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想乘船游湖,在船上吃吃茶吗?他问。
不,谢谢。
古迪兰冷漠地说。
你不喜欢水吗? 水?我很喜欢。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不喜欢坐游船吗? 她一时没有回话,然后才慢吞吞地说: 不,我一点都不喜欢。
她的脸红了,似乎正为什么事生气。
人太多了。
欧秀拉解释说。
是吗?他笑道,要上船的人确实很多! 古迪兰转身神采奕奕地问他: 你在泰晤士河上坐过汽船吗?从威斯特敏斯特大桥一直坐到里士满? 没有,他说,从没有。
噢,我可受过这种最难受的罪!她很激动,吐字快极了。
脸色也红了,简直就没坐的地方,挤死了。
头顶上一个男人一路上都在唱什么‘在海的摇篮里摇呀摇’。
这人是个瞎子,带着一只手提风琴。
他想要钱。
你可以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下面总往上冒午饭味儿和机油味儿。
这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好几个小时。
一到岸上,那些调皮的男孩子一直追着我们的船跑,他们在泰晤士河岸上的泥淖中奔跑,泥水没到腰部,他们把裤子抛在身后,在泥水里跑着,脸一直冲着我们,他们嘴里不停地说‘先生,行行好吧,行行好,先生’。
真象一群烂臭的尸体。
甲板上的男人们看到孩子们在泥水中奔跑,就大笑着,时时扔半个基尼给他们。
如果你看到钱扔出去时,孩子们是如何眼盯着钱跳进泥水中,你会觉得连秃鹫和豺狼都不愿意接近他们。
我再也不想坐游船了,再也不了。
杰拉德一直盯着她,目光闪烁着。
倒不是她说的话令他激动,而是她本人令他心动。
是啊,他说,每一个文明的躯体内都有害虫。
为什么?欧秀拉叫道,我身上可是没有。
这还不算,我说的是整个事情的性质——男人们笑着把这些孩子当作一种消遣,扔几个小钱,并且一笑置之。
女人则叉开肥胖的大腿,口里没完没了地吃着。
古迪兰说。
很有道理。
欧秀拉说。
这些男孩子们并不是害虫;大人们自己才是害虫,正象你说的那样,这是个整体的问题。
杰拉德笑了。
没关系。
他说,你们不坐船就算了。
古迪兰听到他的话好像带有指责的意味,顿时脸就红了。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杰拉德象一位哨兵一样监视着人们走上船。
他长得很漂亮,很镇定。
可他那和军人的警觉的神气,却令人看了心烦。
你打算在这儿用茶还是到房子那边用?那边草坪上有一座帐篷。
他说。
可不可以给我们一艘划艇我们自己划出去?欧秀拉说,她总是这样说话不假思索。
出游?杰拉德笑问。
你听我说,古迪兰听了欧秀拉的直言,红着脸解释说:我们不认识这儿的人,几乎全然是生客。
哦,不过我可以马上让你们认识一些人。
他轻松地说。
古迪兰盯着他,想看看他是否心怀歹意。
然后她对他笑道: 你知道我们的意思。
我们能不能上到那儿去,看一看湖边的景致?她说着,手指指向湖边草坪那边山上的林子,那片林子着实美。
我们甚至可以在那儿沐浴,那儿的光线是多么美啊!真的,那儿就象尼罗河流域中的一段,你可以想象那是尼罗河。
看到她对远处景物所表现出的过分热情,杰拉德笑了起来。
你觉得那儿够远吗?他调侃地说完又补上一句:是的,如果我们有一条船,你就 可以去那儿了,那儿似乎显得远离尘世。
说着他扫了一眼湖面,数了数湖上的划艇。
那多么美啊!欧秀拉渴望地喊起来。
你们想不想喝茶?他说。
噢,古迪兰说,我们可以喝一杯,然后就走。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了。
他有点不高兴,但仍然开玩笑道: 你会划船吗? 当然,古迪兰冷冷地说,划得很好。
对,是的,欧秀拉说,我们俩都划得很好。
可以吗?我有一条独木舟,我怕别人驾驶它会淹死,就没推出来。
你认为你也可以划 独木舟吗?安全吗? 哦,一点问题都没有!古迪兰说。
真了不起!欧秀拉叫道。
可别出事儿啊,为我想想,可别出事儿,我是负责水上游览的。
不用担心。
古迪兰很有信心地说。
而且我们还是游泳高手。
欧秀拉说。
好吧——那我让他们给你们带上些茶点,让你们去野餐——这主意怎么样? 太棒了,你这样安排简直太好了!古迪兰叫了起,心里暖烘烘的,脸都红了。
她温情地把脸转向他,并将她的感激注人了他的心中。
这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伯基在哪儿?他目光闪烁着问,他可以帮我一把。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伤着了?古迪兰默默地问,似乎是在避免什么亲昵的表现。
她还是第一次提起他的手受伤的事。
她如此奇怪地绕开这个话题,令杰拉德重又感到些慰藉。
他把手从衣袋里抽出来看看,手上缠着绷带,然后又把手揣进衣袋中去。
古迪兰看到裹着的手,不禁感到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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