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杰拉德也敏锐地注意到她整洁利索的身影,她像某种长着细腿的优雅的大甲虫,悠闲地立在高跟鞋上。
她那光滑的黑色外套无可指摘,乌黑的头发梳理得很高,发式相当考究。
她的周全和完美无疵使他反感,他厌恶她。
然而,他又很尊重她。
她的一切无可挑剔。
但古迪兰还是让他生气。
在他们举家居丧的日子里,她竟穿着如此艳丽的服装,像个花花绿绿的金刚鹦鹉。
他注视她,看她走路时抬腿的动作,淡黄的袜子、深蓝的裙子。
这些都使他兴奋,他能感觉出她举止中那股挑衅,她向整个世界挑战。
她微微笑着,似乎听到了胜利的号角。
古迪兰和温妮穿过屋子来到后院。
马厩和外屋都在那儿。
这时,四处一片寂静,杳无人声。
克立克先生坐车到附近兜风去了,马夫刚刚把杰拉德的马从拐角处牵过来。
两个姑娘走向角落的兔笼子,去看那只黑白色的大兔子。
它真漂亮!哦,快看它竖起耳朵听人讲话的模样!它那样子有多傻!温妮短促地笑了一声,接着说:哦,我们快说话,让它竖起耳朵听。
快,它听的时候那么聚精会神。
是吗,亲爱的俾斯麦? 我们能把它放出来吗?古迪兰问。
它很壮,真的太壮了。
她边说边看着古迪兰,一副极不相信的目光打量着她。
我们可以试试,对吗? 当然。
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是它踢得可凶了。
她们取下钥匙打开笼子,兔子顿时在笼子里狂奔起来。
它有时抓起人来可厉害了。
温妮显得十分兴奋,哦,快看呀,看它多奇妙!兔子绕笼子飞速跑着。
俾斯麦!孩子更加兴奋地嚷着,你太吓人了,你这讨厌鬼!兴奋之中,温妮抬起头来调皮地看了古迪兰一眼。
古迪兰嘴上挂着讥诮的微笑。
温妮在无法形容的狂热中发出一些奇怪含混的声音。
瞧,它静下来了!看到兔子在笼子远远的一角处停了下来,她叫喊道,一面抬起头看着古迪兰,侧身慢慢向她移近,然后激动而又神秘地对她耳语道:我们现在抓它好吗?说完她顽皮地自顾自笑了起来。
她们打开了笼门。
古迪兰把手伸进去,一把抓住了蹲着不动的兔子。
她握住了它的长耳朵。
然而,兔子很健壮,一下子伸开四腿,拼命地往后蹬。
古迪兰把它往前拉的时候,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随后,它便被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
它的两只耳朵被抓着。
它的身体像弹簧一样一曲一伸地扑腾着,乱踢乱蹬。
古迪兰扭过脸去,伸直了手臂提着这只黑白相间的兔子。
这只兔子性子暴烈得不可思议,所以古迪兰只好紧紧地抓住不放。
她简直有点心慌意乱了。
俾斯麦,俾斯麦,你太可怕了!温妮被吓坏了,哦,把它放下吧,它太野了。
古迪兰被掌心里突如其来的这种狂暴所惊愕。
片刻之后,她才恢复了镇静,一股怒火涌遍全身,她像是暴风雨中的一所小屋般剧烈地抖动着,丝毫不能自主。
她的手腕被这畜牲的爪子抓伤了好几处,她心中一阵憎恶。
就在她拼命想把这只乱抖的兔子压在手臂底下时,杰拉德赶了上来。
他暗暗觉察到她那沮丧、愤怒的情绪。
你们应该叫一个仆人来帮忙。
他边说边赶上前来。
哦,它真可怕! 温妮惊慌地高叫道。
杰拉德伸出他那紧张而肌肉发达的手,从古迪兰手里抓住兔子的耳朵,把它接了过去。
它的力气大得怕人。
古迪兰这才松口气尖声叫道。
她的声音犹如海鸥的尖叫声,奇怪而充满了仇恨。
那兔子在半空中缩成一个圆球,然后猛地一蹬,身子甩出去像条弓。
它看上去简直像着了魔似的。
古迪兰看见杰拉德身体收紧,眼中一片茫然。
这长长的、凶神般的畜牲又乱蹬了一阵,身体横在半空中飞了起来,像是要飞起来一样,随后又蜷缩成一团。
它的力量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杰拉德的身体随着它的挣扎猛烈地晃动着。
突然,他一阵狂怒,像闪电一般,往后一抽身,用空着的手像只鹰爪般掐住兔子的脖子,几乎同时,传来兔子那尖利的垂死般的嘶叫,它猛地抽搐了一下,最后挣扎着嘶咬着他的手腕和袖子,它四爪狂舞,肚皮一下子变得煞白。
杰拉德将它猛地一甩,紧紧地夹在了胳膊底下。
兔子哆嗦着,躲闪着。
这时,他的脸上露出微笑的光彩。
你绝想不到一只兔子竟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看着古迪兰说。
她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犹如黑夜一般乌亮。
在一场剧烈的搏斗之后,兔子的嘶叫几乎撕开了她意识的面纱。
他注视着她,脸色由于紧张而显得更加苍白。
我不怎么喜欢它。
温妮低声嘟哝道,它真让人讨厌。
我还是喜欢我的鲁鲁。
当古迪兰恢复平静后,脸上闪现出一丝微笑。
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思想已经暴露。
还有什么比它的尖叫声更吓人!古迪兰惊叹道。
的确叫人难以忍受。
杰拉德说。
它干吗那么傻。
反正总要被提出来的?温妮这么说着,一边伸出手去试探着碰了碰兔子。
它仍然躲藏在杰拉德的胳膊底下,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它没死吧,杰拉德?古迪兰问。
没有。
不过它真该死。
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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