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骚动的乡村全集 > 第九十九章 交易

第九十九章 交易

2025-03-31 01:59:15

打草惊蛇的事袁野没做,他像个老练的猎人耐心地厮守,等待着猎物送上他的枪口,有人探听他的口风,他暧昧地回答:计生的事去问乡政府,问我干嘛,我不管造人的事,结扎、罚款与我无关。

他不触及拿刀行凶,所以他说的并不假,让打探的人摸不到一个准信,一厢情愿地猜疑。

这事冷了几日,袁野上午忽然接到刘晓强的电话,电话打到他办公室,刘晓强在那头低声地说:他来了,人在政府办。

袁野不用问,明白谁来了,一句我马上到,他利索地挂了电话。

他叫上余得水、杨云久,在车上做了简短的交代,到乡政府大楼门口,车没熄火,他和余得水跳下车,步履匆忙、眼神四射地奔向政府办,毛家兵刚巧出来,和袁野照上面,他心儿装着事,见到袁野表情失真,像影碟机卡了盘,惊慌如彩点闪闪烁烁,袁野一副老友相逢,执其手腕说:毛家兵,好久不见了。

毛家兵从手腕传输给他的外来力量,知道袁野来者不善,反抗是徒劳的,他像被套上绳索的狗,满眼乞怜,用呜呜的声调说:所长,我是来接受处理的。

闹出事,我们要问问,和我一道。

袁野不容分说,拽着他往车边走,他尽管十二分不情愿,还是被跌跌撞撞拖上车,坐在后排,三明治似地夹在袁野和余得水中间,车子旋即而去,卷起一路风尘。

车到派出所大院,毛家兵乖乖地跟着他们下了车,他向袁野央告:所长,我不是不接受处理,六千块钱,我一时凑不齐凑钱?拿刀子让他们凑,动静可大了?袁野语带讥讽说得他蔫了,站在廊檐耷拉着头。

进去!余得水将他推进询问室,不一会余得水气呼呼地出来,强忍愤怒对在门外的袁野说:他不承认。

袁野向外挪了几步,约莫里面的人听不见谈话内容,问:他不承认什么?他不认账,说他没拿刀砍人。

余得水说。

他怕砍这个字眼,就换个字――花,他心里压力小了,就敢认,对我们来说一回事,有拿刀的情节就行了,他没伤到人,你让他承认砍,他受不了。

避重就轻是人的本能反应,毛家兵还不知道他下一步受何处罚,案子小,袁野不愿过于拘泥,想速战速决。

余得水返回房间,不再纠缠砍,问话顺畅多了,很快形成笔录,签名按手印之际,袁野进了询问室,毛家兵不死心,像装进篓里的鱼作着最后挣扎,所长,你把我关进去,我在里面到哪儿弄到钱罚。

一码归一码,罚钱不是我事。

袁野不往钱上沾,他泄了气。

因为涉及乡里中心工作,袁野慎重其事,带着小余去县局,正巧姜局长当班,他听取了汇报,在拘留表签上字,袁野下楼到治安科开了拘留证,车子驶出公安局。

拘留所和看守所单独在206国道边,高强电网,戒备森严,门口岗哨检查过证件,将车子放进大院,袁野熟门熟路,将毛家兵带到值班室,和当班的老吴办理交接,一番检查,皮带、鞋带、兜里的零碎被掏出来,查验完毕,老吴收货员般地在拘留单上签字,人是他的喽,袁野走时和老吴客套两句,并不忘和毛家兵交代:在这儿呆两天,好好反思,我会来看你的。

他拎着裤子,神情黯然,嘴角哆嗦,像是有话说又没说出口,被一个光头唤走。

袁野赶回所里已临近中午,刘建德站在院内,正和一位衣着时尚的少妇交头接耳,袁野下车瞥了二人一眼,那少妇生得圆脸大眼,肌肤娇嫩,刘建德见袁野上楼追过来,说:毛家兵家属来了,问我们把他送到哪儿去了?袁野停步回头说:你和她说一声,他被关在拘留所,看他带一床被子去。

刘建德立马回身给那少妇回话,轻快得如橡皮筋被拉长,又弹回来,袁野瞧他殷情劲头,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家伙属苍蝇的,闻不得腥,见到漂亮女人,跑得屁颠屁颠,原形毕露,可惜长着雷公脸,飞来飞去也枉然;在袁野看来,这毛家兵在街上是游手好闲的货色,一无长处,不知怎么将这颇有姿色的女人哄到手,难道真应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俚语。

隔了三天,袁野带着余得水去拘留所提审,他有意将毛家兵冷一下,不是要劳教和转刑拘的人犯,是不用提审的,他被带进提审室,看着袁野放在桌上厚厚的卷宗,心里发怵,目光惊恐不定,黑眼珠像两只游离的小老鼠。

袁野点上一根烟,吐出烟雾,慢悠悠地问:这两天可想好了?毛家兵没搭话,他心里没底,不知袁野让他想什么。

你家属可送被子来了?袁野转过话题,像是关心。

送来了。

他搭腔。

你在街上干了不少事。

袁野没头没脑地问,眼光逼视他,看他的反应,他不敢对视,低下头像是在沉思。

在商店拿过烟不给钱,人家催帐,你不给,还赏了人家一巴掌。

袁野自顾自地说着,人家贩西瓜,你什活没干,要了人家七十块钱,给五十都不行。

他抬起头扫了袁野一眼,又耷拉眼皮,袁野用手指叩响桌子,说:不是没记性,得了健忘症吧,干多了,忘了一件、两件也正常,可惜人家能记得,觉得冤,你就叫屈,好歹事情不大,没有杀人放火的,放在一堆,也只够报劳教,你看我没害你吧?毛家兵膝盖一软,咕咚跪在地上,挂着苦相求告:所长,你不能劳教我,我三个孩子,一劳教家就散了。

你三个孩子也是一个一个生的,养不活你生那些干什么?乡里找你,还拿刀弄枪的,山花乡变天了,计划生育是国策,不是哪个人吃饱饭撑的,找你麻烦。

所长,我也不是想生,在家门口我人员差,人家当面不敢说我,背下骂我秃屁股绝代,我不生个儿子没面子。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专门在家门口操,当然人员差。

袁野看他还毛竹签般地跪着,说,起来说,你跪着,人家还以为我刑讯逼供呢。

他起身将屁股磨到水泥凳上,央求:我交罚款,所长,麻烦你给乡里说说。

话我可以给你捎到,交不交罚款和我没关系,你把你那些破事说清楚,想改好要有个态度,这跟洗脸一样,要洗就洗干净,别拖泥带水的。

袁野盯着他说。

你要搞明白,是你交代,不是我们交代,甭挤牙膏。

一直未开腔的余得水严厉地说。

毛家兵见抵不过,边想边说,鸡毛蒜皮说了一大串,余得水录下口供,递给他看,他胡乱翻翻,便将目光转到袁野脸上,说:所长,你方我一马,我以后不会混干。

帐我先给你记着,你干不干是你的事,我当然不希望你干。

他见袁野不像是赶尽杀绝,留有口缝,忙说:所长,我把罚款交掉,出来我就到邢主任跟赔礼。

我可以帮你到乡里讲讲,你带个信给你家人,到乡里接受处罚,争取主动。

袁野和缓了口气。

所长,你让我家属再来一趟,拘留所给接见,我来和她说。

他捺着手印说。

好了,我们话说到这儿,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恕。

袁野和余得水将他交给值班干部,长舒一口气走出拘留所。

余得水在车上问:所长,我们不报他劳教啊?他把罚款交了,我们不报他劳教,目的决定手段,材料在我们跟,他要乱动,我们随时可以报,他要变老实了,报他劳教也没意思,劳教的目的也是让他改邪归正。

第一百章 热心人(一)袁野回到所里,日头近中,听值班室电视音量开的老大,像是有一群耳聋眼花的人在里面旁若无人看节目,探头一瞅,台湾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女星正哭哭啼啼诉说陈年往事,刘建德翘着二郎腿,陪着电视里的老太太杞人忧天般地听着,袁野拧眉哼了一声,刘建德掉脸瞥见他,赶忙起身将电视关了,对着他讪笑,袁野想起捎信那档事,嘴下留情没?他,说:你去给毛家兵家属送个信,说毛家兵在拘留所,有话和她交代。

刘建德听说给陆玉荷送信,美滋滋的咧着大嘴,露出金黄玉米粒般的牙齿,撒腿跑开,像抢食叼到骨头的狗,那天他在派出所门口搭讪那少妇,甚是有趣,却又意犹未尽,正琢磨趁她丈夫在号子里,献殷情表示关心,只是没有借口,他憋不住在程德芹露了两次,被他瞧出端倪,臭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算天鹅吗?顶多是落毛的凤凰,不过那少妇确也生得有模有样,让他眼馋,那脸蛋水葱似的,他恨不得能上去啃一口。

他轻飘飘地到她家门口,见大门敞着,吆喝:人在家吗?屋里有人细语答话:哪一个?话音软软的,是陆玉荷在家,他跨进屋,陆玉荷正在叠衣服,花花绿绿的一大堆散放在桌上,从长短看都是小人衣服,她的身后摆着一张箩床,床上睡着一个白生生、胖乎乎的娃娃,像年画一般,涎水从嘴角挂到下颚。

他俯身打量孩子,无限怜爱地说:你儿子长得好憨!自从丈夫被关进去,她看到穿制服的,打心眼恨屋及乌,听他一来夸赞自家孩子,做母亲的脸色舒缓些,她停下手头活问:你来有事啊?我来给你送个信,你家毛家兵让你去一趟,他有话和你说。

都关起来,有啥好讲的?刘建德往她身边凑近一步,神秘地说:我听说他拘留不算了结,他这些年干的事,你也晓得三分,墙倒众人推,不少人在写他材料,弄不好要劳改,我看你蒙在鼓里才跟你说,毛家兵叫你去,也是这个意思。

@本章节孤独手打 www.ShouDa8.Com@哪怎好?我叫他甭在门口得罪人,他不听,他去蹲班房倒好,丢三个孩子给我,咋办?她一听丈夫不得回来慌了神,抱怨道。

你去托托人,讲讲情,把乡里计生罚款交掉,反正你也躲不掉,看他可能早点出来。

刘建德趁机细瞅那张圆润水色的脸,神魂摇荡。

我认得哪一个?他父亲气他,根本不管他。

我话给你带到,听不听在你。

我去不管用,上次给他送被子,人都没见到。

她愁眉苦脸,拿不出主意。

哎!谁让我是家门口人,论辈分,从他舅母那儿算,我和他老表,拘留所我去帮你找人,负责给你见个面。

刘建德假装热心,信口胡扯道。

哪就谢谢老表!我家家兵回来,我让他称谢你。

她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树棍,不管有没有用,死死揪住。

我和家兵老表,这些年没走,平白无故帮忙,他有想法,对你不利,他的脾气你还掌握不住啊?他含糊其辞试探,翻着牛眼瞧她,只看得她心里打鼓,低下头,脸上飘起绯云。

他喘气变粗,像是高山缺氧,贪婪地吸了两口,强按捺着冲动,他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心急熬不出米粥,火候不到,前功尽弃。

表弟媳!就这么说,下午三点钟我们去,你把家安排好。

她抬起头,从裤兜里抠出两张一百的票子,往他手上塞,说:老表,你拿着,找人要花费,不够你说一声。

你把我看外了,别说我不花钱,就为老表花两个钱,也不用你掏。

他随手挡住,摸了她手一把,感觉皮肤滑腻,三魂走了两魂,剩下一魂伴他出了门,他将自己的那只手放在鼻前嗅了嗅,似乎还有余香。

他从街上堂兄家吃了碗撞门饭,堂兄客气拎酒上桌,他恁是没喝,让堂兄很是诧异,他推说派出所下午有事,慌里慌张地走了,回到所里,袁野在午休,他楼上楼下地窜,像热锅上的蚂蚁。

两点多钟,袁野起床刚进办公室,他便跟进去,说:所长,我把信带到,他家属不想去,说见不到人,我讲我们家所长打个电话,拘留所会给她看,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知好歹,我费尽口舌,她才答应。

哦!你辛苦了。

袁野摸透他屁大事都要表功的特性,不吝啬表扬了他一句,见他还站在房里不走,问,没有其它事吧?刘建德笑嗤嗤地说:所长,你打个电话给拘留所,我都答应了,不然他家属说我鬼扯。

我等一会打。

袁野打了个哈欠,还没从睡眠中彻底缓过劲来。

所长,她搞不好下午就去。

这么急啊?她丈夫关在里面,当然急,女人又没见过事。

袁野见他眼巴巴的模样,以为这家伙又在人家面前夸了海口,圆不掉场,便给拘留所里的同学贾松柏打了传呼,传呼马上回过来。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让你听听正宗乡音。

乡音无改鬓毛衰,当所长也不买个大哥大,越混越水。

大哥大还要买啊,人家早就送过来,都码在抽屉里,再凑几部,给你砌个便池都够了,你别受刺激,找领导谈话,要死要活到乡下来,局领导说我动摇军心。

马上春耕了,你在农村留点神,把牛吹死了,你是故意破坏生产。

袁野又和同学耍了几句贫嘴,说了正事。

你这么关心他,往我这里送干什么,拿人家东西回不住吧?我这是捉放曹。

你让她过来就是,我今天正巧当班。

哪我就不请你过来小酌一杯。

我会给你机会的,明天我依然看到太阳升起。

袁野挂了电话,对刘建德说:我联系过了,找贾松柏就行了。

他兴冲冲地走了,袁野也没多想。

刘建德上过梅子慢坎,远远见陆玉荷站在路边等候,她上着水红褂,下着踩脚裤,曲线毕露,斜挎一个女式坤包,出门串亲似的,他手挥挥站在路边不走了。

班车来了,陆玉荷上车,车到他跟前,他招手上车,和车上熟悉的街上人打着招呼,没和她言语,一路上车紧赶慢赶,人上上下下,到了县城三合路,两人下了车,他跟着她屁股说:贾所长是我朋友,我和他讲好了,你带你进去。

他朝先走到拘留所岗亭边,和值勤的保安说:我给贾所长打过电话,到拘留所看个人。

保安看他穿着治安服,点点头,他喊了一声表弟媳,两人进了大院,在拘留所值班室窗口,他笑吟吟地问:贾所长可在?当班的胖胖年青民警在里面答话:我就是,你哪一位?我们家袁所长让我找你。

可是来看毛家兵啊?是的,所长,他家属来了。

他用手指着后面的陆玉荷,她正怯生生地向这边张望。

你让她到隔壁接待室去。

麻烦所长啊!他陪着笑脸,引着陆玉荷到隔壁房间,一道铁栅栏将一间房一分为二,他识趣地退出来,没一会工夫,她泪水涟涟地出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热心人(二)怎么了?刘建德迎上去问。

家兵让我送六千块钱到计生办,将罚款的事了结,他才能放出来。

她掏出手绢揩拭眼泪,一筹莫展地说。

你不想点子咋行?我们出去再说。

刘建德也还明智,未敢大包大揽,动真金白银,不是说着玩的。

陆玉荷低头随着他出了拘留所,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拐上206国道,一张客车过来,刘建德拦下车,陆玉荷稀里糊涂和他登上车,刘建德抢先打了车票,她才发觉上的不是山花车,刘建德说:候着急人,到南岗镇我们再转。

她想反正是回去的方向,也不在意。

车是过路车,稀稀朗朗的乘客插花而坐,大约都是萍水相逢,相互不搭茬,刘建德挨着她坐在一起,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俩身上,橘黄灿烂,此时刘建德心里痒酥酥的,喜悦之情破土而出,他偷窥旁边那张眼泡微肿的脸,故作忧国忧民状,你钱不筹齐,事情不好办。

她见他主动说起她的难心事,也不藏掖,说:我家家兵不是预料人,有一个使两个,家里翻箱底只能凑两千块,其他钱没出处。

断折骨头连着筋,找小孩爹爹借两个,剩余的和计生办打个欠条,有钱再还。

刘建德挺有主意地说。

乡里这块我怕他们不松口。

她瞅了他一眼,这张脸实在凶不忍睹,如果不是丈夫的事求教他,她宁愿站着,也不会和他坐到一条板凳。

他搭着嘴,像是很为难,说:怎搞呢?老表在里面,我不烦神也不像,我卖一张脸去和计生办说说,估计问题不大。

那就给老表再烦神。

她感激地瞧着他,觉得这个老表,长得凶是凶点,心眼倒也实诚。

说这个不见外吗?这事当初你们不和我商量,不然哪转这些湾,派出所和乡里我说几句话还管用。

他夸口道。

老表在乡里有两三年了吧?不止哦!我干了不少部门,从乡里计生小分队到派出所干,有六、七年了,今年乡里机构改革,我都不想干了,准备回去和他们搞窑厂,他们非要留我,我也不好讲,糊弄两年我还是回去,这年头不挣两个钱不行。

我家家兵有你这个预料就好了。

年青,喜欢玩,前些年我也在全国各地跑,说收手就收手,人总要干正事。

刘建德吹顺了口,车到南岗镇街头,才想起下车,连忙喊:师傅,有下。

师傅是个年青人,车停刚启动,不免怨言:我停你不下。

他故意换空档滑行一段,踩死刹车,门哗啦开了,刘建德和她慌慌忙忙地下车,车子立马提速而去,像偷倒垃圾车将他俩倒出。

夕阳不可救药地西坠,只剩下一截眉梢隐约云层,街上三岔口还停放着三、两黑头客车,揽着最后的生意。

刘建德忽然停下,回头对陆玉荷说:我今晚值班,回去食堂吃过了。

你到我家吃饭。

她邀请道。

回去都黑了,把不好吧?他像是在犹豫,随后又说,干脆在镇上吃点,反正晚上有车子。

因他是在陪她办事,她不好回绝,便问:你看哪个饭店好啊?他见她答应,欣喜过望,又恐她担心,说:我这儿熟,随便找家饭店吃点。

他领她拐进一巷子,找了家小吃部,点了一荤一素,烧了一个汤,要了半斤酒,他慢慢地品着酒,她不喝酒,他劝道:表弟媳可是怕我花不起这个钱啊?她只得陪他喝了两小盅,面如桃花,心里砰砰跳,说:我不喝酒,再喝就多了。

他心里道你喝多了才好,但嘴上说:算了吧,你看不起老表,不喝就不喝吧。

她听他这么说,又强勉喝了两盅,眼儿发涩,脸儿发烧。

他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要了点饭扒了两口,她酒意翻涌,一口饭不吃,便和老板算账,刘建德一骨碌蹿起来,作势拉扯,掏出百元票,让老板找,老板看她掏的是零票,便收了她的钱,他嘟弄着不满地出了店。

两人再到三岔口处,天已黑透,马路边人家灯火通明,等了好半晌,不见车影,好不容易来了一张三轮车,只到湾东,刘建德和她上了车,车行三、四里路,起雾了,车灯光不强,照不远,刺不透,车师傅像是在大海行舟,掉凼落坑连连,颠得两人七荤八素,车到湾东,车师傅说啥不往前送了,两人下来步行,刘建德经冷风一吹,浑身舒畅,陆玉荷肚里倒海翻江,憋不住,一口酒水喷涌而出,扶着路边杨柳,软软的无力迈步。

刘建德一边埋怨着自己,一边挽着她胳膊,拉着她到路边草埂坐下来,山花路上本来车稀人罕,又适逢起雾,除了他二人,鬼影不见。

陆玉荷歇了一会,酒意淡薄,身上发冷,抖索地说:我们走吧,不然耽误你值班。

下雾所里没事,歇好再走,二、三里路一会就到。

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关切地说,别冻着。

他试探地拦住她的肩膀,一个热烘烘的躯体贴在她背后,她很是受用,虽是颤了一下,未作推脱,他受到鼓励,将她抱进怀里,鼻子气息很浓,吹着热气和酒气,将她耳根、颈?吹得痒痒的,她身上渐渐地被他焐热了,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那双手已不老实地在她胸处、腹部乱摸,她想拨开那双手,拨不开,反而像是怂恿,将他的邪火拨旺,她刚扭过头,说:别――她的嘴唇被他酒熏熏的嘴儿堵住,她中了*般地全身乏力,任他摆布,他连拉带拽地褪下她的踩脚裤,头竟然插在她的*,那热烫烫的嘴唇胡乱亲吻、吮吸,她从没经受过这惊心动魄的*,水汪一片。

他将那东西送进去后,嘴上闲下来,心肝宝贝地小声叫着,嘤嘤地像是野地里发情猫的呼唤,也许是他憋得太久,或者过于昂奋,没动几下,那深处的岩浆像沸腾的钢水开始浇注。

他爬在她的身上,如一个贪玩的孩童不愿丢手他心爱的玩具。

夜晚的风带着雾的湿润,摇曳着繁花落尽的油菜杆,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边的细浪拍打着沙滩,不眠的蛙们各占一角,像网虫不敢寂寞而声嘶力竭的呐喊,相互攻轩,相互壮势。

二人热度过去,????穿上衣服,她掉脸就走,刘建德跟在她的后面,像一条随着主人的老狗,她不言语,他不敢开口,到了湾西,他看着前面那窈窕的身躯,想冲上去再亲热一回,但他没有上去的胆量,等她走过派出所,他不跟了,夹着尾巴不吭声地溜进派出所。

他弄不懂她,但不妨碍他成功的兴奋。

第一百零二章 现世现报值班室没点灯,怕蜢虫骚扰,派出所四周青稞重,是蜢虫天然的好去处,灯一亮,那些虫儿便像嗑了摇头丸,发疯般地冲进来,碰眼磕鼻的很是腻烦,彩电开着,程德芹和杨云久借着绿莹莹的光,东一句,西一句拉呱,他们见刘建德鬼激激地闪进来,不约而同地从床上翘起头。

还睁着眼啊?刘建德没话找话,草埂那幕太过刺激,刺激留给他的兴奋捂也捂不住,像啤酒泡沫汩汩而出,洋溢在他的脸庞,尽管光线微弱,还是被程德芹瞅得分明。

上午送个信就不见人影,不是送信将人送过去了吧?程德芹晓得他心思,有些怀疑,盯着他发问。

眼红你也只有干瞪眼,哪天我给你介绍介绍。

你俩打哑谜啊?杨云久听得不明不白。

就你?程德芹拉长鼻音,像是感冒要打喷嚏,省省心吧,褂边都沾不上,人家和你说几句话,得了圣旨?!有啥大不了,衣服一脱,不都是女人吗?刘建德大言不惭地说,似乎偷过一个女人,将所有女人看破,但想到那充满诱惑的躯体,不免舔了下嘴唇,像刚吃过一大块的肥肉,油腻残留在嘴稍,说,街上小妇女是不一样,细皮嫩肉的,香喷喷的。

上手啦?程德芹套他说下去。

有啥上不上手,她勾引还看我有没有兴致。

刘建德在夸口的同时,生出警觉。

蚂蚁背田螺――假充大头鬼,你满脑门腐化思想,还照住勾引。

程德琴从他的神态断定他沾了便宜,越发胸闷。

你别酸,嘴咧像醋碟子,吃饺子都不用倒醋。

刘建德踢掉皮鞋,歪在床上,拖过被褥搭在身上,*道,泡马子也这么累,身体是不行了,怪不得邹书记要用大肚补。

屁股沟不对脊梁筋,你神气啥?毛家兵回来闻到味道,不把你废掉?程德芹恶狠狠地说。

刘建德不搭腔了,杨云久似乎听懂了二人的对话,哧哧地笑着,程德芹失去了对手,脸偏向电视,看着不看广告,看疗效的广告。

哎哟!我肚子好痛。

刘建德将被子折叠压在腹部叫。

程德芹瞅都不瞅地说:活该!现世现报。

刘建德哼哼唧唧坐起来,抱着肚子,说:不行,不行。

他从床头摸了一叠卫生纸,趿拉着皮鞋,冲出去,后面传出程德芹、杨云久快活的笑声。

许久,刘建德一歪一歪地进来,依然抱着肚子,说:腿都蹲麻了。

在过一会不来,我以为你掉厕所去。

杨云久打趣道。

那才叫臭味相投。

程德芹乜斜了刘建德一眼,顺手安亮灯,灯光刺得他眯着眼,他忽有新发现地叫,小德子,你的肚子这么大,晚上喝了女儿国子母河里的水啊,不是要生呗?你才要生。

刘建德犟了一句嘴,痛苦扭曲他的脸,汗珠子从他额头黄豆珠般地渗出,他呻吟道,肚子一阵阵痛,刀搅一般。

他掀开上衣,腹部膨胀如鼓,和猪八戒有得一拼。

程德芹看他痛苦不堪状,不好戏谑了,问:小德子,你晚上吃什么啦?没吃什么,别是在田埂敞着风。

刘建德在痛苦煎熬中吐出真言。

程德芹明白了,敢情这家伙将战场搬到田埂,忽热忽冷,寒了胃,不知他用何手段降服了她,纵是满腹疑问,眼下之际,不能问,说:别挺了,到医院看看,我去和所长说一声,让云久送你。

在所长跟甭多话啊。

刘建德强忍着交代。

我能说你什么,不就是肚子痛嘛?程德芹抢白道,这家伙这时还不忘封口,看样子说鬼真有鬼。

程德芹打个转回来,对龇牙咧嘴的刘建德说:我和所长说过,他关心问你可有事,我说没大不了,他让我陪着你。

杨云久将车子发动出来,程德芹打开大门并回头搀着刘建德上了车,一挂车到山花医院,医生诊断刘建德是急性肠炎,吃了药,挂上水,有护士看护,程德芹和杨云久返回已是半夜。

第二天上午陆玉荷到派出所来了一趟,听程德芹说刘建德住院,没言语便走了,她心情复杂地找到乡计生办邢主任,邢主任听她说带了四千元钱,请示过刘乡长,让孟会计收下,陆玉荷打了两千元条子,和邢主任商定结扎日期,从乡里离开。

中午袁野到食堂吃饭,被刘晓强喊到一边,和他说了这件事,袁野问:到期放人吧?光棍打七十,不能打八十,邢主任也主张放,搞狠了,他个人也和他结仇。

刘晓强随后说,廖书记说要单独请你,这次毛家兵事情在街上影响很大,他人一关,好多难缠户都主动到计生办送罚款,局面总算打开了。

哪今年能出笼子?袁野笑着问。

出笼子是肯定的,廖书记才来,计生委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连续两年,书记、乡长下班,廖书记来是县常委会定的,他们不敢添乱,我们现在关心不是出笼子,是把这凼浑水舀彻底,我们好腾出手忙午季征收,哪才是政治任务,第一年费改税试点,不能有丝毫闪失,完成任务都不行,县老板盯着,上面更大的老板盯着,这跟小井岗村生产承包不一样,他们是偷偷摸摸地干,我们是大张旗鼓地干,要完成得好而快,体现农村政策改革英明,我们压力大,如履薄冰。

刘晓强说出自己的担心。

民心所向,应该问题不大,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袁野说。

我希望什么都不吩咐,政策英明伟大,动用你们,本身就变味了。

刘晓强推了推眼镜,爽朗地笑道。

哪我就坐享你们胜利成果。

袁野开着玩笑。

还是老规矩,你们不忙,陪我下去跑跑,这次群众意见不大,村干部有些抵触情绪,钱沾不上手,他们没劲头,债务大的村和群众关系搞不好,一事一议搞不下去,债务趴在哪儿,经手人麻烦,午季还有个赖头,到秋季矛盾都要爆发,乡里不安稳,你也少不了麻烦,防患于未然,讲到钱就不是那回事,银钱心肝血,让谁不要。

刘晓强说。

中央也知道,估计下一步还有动作,乡村债务是全国现象,哪一天不要钱,往下发钱,以工补农,乡镇好干了。

袁野乐观地说。

好哦!只要你陪着我在这里慢慢干,会看到哪一天。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得进步了。

你想溜啊?我们乡打报告也要把你留下来。

那真现世现报。

第一百零三章 振奋人心费改税在山花乡试点,推行得异常顺利,袁野早上从街上下来,看见财政所缴税大厅门口攒动的人群,火爆的像凭票供应时的食品站,持票交钱,争先恐后,迟点交怕不受似的,他觉得这挤大可不必,窗口就那么几个,好好的站队和拥作一团效果仿佛,可他们习惯了挤,和自己小学时玩的游戏挤油渣一样,挤得有趣,他在外面瞄着,一个脸盆和一顶草帽伴着一个老头从大厅挤兑出来,老头是凤凰村的赵树宝,好几年未见,还是那副老模老样,袁野生出攀谈念头,迎上去亲热地喊:赵老,这么早啊?赵树宝被他叫得一脸困惑,瞅着便服的他,一时未醒过神,或怀疑对方认错了人。

www.niubb.net 牛bb小说网想不起来我吧?为你的干部小康、群众糟糠的话,我还找过你。

袁野重复了他过去的名言,这名言曾让他惶恐不安,他哪能淡忘,果然他认出面前和他招呼的人,带着歉意说:哦!你看我眼拙,派出所袁所长,你那次喊我,倒没说什么,黄村长上我家诈唬,说你要逮老头,我在家呆着,衣服都拈好了,左等右等你不来,你不逮比逮我还急人,差点我送上门,问咋回事?你老不早说,晓得你这么急,我怎搞要把你带到所里,给你蹲一晚。

袁野说笑道。

赵树宝一听也笑了,额头皱纹越发分明,像刚被耖过山芋垄沟,他说:袁所长,你是好人,肯为老百姓讲话。

你老说的是真话,我作恶人作不掉。

袁野拉呱,你老怎么来的?跟早班车来的,不来早点交不上,你看这都是人。

他用手指着背后,说,皇粮国税,哪个朝代都要收,现在政府不一样了,和老百姓算明白帐,票发在手上,老百姓拿票来交钱,一清二楚。

今年农业税咋样?袁野问过后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像电视里的领导人。

和以前不能比,原来一亩田一百多,最多收到一百八十,现在只有四十出点头,你说咋样?他晃了晃手中新脸盆和草帽说,按点交税乡里还发这个,我看郢子人拿脸盆、草帽回去显摆,打紧来,这东西不值钱,人家有,我不能没有,脸面输不起。

袁野看脸盆是寻常的搪瓷盆,草帽也是老百姓干活顶的那种,只是印上红红的大字――纳税光荣,老百姓才稀罕,视它为对自己和家庭的肯定,他暗度出主意人很贼,像庙里的和尚将香客烧香和人生前途命运联系在一起,不烧香就等着出差头吧!所长,我走了。

赵树宝和同村人搭伴上了路边的三轮车,袁野和他挥挥手,三轮车被惊天动地地摇响,呛着嗓子而去。

袁野也无限感慨地往回走,老百姓最纯朴,累死累活在田间,有点收成还要纳税,税减免些,便兴高采烈,感恩戴德,岂不知哪些自称仆人的,拿着比主人收入高的工资,尚一毛不拔;哪些浑身铜臭的人一掷千金,整天琢磨偷税逃税,身陷囹圄而不悔;何谓公道?公道自在人心,却不料人心不古。

想什么心思?刘晓强站在乡政府大门口,打断他的浮想联翩。

我正纳闷,乡长大人这两天咋没喊我?原来是财大气粗了。

一点不假,财政所人数钱数得手发酸,我也跟着见钱眼开,哪有眼角瞧你?你啥时变成组织部,到处给人发帽子。

我这帽子不值钱,一人一顶,不要下文,不要研究。

我看你这帽子不像帽子,像套子,套老百姓钱。

花小钱办大事,是我们一贯宗旨,就这小钱还不是我们花的,县里在我乡试点,总得意思意思,我和廖书记跑了两趟,给了我们几万块钱启动资金,我全买脸盆和草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怪不得你大方起来,花上面钱心不痛。

甭眼馋,你要帽子我给你拿一顶,就担心你戴着头昏,纳税这两个字你顶不起。

刘晓强笑吟吟地说,你可跟我一道到财政所看看,体验纳税人的光荣。

我刚从哪儿来,见识了祖国山河一片好的形势。

袁野摆了摆手,谢绝他的邀请。

他回到所里,瞥见值班室桌上的纳税光荣的脸盆,忍不住笑道:纳税都光荣到派出所来啦?刘建德歪在床上,挺起身说:我一早去交钱挤不上,走后门,汪所长给我拿的。

建德同志纳税意识很强嘛!袁野瞄他一眼奚落道。

抗税事我不干,往年村里收,我不瞟他们一顿,甭想让我掏钱,他们混加,打不掉我马虎眼,我吃一顿把他吃回来。

刘建德毫不掩饰他的心机。

这两天可看到毛家兵呢?袁野随口问。

没,没看到。

刘建德陡然变得口讷,脸皮发紫。

结不弄舍干什么,没看到就没看到。

靠在门框的程德芹睨视着他说,毛家兵家属做结扎,他服伺她去了,照理小德子要去出个人情。

你要去我没拦着,凭什么让我去?刘建德眨巴着牛眼,想发火又少了点底气。

我就去人家也不收,不像你亲的热的。

程德芹意味深长地说。

袁野摸透两人秉性,公鸡见不得蜈蚣,碰到一堆便斗嘴弄很,他懒得听,拐弯上了楼,刘建德见袁野抽身走,咬牙切齿道:你在所长面前搬弄啥是非。

你干都能干,还不给我讲啊?不讲行,和我说实话,你后来可去了?程德芹威胁利诱,想挖出真相,他早就不甘心他的语焉不详。

我去过一趟,她不睬我,这女人的脸是六月天,说变就变。

刘建德见绕他不过,便吐露真言。

他肠胃痊愈第二天侧黑,心痒难止,鬼头鬼脑摸到她家,却不料热脸蹭到冷屁股上,她不认识似地问他有啥事,他?着脸说看你罚款可交了?她竟说交不交和你有啥关系?他无话可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她哄着孩子睡觉,视他为空气,他只得灰溜溜地走了,他想破脑袋想不通,似乎那晚像是一场梦,明明是活色生香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雾里花、水中月。

程德芹举棋不定,循循诱导地问:你和她可办了哪事?办了。

刘建德说到那事,脸上流过甜蜜。

办了怎么不搭理你,于情不合,于理不通。

程德芹心坎作痛,又是羡慕又是嫉恨,恨不得抽他几个耳光,但表情依然淡然,语调平缓地问,你乘人之危,*吧?刘建德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混说什么?那怎么不睬你?程德芹又一脸不屑说,你又吹牛?谁吹牛?你爱信不信。

刘建德陷入自己虚幻的悲哀中,似乎灵魂出窍,飞到她的身边。

程德芹瞧他神魂颠倒嘴脸,气愤填膺,极力挖苦道:闻点腥就得了,黄袍加身,你也不像真龙天子,还想唱一出长生殿啊,就你这德性,没像刁人大躺在医院哼就不错了。

刁人大怎搞的?你能比上他,被捅也是一种幸福。

他丧气地说,倒在床上眼直勾勾地盯着白色的墙壁,似乎墙上倒映着她的身影。

有病!程德芹骂了一声,出了一口恶气,他在廊檐思忖,这几日他神神叨叨,还真成了精,幸亏被她甩了,不然岂不气死我。

他心满意足地找张侠抄话,顺便告诉他这振奋人心的消息。

第一百零四章 人事调整(一)午季征收一台戏,自锣鼓家伙敲响,一个星期谢了幕,而且在众人喝彩声中谢幕,廖安邦像刚出道的主角,如释重负,连老乡镇的刘晓强都有点眩晕,农业税是真金白银,不像老板的肾、GTP的数字,玩不得虚,在食堂喝庆功酒的那晚,袁野因为心里掖着事,喝得不是滋味,半途便悄然退出。

www.niubb.NET牛bb小说网\\本章节贞操手打 shouda8.coM\\他和往常一样,溜到乡政府后面的石桥处,独自徘徊,皓月当空,四周景致历历在目,下午的那个电话犹醍醐灌顶。

那一刻,袁野没听清措辞,便从标准的淝南普通话音,深信不疑和他讲话的是江富国,他当即奚落:领导有何指示?那头也不含糊,气汹汹地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朋友谈不成,和我较什么劲,结婚连个信不给。

哦!这事啊?怪我,我琢磨春节期间领导忙,在家侯着人上门拜年,给你信恁是添乱,不来吧,又怕我说你薄情寡义,来吧,十万斤大米泡汤,再加之我有恋旧情节,见到你,睹物思人,旧病复发。

袁野打着哈哈。

真知人知面不知心,同窗两载,还没掌握你多愁善感,早知你有这个毛病,我扯也把她扯过来,让你找个没人地方,对她痛哭流涕。

他大快人心地说。

别的!我那时忒脆弱,她一来,我非晕死过去。

袁野笑着说。

我听你这口气,不像在哭,倒像在笑。

我眼泪早干了,悲及生乐,只剩下笑,还没笑出声,这么远,让你听到了。

我没有那么大能耐,给你牵个红线,没讨到喜酒,讨你一肚怨恨。

哪能呢?你也是助人为乐,怨只能怨我福薄命贱,不入她法眼,你要能包办,早就不费那个事,直接拉我们到民政局去。

别自怨自艾!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和你掰了,高不成,低不就,还念叨你呢,谁承想你无师自通,瓜熟蒂落了。

你这样说,我肠子又悔青了。

结婚成人了,得改一改吃碗看锅的特性,和你说件正经事,局里马上人事调整,方老头清廉一年,两袖清风,一肚酒气,守不住了,想动一动,要想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想提拔的、换岗的、保住位子的都在玩跑得快,我看你在山里,立地成佛,半天磨不过来屁股,和你招呼一声,想挪个摊子,别葛朗台似的,钱放在家里生霉。

霉不掉,我媳妇小户人家出身,勤快着,没事爱把钱翻出来晒晒,她看着高兴,我也高兴,拱手相送,于心不忍。

那你就在山里呆着吧!他叫道。

山里人钻木取火,不用你发火,你和领导吹吹风,吹他个头痛脑热,发浑说胡话,把我调出来。

想法倒不错,就弄错了对象,我属泥菩萨的,过江也自身难保。

说玩的,你一身骚劲;动真的,你退三阻四;指望不上你,我只有走自身努力这条路,不过你也知道,我不认真,心想事成;一认真,事情难成。

说不定你头动尾巴摇,能打死个把苍蝇,县城的让你黄粱一梦,省城的倒你好梦成真。

借你吉言,我也这样想的。

啪嗒一声,那头电话挂了,袁野心眼被他和自己说动了,雀儿般归不了窝,乱飞乱撞。

袁野直到晚上还心里颇不宁静,像荷塘月色的朱老夫子,溜达到那棵老柳树下,并肩而立,自度这些年耗在山花乡,要说是锻炼吧,也百炼成钢了,否则就是炉渣,可他苦恼的是钢也好,炉渣也好,没人瞅他这块材料,丢在这儿没人管了,山花派出所成了水,他成了鱼,谁也离不开谁;妻子怀孕了,肚子渐渐地变大,他不能不有所考虑,家吗?至少是两个人小天地,有了孩子,成了三人世界,他一个人漂游浪荡总不是个事,长期两地,于公于私都别扭,他不想被成为古代大禹、现代孔繁森式的人物,他是芸芸众生一员,大家跑,自己也得跑,人家跑官,自己没本钱跑官,退而求其次,就跑个靠近省城的岗位,他不能给领导填堵,华丽的帽子就那么几顶,找领导人多了,领导也很苦恼,本来自己的帽子和乡政府奖励的草帽如出一辙,当初没额外花钱买,丢了也不惋惜,他得找机会和领导表达,但又不能那么郑重其事,水到才能渠成。

机会不能渴求,往往不期而遇,袁野从老柳树边回来,第二天上午他在所里接到政工科公事公办的通知:下午方局长到所检查工作。

中午南岗许所长打着饱嗝和他通气:局长中午在我这儿吃饭,下午到你这里来。

许所长是警校大师兄,他从县局下来,接老方所长的班,先很得意,一晃几年,按兵不动,从下放跨进充军之列,私下牢骚满腹,和袁野倒惺惺相惜。

袁野和他搭话心无存芥:领导出身贫农,翻身不忘本,喜欢吃大户,晓得我们困难,一般不会考虑在我们所就餐。

得了便宜还卖乖,局长这趟来明着说是检查工作,其实是为人事调整做准备,找我谈话,我推荐你到南岗所来。

袁野明白他的心思,他推荐他,自个儿想金蝉脱壳,忙说:老哥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不到县局重要岗位上,纯属浪费。

我也是这样一说,走不走还不一定。

许所长听他如此捧场,在电话里谦虚起来。

大学长,这次调整走不掉,方老头也真是喝酒喝迷糊了。

袁野恭维道。

我们共同努力。

许所长勉励道。

袁野放下电话,想到方局长这人物,他暗自好笑,说他喝酒迷糊倒不是凭空捏造,去年秋季征兵晚上,他和乡里武装部窦干事送兵参检,在县武装部大院迎面相遇方局长,他步履踉跄,显然喝得有点高,袁野也喝了两杯,忽心血来潮地喊:方局长,怎搞酒又喝多了?方局长冲到他跟,和他双手紧紧相握,口齿不清地说:好,好!袁野大声提醒:注意点。

他松开手,举起来划桨般地摆了摆说:你们辛――苦。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旁窦干事很是惊诧,怔怔地盯着袁野说:你跟你们家局长怎这么说话?袁野指着窦干事的服装,笑道:你穿着武装部服装,我没穿警服,我俩在一块,他以为我是县武装部的。

他不认识你啊?窦干事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他认识我,我敢这么说吗?他早就?过我,还和我握手?袁野解释道。

局长不认识所长?他从来没到我所去过,我在县局开会稀巴巴的,又坐在后面,没讲过话,他认识我姓鬼。

你们局长岁数不小。

像他这么大把年纪从市里下来,都是给人让路的,下来混日子,能捞则捞,捞不到,喝两杯小酒,当半天局长。

怪不得你敢凶他。

袁野想起那次玩笑,挺得意,不知他这次送上门和他谈什么,至少他不用跑,和他能坦言相陈,反正自己是有恃无恐,光脚不怕穿鞋的,在山里呆着,他还能将他撵到山顶上去啊?更多免费txt电子书,欢迎您到www.txtsk.com.cn下载手机装有主流阅览器可以直接访问下载电子书 www.txtsk.com.cn声明:本电子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