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岑佩勋离去,小石头思忖,既有仙人下凡在伏羲陵,自己就该进去看看。
若是截教仙人,未尝不能引为奥援;倘是玄教之仙,却应早作准备,以免被玄教突袭,酿成不可预估的大伤害。
又念及刘副将等人与石虎缺心少眼,性子暴躁,跟着进去,不定没事惹事,于是命他们在外等候。
随后带着诸女一路进陵。
他如此安排,雷倩颇觉古怪,奇道:石大哥,何以不带他们了?小石头笑道:适才那知县予我禀报,说陵墓里昨日降下两位仙人。
我便想带你们进去看看,亦好长长见识。
刘副将等人均出身军营,身上有股子杀气,若恼了仙人,就此飞走倒不打紧,万一出手薄惩他们,岂不糟糕?雷倩颔首,忽然省起什么,娥眉轻蹙,问道:他们身上有杀气,可我们也没仙气啊,仙人肯见么?小石头略愕余裕,莞尔道:会的,你们虽然没有仙气,但个个兰质熏心,秀骨丰神,似这般绝世仙姝,妄说仙人,固是五方天帝也见得着。
诸女闻言,又羞又喜,纵娴顺如璺儿也自媚眼横波。
雷倩俏脸绯红,双手卷着襟前缀边,轻声道:石大哥,你这话,不会是故意讨我们欢喜罢?瞧她们美眸瞥来,容带疑色,小石头索性指天明誓:我句句属实,无半字虚言,若……没等他说完,雷倩嫣然笑开:相信你就是。
说着,笑靥绽放,琼鼻微皱,真个是天真稚爱里妩媚横生,凝脂如玉中偏生红晕光照,竟是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小石头愣眼,心想,小妮子当真长大了,此刻居然女人味十足。
说话间,大伙沿中轴线大道走入,连经九门,最后到得陵前。
陵墓周围谷柏参天,遮阴翳然,囿于县令禁阻百姓进入,此刻陵前寂无人烟,一片僻野里却添几多尘外幽趣。
环顾左右,微风徐徐,竹喧翛翛,别说仙人,固是凡人的踪迹也见之不着。
小石头讶然,寻思,仙人莫非已走?雷倩道:石大哥,仙人呢?去那了?小石头摇摇头,正想释放神识察勘。
半空中,突然有人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想看仙人?大伙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栽有好几株古松,虬根盘扎,傲傲屹立。
其中一株最高古松的顶上,一老道盘膝而坐。
任那松枝随风起伏,他却如松枝上的叶针,牢牢黏附,平稳安然。
宽大的道袍随风飘飘,猎猎作响,可垂到颊旁的雪白眉毛,依然纹丝不动,仿佛由白铁铸成。
小石头打量片刻,陡即大吃一惊。
此老非是别人,竟是当日在天界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悠许天师。
心想,此老怎地下界了?莫非他晓得自己的昊天宝镜丢了,故此下界来寻?念及,许悠的昊天宝镜便在自己的体内,不禁心下揣揣。
尽管不是他偷来得,但隐隐的有种不告而取,此刻却被事主抓个正着的尴尬心情。
他这边尚在忐忑,那厢的雷倩早已兴奋得忘乎所以,行至古松下,脆声问:老……前辈,你是仙人?许悠指捋长须,呵呵笑道:马马虎虎,算是吧。
雷倩疑诧,道:什么叫算是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有这么莫棱两可的回答?许悠被她责得失笑,朗声道:所谓仙人,通万法,悟玄心;腾云驾雾,翻山倒海;朝游四海,暮宿苍梧。
然贫道除了能驾云以外,余者一无是处,故而勉强算个仙人。
说完,又自哈哈大笑。
他在天界日久,所见俱是毕恭毕敬者,难得今日遇着雷倩这般妙嘴性真的人儿,不由起了嬉闹之心。
哎,不管了,只要你自承是个仙人,我这便予你叩首,望你能保佑我的石大哥,教他事事顺心,万难皆消。
雷倩话罢,旋即跪下,嗵嗵嗵三个响头,当真是至虔至诚。
另三女见她叩了,也走上前去,殷殷拜下。
留意到龙儿的体态,许悠细眼凝睨,随即目中神光烁现。
与此同时,小石头在旁看得是既闹心,又感动。
感动的是,几女待己果真情深,闹的却是,眼前老道,分明是玄教之仙,他日自己竖起截教大旗,铁定是冤家仇雠,几女要他保佑自己,实属钻冰求火之举,枉费心血了。
忽然,另一株古松之上又传来人声:咦,此局贫道思了好久,只道定可解开,殊未料,仍是白忙一场。
音声响起的一刻,松枝上赫然现出一人。
此人园领广袖,褒衣博带,由下仰望,绿松蓝天,白云悠悠,与其相映成辉,显得飘逸潇洒,又古朴雅然。
看去岁数不大,隆准方颐,姿态雍容,不似个无为的道士,反像是位极其骄矜,潇洒出尘的狂放大儒。
诸女愕然片刻,想起仙人有两位,立时又跑到他所坐的树下,虔诚地叩拜起来。
那人不予理会,迳直望着自己膝上摆放的一张玉制棋盘。
过了会儿,又自唉声道:此八卦珍珑经纬万端,奇崛纵横,贫道绞尽脑汁数日,居然如堕烟海,不得半点头绪。
果然厉害!不愧为大神伏羲所作!唉声叹气,感慨良久,却总不低首俯瞰,任诸女在树下跪拜不止。
小石头瞧得气怒,堪想开口劝回几女。
许悠在另一边饮了口酒,扬声道:晁师弟,老师唤我二人下界,可是为了寻找使用太素力的人而来。
你这么棋不释手,大参木野狐,我们何时才能回去复命啊?那姓晁的仙人抬起头,瞥了许悠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天上一日,人界一年。
老师平日论道完毕,均须假寐半日,再者他炼丹半日,如此迭加,我们足有一年的时限,何必火烧火燎的失了分寸。
许悠嘿嘿一笑,道:晁师弟下棋日久,任何事到了你口里,皆要算计一番。
为兄是佩服得无以复加。
过奖,过奖……许师兄,在人界的时候,我们是道不离心,气自贯身,每日里悟道修性,始终不懈,亟盼能早日升天。
可自入了天庭,日日眼望画栋飞甍,琼花玉树,时日一久,任那璇霄丹阙,再是怎生精美绝伦,秀色荟萃,却也厌了。
难得此番老师命我们下界,若不好生耍耍,岂不枉费良机?听他此言,许悠白眉耸动,乐道:晁师弟啊晁师弟,我俩是不谋而合啊!哈哈……二仙同时笑起。
刹那,宛如九天凤鸣,清隽朗越,直震得陵中飞鸟惊起,松针纷纷落地,顷刻间满地积厚寸余。
见此威势,雷倩越发深信眼前二人乃天界神仙。
当下又拜三次,直闻叩地有声。
那郑而重至的神态,教小石头一阵心疼,暗道,幸喜地上松针厚铺,否则,依她这般叩法,不定额破血流。
再想起二仙适才旁若无人的谈话,不由心旌颤悸。
他知道二仙口中的老师,正是那三十三天兜率宫主人,上清高圣太上玉晨元皇大道君,也就是截教道祖灵宝天尊的大师兄,更是令截教群仙痛心疾首,恨不能挫骨扬灰之人。
又闻二仙下界之意,原为找寻使用太素力之人。
心道,普天之下,如今能使得太素力之人,无非是自己和多宝,莫非我二人前时运用之际,溢出的太素余力竟散入天界,教老君发觉了?如非这样,断不致遣人来寻。
思虑至此,不禁蹙眉攒额。
现下情势,自己一方诚在人界薄有势力,又称雄四方,但要和老君为首的玄教正面相抗,却是远远不够。
俟时,即便老君并不亲临,单凭那三十六金仙级的天师,挥挥袖便可令截教好不易凑攒的实力,灰飞湮灭。
措手不及之余,无计可施,根本思不出该如何应付眼下猝然而至的危机。
更担心的是,许悠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此刻也不知他有否认出?他那知道,二仙下界实因当日禁宫一战的磅礴气势,直冲霄汉。
那是迥异于仙人的力量。
以如来和太上的修为,也自心旌颤动,更令他们想起当年炙烤神农的往事。
当时,神农绝望时流露出的气势,正和蚀阴被困翻天印下的怨气相若。
囿于担心又有大神级的人物自天外天而来,甚至是为了帮神农复仇而来,二祖担心至极,各自派出弟子下界,寻访散发神息之人。
许悠笑罢,细眼眯缝,望着树下的几女,道:你们起来吧。
雷倩喜道:老仙长,你可是允了我们的心愿?许悠道:小姑娘,贫道早就说过,我俩虽是仙人,但所学微少。
你所说的保佑,范围着实太广,让我们如何答允得了?说到这里,忽然笑将起来,以戏谑的口吻道:若像你说的一样,定要你的石大哥事事顺心,万难皆消,那我俩只能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呵呵……雷倩闻言,有些丧气,翻身坐在地上,托着腮帮子道:传说仙人无所不能,怎么你们两个仙人,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也不知是否是雷倩的天真活泼,深深感染了许悠,令他千多年的道心竟起微澜,笑道:无所不能的仙人,指得是道祖和佛祖,像我们这样的仙人只是在天庭闲混岁月而已。
说到这里,用手指指另一仙人,道:喏,就像他,终日迷恋玉碁,从不修道坐禅,似他这般仙人,又有何用?譬如还有我……他手一翻,倏然多出一只朱红葫芦,跟着仰头喝了数口,又道:每日是无酒不欢,在天界的时候,甚至用老师赠送的天元金丹换酒喝。
你说,遇到我俩这样的仙人,能派什么大用?不反榨你些好处,已算你祖上积德,要教我们施法保佑,唉……那是千难万难。
雷倩愣愣地听他说完,一时颓丧到了极点。
半晌之后,方道:真真气死我了,如你这般说法,那拜你这仙人有何用?倒不如去拜那泥塑的,尚能混顿斋菜吃。
许悠入耳,放声大笑,直看那颤动簸荡的松枝,便知他着实乐极?余裕,突然面颜沉肃,指着雷倩道:小妮子,好大胆,居然把我们比得连泥塑的都不如。
你不怕仙罚么?他口吻诚凶,然由眼角笑意,却知他心下毫无嗔怒。
雷倩仰头答道:怕什么?你俩就会饮酒弈棋,至多也就腾腾云,驾驾雾,纵有仙罚,多半也没甚了不起的。
说着,霍地起身,低声对几女道:我们不拜了,拜了也没用。
冰清等笑着颔首,与她一起回到小石头身边。
许悠望着她的背影,笑得甚是欢畅。
须知那所谓的天庭,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美好大同,而仙人的岁月更非传说中那样的逍遥。
论上下有别,阶级森严,尤较世间胜上三分。
且仙人与仙人之间,谊笃情厚者罕有,泛泛之交则大有人在。
固然活得云淡风轻,潇洒恣肆,然平日里不是讲经论道,便是炼丹修性,岁月枯燥姑且不谈,纵连欢声笑语似也远离自身。
正囿于此,他恋上了香醇,晁姓仙人迷上了方圆棋枰,至于其他仙人也是各有各的趣味,各有各的所好。
他们也时常自问,俗人之时,向往天庭的美好,成仙之后,偏又亟盼世俗的情怀,真不知是愈修愈倒退了呢?还是返朴归真,入了另一境界。
目光随雷倩远去,直至此刻,许悠才留意到小石头。
见四女如星拱月似的围着他,尽管神色各异,但其间情谊显然非同一般。
再审视四女,一个个质胜仙芝,温婉可人,寻常男子若得其一,已是天大福分,眼前这人究竟有何德能,居然可以享此齐天艳福?诧异不解里,横看竖看,上下打量,心想,此后生不过生得俊美些,怎获四女如此青睐?尤其里面有位姑娘,分明是青龙化人。
这般神兽,甘冒天条之大忌,竟也喜他如是,当真怪哉!他左思右想,索然不解。
由于当日小石头始终跟在闻仲后头,再者他自己至无尘园时又一心掂着香醇美酒,即便最后胜佛用昊天宝镜摄取小石头际,他心里记挂的仅是宝镜,对于何人被摄压根没放心上。
是故,此刻骤见,小石头的样貌在他眼里全然没了记忆。
另一晁姓仙人,忽问小石头等人:你们之中,可有人会弈棋?小石头一怔,忙道:不敢说精通,但懂得一二。
晁姓仙人很是满意,身不动,肢不移,保持原先的坐姿,由松顶缓缓飘下,最后落在小石头数步之外。
膝前的玉制棋盘冉冉升起,离地尺许时,即飘浮不动。
跟着,向小石头招招手,道:小伙子,你过来,看看这局八卦珍珑,可有解法。
是。
小石头抱拳,遂施然行去。
走至棋盘处,学他一样,盘膝坐下。
地上松针积厚,臀股着地倒是颇为柔软。
其实,他早已留意到晁姓仙人只是悬浮在那,虽然自己亦可依法施为,但怕引起两位玄教仙人的注意,自是刻意藏拙,尽量装得仅擅长武技,对于道法一窍不通的样子。
与此同时,冰清等女也跟了上来,围在其身后。
晁姓仙人指着棋盘,道:小伙子,此局黑白二色,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环居中,黑中有白,白里混黑,颇似那河洛图书。
贫道初见,原以为是伏羲爷推卦演算之用。
但经贫道私下揆度,伏羲爷画卦,一般均用蓍草,断不会突然以磐石布图。
磐石?那仙长此刻之图并非伏羲爷的原物?小石头讶道。
晁姓仙人朝他看看,道:那是自然,记载棋局的磐石,深埋伏羲爷昔日演化八卦的亭台之下,贫道也是天缘凑巧,落地之时,突感灵气充沛,便试着掘地而看。
这才一睹神局,否则,焉能有此大幸?小石头道:那仙长依样布局之时,可有错漏?再或有没……晁姓仙人连连摇手,气呼呼地道:不会,不会,贫道钻研这方枰圆子足有千年之久,虽非由棋悟道,但贫道自信,九天十地之内能与贫道颉颃棋力者,委实寥寥。
岂有摆错之理?小石头忙道:仙长万勿动怒,小子不过随口问问,并无小觑仙长之意。
晁姓仙人大袖一摆,道:休再絮叨,速速观棋要紧。
小石头闭口禁言,目光顿即扫向玉枰。
心里却在转念,眼前两位仙人,一位嗜好杯中之物,一位痴迷圆奁方局。
似这等有隙可趁之辈,应付起来多半不会太过棘手。
有了此念,适才突如其来的惊惶感顿时抛去,至于原本微有的束手就殪之思,自也弃得一干二净。
寻思着,尽管玄教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但自己一方也非外强中瘠,暂不说有三祖之一的菩提老祖为奥援,单多宝如今赛似混元金真的实力,除非老君亲自出手,否则,兜率宫的三十六天师任一人均非他的敌手。
而且,自己一方还能用弱枝消叶之策,对付玄教。
此计若运用得妙,固然老君神通万般,然己方人不与他正面敌对,只伺机剪除玄教的枝枝叶叶,待双方实力七七八八,轩轾不分了,才行那最后雷霆一击。
他更不想信,千余年前截教惨败,以至群仙溃散;今日,他在暗,敌在明,难道还会蹈袭覆辙不成?念及此,霎那间意气飞扬,脸上更是神采奕奕。
心下尤在暗道,哼,固然千难万险,灾劫百般,我小石头也要励志奋发,终须复兴截教。
见他喜色兀现,晁姓仙人却道是思索有果。
欣然道:小伙子,可是有了成算?小石头一怔,随即摇摇头,道:此局脱胎河图洛书,其间大有讲究,小子尤要思虑会儿。
嗯!晁姓仙人微微颔首,道:这盘珍珑,黑白对峙,阴阳分明,看似有限,又广于无限;放之可弥*,敛之能退藏于心;四隅四方间,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又有五行生数,位居中宫;整盘珍珑,效法天地自然,旺极而衰,衰极而旺,衍生生不息之意境;似这般棋局,几拟如天地洪荒,实则超越了形态上的圆周空间,内涵至大至小的时空极限,尺寸方隅之间无不包蕴了至极之理。
如此无有相匹的神局,九天十地之内有谁能弈?又有谁能解之?唉……言罢,颇为唏嘘的长叹一声,又道:说来,也是我束手无策之下,胡乱悖点,如你真能破,那这天地当真要更换颜色了。
嘿嘿……闻他言语,很是瞧不起自己,小石头向他看看。
晁姓仙人笑道:小伙子要强是不错,但也要有自知之明啊!说着,见小石头又自瞥眼,便道:罢了,罢了,贫道不再多言,姑妄让你试上一番。
若你有甚心损神劳,可莫要怨我!那是自然。
小石头头不抬,迳自答道。
要知,他前世便是围棋爱好者,在这黑白棋枰上的兴趣,真有半日不弈,索然无味之感。
想他当日纵是失忆,与秦皇对弈之时,依然凭本能获得完胜,可见他在棋艺上的侵淫,半点不亚于他的主要职业外科手术。
此刻陡见这上古珍珑,那久违的棋瘾顿时重上心头。
全副神思业已完全进入那至大至小,悉数未知的广垠空间。
过不半晌,登又愕然。
以往看棋,单须稍加留意,便可知何色能胜,何色必负?然眼前这局珍珑瞧得久了,竟有迷神之效。
那黑白的棋子,明明静止地摆放着,落在眼内宛若星霜屡移,日来月往。
黑棋衍为无垠星空,白棋化为漫天星霜。
先看黑方,一手劫、二段劫、多元劫、松气劫,千劫万劫终成万年无忧之劫;再看白方,三连扳、三段扳,交互以想思断、倒脱靴,以决胜负;自身棋态,也是金井重鋂,宽气通盘,舞剑摇槽之下,竟呈天下循环之劫。
黑白二色,切扑轧卡、扳连提镇,无不尽演方圆之妙,天地至奥。
倘若稍动其一,只怕就是天毁地崩,斗转星移。
看到这里,禁不住想起玄截教争。
心想,玄截二教好比这枰上的黑和白,既相生相合,又相克相冲。
鸿钧在时,自是相生相合;然当道祖远离,顿时相克相冲。
只不过,道祖妙悟宇宙,以太元一气衍生四经,那太初、太始、太素、太易均是他离去后,维持天地之衡力,任动其一均会酿成不可预估的大灾劫。
至这会,他脑里灵光倏现。
终于弄明白,当日菩提为何不杀多宝;老君又为何尽搜截教群仙上天封神;究其因,无非为了维持天地平衡,自然和谐。
是故,他们仅是百般抑制,却不对之赶尽杀绝;同样,灵宝天尊的元神灭不掉的缘故,也正囿此。
他这厢遐思联翩,另边的冰清与璺儿却看得着急不已。
见他呆呆愣愣,仿若陵前亘古的石像,盘坐在地半多时辰,居然不动丝毫。
惴惴不安之余,互视一眼,顿时神会于心。
冰清沉吟道:璺儿姐姐,此盘珍珑,天圆地方,实含太虚寥廓,万物资始之理。
她们见小石头沉思默想,始终不语,显然受困于局,便想出言提点。
可这盘八卦珍珑,九星悬朗,七曜周悬,寒暑弛张,生生化化,阴阳柔刚,无不咸有。
实在是天上人间的第一神局。
放眼寰宇,能破局者,除非伏羲女娲重归,否则再无一神一仙一人可以解之。
她们起先一心担忧小石头,又对他深有信心,故此对棋局并未十分着意。
这才没有深陷棋局纷扰。
如今,二人试图扼义择要,自便留意起了棋局。
殊未料,并不多久,二人心神陡即沉湎其中。
如此一来,她们的当头棒喝倒未成功,反而自陷危局。
要知,二女均属凡人,尽管服过极品仙丹,质骨非同俗流,然此神局即便是百劫的天仙也难保不会入彀,以致做出狂悖之举。
像她二人这样,当真是自取死路。
可惜的是,小石头和晁姓仙人如今俱在瞑思苦想,脑海里千头万绪,压根顾不着二女的险况;至于许悠,喝酒便是他最大乐事,要他留意弈棋人何种状态,何样神色,纯属妄想;而另外二女,性喜做些称心快意之事,若直捷了当之下难以解决,那此种粘皮带骨,还须殚思竭虑的麻烦事,便休想*得着她们。
看了片刻,不甚了然,索性游目四顾,再也没看棋枰一眼。
俄顷之后,璺儿蓦道:此局五运循环,坤元总统;斡蜷之下,涵盖芸芸众生,熙熙攘攘;冲杀之时,又有千军万马,龙腾虎跃;看似随意着子,偏生应物象形;仿佛刻意争杀,却又乐观超然;当真难解啊!听到这里,小石头与晁姓仙人同时轩眉高扬。
跟着,又闻冰清接口道:姐姐说得不错,依我看,棋势实质浑浑噩噩,但有贯通九天之威;倘再说它无识无知,又有深伏十地之力。
整片局势,偃然如枯松之卧涧壑,截然如快剑之斩蛟龙,奋然如龙蛇之起陆,矫然如雕鹗之盘空;霸王扛鼎,不足以比其雄壮,飞将军奋贯磐石,不足以比其犀利。
此局气魄之宏,气象之伟,实非我等凡俗可弈!哈哈……闻她二人言语,晁姓仙人猝然大笑,扬声道:目睹此局之雄势,不由令人遥想伏羲爷当年神游八极,眼空四海之惊人气魄。
真乃壮哉,伟哉!他由二女的言语里遽然醒来,尽管神采飞扬,意态高昂,实质已打消了解局之思。
故此,才刻意抬高伏羲大帝,如此一来,即便自己这个金仙解不可珍珑棋局,说来,也不算太过丢脸。
毕竟是伏羲爷手创的珍珑,若真的那么易破,那伏羲爷的颜面岂不因自己而失?他如是安慰了自己几句,旋即抬头打量二女。
要知若无二女的及时提醒,任他有着远超天仙的金仙境界,可一旦深深陷入,即便不做出悖举,却也是桩极麻烦的事体。
一望之下,倏然怛恐。
原来二女口上说得轻松,其实心神早迷。
那嫩白的脸容上,不仅无一丝血色,反而隐腾青气。
显然心脾用之过甚,致衰竭之兆,而脏腑表里之郁气,却囿火灭木生之故,以木性的曲直本能,终覆盖二人面容。
如再不施救,不久之后,二女胃肾肝胆,均要大受其害,最后,不是心闭身藏,从此成为对外界事物毫无兴趣的冰人;便是心血两亏,香消玉殒的恶果。
念及此,不遑多虑,急忙喊道:许师兄,速来,两个小妮子有危险。
说着,大袖轻拂,卷起冰清,随后置她于地,以背对己;跟着手指射出仙灵之气,虚点冰清浑身周穴。
许悠闻声,电射而至,如法炮制璺儿。
这当口,雷倩和龙儿也自回过神来。
见之情形,不由顿足搓手,着急不已。
龙儿是修行之人,较之雷倩,自然更能承受兀发险情。
蓦见雷倩行了数步,探出手想喊醒小石头,忙抢上劝阻,道:倩妹妹,不要。
雷倩回首看她。
龙儿道:看冰清和璺儿,便知棋局之中大有乾坤,你此刻突然惊醒少爷,也不知他时下如何,万一再有什么厄难,那便糟糕了。
雷倩颔首,看看依然呆若木人的小石头,道:龙儿姐姐说得是,若不是你及时劝阻,我险些酿成大祸。
又道:龙儿姐姐,现下我是六神无主了,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龙儿游顾四周,道:现今,咱们惟有在旁候着,静观其变。
嗯!雷倩很是听话地点点头,当即默默不语。
余裕之后,二仙同时开气叱声,遂各自拈出一粒金丹,投入二女口中。
晁姓仙人深出一气,道:没想伏羲爷所摆的珍珑这般厉害,她二人不过看了须臾,便几乎魂飞魄散。
许悠不满地哼了一声道:这下晓得厉害了吧?我早说了,要你不要沉迷这木野狐,可你偏偏不听。
说着,望望冰清和璺儿,又道:假若两小妮子有甚差错,我看你怎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晁姓仙人嘿嘿地赔笑道:许师兄骂得极是,不过天庭岁月实在枯燥,若没一乐趣,又何以打发那百无聊赖的日子。
何况,两小妮子发现得早,我们也施援及时。
如今更服用了老师的仙丹,未尝不是因祸得福。
听到这里,龙儿和雷倩终于放落了一直提起的心旌。
哼!许悠瞪了晁姓仙人一眼,道:就你说得好听。
又看看龙儿和雷倩,道:既已照顾了两个小妮子,那这两个又如何?毕竟她四人适才均向我们跪拜过。
虽然心愿完成不了,但这好处终究还是要给些的。
他对雷倩极有好感,总思索着予些恩惠,此刻实乃趁势而为之。
晁姓仙人点点头,深以为然地道:许师兄说得对极。
刚才我幸得二位姑娘及时提醒,方未沉沦其中。
否则,也极为麻烦。
此恩情,若不报还,我晁错岂不愧对天地?许悠颔首道:那就好!你倒是取出来啊!什么?晁错诧异。
许悠不耐烦地道:金丹啊!指着冰清和璺儿,道:那两小妮子俱服过了,至少再添五十年的阳寿;可另外两小妮子却未服过。
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听到服用一粒金丹可以增寿五十年,雷倩喜不自胜。
转念想,若把此丹给爹娘服用,那二老岂不各添二十五年的阳寿?念及此,若非仙丹还未到手,怕已兴奋地跳将起来。
哦!晁错应了。
说话间,手心里又多了两粒火焰焚炙,光芒璀璨的丹丸。
他道:许师兄,前两个小妮子服用金丹,是因我们用仙力为她们伐筋洗髓,震荡经脉……又指雷倩和龙儿道:可这二人里,惟独她可以,那这小妮子怎办?第188章 神之珍珑-第191章 小惩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