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又是一阵无言的空白。
欧秀拉看着月亮的倒影,它已经完全聚合起来,在水中微微颤动着。
你觉得独自一人对你更好吗?她问。
也许不错。
我也不大清楚。
但我的确回顾了不少东西。
你在这儿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我看着英国,觉得对它已经厌倦。
为什么厌倦英国呢?他感到惊讶。
我也不明白。
我就是那样厌倦。
这不是哪个国家的问题。
他说,法国更糟。
是啊,我知道。
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厌恶。
他们边说边离开了堤坝,坐在阴影里的树根上。
在静默中,他想起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有时候,它们洋溢着熠熠的光彩,像春天一般,充满了神奇的希望。
他慢慢地、吃力地对她说: 你身上有一道金色的光环。
我希望你能把它送给我。
看起来他好像对此已经思虑很久了。
她听了不免大吃一惊,仿佛要从他身边跃开一般。
然而,她心里确实很高兴。
什么样的光环?她问。
然而,他却羞怯了,没有再说下去。
又一次时机溜走了。
一丝悲戚感慢慢袭上她的心头。
我的生活并不圆满。
她说。
噢?他简短地答道,不大想听这种话。
我好像觉得没有人会真正爱我。
她又说。
但是他依然不接口。
你以为我只要肉体的需求,是吗?她缓缓地问道,你错了。
我要你为我的灵魂尽责。
我明白你的心思。
我知道你不仅仅需要肉体方面的满足。
但是,我要你的灵魂,要那道金色的光环——那就是你,可是你却不知道——你把它给我吧。
她沉默了片刻后答道: 我怎么能把它给你呢?你并不爱我!你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毫不想为我尽责,可是却要我为你尽责。
这太自私自利了吧。
他努力地想维持这场谈话,但是他没法得到他想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她精神上的屈服。
这是不同的。
他说,这两种尽责大相径庭。
我以另一种方式为你尽责,不是通过你本人,而是其他什么方式。
我希望我们能在一起,而不必操心担忧,真正的心心相印。
因为我们在一起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现象,而不是需要我们努力去维持的什么东西。
不,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只不过是以你的自我为中心罢了——你没有任何热情。
对我也从未表露过任何真情。
你要的实质上是你自己和你自己的事务。
你只要我对你言听计从,为你尽责。
但是,她的这些话只能使他对她关闭心扉。
噢,好吧,他说,什么话都不管用,不论怎样,我们之间,或者是有这种关系,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甚至根本不爱我。
她叫起来。
我爱你,他生气地说,但是,我想要……话没说完,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她那可爱的、金色的青春之光。
这道光仿佛透过一扇奇妙的窗洞,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
他希望在这冷漠和骄傲的世界里有她陪伴。
可是,把自己的这种希望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处呢?说这些又有何用?这种事并非语言所能解决。
如要以事理来说服她,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这是一只极乐鸟,决不能撒网捕捉,必须由它自己心甘情愿地飞入你的怀抱。
我总是认为,我会被别人爱的,可总是大失所望。
你并不爱我,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不想为我尽责,你只要你自己。
听到她又重复这句你不想为我尽责,他愤怒之下浑身一阵冷颤,所有的幻想顷刻消失。
对,他恼火地说道,我不想为你尽责,因为没有什么可尽责的。
你想要我尽责的东西是不存在的,纯粹是空的。
它甚至连你都不是,只是你那女性的本质。
对你那种女性的自负,我丝毫不会放在心上,它只是个破布娃娃。
哈哈!她挪揄地大笑道,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是吗?可你竟还厚着脸皮说你爱我! 她愤怒地站起来,要回家。
你想得到的是只有天堂里才有的愚昧无知。
她掉转脸对依然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的伯基说道,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谢谢你,你想要我做你的附庸,不许对你作出评判,不许发表自己的主见,永不为自己辩解。
你想要我完全做你的附庸!不,谢谢你!如果这就是你要的,这样的女人多的是,她们会让你满意的。
有很多女人愿意躺下,让你从她们身上走过——去找她们吧。
如果那就是你需要的——去找她们吧。
不。
由于气愤,他直言不讳地反驳道,我希望你放弃你那骄傲的意志,你那可恶的自我坚持。
这就是我想得到的。
我要你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这样你才能尽情表露自己的情感。
尽情表露我的情感!她椰揄地重复道,我要表露自己的情感容易得很。
只有你才无法做到尽情,只有你才死死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仿佛它是你的惟一财产。
这些话击中了他的要害,因此,他的态度变得生硬起来,毫不顾忌她的情绪。
我不要你像酒神狂欢节那样地放任自己,他说,我知道这点你能做到。
但是,我讨厌那样的欣喜若狂,酒神般的或不是酒神般的。
那就像在松鼠笼里兜圈子,毫无意义。
我希望你不要终日患得患失。
活着就该无所用心,不要终日忧虑重重,也不要事事强加于人;不要愁眉苦脸,要自信,对什么都不要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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