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爱的是自由啊。
她说。
别说伪善的话,他说,爱是排除所有其它方向的一个方向。
你可以说它是一种自由。
不,她说,爱情包括一切。
多愁善感的假话。
他说,你需要混乱状态,就这么回事。
所谓自由的爱,所谓爱是自由、自由是爱之说纯属虚无主义。
其实,如果你进入了和谐状态,这种和谐直到无法改变时才能变得纯粹。
一旦它无可改变,它就变成了一条路,如同星星的轨道一样。
哼!她刻薄地叫道,这是死朽的道德精神。
不,他说,这是造物的规律,每个人都有义务,一个人必须与另一个人终生结合,但这并不意味着失去自我——它意味着在神秘的平衡与完整中保存自我——如同星与星相互平衡一样。
你一把星星给扯进去,我就不相信你的话。
她说,如果你说得对,就没必要扯那么远。
那就别相信我好了,他气恼地说,我相信我自己,这就够了。
你又错了,她说,你并不相信你自己。
你并不完全相信你自己说的话。
你并不真地需要这种结合,否则你不会对此说这么多,你会去得到它。
他一时间无言以对,愣住了。
怎么得到?他问。
仅仅通过爱。
她挑衅般地回答。
他在愤怒中沉默了一会儿说: 告诉你吧,我不相信那样的爱。
你想让爱帮助你达到利己的目的,你认为爱是起辅助作用的,不仅对你,对谁都如此。
我讨厌这个。
不,她叫,着象一条眼镜蛇那样仰起头,目光闪烁着,爱是一种骄傲,我要的是骄傲。
骄傲与谦卑,骄傲与谦卑,我了解你,他冷冰冰地反驳道。
前倨后恭,再由谦卑到倨傲——我了解你和你的爱。
它是一个钟摆,一种反复的弹跳。
你确信你知道我的爱是什么吗?她有点生气地讽刺道。
是的,我相信我知道。
他说。
你过分自信了!她说,一个人这么肯定怎么能对呢?这说明你是错的。
他深感懊恼,又不说话了。
他们交谈着,斗争着,到最后他们都精疲力竭了。
跟我谈谈你自己的情况和你家人的情况吧。
他说。
于是她对他讲起家人和母亲,她的第一个恋人斯克里宾斯基,以及她与斯克里宾斯基关系破裂后的经历。
他默默坐着听她娓娓道来,似乎怀着敬意在听。
她讲到伤心处,脸上显出难言的痛苦,那表情使她的面庞更楚楚动人。
他似乎被她美丽的天性所温暖,他的心感到欣慰。
要是她真能对我立下终身誓约就好了。
他怀着一腔激情这样思忖着,但不抱任何希望,因而内心不禁发出一阵轻笑。
看来咱们都很苦啊。
他嘲讽般地说。
她抬眼看看他,脸上禁不住闪过按捺不住的狂喜,眼中亮起一道奇异的光芒。
谁说不是啊!她不管不顾地高声叫着。
这有点荒谬,不是吗? 太荒谬了,他说,我真受够了这些折磨。
我也一样。
看着她脸上那满不在乎的嘲讽神情,他几乎感到害怕了。
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要一直走下去。
这样一位放任恣肆的女子,有着无可阻挡的破坏力,太危险了,真让他害怕。
可他心里又禁不住笑了。
她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肩上,一双闪烁着奇异金光的眼睛盯着他,那目光很温柔,但又隐藏着一股魔鬼般的神情。
说你爱我,说‘我的爱’,对我说一句吧。
她请求道。
他也盯着她,注视着她。
他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我已经够爱你了,他生硬地说,可我希望这是另一种爱。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低下头,弯腰把她那光滑诱人的脸贴向他,难道这还不够吗? 因为我们还有更好的东西。
他说着搂住她的腰。
不,不会的。
她用充满情欲的声音强烈又温顺,我们只能相爱。
对我说‘我的爱’,说呀,说呀。
她说着搂住他的脖子。
他把她搂过去,温柔地吻着她,用似爱、似调侃的口气喃喃道: 是的——我的爱——我的爱。
有爱就足够了。
我爱你——我爱你。
我别无所求。
是的,她低声道,柔顺地紧紧偎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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