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
他用一种低沉温柔的声音说。
让她感到他有一种无可形容的美丽。
他靠近她坐着,离她非常近,就坐在船尾,他的腿伸过来,脚碰到了她的脚。
她摇着橹,摇得很慢,很悠然自得,她启望着他对她能说些什么有意思的话。
但他却保持沉默。
你喜欢这样吗?她温柔关切地问他。
他微微一笑。
我们之间有一点差距。
他低沉、默默地说,似乎不是他在说话,而是他身上什么东西在说。
她似乎凭着什么魔力感觉得出,他和她是若即若离地坐在独木舟上。
她理解他,为此很高兴,神魂颠倒。
不过,我离你很近。
她亲热高兴地说。
可是有距离,有距离啊。
他说。
她心中高兴,沉默了一阵子才回答,声音又细又尖。
不过,在水上我们不能随便移动位置。
她的话给了他神奇、微妙的慰藉,显得很怜惜他似的。
十多只船上的灯笼好像月亮一样摇曳在水面上,灯笼被火光映照得分外红。
远处,那条汽船呜呜驶过,汽轮卷起些儿水花,船过之处,但见水上亮起一串彩色灯光。
时而船上鞭炮、罗马焰火喷射,天上群星闪耀与灯光交相晖映,照得湖面一片火红、明晃晃的,借着亮光,可看到数只小船缓缓漂荡着。
随后降落的又是迷人的夜色。
灯笼和连成线的光点微微闪亮,水面响起低低的桨声和阵阵的音乐。
古迪兰静静地划着。
杰拉德可以看到前面不远处欧秀拉的绿灯笼和玫瑰红灯笼相挨着摇曳,伯基在摇船,那彩虹色的尾光转眼即逝。
他同样可以意识到,他自己船上微弱的灯光也在他身后撒下一片温柔的影子。
古迪兰停下桨,向右环顾了一圈。
小划子在随波浪上下起伏。
杰拉德的膝盖离她很近。
多美啊!她轻柔、崇敬地说。
她看看他,他身子正向后面微微闪光的灯笼靠去。
她能看清他的脸,尽管脸色模糊,但上面却有一丝光芒。
她心中对他充满了激情,他那么象男子汉般地沉稳、神秘,这给他凭添了几分英气。
他身上洋溢着一股子阳刚之气,那刚柔兼备的身躯侧影散发着这种气韵,那完美的身姿令她兴奋、激动、陶醉。
她喜欢这样看他。
现在她还不想抚摸他,还不想认识他那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还不想从他的实体中获得进一步的满足。
他既远不可及又近在眼前。
她的双手没有感觉似地放在桨上。
她一个心眼儿要看他,他象一个透明的影子,她要触到他的实际存在。
是的,他含糊地说道,是很美。
他正在屏息倾听着身边轻微细小的声音。
水花儿从桨上滴落,身后的灯笼相互碰撞着发出声响,还有时不时古迪兰的长裙发出的窸窸窣窣声,真象另一个世界里的声音。
他的意识在下沉,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神落魂,对外界的事物全神贯注起来。
以前他总能够集中精力,不让自己失态。
而此刻他心魂分离,不知觉中与天地化为一体,他好像是真的进入睡眠,他生命中的第一次大睡。
有生以来一直处于坚持不懈,高度警惕的状态,可是现在,却有了这样的休眠、安宁与完美的放松。
把船摇到码头去好吗?古迪兰充满渴望地问他。
哪儿都行,他说,让它随便漂吧。
那你说,要是碰触到什么东西怎么办?她沉静、不无亲昵地说。
有灯光照着,没事。
他说。
他们就这样几乎没动,默默地。
他需要安静和清纯,而她却很心急,想要和他聊天,得到某种承诺。
没人记挂你吗?她急切地要同他交流思想。
记挂我?他重复道,不会的!为什么? 我想或许会有人找你。
他们为什么要找我?他马上注意到需要有礼貌地讲点什么话,不过,可能你想回去了吧。
他换了一种声调说。
不,我不想回去,她说,你放心好了。
你觉得这样没什么吗? 很好,这样极好。
他们又沉默了。
游艇的汽笛声拉响了,有了弦乐声传来,还有人唱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忽然一阵响亮的喊声,打破了黑暗的宁静,随之水面上一片混乱,传来轮机倒转、剧烈搅动湖水的可怕声音。
杰拉德坐起来,古迪兰害怕地看着他。
有人落水了。
他生气地说,拼命睁大了眼向夜色中望去,你可以划过去吗? 去哪儿?到码头吗?古迪兰紧张地问。
是的。
如果方向有偏的话,你告诉我。
她仍旧紧张、恐惧地说。
你径直划。
他说。
独木舟径直朝前驶去。
可怕的叫喊声和响声仍旧穿过夜幕从水面上传过来。
发生这种事不会是老天注定的吧?古迪兰不无恶意地嘲弄道。
而杰拉德几乎没有听见。
半明半暗的水面上流泻着好看的灯光,游船似乎离这里不远了,船上的灯光在水面上飘摇。
古迪兰尽最大的劲儿在划着。
可现在看起来事关重大了,为此她心里没把握,手也就跟着笨了,怎么也划不快。
她瞟了他的脸一眼,发现他警觉地凝视着夜色,那样子很独特。
她的心一沉,好像自己要死了一样。
当然。
她对自己说,没有人会被淹死,当然不会,不然的话,这个代价就太大,太可怕了!但她还是感到恐惧,因为她看到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那样子看上去似乎他天生就属于死亡与灾难,他又成为以前的那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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