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布雷多利(8)

2025-03-31 01:59:13

她缓缓地把目光投向他,不经意地看着他。

他毫不掩饰地站在她面前,全身湿漉漉的。

  我很喜欢。

她回答说。

  他停了一会儿,等待着她的解释。

  你会游泳吗?  是的。

  他没问她刚才为什么没去游泳。

他觉得她的脸上挂着嘲讽。

他生气地走开了,第一次被惹怒了。

  等他穿戴整齐,重新显出一个英国年轻绅士的风度时,他又问她:你为什么不下水呢?  她犹豫了一下,对他的穷追不舍很反感。

  因为我不喜欢这些人。

  他笑了。

他的脑中一直在他的耳畔回响。

  她的话正对他的口味。

她向他展示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想达到她的境界,去成为她所期望的那样的人。

他知道对他来说,只有她的标准才是举足轻重的。

别人都是些局外人,不管他们的社会地位高低。

杰拉德情不自禁地想达到她的标准。

他一定要付出最大的努力以达到她的要求,成为她眼中的男人的形象。

  吃完午餐,别人都离席了,只有赫曼尼、杰拉德和伯基要结束原先的话题。

他们正在讨论人类的新形态和新的世界问题。

总的来讲,他们的讨论总是特别抽象和空洞。

假如这个旧的社会形态被破坏和摧毁了,那会出现什么后果呢?  乔舒亚在的时候说这个伟大的社会思想就是人类的平等。

但杰拉德并不赞同,他认为每个人都承担各自的职责——让他做他该做的,并让他完成任务并为此感到满足。

只有工作,只有生产才能把人们聚合在一起。

这样是机械化,可社会就是一种机械。

如果没有工作,人们就孤立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噢,古迪兰叫道,那么我们就不用要名字了。

就会像德国人一样——只有总管和副总管。

我们可以想象——我是煤矿经理克瑞奇大人;我是议员罗迪斯夫人;我是美术教师布朗文小姐。

这么称呼还真不错。

  事情会好办得多,美术老师布朗文小姐。

杰拉德说。

  什么事情会好办,煤矿经理克瑞奇先生?比如说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是的,比方说。

意大利人大叫道,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那不是社会问题。

伯基讽刺说。

  正是,杰拉德说,我和女人的关系与社会问题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只是十镑钱的事。

伯基说。

  你不认为一个女人是个社会的人吗?欧秀拉问杰拉德。

  她是双重的。

杰拉德说,就社会来讲,她是一个社会存在。

但对于她个人,她是一个自由的人,她要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

  你不觉得要调节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很困难吗?欧秀拉问。

  哦,不难。

杰拉德说,它们分得很自然——这种事情到处可见。

  你现在是不是笑得太早了?伯基说。

  杰拉德有点生气地皱了皱眉。

  我在笑吗?他说。

  如果,赫曼尼终于开口说,我们能意识到我们在精神上是平等的,都是兄弟,那么其余的就无关紧要了。

那时就不会有挑毛病,不会有嫉妒,也不会争权夺利,那只是在毁灭,毁灭一切。

  人们对这些话报以沉默。

大家几乎同时从桌旁站起来。

等别的人都走了以后,伯基又转回身,非常庄严地声明:  完全相反,恰恰相反,赫曼尼,我们在精神上是不同的,并不平等的——只有社会地位的差别才是建立在偶然的物质基础上。

如果抽象地、从数字上看,我们是平等的。

每个人都有饥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条腿。

在数量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但在精神上,是完全不同的,这不是平等或不平等所能说清的。

你必须按照这个去认定一个状态。

如果你把平等用在一个抽象的数学范围之外,那你所说民主完全是谎言——你人与人之间的手足关系也完全是骗局。

我们都是先喝牛奶,然后吃面包和肉,我们都需要小汽车——这就是所谓兄弟博爱的全部内容。

可是,这不等于平等。

  但是我,我自己,我与别的男人、女人的平等有何关系?在精神上,我就像一颗星星,和别的星星相距甚远,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建立一个状态,一个人不会比另一个人好多少,并不是因为他们平等而是因为他们内在的本质不同,所以也没必要比较他们。

在你开始比较的那一阵子,你会发现一个人要比另一个人好得多,你所能想象出的所有不平等都是自然存在的,我希望人人分享一份世界上的财产,这样我就能摆脱他的哀求,我就能告诉他,现在你已有了你那一份,好,你这蠢人,自己照顾自己,别来打扰我。

  赫曼尼斜视着他。

他可以感到他的话引起了她的厌恶与仇恨,这是从她无意识中涌出的黑潮,她听到了他的话,可表面上她好像已经聋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这有点夸大其词了吧,鲁伯特。

杰拉德和蔼地说。

  赫曼尼不满地哼了一声,伯基退后了几步。

  是的,就这样。

他突然说,声调变了音,但十分固执,说完他就走了。

  但后来他为自己的话感到有些懊悔,他对可怜的赫曼尼太不近情意了,他想悔过。

他伤害了她,对她报复太重,他想与她重修旧好。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