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秀拉听着他的话,脑子都木了,她几乎没有知觉,他的话太不符合实际情况,令她不知所措。
这纯粹是自私。
她说。
是的。
如果说是彻底的纯粹,倒是说对了。
但是一点也不自私。
因为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我接近你就等于是把自己交给陌生,我们之间所需要的就是发誓,发誓抛开一切,甚至抛开自己,不再生存,这样我们就可以趋向完美。
她沿着自己的思路在思索。
是因为你爱我才需要我吗?她坚持说。
不,不是,那是因为我信任你——如果我确实信任你的话。
你真这样吗?她一笑,感到很伤心。
他在端详着她,几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话。
是的,我必须信任你,否则我就不会在这儿说这番话了。
他回答说,但我只能这样来证明。
在眼下这个时刻,我并没有强烈的信任感。
他忽然显出精神不振,缺乏自信。
她不喜欢他这样。
可是,你不觉得我长得好看吗?她调侃地追问。
他看了看她,想看看自己是否觉得她真的漂亮。
我并不觉得你漂亮。
他说。
那就更谈不上迷人喽?她辛辣地嘲讽道。
他忽然皱起眉头,显得很恼怒。
难道你不知道,这并不是一个视觉审美的问题。
他大声地说道,我不想看你,我见得女太多了,我对于看她们感到厌倦了。
我要的是我看不见的女人。
我很抱歉,我不能隐形来满足你的要求。
她笑了起来。
是的,他说,对于我来说,如果你不强迫我在视觉上注意你,你就是无形的。
我也并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到你说话。
那你为什么请我来喝茶?她讽刺道。
但他没有理会她,他在自言自语。
我想在你身上找到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你,那个被平凡所否定的你。
我并不需要你的漂亮长相,也不要你的女人味的情感,我也不要你的思想、主意和观点——对于我来说,它们全都微不足道。
你太傲慢了,先生!她讥讽道,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女人的情感,我有怎样的思想、观念?你甚至不知道我是怎样看你的。
我对此一点都不关心。
我觉得你很蠢。
我以为你原是想说你爱我,可你却要绕着弯子来表达这个意思。
行了!他突然抬起头气愤地说,好,走吧,让我一个人呆着,我不想听你那俗不可耐的挖苦。
这真的是挖苦吗?她讥讽地笑道。
她的脸开始舒展开了,她觉得刚才他已露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的语言却很荒谬。
他们沉默了许久,这沉默竟令她象孩子一样得意、兴奋。
他乱了方寸,开始正视她了。
我需要的是与你奇妙的结合,他轻声道,不是一种会合或混合——正象你说的那样——而是一种平衡,两个人纯粹的平衡——像星星之间那样。
她看着他。
他一脸正经,诚恳得让他显得愚笨、俗气。
他这样子令她不自由,不舒服。
可是她又太爱他了。
可这和星星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讲话太突兀了吧?她调侃道。
他笑了。
这时,睡在沙发上的一只小灰猫跳了下来,伸直它的长腿,耸起瘦削的背。
然后拱起它的脊背,然后像箭一样,冲出房间,穿过窗户到了花园。
伯基站起身问:它在追什么? 小猫气派十足地摇着尾巴在小道上奔跑。
这是一只普通的花猫,爪子是白的,可算得上是位颀长的年轻绅士呢,这时有一只毛绒绒的棕灰色母猫悄悄爬上篱笆墙过来了。
公猫米诺傲慢地向她走过去,带着一股男子气冷漠的神情。
母猫蹲在公猫面前,谦卑地卧在地上,这个毛绒绒的弃儿仰视着他,用像宝珠般碧绿可爱的眼睛热切地看着他,他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看她。
她又朝前爬了几步爬到后门去,她软软地俯着身子,象一个影子在晃动。
公猫很有风度地迈着修长的腿走在她后面,突然他嫌她挡他的路了,就给了她脸上一巴掌,于是她跳开了几步,好像从地上被风吹起的叶子,然后又顺从地俯下身体。
公猫米诺装作对她不屑一顾的样子,自顾眨着眼睛看着园子里的景致。
过了一会儿,她振作起精神,象一个棕灰色的影子一样悄然向前挪动几步,就在她加快步伐,转眼间就要象梦一样消失时,那年轻的老爷一下子蹦过去挡住了她,伸手照她脸上就是一个漂亮的耳光,她马上服帖地趴下了。
她是只野猫,伯基说,从林子里跑来的。
那只迷途的猫四下里打量着,眼睛里好像有两道绿色的火焰似的盯着伯基。
然后她悄然转身,跑到园子里去了,到了那儿又朝四下里观望起来。
公猫米诺转过脸来傲慢地看着他的主人,然后闭上眼睛雕塑般地伫立着。
那只野猫圆睁着惊奇的绿眼睛一直凝视着,象是两团不可思议的火苗。
然后她又象影子一样溜进厨房去。
这时米诺很漂亮地跃了起来,一阵风似地跳到她身上,用一只细细的白爪子准确地打了她两个耳光,把她打了回去。
然后他跟在她身后,用一只满是魔力的白爪子戏弄地打了她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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