举止文静,看上去比较高雅,有些贵族气。
可是他像个野蛮的人一样傻笑着。
哈利戴到走廊上去和他说话。
什么?他们听见他的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要钱,多要些钱,可你要钱干什么?接着是那个阿拉伯人模糊的回答。
然后,哈利戴又出现在屋子里,傻傻地笑着。
他说他要买内衣。
谁能借给我一先令,噢,谢谢,一先令,足够他买全部的内衣了。
他接过杰拉德手里的钱,又回到走廊上,他们听见他说,你不能再要钱了,昨天我已经给你三先令六便士。
不能再要了,赶紧把茶端过来。
杰拉德环视屋内。
这是一间普通伦敦人家的起居室。
显然房子租来的时候就配有家具。
虽然很零乱,却很舒服。
房子里还有一些塑像和木雕,是从太平洋地区弄来的,显得刻骨而不舒服。
那上面雕刻着的土著人看起来很像胎儿,有一尊雕像是一个裸体女子,她的坐姿很奇怪,表情痛苦,腹部凸起。
俄国青年解释说她在生孩子。
她双手紧抓住脖子上的箍带,这样好减轻痛苦,顺利生产。
女人那张奇怪、麻木的脸让杰拉德想到了胎儿。
不过,它倒很精致,表现了不可思议的巨大的肉体痛苦。
这是不是太淫秽了。
他有异议地说。
我不知道,俄国人马上低声说,我从不知道淫秽是指什么。
我想这挺好的。
杰拉德移开视线,屋子里还有两张未来派风格的画,一架钢琴。
加上一些出租房里的常见家具,这就是全部家当了。
米纳特已摘下帽子,脱掉外衣,坐在了沙发上。
仆人端着茶和一瓶库梅尔酒进屋来了,他把托盘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米纳特,哈利戴说,倒茶。
她没动。
你不倒吗?哈利戴重复说,一种忐忑不安的样子。
我今天回来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说,我今天来是因为大家要我来,而不是因为你。
我亲爱的米纳特,你知道你自己是主人。
我并不要你做别,只想让你随意地来使用这套房子——你知道的,我已和你说过好多次了。
她没有回答,但是闷闷地、毫无表情地伸手去拿茶壶。
大家便围在一起喝茶。
米纳特静静地坐在那儿,杰拉德可以感觉到他同她之间那电磁般的联系是多么强烈。
但米纳特沉默的无动于衷的表情让他困惑。
他怎么去接近她呢?但他认为他们的接触是不可避免的,他深信他已经抓住了他们之间的那股电流。
于是,新的冲动盖过了旧的顾虑。
这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去做。
伯基站起身来,已经快一点了。
我要去睡觉了,他说,杰拉德,明天早晨我会给你的住处打电话,或者你给我打到这儿。
好的。
杰拉德说,伯基就出去了。
等伯基走了以后,哈利戴激动地对杰拉德说: 我说,你不愿住在这儿吗——嗯,留下吧。
你安顿不下的。
杰拉德说。
噢,我有办法,没问题——除了我的床以外,还有三张床——我这儿经常有人住——我总是留他们住下——我喜欢屋子里住满了人。
可现在只有两个房间。
米纳特冷漠地说,鲁伯特还住在这儿。
" 我知道。
哈利戴扯着古怪的嗓门嚷道,那有什么,还有一间画室—— 他傻笑着,口气诚恳、坚定。
朱利叶斯可以和我住一间。
俄国青年清晰谨慎的声音说。
哈利戴和他在伊顿公学上学的时候就是朋友了。
我无所谓。
杰拉德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然后又走过去看那儿的一张画。
他的四肢由于那股电流而膨胀,脊背像老虎似的紧绷着,蕴藏着激情和自豪。
米纳特站起身,狠狠朝哈利戴瞪了一眼,目光凶狠、严厉。
可这反而让年轻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冷冷地向大家道晚安,出了房间。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
一会儿,他们听到了关门声。
马克西姆轻声说道:好了,一切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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