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等待着。
不一会儿,就看见亚历山大·罗迪斯高大的身躯绕过树丛风度潇洒地走过来。
他待人和善,一来就招呼客人。
这一套待人的礼节是他为招待赫曼尼的朋友们而学的。
他刚从伦敦的下议院回来。
他一来,立即给草坪上带来一股下院的气氛:内政部长讲了这样那样,他自己都思考了些什么,他同首相都谈了这样那样的话。
这时,赫曼尼和杰拉德·克瑞奇从树丛那边过来。
杰拉德·克瑞奇是和亚历山大一起来的。
赫曼尼把他介绍给每个人,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然后她把他带走了,说明他现在是赫曼尼的贵客。
谈到内阁的情况时,说起内阁中早就出现了分裂,因为出现了不利的舆论,教育部长已经辞职。
这样就引出了关于教育的话题。
当然,赫曼尼昂起头说,好像一个狂热的演说家。
教育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不提供知识的美和享受。
她似乎下意识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职业教育不是为教育,那是教育的终止。
听到这个话题,杰拉德立刻兴奋地加入。
不见得。
他说,难道教育不是很像体操训练吗?其目的不是为了产生训练有素、精力旺盛的头脑吗? 它正像体育锻炼,能让人体格健壮,使人能够应付一切。
布雷德利小姐赞同地叫道。
古迪兰默默地看着她,充满了厌恶。
得啦,赫曼尼低声嘟嚷道,我对此一无所知。
对我而言,知识所带来的快乐是最强烈、最美妙的。
——活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事能比知识对我来说更重要了,我感肯定,没有任何事情。
什么知识,举个例子,赫曼尼?亚历山大问。
赫曼尼抬起头,支吾地说道: 嗯,我不很清楚……不过有一种,那就是星球,当我真正弄懂了有关星球的知识,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自由自在。
伯基很生气地看着她。
等人们安静下来之后,赫曼尼平静地说,的确,生活中最伟大的事就是追求知识,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和自由。
当然,知识就是自由。
马瑟森说道。
那只是受过压缩后的自由。
伯基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鲁伯特?赫曼尼冷冷地说道。
严格说,你只能掌握过时的知识,他回答,这就像把夏天的自由倒入酒中贮藏起来一样。
难道你只能掌握过去的知识吗?从男爵锐利地提出,比如说,能把万有引力定律作为过去的知识吗? 是的。
伯基说。
突然,那个意大利姑娘尖叫起来:我的书上有一件精彩的事,说有个人到门口把他的眼睛扔到街上。
大家都笑了。
布雷德利走过去,隔着伯爵夫人的肩膀朝书上看。
看!伯爵夫人说。
巴扎罗夫走到门口,匆匆地把他的眼睛扔到了街上。
①她读了一遍。
①这句话的英文原意是向街上看了一眼,这位意大利人不太通英文,望文生意。
人们又一次大笑起来,其中笑得最厉害的是从男爵,笑声象一堆乱石滚落下来一样。
这是什么书?亚历山大问。
屠格涅夫的《父与子》,娇小的身躯清晰地回答。
她还翻了下封面认定一下。
一本美国旧版书。
伯基说。
哈,对,是从法语翻译过来的。
亚历山大用悦耳的法文说,巴扎罗夫走到门口,匆匆地把他的眼睛扔到了街上。
他很得意地看了看同伴。
为什么译文中有‘匆匆’这个词呢。
欧秀拉问。
大家对此开始猜测。
不一会儿,仆人匆匆地端来一个大茶盘。
下午就很快过去了。
喝过茶,他们聚在一起准备去散步。
你们想不想去散步?赫曼尼挨个儿问他们,大家都同意,心里却感到像犯人被聚在一起去放风。
只有伯基拒绝了。
你去吗,鲁伯特? 不,赫曼尼。
真的? 当然真的。
犹豫了一会儿。
为什么?赫曼尼又像唱歌似地问,她不禁特别恼火。
她本来想让所有的人和她一起去公园散步。
因为我不喜欢成群结队地出去。
他说。
她在嗓子里咕哝了一句,然后用一种平静古怪的声调说: 既然这个小朋友不愿去,我们就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吧。
她奚落他时,一脸得意,可她的话更使他坚持不去。
她快步跟上了其他人,回身向他挥了挥手绢,一边嘻嘻笑道: 再见,再见,小朋友。
再见,不知羞耻的女妖。
他自语道。
他们都进了公园。
赫曼尼想让他们看看斜坡上的野生的黄水仙。
来这儿,到这儿来。
她时不时地用唱腔慢慢地说,大家顺着她指定的方向走来。
水仙花固然很美,可谁有心去观赏?此时的欧秀拉无动于衷,满心的反感,对这里的气氛反感极了。
古迪兰无所谓地调侃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们看到了一头羞怯的小鹿。
赫曼尼跟小鹿说话,好像它也像是个她能哄骗、爱抚的小男孩儿一样。
它是雄性的,所以她必须在它身上施展一下威力。
他们沿着小池塘往回走。
赫曼尼在告诉他们两只雄天鹅为争一只雌天鹅打架的事。
她一边笑,一边说那只败了的天鹅怎么在沙滩上把头掩埋在翅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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