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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网打尽(一)

2025-03-31 01:59:15

袁野在乡政府办公楼梯道停放自行车时,因不放心刘建德他们几个,让张侠封了口,不要和其他人说这件事。

张侠认真地点了点头,回到所里,只有胡进明歪靠在里间床上休息,其他联防队员都不在。

袁野将查的材料递给胡进明,简要地介绍了案情,说:晚上动手!胡进明走马观花地翻阅了材料,打趣道:这些家伙胆大包天,竟敢自称袁所长,你这袁所长再不给他们颜色看看,他们还想撵我们滚蛋。

由于大脑处于兴奋状,袁野没有睡意,到前面办公室坐下,翻看着《平凡的世界》,他喜欢这类农村题材的书,尽管书中描写的是北方农村,但他觉得故事就发生在自己的周围。

政府大院静悄悄的,风透过窗棂吹进来,带着青草的气息,鸟儿们少了人的滋扰,在树梢、屋檐欢快而恬然自得地叫着,袁野眼皮儿有些沉,放下书,准备躺一会,猛然瞥见食堂走廊站着一个女孩,在偷偷地打量派出所这边,那女孩剪着短发,长着一张苹果脸,年纪顶多二十岁,袁野好奇地问:食堂走廊的女孩可是乡政府的?张侠停下身份证的抄写,向窗外看去,说:那是程书记女儿。

老先生女儿都这么大了!袁野感叹道,似乎自己和她是隔代人,可在念书?高中毕业没考上,不念了。

张侠嗤嗤笑着说,他还向我打听你了。

打听我什么?她问我你对象在哪儿?我说我不知道。

小女孩就喜欢多事。

袁野想这女孩肯定在家听他父亲说起他,对警察一种神秘。

别看她小,在学校就谈恋爱了。

哦!他站起身,向那女孩张望,她像一只胆怯的兔子被惊走了。

傍晚,联防队员准备回家,袁野不经意地说:晚上有事,都不要走。

他们在乡政府食堂吃过晚饭,袁野在办公室问:建德,街上住家的可都熟?熟,闭着眼我都能摸上门。

刘建德夸口道。

马大帅这时爱呆在哪儿?袁野问。

他啊,喜欢在车站呆,天不黑透不去家。

刘建德像是他肚里的蛔虫,不容置疑地答道。

走!我们找他到派出所来,我有件事问问他。

袁野轻描淡写地说。

马大帅算起来和我是师兄弟,也跑过江湖,一身蛮劲,抱石磙子走,都不喘大气,就是嘴太笨,跑了一个月,混不下去就回来了,后来拦黑路,做了几年劳改,劳改回来,也不干活,整天泡在街上,成了街上混混们头。

刘建德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袁野站在窗口,向后面单身宿舍喊驾驶员小孟,因为打过招呼,小孟应声而出,他发动车子,拉着袁野和刘建德向街上驶去。

车还未到车站,刘建德眼尖,远远地瞅到马大帅,在后排叫:所长,马大帅坐在车站门口。

袁野让车子停在马大帅的视线死角,下了车,和刘建德逛马路似的溜达到他跟前,马大帅留着小平头,穿着一件蓝色的西服,没注意他们的到来,正和三个驾驶员侃大山,唾沫星乱飞。

袁野拍了拍马大帅的肩膀,凑趣地说:马大帅,聊啥这么起神?哦!袁所长。

马大帅见是袁野,吃了一惊,笑着说,袁所长到山花乡上任,我还没请你吃饭。

你不客气,还能怪我啊?袁野开着玩笑,似乎和他是偶然相遇,请先生不如遇先生,有件事,想找你聊聊,正好碰到你。

老马,裤头当汗衫穿――上去了,所长这时候喊你,要请你吃晚饭。

坐在他对面的大胡子驾驶员笑着说。

老熟人。

马大帅装作轻松的样子,在袁野引导下上了车。

袁所,什么事?马大帅在车上试探地问。

到办公室再说。

袁野扔给他一根烟,自己也叼了一根,马大帅从口袋抠出打火机,将两人的烟点着。

车到乡政府办公大楼前停下,袁野和他勾肩搭背地进了办公室。

马大帅见派出所人都在,点头笑着说:都没下班啊!他的脸部肌肉变得僵硬,笑得极不自然。

袁野开门见山地说:马大帅,你也不够意思,报我名字抓赌,也不喊我去。

马大帅像被电击直发愣,支吾道:没,没。

你的长相蛮有特色的,人家也不是不认识,一个人不认识,十几个人还能都不认识你呀?袁野乜着眼看了他一眼,掏出插在裤带的五四式手枪,诡秘地说:抓赌时可带枪了,枪塞在腰里,走火容易伤蛋。

马大帅脸已涨得通红,拍拍褂子、裤子口袋,又将西服扣子解开掀起,说:什么也没有?几个小钱喝酒喝光了,还有什么,又不晓得喊我。

袁野装作很不满意的样子。

马大帅再笨,也听懂了袁野话里的意思,挠了挠头皮说:你都知道了,钱是花了。

带哪些人花了?袁野一副轻松的口吻。

小豹子、蒋三、吴冬生、刘大嘴、四歪子。

马大帅见事已至此,扛也没有用,兜了底。

抓赌也就这些人吧?袁野又找了一句。

嗯!马大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落入彀中。

你们穿的警服哪来的?袁野继续追问。

没有警服,我穿的是保安服,小豹子穿了一套武警服。

马大帅说。

履行程序。

袁野从抽屉里掏出一副不锈钢手铐,将他双手铐住。

所长,松一点,我不会跑。

马大帅献媚地笑。

你手腕这么粗,也就这样了,待会儿把事情和胡指讲清楚。

袁野晃了晃手铐,瞅着程军说:你留在这儿陪大帅聊聊。

袁野和其他人走进隔壁办公室,袁野对胡进明说:我带刘建德一家一家找人,这里交给你了。

精明点,所长把人搞回来,看好了,别让他们串话。

胡进明部署道,张侠,我们开始问话。

袁野、刘建德叫了在政府办等候的小孟师傅,开着车又上了街。

十一章 一网打尽(二)孟师傅,今晚辛苦你了!虽然是办公室安排,袁野在车上还是表示自己的谢意。

看你逮人,真过瘾!玩似的。

孟师傅毕竟也是年青人,部队退伍分到乡政府,第一次遇到这档事,充满新奇。

我们所长麻功深!见识了袁野的问话,刘建德半是拍马,半是真心佩服。

天黑下来,月亮尚未升起,山花街上也黑乎乎的,夜色给袁野的抓捕提供了便捷,由于五个人住处分散在街头巷尾,晚饭时分,正是他们归窝时候,袁野像掏黄鳝的高手,一个个将他们拎出来,车子来来回回地跑着,谁也不在意,谁也走漏不出消息,整个抓人过程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六个冒充派出所的人在派出所聚了首,在联防队员严密的注视下,他们没找到机会交流,但大家都来了,来的这么齐整,绝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是有人和派出所人交流过了,天塌大家灭,谁也不再做无谓的抵赖,只是在主次方面相互的推,马大帅发起人的身份倒一致确认。

程军见胡进明、袁野流水作业似的问话结束,他忍不住笑,从看守他们里间出来,议论::平时看他们人五人六的,一进来都成了?包,都抢着讲。

袁野抬起头,说:这才正常,审讯就是这样,一个人干的事,死也不说;两个人干的,想着说;三个人干的,抢着说;何况他们是临时纠结,就像田上新修的埂,雨水一冲,一倒都倒。

程军眼睁得溜圆,大脑一时缺氧,反应不过来。

走吧!袁野吩咐道,他将材料收揽到一堆,用黄色的卷宗皮一夹,塞到皮包里,便到里间喊众人出来。

两两铐在一起,三副手铐铐了马大帅等六个人,在袁野等监视下,像一根绳上的蚂蚱挤进仪征车后厢,孟师傅锁好车后门,袁野不放心拉了拉,见门没有松动,带着众人上车,只留下张侠一人在所里。

车到县公安局大院,袁野和胡进明下了车,直奔刑警队内勤室,贾主任独自一人在写汇报材料,见山花所两位一道来了,笑着说:什么案子让所长、指导员这么重视?什么所长、指导员?一个兵都没有,戴顶帽子,是领导哄我们干活。

胡进明发着牢骚。

袁野拽开档案柜,摸出一叠收容审查表,分了一半给胡进明,两人趴在贾主任对面办公桌填表。

团伙啊?贾主任看他俩填表的架势问。

钓几个虾子。

袁野应着,不像你们刑警队捞的都是大鱼。

鱼捞不到几条,材料报了一大堆,形式主义害死人。

贾主任感触很深地说。

一个案子填表填不出花样,填好一张,其他表只是换个名字,袁野和胡进明龙飞凤舞地画完,上了二楼局长办公室,分管治安的杨副局长当班,他正带着政工、纪检值班的一帮人打牌,见袁野和胡进明进来汇报案子,放下牌,听取了袁野的汇报,杨副局长问:都交待了。

都承认了,口供能够相互映证。

袁野答道。

他接过收容表,在六张表上一一签署了意见,吩咐道:人搞好了!袁野和胡进明答应着下了楼,返回刑警队内勤室,贾主任已将裁决书放在桌上,两人填好裁决书后,和贾主任招呼一声,上了仪征车,向206国道边的看守所奔去。

看守所大铁门紧闭,开了一个小门,袁野他们车子停在门口,袁野下车从小门进去,向门边岗亭武警亮明了证件,随即返身,会同胡进明及联防队员,将马大帅等六人从车上放下来,押进戒备森严的大院,马大帅属故地重游,心情复杂地叫道:看守所啊?袁野笑着说:看守所刚改造过,不然,马大帅你原来挂衣服的桩还在。

马大帅他们六人面面相觑,本来他们以为在拘留所关几天就会出来,进了看守所,知道升格了,他们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在看守所值班室,袁野和胡进明将他们手铐解开,值班民警老董笑着说:怎搞的,一来就来一串。

胡进明说:不是怕你们在这里冷淡嘛,找点人陪陪你。

老董和胡进明闲扯了两句,便开始一丝不苟地搜身、抽腰带、解鞋带、问话、登记、分号房,等这些程序走完,他拎了一串钥匙,喊来两个留监服刑的陪着他,将六个人分头送进去,袁野他们便告辞走了。

上了停在大门口的车,程德芹嬉皮笑脸地说:小德子说他饿了,所长可犒劳犒劳我们?都是我说的,所长拿酒上来你不要喝。

刘建德用胳膊肘捣了捣程德芹,很是不满。

你俩在一块狼狈为奸,我什么时候说拿酒了。

袁野一眼识破两人的诡计,瞄着胡进明说:第一次开张,可搞两杯?家住山花乡,喝酒如喝汤,不给小德子喝两杯,小德子回去都睡不着。

胡进明笑着说。

他们一行在街岔口找了家红帐篷的排挡,点了两盘螺丝、炒了四个菜,上了两瓶白酒,便美美地吃喝起来,程德芹问:所长,你刚才讲桩是怎么回事?喝一杯酒,我来和你说。

胡进明接过话茬,见程德芹端杯喝过酒,说:南岗镇有个许小秃子,是个老贼,关过不少次,有一次因偷油菜籽进了看守所,刚进号房,号房里的人在滚筒指挥下围过来,准备过堂,什么是过堂?就是老犯人给新来的下马威,每一个人上去揍一下,许小秃子是老手,当然了解里面的行情,他把外套脱下来,径直走到墙根,高声叫:谁***把我钉的桩拔掉了。

一号房人都傻了眼,连忙奉承他老前辈。

袁野看程德芹等听的津津有味,也凑趣道:号房你们没进去过吧,里面没有床,一溜长板,一人一块,睡在门口的叫滚筒,有的也称元帅,睡在第二张板的叫将军,最里面睡的这个人叫气泡卵子,他的头靠在小便池,你们想想:一个号房十几个人,除了放风,屎尿都在里面,就那个味道就够他受了,他在一个号房是最惨的;新人进来按号房规矩,要睡在气泡卵处,如果不想当气泡卵子,首先进去自报名号,名头响,势子正,往前睡;狠手进去,直接把衣服往滚筒板上一甩,这在号房叫打板,滚筒服你就让板,不服就交手,谁赢谁就是滚筒。

刘建德敬了袁野一杯酒,抹着嘴唇酒渍问:所长,许小秃子在哪儿偷油菜籽?袁野说:这家伙到粮站大仓偷油菜籽,里面菜籽堆用竹篱笆围着,大仓门锁着,他不得进去,只有个猫洞窗子,他会想点子,搞来一根竹竿,把竹节捣通,一头削得尖尖的,一下将竹竿捅进去,菜籽顺着竹竿往下淌,他用蛇皮袋在外面接。

程军等连声惊叹:这家伙真聪明.胡进明呷了一口酒说:俗话说得好,小贼都有状元之才,只是未用在正道上。

两瓶酒在他们说笑声中见了底,袁野见差不多了,便起身结账,刘建德看着灯火璀璨的县城,生出感慨:县城就是县城,晚上还有这些人,山花乡这时候除了野狗野猫,撂棍也打不到人。

程德芹撇着嘴说:不想回去吧!找家旅社睡一觉,做梦娶个城里媳妇。

胡进明几杯酒下肚,精神正旺,也调侃袁野道:袁所不去看看弟媳妇?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袁野暗自感伤,自从去了山花乡,两人的关系已冷冻起来,嘴上却说:这么晚,人家睡觉了。

那不正好?我正好,人家不正好。

他们说笑着上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