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涂有他名字字头的火车驶过田野。
当他乘火车进入伦敦时他看到了他的名字,在贝尔多佛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他的势力已像一张网一样扑着过来。
他看着贝尔多弗、塞尔比、沃特莫和莱斯利河岸,这些大型的矿区全都依赖他的煤矿。
这是些可恶、肮脏的地方,小时候他为此深感痛苦,而现在他则为此感到骄傲。
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又建起四座新兴城市,拥挤着一些丑陋的工人村。
黄昏时分,他看到成群结队的矿工从煤矿出来沿着大路流动着,这些人浑身都是黑的,只有嘴唇是红的,他们都有点变形了,这些人全都得按他的意志行事。
星期五晚上他缓缓地驾着汽车穿行在贝多弗肮脏的人群中,这些人是发了工资后来买东西的。
他们从属于他,丑陋而又野蛮,然而他们只是他的工具。
他是机器的上帝。
他们都自觉小心地给他的车让路。
他才不管人家是否乐意为他让路呢。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
他的眼光突然明亮起来,突然发现人类不过是纯粹的工具罢了。
什么人道主义,什么痛苦和感情,谈得太多了,很可笑。
个人的痛苦和感情根本不算什么,那不过是天气一样的东西。
重要的是个人的纯粹工具作用,一个人的作用就像把刀子,只要关心它快不快,别的都无所谓。
世上每样东西都有它的作用,它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它是否完美地起到了应起的作用。
什么样的矿工算好矿工呢?一个好的矿工就是发挥了他的作用,一个经理也是一样。
杰拉德负起了整个矿的责任,他是个好矿主吗?如果是,那他的生活就算完美,别的什么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罢了。
他的意志就是要物质世界为他的目的服务,他的出发点就是要征服,这场斗争就是一切,胜利的果实不过是个结果罢了。
杰拉德并不为了钱而去管理矿山,从根本上说,他不注意金钱,他既不铺张又不浪费,并且不太在意社会地位。
他的愿望是要在和自然环境的搏斗中实现自己。
现在,他的意志就是从地下挖出煤来,获利。
获得的利益不过是胜利的表现形式,当然胜利自身就包含在所获得的战果中。
面对挑战他十分激动。
每天他都下井去考察测试,他还向专家请教,在头脑中慢慢地酿成对整体的整套看法,好像将军对自己的作战计划了如指掌一样。
然后,他觉得彻底打破旧观念的时候到了。
矿区一直按照旧的体制生产,观念太陈旧了。
最初的观念是,矿主舒舒服服地通过开矿变富,给工人提供足够的工钱和良好的条件,同时增加国家的财富。
杰拉德的父亲是第二代矿主,有了足够的家业以后,就只考虑人的问题了。
对他来说,煤矿就是为矿上的千百把人生产面包的巨大田野。
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别的矿工一起给大家提供恩赐,而那些人也的确得到了一些好处。
人人都富足了,因为这个矿蕴藏丰富,容易开采。
矿工们都没想到自己竟变得富裕起来,都洋溢着喜悦。
他们觉得自己富了,觉得自己交了好运。
他对那些开拓者和新矿主都很感激,是他们打开了矿藏找到了流水般的财源。
可人心是永远满足不了的,矿工们就是这样,原先他们很感恩戴德,现在开始抱怨矿主了。
他们感到不那么满足了,他们需要更多的财富。
为什么矿主比他们富裕得多? 杰拉德小时候矿上闹过一次危机。
当时矿主协会因为矿工不愿意降低工资而准备关闭煤矿。
封闭矿井迫使让托马斯·克瑞奇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中。
他是工头协会的成员,他被迫同意封闭矿井以保全自己的信誉。
骚动暴发了,瓦特莫矿井口起火了。
这是最远的一口矿井,离林子很近。
骚动引来了军人。
在那个毁灭性的一天中,从肖特兰兹的窗口可以看到不远处天空中的火花,平日里用来运送矿工到沃特莫去的火车现在满载着一车车穿着红色军装的军人在峡谷中疾行。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一阵阵枪声。
后来有消息讲,骚乱者已经被驱散。
有一个人被打死,而且火已经被扑灭。
杰拉德那时还是个小孩子,闹事的那天他激动极了,他渴望着跟那些当兵的一起去枪杀矿工们。
可家里不让他出门,门口把守着持枪的哨兵。
杰拉德兴奋地靠近这些当兵的。
后来,骚乱慢慢平静下来了,矿工们又上班了,但情况再也不同于以前了。
形势起了新的变化,人们的头脑里有了新的观念。
甚至在机器内部也要讲平等,任何一个部件都不应是其它部分的附属品:全部都应该平等。
于是人的身上就冒出了那种打破常规的本能。
神秘的平等就存在于抽象当中,而不是在实际的拥有和运用当中,这都是行进的过程。
闹罢工的时候,杰拉德还是个孩子,可是他却希望自己是个大人,能和矿工作斗争。
当杰拉德长大以后,就改变了这种形势。
他毫不理睬什么平等。
他认为全部基督教关于爱和自我牺牲的观念早已成了一顶旧帽子。
他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地位和权力才是实在的东西,其它的都是没有价值的。
道理很简单:它们有用,是必要的。
地位和权威并不是一切,它们不过是机器的一部分而已。
他本人偶然成了控制别人的中心部分,而大多数人则不同程度地受控制。
这些不过是偶然现象罢了。
当然他也感到兴奋,因为轴心可以带动上百只轮子,就象整个宇宙围绕着太阳旋转一样。
如果说月亮、地球、土星、木星、金星都有权利和太阳成为一个中心,那简直是胡说八道,这种说法只是一种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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