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儿见石虎陷入重围,也自大急。
素手虚召,手上登然多了一把精光璀璨的玉尺。
娇斥道:看我的乾坤尺。
此尺源自颛顼,原是当年镇压《皇舆国疆图》所用。
龙儿此番回去,以搜罗之心,也不管是好是歹,举凡发光闪烁之物,悉数皆刮一空。
此刻随手施出,也不知宝物威力如何,更不知能否有用。
直想,纵然今日宝物全毁,也须救出傻弟弟。
她与石虎源出同胞,虽然长相各异,又吵闹千年,姐弟之情未尝不是极深。
只是原先未临险厄,二人皆浑然不知。
此刻眼看石虎将遭大难,始终不觉的姐弟之情完全复苏。
不舍之余,更起了一拼之心。
但见玉尺飞出,霞光万丈,即便阳艳日丽,依旧挡不住它的璀璨。
龙儿心下一喜,暗道,此宝看来很是厉害,虎弟有救了。
只没想,此宝尽管声势惊人,偏偏无用得紧。
堪一触及剑鎏壁垒的外圈气机,登被弹回。
这下不说龙儿愕然,即便峨嵋诸道也感诧异。
照理,此物出场华丽,声威赫赫,即便不是仙器之流,也必是尘世间一等一的宝物。
不想居然这般虎头蛇尾地收场。
他们那知道,这把乾坤尺在颛顼帝未曾升天之前,仅是人间帝王所用的寻常玉器。
直俟颛顼帝升天,囿天规有制,凡登录仙籍者,可在人间留一两物以作纪念。
也免得时日长了,尘世人忘了曾有这么一位升仙者。
故而,升天之人一般留在世上的,不是自己当年威震天下的法宝兵器,便是特别华丽或者分外贵重之物。
像颛顼帝这样登天为帝的,留在尘世之物,更非寻常。
不过颛顼帝实借助家族之力,而非自行修炼升天,是以这留下的各项器物,并没一件是威力大惊人的法宝,均是一些贵重华丽的帝王御用品,就如这把乾坤尺便属此类。
而龙儿生性喜爱发光之物,也不管器物威力如何,究又何用?单须看起来璀璨发亮,无一不要。
见及玉尺无功,龙儿更急,当即掏出此番搜罗来得所有法宝,一古脑儿地扔了出去。
却见无数圭璧錾胎,珐琅玉剑,甚至有仿制的帝王微型龙椅,顿时漫天疾飞。
旁边三女瞧得直愣,不知她从何处寻来?可惜的是,这些御器虽然外表好看,实际没多大威力。
即便数量多得难以计数,其结果与适才也无二致。
这会,七老道气剑纵横,光影里个个皓首青袍,飘逸出仙,端得是挥洒自如。
眼看龙儿如小丑般的攻击,心下对龙的恐惧,不翼而飞,替而代之的完全是轻蔑。
对金蝉所说之语,他们已然深信无疑。
只是老道们修气日深,固然鄙夷,讥嘲之语,却决计不会从他们口中说出。
神色间显得轻松无比,早没起先的戒备慎重,对于阵中的石虎则换上了戏耍心态。
有些老道想,这虎妖还算有些神通,长相更属威猛,倘若就这么除了,未免可惜之至。
最好之策便是,索性活擒了它,再制以禁咒,命它守护峨嵋山门。
如此,本宗自也威风大显。
七人相处数百年,一人有思,六人互知。
念及此,剑鎏壁垒的转换顿时放缓。
多以缠绕为主,至于那些亟神灭煞之诀,老道们悉数抛开。
这么一来,倒是让石虎喘了好大一气。
虽暂无出阵之望,不过一时也没性命之危。
这般片刻,石虎气喘吁吁,腾挪转移已没前时灵便。
眼见落败成囚即在顷刻,龙儿焦急不堪,猛地张嘴长啸。
这一声来得好生突然。
音浪翻滚如波似滔,始终流畅自如的剑鎏壁垒居然稍少一滞,而龙儿要的便是这一瞬。
却见她蓦化青影,如虹曳空,直射阵内。
那青色裙角翻飞一刻,煞是好看,几如龙女凌波,教人心神沉醉。
石虎瞧得怔然,大叫:不要……见及龙儿入阵,已领教过阵法威力的他,心知决计是有来无回。
不明白素来精明的姐姐,何以非要闯入。
关切之余,大吼大嚷,试图阻止龙儿的昏招。
怎料,龙儿心志坚定,只想,无论如何今日均要救出虎弟。
纵然粉身碎骨,此念不改。
老道们见龙儿闯阵,索性放她入内。
他们想,蛮好,蛮好,原道那女妖见及不妙,势会逃走。
孰料傻不愣登地居然自讨苦吃。
这下本门便又多一只守护兽了。
这当口,阵法流动业已极缓,龙儿与石虎背*背站定。
石虎道:姐,你干吗闯进来?龙儿道:你在里面,我能不进来么?石虎一怔,又道:可这儿危险,就算加上你,也难保能胜啊?龙儿道:别废话,反正我不能眼整整地瞧着你送死。
就算被人抓也不行。
石虎目眶一湿,心下决定,待后不管怎样,也终须设法让姐姐活命。
二人思绪万千,亲情澎湃。
数千年来当真是首次感受到这种血浓于水的奇异。
感觉里既古怪,又舒服,好似有了依*,又有了需要守护的目标。
阵外冰清等女手挽着手。
直望得怵目惊心,又不知如何是好?雷倩轻声问道:两位姐姐,你们看石虎他们能赢么?话罢,见冰清摇摇臻首,又自惊问:不能赢?冰清道:我也不清楚。
此时此刻,纯粹拼的是力量,任你智计百倍也是无用。
邓蓉瞥了眼在场外一直悠闲安然的雷博,道:我不如潜过去,擒住博弟,以他和老道们做交换?冰清道:这法儿我也想过,可你能闯得过他么?说着,眼目看向金蝉子。
邓蓉摇头叹气,道: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束手待毙或眼睁睁地瞧着他们被捉?冰清道:不,让我再想想。
说话间,始终在她怀里熟睡的小狻猊突然醒将过来。
把头探出,朝外张望。
便在这时,邓蓉忽想起,当日与小石头在茅屋疗伤,不正因小狻猊骤然变大,守在门口,唬得龙儿与石虎不敢踏前一步?当即喜道:清妹。
我有法子了。
冰清愕望,道:什么法子?邓蓉朝小狻猊努努嘴,道:就是它喽!小金?你是说……小狻猊从未在冰清面前变过身,而邓蓉也从未讲起过那日茅屋之事。
是故,在冰清心目中,小狻猊仅算得上是一好吃懒惰,又生得漂亮的宠物,那里有恁大本事去救石虎和龙儿。
邓蓉知她疑念,笑道:清妹,你相信我就是。
小金的本领可大了,兴许石虎和龙儿尚不及它。
二人谈着话时,小狻猊早看出场中危势。
突然由冰清怀里弹足蹦起,直射金蝉子。
身子尚在空中,体形骤放。
原本猫狗大的身躯,猝然成了一座小山丘。
金蝉子大惊,何曾想到场里还有一只妖兽?心道,这里简直是魔窟一般。
那里来恁多修炼多年的妖兽?思忖间,身子偏过,跟着呛啷一声,背后长剑离鞘弹出,化作一道弧光挡在身前。
定睛再看,当真愈发怵目。
只见此兽大耳肥硕,秃额短鬓;口舌张际,吼声如雷,来势如电掣闪飞,偏偏又可辨眉髭。
不禁又自心慌,生怕飞剑抵挡不住。
当下噌蹭噌连退三步,跟着身子飘起,向后疾射。
看他败退,小狻猊斗志更昂,穷追不舍,如影随形。
它身为佛门尊崇的灵兽,神慧之清实非寻常兽类可及。
适才转眼,已瞧清在场人里谁最厉害,谁最危急?情知要救石虎和龙儿,眼前这尖嘴牛鼻子大是关键。
若不把他击败,别说救人,怕是几位女主子都难逃出。
可惜就是,自己不会人语,难和女主子们交流。
它这会全力攻击金蝉,心下直盼邓蓉机灵些,趁隙擒了雷博,亦好有得交换。
金蝉子身为峨嵋宗派首领,身手自非小可。
起初变生肘腋,是故有些着慌。
但这么一退一进,思绪稍缓之后,心下便有了琢磨,再不似先前那般窘迫。
手指一捻,离空长剑陡然旋回,在空中轻振数下,衍了数朵剑花。
这一式耍得漂亮,姿态更是优雅,竟有飘飘出仙之气。
且那些剑花排列,看似杂乱,所处方位,其实暗契六合防御之式,又恰在小金进攻之途。
倘若小金要破去剑花,势必耽搁须臾,与此同时,他亦可好整以暇地调整身形,转守为攻。
而小金如若不破,迳用肉身撞来,那蕴涵灵剑之气的数朵剑花,无疑会教它大受苦楚。
运气好些,一次便能让它失了再攻能力。
思起这茬,老颜绽放,深为得计。
他这打算原是极好,只未料小金非是寻常妖兽。
瞧有剑花挡路,小金身形不止,口大张,喷出一口丹气。
它修炼时日不长,若与石虎和龙儿相比,自当远远不及。
但神兽之珍贵便在于比寻常妖兽聚元灵捷。
何谓聚元,实质就是吸收天地日月之灵气,并聚于腹中,凝结金丹。
小金在华山那等灵地修炼数百年,且幽谷又有希夷老者所设的仙阵,灵气比别处越发浓厚。
它出谷到现在,前时总共喷过两口丹气,其意均为救援小石头,且效果极好。
此刻这一口,囿于情势较前更为危急,当真是竭尽全力,丝毫未留余地。
任剑花也属先天灵气所衍,但遇比其更高一筹神兽丹气,顿时溶于无形。
眼见此幕,直骇得金蝉几乎失声,当下雍容不再。
仓促间,不遑多思,直是猛退不止,心下却道,这遭贫道休矣!始未料及,自己的先天灵气在此兽的妖气下,居然不堪一击。
胆战心惊余,完全放弃进攻的念头。
他如此退法,后头正是雷博所站之地。
倘若再不止住,依雷博的弱身子,定被撞得断胳膊断腿,甚至当场呜呼均有可能。
雷倩与邓蓉瞧得大急,尽管雷博助纣为虐,胳膊肘朝外拐,但眼看他被金蝉撞断胳膊,却也难忍。
二人高声呼救,一个要雷博速速避开;另一个嘶声大唤,提醒金蝉背后有人。
怎奈眼下情势之急,实非场中人可以掌握。
雷博毫无武技,能跑数步,已是极限,面对金蝉子急速撞来的躯背,根本无法躲避;而金蝉子这会是顾前不顾后,一心只想闪开小金的进攻,别说后头是雷博,即便换作本门的祖师爷,也是照撞不误。
眼看遽变在即,二女骇得捂住双眼,再不忍目睹。
便在这时,闵一得由剑鎏壁垒里闪出,身化流光,拽过雷博,顺势一脚踹中金蝉子的臀部,把他踢偏数丈,跟着气剑破空,迳往小狻猊划去。
连串动作,皆在间不容发之际完成,委实电光火石,大越人类极限。
小狻猊知其厉害,不敢轻挡锋撄。
急忙弯身后跃,接连数个空翻,闪过剑芒,跟着无声落地。
与此一刻,囿于闵一得为救雷博,剑鎏壁垒不攻自破。
龙儿和石虎也双双跃回,退到小狻猊两侧,一左一右,互为犄角。
老道们无奈,互视一眼,均思,也不知师弟中得什么邪?虽然收了徒儿实属可喜,也不用这般溺爱吧?何况这徒儿资质仅是一般,倘若练武,倒也马虎,但想学修真术,不免差得太远。
真不知师弟如何想得?思忖际,他们也自打量现出原身的小狻猊。
却见它前肢抱曲,后肢撑地,巨若丘壑的身子,缩屈卧伏于地;再看它面部,头廓圆润,眼睛眯缝,须毛飞舞里露出一双大耳,微微摆动,既像在倾听,又似在嘲笑此刻跌倒在地的金蝉子。
它大口微启,红舌显露;坚牙獠现,森寒暴光;周身金色长毛随风起舞,但秃额上偏偏生着几缕银色花纹,如刺倒翻,狰恶无比。
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气,显露无遗。
瞧到这里,诸老道大惊。
此兽分明就是久传的佛门护法灵兽狻猊。
情不禁地想起,前数日在长安,那魔头身边有只佛门圣禽,可今日在他情人身边又出现一头佛门灵兽。
难道这魔头与佛门大有干系?这会儿,金蝉子由地上爬起,行至雷博处,连声示歉。
其实,他这会怒极,明知闵一得那一脚纯属故意,显是气愤自己要背撞他爱徒,所以小作罚惩。
然而,闵一得身为本宗硕果仅存的数位长老之一,辈分更比自己大了不少,即便心下再是怨懑,这仇却也难报。
他是达权通变的聪明人,心下一盘算,知道翻颜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强抑怒火,索性向雷博示好,以显自己非是故意。
雷博那知他心思,见峨嵋掌门都向自己低头,一时虚荣心大炽,身子骨无形轻了数两。
几句话后,脚足都站不稳,整个人仿似要飘将起来。
金蝉子看在眼内,暗自鄙夷,心道,这等膏粱纨袴也能入得了本宗门墙?当真是老天无眼。
话罢,也没兴趣继续与雷博罗嗦,当即站到一边,仔细查看那头差点让自己吃了大亏的妖兽。
一见之下,与七老道的想法差不多,均自怀疑,小石头不定与佛门大有干系。
想到那日自己等人围攻他时,密宗喇嘛居然出力襄助。
千想万想,实在想不通,密宗喇嘛难道仅仅为了只圣禽,而冒着与峨嵋翻脸的危机,帮助小石头?依他看来,天底下做任何事,均要先看清有没利益,倘若失大与得,即便再是省力,也万不可去做。
又或倒过来,倘若得大于失,固然再是费劲,也须奋发蹈厉,竭力以赴。
默然半晌后,即道:哼哼,看来你们这里果真是魔窟,尽一梆子蛇鼠类的妖孽。
今朝贫道定要斩妖除魔,还乾坤朗朗。
冰清听他满口胡说八道,心下作恼,应道:道长说话好没来由!你说咱们是妖魔,那小女子问你,咱们害了谁了?又祸了谁了?道长这么鼓舌掀簧,悖言乱辞,当真是居心叵测,也辱了贵派正道侠义的英风。
金蝉语塞,确实想不起,他们到底祸害了什么?正待再次狡辩。
猛闻得上空雕鸣嘹亮,紧接着,一道金影由天直泻,瞬时落于地面。
众人抬头迎望,来者正是小石头。
冰清等女欣喜不已,这当儿那还想得及捻酸呷醋,直在那欢快雀跃。
令峨嵋诸道诧异的是,大魔头身后居然紧紧掇着位老道士。
且看他一朵轻云,飘浮而至。
生得是鼻眼鸠颜,怪模怪样,显非华夏氏族。
再看他一领百衲袍,系一条吕公绦,手摇尘尾,腰间渔鼓轻敲。
眉额间,一滴金色水珠,尤显神采光芒。
打扮穿着诚然朴素,偏偏派头大极。
无形威势,直让峨嵋诸道暗生怛恐。
记忆里,如此形貌之老道从未见过。
回想昆仑派的诸多长老隐宿,似也从无这人。
众女之中以雷倩欢喜更甚,她原就直爽脾性,心地有啥,立时便尽现脸上,属于藏不住半点情绪的人。
而且,也不是那种羞答答的闺中淑女型。
未待小石头由禽背下来,已抢上前去,大声道:石大哥,他们欺负我们!说完,扯着小石头袖子,就如委屈之极的幼儿,好不易寻到了一座大*山,再不肯轻放。
璺儿见她大肆撒娇的模样,不禁抿嘴轻笑。
数日来遇历之奇,可谓平生罕见。
此刻见得胞妹,心下着实又喜又慰。
感觉里,前几日恍若梦境,惟有眼前方属现实。
雷倩瞥她一眼,叫了声二姐,遂迳顾扯着小石头,定要他答允代其报仇。
小石头拿她无法,苦笑道:倩儿,你先松开,让我下来再说。
他适才在天俯瞰,发现前时追杀自己的峨嵋诸道居然在国宾馆内。
心下大急,生怕冰清等女有甚闪失。
直至此刻,见众女均自无恙,才始宽心。
又暗里庆幸,自己来得适巧。
倘若再晚片刻,不定数女均教这梆贼道擒了去。
俟时再想救回,便费手脚了。
思忖间,瞧及多宝落下云头,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心下着窘。
哦!雷倩很是听话,松开他衣袖。
这当口,她才顾得上与雷璺说话,道:二姐,这几日想必你很幸福吧?话音甫落,自己倒先咯咯而笑。
雷璺羞啐她一口,也不说话。
雷倩见她赧颜,笑得愈发大声。
待小石头下来,立时又拽住衣袖,道:石大哥,你可记得要替我们报仇啊!在她心里,自己的石大哥无所不能,无所不行,别说打几个耄耄老朽的臭道士,纵是天兵天将,也是照打不误。
知道了!小石头甚是无奈,先放下雷璺,又朝冰清和邓蓉打了一招呼。
没见她们之前,心地念得紧,此刻一见,莫名地着起慌来。
旋下不敢多说,迳自走到场中,抱拳道:诸位前辈当真是契而不舍啊!晚辈到那,你们便跟到那,看来,不除去我,你们是定不罢休喽?闵一得哼了一声,沉颜道:赵王爷,难道老儿的小师弟就这么白死了么?此仇倘不寻你,咱们又去寻谁?小石头揉揉鼻,道:不错,此事皆因我起,前辈们确实该向我来寻仇。
只是晚辈不解,在晚辈没来之前,你们又寻得那门子仇啊?此话一说,老道们尽相赧颜。
这当儿,那能讲明,自己等人原想擒住在场的女娃儿,然后挟其而胁。
他们回答不出,想起得,自是金蝉子。
当下均望向他。
金蝉子气极,心想,眼下倒想起我了。
适才居然为了一废物,而踹我一脚,让本座颜面大失。
哼……怨怼归怨怼,也知此刻不能不答。
旋下换上笑颜,阴阳怪气地道:找你是为了寻仇,找她们乃为了除妖。
话尤未了,另边厢的多宝却已不耐。
在他心里,小石头既是本代教主,自然尊贵无比。
别说杀你一人,固然杀光了,那又如何?而且,他生平最恨有人唧唧歪歪。
当年商周战场上,多少截教金仙就是在敌人的罗嗦里,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
引以为戒下,他在天涯海角立下誓言,日后倘与敌人对阵,要战就战,决不与人罗嗦不止。
此刻瞧金蝉子说话怪模怪样,心下陡生厌恶。
身子一闪,倏敛倏现。
敛是敛在原地,现却现在金蝉子身前,跟着啪的一声,甩其老大一记耳光。
不等旁人反应,身子又敛,最后在原地出现。
只见他手掌搓搓,嘴角轻挂笑容,那意态,闲逸到了极点,完全看不出刚打过人一耳光。
峨嵋七道看得是目瞪口呆。
自问如果是自己等人想打金蝉子一耳光,决计没多宝这般轻描淡写。
要知,金蝉身为峨嵋宗派掌门,实属天下间少有的修真高手。
论神通也不过比少数几位不出世的老怪物们差上些许。
而且,适才多宝与小石头来得突然,老实说,峨嵋诸人均暗自严加防备。
孰料,就在这般情形下,仍逃不脱多宝一击。
思及此,老道们心旌悬起,悄自打鼓。
金蝉这会是呆若木鸡。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揉也不好,不揉也不好。
直是过了半晌,方怔怔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居然敢打本座?话音出口,只觉羞耻无限。
这等话语,令他无由想起街头小儿遭人痛揍之后所问的话语。
心道,今日颜面算是丢尽了。
先被本派长老踹了记臀部,时下又遭敌方打一耳光。
反正今朝上下身体均留下了耻辱的标记。
想着想着,倒有些羡慕起散桑真人。
暗道,当日禁宫之役后,若贫道与他一般归隐山门,岂会受此屈辱?但此念头仅是一瞬,转而咬牙切齿地望着多宝和小石头,怨嗔地寻思,此仇不报,贫道誓不为人。
又自暗道,贫道落此霉运,说来起因全在雷博头上,倘不是他,贫道便不致会受闵长老一脚。
正囿那一脚,以致贫道大走衰运。
想起这茬,当下把日后需要报复的对象名单里加上了雷博和闵一得。
多宝闻他之言,举手在嘴上一吹,轻蔑地望着峨嵋诸人,道:你们这些小辈何来资格打听我的名讳?又道:罢了,反正也教训过了,你们走吧!听他一席话,峨嵋诸人气得浑身涩抖。
一老道站出,大声道:贫道曲玄子,敢问道友到底是何人?多宝碧眼一翻,嗔道:你们这梆死杂毛,老子饶你们不死,还这么罗里八嗦。
话音甫落,就待出手。
小石头大惊,忙喊:且慢!多宝闻言,止了手势,回过头道:教主,难道不给他们些教训?小石头拿他无奈,笑道:你先歇息片刻,我来与他们说。
嗯!多宝退下。
大有兴趣地望着石虎和龙儿以及小狻猊。
心想,本代教主倒与道祖生性相若,均喜欢收些精妖兽类的人物做手下。
又想,说实话,这些家伙其实比人类好上太多,与他们打交道,也不用费甚心思。
不像和人类说话,总是转弯抹角,令人摸不着头脑。
见他很是听话,小石头暗道好悬。
心想,就凭他和菩提老祖争斗半晌,尚自不落下风的神通,倘若出手对付眼下峨嵋诸人。
怕是举手间便让这些人灰飞湮灭。
如此一来,岂不与峨嵋结了大仇?又想,他适才大甩金蝉耳光时的身法,正有空间挪移术的道理在内。
看来大法万般,在于运用;而运用之妙,又存乎一心。
如非眼见他使出克敌,要待我自行想起,还不知要到何时?思忖间,上前一步,笑吟吟道:诸位前辈若想报仇,自可另约时日。
今日晚辈堪堪回来,也想与家人说些体己话,还望诸位前辈容个方便。
说这话时,目光斜飞,瞥了冰清等女一眼。
听他称自己等人为家人,众女赧颜,无不垂首,心下却是又羞又喜。
曲玄子闻言一愣,心道,这魔头倒是顾家?传说魔人无情无义,可今日一见,却大大的未必。
他是七道中的大师兄,此刻金蝉子不说话,只得由他来说。
当下沉吟道:赵王爷说得也是,贫道等人不食烟火,对俗世情谊倒是淡薄了。
这里先向王爷赔过贫道等人的卤莽之罪!小石头一笑,道:无妨。
诸位前辈能来,晚辈原也高兴,只是莫要打打杀杀即可。
哈哈……曲玄子老颜一红。
自己等人来此,虽有寻他之思。
但明知他不在的情形,依旧对那些柔弱女子大动干戈,确实大大的不妥。
幸喜今日无有旁人,否则传将出去,当真丢了峨嵋派的颜面。
念及此,即道:今日之事,其愆在我等身上。
不过小师弟之仇,贫道终须向王爷讨个公道!说着,迳自打一稽首,又道:今日就此别过,它日再与王爷叙旧。
言罢,当先而行。
走了数步,忽然回头,道:贫道心下有一疑,不知王爷能否为贫道解惑?请说!小石头言笑自若,一派潇洒。
旁边诸女瞧得眼儿眉勒成心形。
冰清大感诧异,寻思,自与石大哥重逢,他每日皆有改变。
原先摩天峰上的傻夯憨愚,此刻全然不见。
也不知该喜该忧。
照理他英武潇洒,我原该高兴才是,可每一见及,心下居然禁不住捻酸。
思忖际,不由抚摩脸上胎记,忍不住悠悠轻叹。
心道,苍天不公,一至若斯。
既送来如意郎君予我,却偏偏夺取我的姿容,如此戏耍作弄,当真教人引以为恨。
这时,曲玄子指指多宝,说道:王爷身边这位高人出手辱及本派掌门。
还望王爷予以名号,它日一并与其了结。
这……小石头颇感为难。
多宝乃灵宝道祖的大弟子,可谓身份尊贵,然在如今的天庭看来,却是截教余孽,不诛而不快,决计不会容他在世上逍遥片刻。
倘若把其名头流传出去,一来大有危险,二来也让玄教有了提防。
多宝知他难处,大笑中站了出来,高声道:小辈,竟想寻我报仇?好,我给你个机会。
说着,身形一晃,消失原地。
可待他出现,却见其手上拿着数条丝带。
而峨嵋诸道系于道袍中间的金丝八卦带业已不翼而飞。
这下惊得峨嵋派人无不色变。
多宝傲然道:诸位想报仇其实很简单,倘若有谁学得了我这一手,尽管前来。
如若不然,从此别在我面前提报仇二字。
峨嵋派人面面相觑,均想,他这般神出鬼没的身手,也不知是道法还是技击。
反正我等万万学不来得。
怛然之余,复仇之念不觉淡去。
皆道,今日能完好地走将出去,已算幸甚,再提什么耳光之耻,那便属自取其辱了。
曲玄子道:道友神通高妙,贫道等佩服由衷。
好,本派与道友的过节就此揭过。
但与赵王爷之间,还望道友莫要逞强插手,否则,本派情愿玉石俱焚,也不受此屈辱!哼……多宝甫想说话。
小石头忽道:好,既然如此,晚辈就不远送了!他想,此刻也不忙与峨嵋派彻底翻脸。
毕竟峨嵋一派据说由菩提老祖开创,而自己又和老祖成了盟友。
此刻欺负他们,不免剥了老祖颜面。
峨嵋今日寻仇可说失败至极。
不说见到仇人之后,无暇出手,更而大受屈辱。
连堂堂一派掌门也被人扇了老大一记耳光。
此刻,他们是面目无光,再无初来时的趾高气扬。
还礼之后,徐徐行出,至于什么飞天遁地,或是御剑飞行,他们觉得在多宝面前若是使出,没得遭人笑话。
这当口,闵一得忽然对正痴痴地望着雷璺的雷博,道:乖徒儿,咱们走了。
雷博不答。
闵一得又喊一声。
雷博依旧未应。
闵一得不耐,上前把他扯醒,道:徒儿,咱们走了。
喔!好……雷博嘴上应着,眼却仍望着雷璺。
雷璺起先始终与雷倩说着话,也未留意到他。
此刻看见,自然高兴,道:四弟。
你怎么也在这儿?说着,便想走到雷博身前。
堪堪移步,陡被雷倩拽住,道:姐,你别去!雷璺讶然,问道:为何?雷倩道:反正你别*近四哥就是。
要她径直说出雷博是坏蛋,一时也无法出口。
见其这样,雷博心知今日是无法与雷璺说上话了。
当下转身,跟着闵一得而去。
突然瞧见他跟着峨嵋诸道一起行出。
小石头惊讶万分,他……由他去吧!邓蓉忽道。
小石头诧异地望望她,又看看雷倩,见她也无反对之意,越发茫然不解。
他那会想到雷博居然会投进峨嵋门下。
静默片刻,待峨嵋诸人悉数离去,小石头道:你们谁能告诉我,雷博怎会跟着他们?除雷璺也不晓前事外,众女互相看看。
最后,大伙目光都落到雷倩身上。
雷倩小嘴一嘟道:干吗要我说啊?她言辞便给,小石头是领教过得。
即道:你说话既清脆又好听,当然由你说了。
雷倩大喜,笑道:是么?呵呵……那我就说了!她说起话来原就头头是理。
此刻说起适才遭遇,更是语妙绝伦,但偏偏没有半点言过其实之处。
教大伙听得身临其境,宛若再一次重温了刚才的惊险。
不过片刻,小石头已了解得一清二楚。
叹道:雷博到底怎么了?竟干出如此糊涂之事?雷倩道:此事日后终须禀明爹爹,让他来做决断。
小石头颔首,沉吟须臾,又道:雷博能拜入峨嵋门下,本是天大的好事。
无奈咱们与峨嵋有仇,倒是难为他了。
他只道雷博是迫于师命,那里想得及他是妒火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