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周末夜晚(3)

2025-03-31 01:59:13

它是‘谁’这个词的宾格。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思忖一下后表示信任地说:  是吗?  伯基坐在火炉边笑了。

当欧秀拉下楼来时,他没有动,双臂放在膝盖上。

她觉得他真象个纹丝不动的天使,象某个蜷缩着的偶像,象某种消亡了的宗教象征。

他打量着她时,苍白如同幻影的脸上似乎在闪着仿佛磷火一般的白光。

  你不舒服吗?她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快。

  我没想过。

  难道你不想就不知道吗?  他看看她,目光很黑、很迅速,他发现了她的不快。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在你没考虑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舒服吗?她坚持地问道。

  并不总是。

他冷冷地回答。

  你不觉得这有罪吗?  有罪?  是的。

我觉得当你病了你都不知道,对自己的身体这样漠不关心就是在犯罪。

  他的脸色变得很沉郁。

  你说得对。

他说。

  你病了为什么不卧床休息?你脸色很不好。

  难看得让人恶心吗?他讽刺地说。

  是的,很恶心,令人反感。

  啊,好哇,那可真不幸啊。

  而且,现在在下雨,今天晚上天气很不好,真的,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是不能原谅的——一个人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是会受苦的。

  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他呆板地重复着。

  她不说话,沉默了。

  别人都从教堂做完礼拜回来了,先是姑娘们,而后是母亲和古迪兰,最后是父亲和一个男孩儿。

  晚上好啊,布朗文有点吃惊地说,是来看我吗?  不,伯基说,我不是为什么专门的事来的。

今天天气不好,我来您不会见怪吧?  这天儿是挺让人发闷的,布朗文夫人很同意地说。

楼上立刻传来孩子们的声音:妈妈!妈妈!她抬起头向远处温和地说:我这就上去。

然后她对伯基说:肖特兰兹那儿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唉,她叹口气道,没有,真可怜,我想是没有。

  你今天到过那儿是吧?父亲问问伯基。

  杰拉德到我那儿去吃茶,吃完茶我陪他步行回肖特兰兹的。

他们家的人过分哀伤,情绪不健康。

  我认为他们是些不太会控制自己感情的人。

古迪兰说。

  太没节制了。

伯基说。

  对,肯定是这样。

古迪兰有点报复性地说,有那么一两个人这样。

  他们都觉得他们应该在行动上和往常不一样。

伯基说,当人们悲伤的时候,他们会尽力寡着脸,不和别人像以前那样交往。

  是这样的!古迪兰红着脸叫道,没比这种当众表示悲哀更坏、更可怕,更虚假的了!悲哀是个人的事,要躲起来自顾悲伤才是,他们这算什么?  很对。

他说,当我在那时看到他们都装出一幅很伤心悲哀的样子,好像他们绝对不允许像平常那样自然的故事时,我都为此而感到丢脸。

  可是——布朗文太太对这种批评表示异意说,要忍受这么大的痛苦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完她上楼去看孩子。

  伯基又坐了几分钟就告辞了。

他一走,欧秀拉觉得自己恨透他了。

她整个身心似乎都被重重地锤打成仇恨的标枪。

她不能想象那是什么,强烈的充满的仇恨把她给占据了,纯粹的仇恨明确而又无法想象,她对此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她已经无法自持了。

她感到自己被控制住了。

一连几天,她都被这股仇恨力量控制着,它超过了她已知的任何东西,它似乎要把她抛出尘世,抛入某个可怕的地方,在那儿她以前的自我不再起作用。

她感到非常迷惘、惊恐,对自己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感觉。

  这太不可理解,也太没有理性了。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恨他,她的恨说不清道不明。

她惊恐地意识到她被这纯粹的仇恨所战胜。

他是她的敌人,精致像珠宝,坚硬如钻石,是所有可恨事物中最可恨的。

  她想到他的脸,苍白而无瑕,他的眼睛中包含着黑色的不屈服的意志。

想到这儿,她摸摸自己的前额,试试自己是否疯了,她怒火中烧,人都变样了。

  她的仇恨并非暂时,她的恨没有什么具体原因,;她不想为此而采取什么行动,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她跟他的关系完结了,非语言所能说得清,那仇恨太纯洁、象宝玉一样。

而他似乎是一束充满敌意的光,一道不仅毁了她,而且是拒绝她毁灭她整个世界的光束。

她把他看作是一个极端矛盾着的人,一个宝玉一样的怪人,他的存在宣判了她的死亡。

当她听说他又生病了时,她的仇恨立时又增添了几分。

这仇恨令她惊恐,简直不能活下去,但她无法挣脱,无法摆脱变形的仇恨攫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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