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餐厅。
赫曼尼说,我们来量这边。
鲁伯特,你去那边—— 我能为您效劳吗?杰拉德说着要上前来握住卷尺的一端。
不必了,谢谢。
身着蓝色软绸裙的赫曼尼高声说着,弯下腰去。
对她来说,与伯基一起做事并且由她来指挥是一件愉快的事。
她顺从地听她的指挥。
欧秀拉和杰拉德在一旁观望。
这是赫曼尼的特点。
在某一时刻她只与一个人亲密相处而置别人不顾。
这使她洋洋得意。
他们在餐厅里量着讨论着。
赫曼尼已经决定了用什么来铺地面。
如果有什么人要违背她,她便会立刻冒出一股无名火。
伯基在这种时刻总是让她独断专行。
然后他们穿过正厅,来到另一间较小的前屋。
这间是书房。
赫曼尼说,鲁伯特,我有一张地毯,我想把它铺在这儿,我把它送给你好吗?要吧,我想送给你。
是什么样的?他不太热情地说。
你没见过的。
底色是玫瑰红,带着些淡蓝色的金属粉,一种非常柔和的、暗暗的蓝色。
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你觉得呢? 听起来挺不错。
他回答说,哪儿产的?东方的?有绒毛的? 是的,波斯地毯!用驼毛制成的,很光滑。
我想它叫波戈摩斯地毯,十二英尺长,七英尺宽。
你觉得行吗? 可以。
他说,但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么昂贵的地毯呢?我的那块牛津土耳其地毯还很不错呢! 可是我送给你不好吗? 它值多少钱? 她看了看他说, 我不记得了,挺便宜的。
他看着她,脸色沉下来。
我不想要,赫曼尼。
他说。
让我把它铺到这屋子里吧,她说着走上前来,把手轻轻地搭在他胳膊上,哀求地说,你不要,我会很失望的。
你知道我不希望你送我东西。
他无力地说。
我并不是想给你什么。
她接着说,但这块地毯你要不要? 好吧。
他说。
她又胜了,而他又输了。
他们来到楼上。
与楼下一样,楼上还有两间卧室,其中的一间已稍加装饰。
显然伯基就睡在这里。
赫曼尼仔细地在屋里巡视了一周,注意到每一点细节,似乎要从所有毫无生气的东西上感受伯基住过的气息。
她摸了摸床,又看了看褥子。
你住在这儿真的觉得舒服吗?她捏捏枕头说。
很舒服。
他冷冷地回答。
暖和吗?这里没有褥垫,我想你需要一个,你不该把太多衣服盖在上面。
我有一个褥垫。
他说,正要拿来呢。
他们丈量着房子,时时停下来讨论布置设想。
欧秀拉站在窗边,看着那雇工的女人正把茶端上塘堤。
她讨厌赫曼尼说的话,她想喝茶。
她做什么都行,就是看不下这大惊小怪的场面。
最后,他们都来到了绿草茵茵的堤岸上野餐。
赫曼尼倒了茶,她故意忽视欧秀拉的存在。
而欧秀拉抑制了气愤,她转向杰拉德说: 噢,那天我可是恨透你了,克瑞奇先生! 为什么?杰拉德略微吃了一惊地说。
因为你对你的马太残忍了,哦,我太恨你了。
他干什么坏事了?赫曼尼唱歌似地说道。
那天在铁道口上,一辆很可怕的列车开过来,他却让他可爱的阿拉伯马和他一起站在铁路叉口上。
可怜的东西,它简直吓坏了,一直痛苦地挣扎,那是你所能想象的最可怕的情景。
你为什么那样做,杰拉德?赫曼尼不动声色地问。
它必须学会站立。
假如它一听到汽笛的声音就乱蹦乱叫,那在它有什么用处呢?" 可你干吗要折磨它,没必要这样,欧秀拉说,为什么让它站在叉口处那么久呢?你本来可以骑回到大路上去嘛,你用马刺把它肚子的两侧都刺出了血,太可怕了! 杰拉德板起了脸。
我必须使用它。
他回答,如果我想驾驭它,那它必须学会忍受噪音。
为什么它该这样?欧秀拉生气地叫道,它是个活生生的东西,为什么它该忍受任何事情,就因为你强迫它做吗?它和你一样是自己生命的主人。
这我可不同意。
杰拉德说,我觉得马生来就该为人服务,这并不是因为我买了它,而是因为一条很自然的规律,人们根据自己的愿望而让马做事情,这是很正常的。
如果有谁跪在地上央求马去做什么事,那才不合乎情理呢。
欧秀拉正准备开口,赫曼尼用她那唱歌似的语调说,我认为,我真的认为,我们必须有勇气让低级的动物来为我们服务。
如果我们把所有的生物都看作是和自己平等的,那是真正的错误。
我觉得把我们的感情投射到任何牲灵上都是虚伪的,这说明我们缺少辨别力,缺乏批评能力。
太对了。
伯基锐利地说道,最让人憎恨的事情就是把人的感情移情于动物、赋于动物以人的意识。
是的,赫曼尼有些厌倦地说,我们的确需要作出一种选择,要么我们使用动物,要么动物使用我们。
是这么回事,杰拉德说,严格讲,尽管马没有头脑,却和人一样有意志。
如果你的意志不去支使它,那么马可以支配你。
我是不由得要这么做的,我要做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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