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都疯了。
她有点恐惧地笑道。
很可惜,我们无法更疯狂,他边舞边说。
突然,他向她倾斜过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指,脸对着脸凝视着她,苍白地笑了。
她感到受了侮辱,向后退去。
你生气了——?他调侃道,一下子变得缄默、拘谨起来。
我还以为你喜欢这样又唱又跳呢。
我不喜欢。
她困惑、迷惘甚至是受了侮辱似地说。
但他那上下扭动摇来晃去的身子还有那带着讥讽的笑吸引了她。
可她还是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并且坚决表示不喜欢的看法。
这种情形对于一个平时仪表堂堂、大谈人生哲理的人,几乎算是一种亵渎。
为什么不喜欢呢?他打趣道。
说完他又跳起那种莫名其妙的舞,他身体荡着、晃着,舞得很快,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他就这样时跳时停,离她愈来愈近,脸上露着嘲弄的笑和莫名其妙的表情向她凑过来,如果她不向后躲的话,他还会再次吻她。
不,别这样!她大叫,特别害怕。
不管怎样,你仍是一个科迪丽娅①,他调侃道。
她被这句话刺痛了,似乎这是对她的污辱。
她知道他故意这样说,这样做,真令她难堪。
①莎士比亚《李尔王》中李尔王最小的女儿,她真心爱父亲。
那你呢?她回敬道,你为什么总要把你的心挂在嘴边上? 这样我就可以更容易地把它吐出来呀,他对自己的反唇相讥很满意。
此时杰拉德正全神贯注地跟在古迪兰身后大步流星地追上山去。
斜坡上那群牛正俯视着他们,男人穿着白衣服围着女人白色的身体转。
不过它们注视的是那个慢慢走向它们的古迪兰。
她停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杰拉德,又转身看着牛群。
她突然高举起双臂,直向那群头上矗着长角的公牛扑过去。
她脚步微颤着跑了一程,然后停下来看看它们,继而又张开双臂直冲过去。
牛群都不再趴着不动,它们后退几步,它们害怕地发出哼声,头抬离了地面,然后拔腿就跑,一阵子到了远处,在暮色下成了一各个小黑点,但仍在飞奔。
古迪兰仍然凝视着远去的牛群,脸上一副轻蔑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让它们发疯?杰拉德追上来问。
她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理他。
这样不安全,你知道吗?他坚持说,要是它们转过身来,那可太可怕了。
转身,转到哪儿去?转身逃走吗?她讥讽道。
不,他说,转身冲着你来。
向我冲过来?她嘲讽地说。
他弄不清她这话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那天它们把一位农夫的母牛给顶死了。
我管那些干什么?她说。
可我得管,他说,因为那是我的牛。
它们怎么成了你的?!你并没有把它们吞到你肚子里去。
给我一头好了。
她伸出手说。
你知道它们现在在哪儿。
他说,用手指着远方,如果你喜欢,我下次送你一头。
她用一种不可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你和你的牛? 他阴郁地眯起眼睛,脸上堆起霸道的笑容。
我为什么那么想呢?他说。
她细小的黑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他,她向前一靠,手一扬,用手背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打了一巴掌。
这就是原因。
她嘲弄地说。
她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欲望,要跟他狠斗一场。
她排除了一切恐怖与惊慌,要按自己的意愿做事,她什么都不怕。
这轻轻的一耳光使他倒退了一步。
他脸上没有人色,两眼发黑,充满了危险的怒火。
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只感到怒火中烧,心都要迸裂开来,他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感情洪流。
似乎黑色情感的水库在他内心崩塌、淹没了他。
这可是你先出击的。
他压低嗓门儿,柔和地说,那声音似乎是她心中的一个梦,而不是外界传来的话音。
我还要打最后一下。
她不自禁地回敬了一句,仿佛很坚定。
他沉默了,没有反驳她。
她站立着,漫不经心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到远处。
在她意识的边缘,她在问自己: 你为什么表现得如此无礼、如此可笑?但她阴郁地把这个问题从头脑中打发掉了。
可她又无法彻底摆脱掉这个问题的纠缠。
杰拉德脸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有神,且十分专注。
她忽然回头看着他: 是你让我这样做的,你心里明白。
她的话里有话。
我?怎么了?他问。
她转过身朝湖边走去。
山下,湖水上亮起了灯光,薄暮中淡淡的灯光在水上流曳。
夜象黑漆一样在大地上涂抹着,天空倒显得苍白,樱草花儿和湖水看上去也是那样苍白。
远处码头上,小光点在暮色中排成了五颜六色的一条线。
游艇上灯火通明。
而在周围,却是伸展的树林的阴影。
杰拉德身着白色夏装,象一个白色的精灵一样随着古迪兰走下草坡。
古迪兰等待着他跟来。
等他上来以后,古迪兰伸出手触到他,柔声地说:  [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