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官驿离伏羲陵不过三十余里。
即便步行,也仅一个多时辰即至。
原本照刘副将之令,大伙该在官驿等候三日,若再不见王爷,方始回转汴梁。
但伏羲陵内,二人元神相斗,殊死搏杀。
溢出的能量竟形成骇人的风暴,肆虐天地,卷树卷人。
更甚者,旋起龙湖水柱,直冲云霄,其间无数撒欢的鱼儿也难逃劫难。
风光宜人的龙湖湖畔,竟如一副地狱画面。
大伙见势不妙,遂决定弃官驿而去。
囿于是逃难性质,软轿也不乘了,索性让三女换了马车;随后一行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浩浩荡荡直回汴梁。
听着车外,风啸兽咆,人呼救命。
诸女愈加放心不下,若非被制,周身无力,不定她们会干出什么事来?石虎撒开双脚,跟在车旁,问那车辕上的龙儿:姐姐,你说少爷会有事么?龙儿深蹙眉头,摇摇头,叹了口气。
直过半晌,才道:但愿少爷吉人天相,神佛保佑!石虎道:还神佛呢?咱边上不就有两个金仙?有屁用。
皆因二仙之故,小石头方遭此难,朴实的他也不禁大起成见。
纵然知晓许悠等均为大罗金仙,嘴上也是罗里八嗦,殊无好话。
两老头失了法力,体力大为不济,好说歹说讨了两匹马。
此刻乘在马上,正东摇西摆着。
闻着石虎讥语,许悠苦苦一笑,望望晁错。
寻思,两妖孽真真大胆,也不知平日吃了什么胆子,当着我们面居然无礼忒甚。
转念想,那虎妖言语似也非错,我与师弟二人尽出全力,也难破那无形气罩。
眼下尚落得法力尽失,空有金身的窘境。
说来说去,确实无甚屁用。
念及此,摇头晃脑,大叹倒霉。
走不许久,突然闻得半空有人喝问:呔,尔等可是自伏羲陵而来?大伙一惊,抬头望,风裹墨云里,一背剑老道,足踏白色祥云,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瞧着满天黑色里,偏有一朵白色云儿。
跟着小石头以来,算是见多识广的震北护卫们也是怔然瞠目。
心下直道,来人莫非是神仙?石虎道:姐,又是那臭牛鼻子?问话的道士,居然是峨嵋掌门金蝉子。
说话间,远处又来几朵祥云,团团滚滚。
至金蝉身边,蓦然停下,待云翻展开来,里面站着几位素未碰面的顶冠老道。
这些道士仗剑执拂,气势汹汹,凛凛生威。
乍眼看去,不像是无为的修道人,倒像是征战沙场的飞将军。
龙儿道:虎弟,咱们小心戒备着,不管如何,车里的几位,终须保住。
嗯!石虎晓得所谓车里之人,就是少爷的几位红颜知己。
心道,适才限于力量,救不了少爷;此刻若再被这梆牛鼻子伤了几位小姐,那我虎爷当真是不活了。
金蝉细目一转,打量大伙。
见得龙儿和石虎,不禁大喊:好啊,原来两个妖孽俱在此处。
哼……刚才发生在伏羲陵的动静,是不是你们搞出的事?他并指戟竖,凶眉嗔目,竟无半分修道人的淡然。
石虎大声道:放你的屁,你那只眼看见是我们了?说他笨,平日是很笨。
这会忽然灵光一闪,转身指着许悠和晁错,道:那动静的来历,他们最清楚,你想弄明白,问他们就是。
顺其手指望去,金蝉一愕。
虎妖所指之人,竟是一道一儒。
道者,庞眉皓发,仙风道骨,一看就让人微生好感。
可当他目光掠过许悠腰际的朱色葫芦时,即面色大变,厌恶之意显露无疑。
原来,许悠的葫芦,令他思起昆仑派的惊霓子。
金蝉几次三番均在小石头和惊霓子手上吃过大亏。
对他二人之厌恶,委实无以复加。
今见许悠虽是同道中人,然腰间悬着葫芦,显而易见也有嗜酒之癖。
如此类似惊霓子的道士,让他那里生得出好感?心下尤想,这道士许是昆仑派的也不定。
想起昆仑二字,不自禁地便咬牙切齿。
再打量晁错,宽衫大袖,潇洒飘逸,一派雍容,气质高古,好似一饱学大儒。
一行人,前后左右均是全副甲胄的剽悍军士,胯下一色的青骢,纵然顶风冒雨,竟也挺如标枪。
瞧装扮,无疑是大周最为精锐的震北军。
中间一辆八驾御车,浑天黄绫盖,朱轮华毂,徐徐行驶。
整个车队朱轓皁盖,鱼鱼雅雅,俨然是高官出巡之样。
若车队里没有龙儿和石虎,金蝉或许客气些。
但当此两个妖孽面前,那正道掌门的气派自须摆得十足。
看着许悠,问道:道友来自何派?怎与妖孽为伍?瞧他礼也不做一个,许悠颇觉恼怒,翻翻白眼,头仰天,和他一样,也摆起谱来。
因估计许悠是昆仑派道士,金蝉心头原就不甚快活,又看他做出傲然之态,分明和自己大唱对台戏。
这会,道门另一支脉,老君观的几位道友在边上看着。
说甚也不能落下颜面。
怒叱一声,道:看你与妖孽为伍,分明也不是好类。
速报上身份,否则,休怪本座待会手下不留情。
听金蝉叫自己为妖孽,许悠好气好笑。
心道,自己堂堂一个金仙,玉皇大帝亲赐的天师,在下界竟被人称作妖孽,当真是发噱透顶。
拿眼瞥向晁错,却见他不嗔不怒,仍然澹泊至极。
就好像金蝉所说的妖孽,完全在说别人,与他压根没有一点干系。
又想,晁师弟的修为果然不凡,方圆棋枰里被他炼出这等心性。
唉……比自己喝酒强多了。
不过,嘿嘿……弈棋要动脑,比不上香醇呷口来得惬意。
胡思乱想间,金蝉左首一鹤发老道忽道:金蝉掌门,这两位道友神清气正。
其中会不会有甚误会?说话的老道是豫南老君观的观主宏景真人。
伏羲陵震天动地之时,金蝉及峨嵋七道带着雷博正在离此不远的老君观中做客。
猛见得天地遽变,风云换色,众老道大惊失色,急急忙忙驾起云头,赶来睹个究竟。
孰料,金蝉眼利,半空中发现龙儿和石虎。
思起金陵一事,心头愤懑,又看那神通广大的邋遢多宝不在旁边,于是便动了报复之念。
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若一落云,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未免失了身份。
故此,一开口,便将伏羲陵的事栽在二人头上,直望就此有个借口,可以出手教训两个妖孽。
其间缘故,宏景真人自然不知。
而且,龙儿与石虎皆为神兽骨胎,又曾服过兜率宫的仙丹,一身妖气尽数洗炼成仙灵气息。
此刻衍化*,凭宏景真人的法力根本看不出来。
他见二人,男的额阔凝霞,眼光掣电;女的玉面娇容,质正气秀;决非金蝉所谓的暴戾妖孽一流。
心下早已生疑。
待又见金蝉大声斥责许悠,更是鄙夷不过。
须知,许悠与晁错尽管失了法力,但仙灵金体尤在。
这般望去,即便不是瑶台风范,天庭神格,却也散朗妙妍,气骨超尘。
如何像是与妖孽沆瀣一气的魔人?何况,那老君观源出玄门,说起与兜率宫的渊源,更比崆峒派尚要近上三分。
传说中,老君悟道得丹,就是在老君观。
故此,老君观严格来说,几是太上道德在人界的行宫。
囿于这些因果,老君观观主所修炼的道诀也是兜率宫至高心法《太初玉渊经》。
但凡得道至深之人,毕生潜光隐辉,内修秘密,当真是心如明镜,有感必应。
宏景真人初遇许悠和晁错,私下便觉气气相合,大是亲切。
虽不知其因,然眼看金蝉叱喝许悠二人,毕竟教他实在看不下去。
禁不住开口为之辩解。
金蝉怔了一下,道:宏景道友,你有所不知。
指了指龙儿与石虎,又道:那两个妖孽,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我等修道之人竟难一目睹清,惟以本门灵台镜照耀,方可显出他们的原身。
他与峨嵋七真自在金陵惨遭多宝的戏弄之后,愈想愈是不忿。
觉得若就此罢休,委实心有不甘。
但多宝的神通又实在厉害,单凭峨嵋一门那是万万斗将不过。
惟有联络天下众多修道人,合力行那灭魔诛奸的大业,方是正理。
之后,老道们左思右想。
方今三大正道武脉,昆仑派是打着旗号罩住小石头的,想叫他们出力,那是妄想。
崆峒派在那次禁宫之役后,散桑真人又不知犯甚傻劲,居然封山闭关,宣称不理天下事。
想必去了,多半也属枉然。
最后,他们想起了,在玄门之中与崆峒派一样地位崇高的老君观。
如果此番灭魔大战,能得老君观的支持,天下玄门势必四下响应。
因此,他们离了金陵,便直奔豫南。
多日会商下来,大概计划已定。
由老君观及峨嵋派联名发檄,传邀天下众多修道之人,合力铲除天罗魔教。
是么?宏景真人冷晒。
峨嵋七真带着雷博和少许的老君观道士,昨日已各赴三山五岳。
此刻却闻他说,非要灵台宝镜才能窥出龙儿和石虎的原身,不禁教宏景真人愈发生疑。
作为老君观的观主,他对《太初玉渊经》可是信心十足,认为天下之妖又有谁能在自己的眼中逃得过去。
金蝉此话,在他看来,实有贬低老君观的意思。
何况他也知道,灵台宝镜素是峨嵋七真的宝物。
金蝉这会用一个并不在此处的宝物,硬说那一男一女是两妖孽,不免无凭无据。
金蝉一脉之宗长,他那微微的置疑口吻,怎忍受得住?皱起眉头道:宏景道友认为贫道有说谎的必要么?宏景打一稽首,从容道:三清道尊在上,身为玄门弟子,诛杀妖孽虽是必然,但切不可误伤无辜。
贫道本此宗旨,还望道友莫怪!不想他当场大驳自己的颜面,金蝉眉头蹙得愈深。
心道,自那日被师叔闵一得踹中一脚后,自己的运道似便大衰。
如今,办甚事均没以前那般顺遂。
看来,倒要寻暇为自己驳上一卦为好。
寻思间,由于峨嵋正有求于老君观,再加老君观在玄门中的地位,他倒只能暂抑嗔意。
笑道:道友行事谨慎,又深得玄门宗诣,贫道佩服。
可惜,如果为了求证,而轻易让两个为祸人间的妖孽,就此溜走。
万一,他们再造成什么祸害,日后贫道与你均要自责终生。
他此话虽未翻颜,却也绵里藏针。
宏景如何听将不出?也笑道:道友说是说得不错,然而误伤无辜的话,你我照样会自责终生。
听他二人言来语去,无非在说一龙一虎。
许悠大是不耐,道:你们别吵了。
他二人原身确为龙虎,不过说到杀孽,实在有些危言耸听。
要知杀孽过重的修道人,无论或妖或人,身上散发出的灵气,决计不会像龙儿与石虎似的清净空灵。
金蝉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即便许悠之言证实了自己话,竟也怒他擅自插话进来。
气道:你二人与妖孽为伍,自是帮他们说话。
何足为奇?而且,你二人来历不明,对本座的质询推三阻四,分明也是见不得光的阴险小人。
哼……许悠不怒反笑,问道:你说我是阴险小人?金蝉道:与妖孽为伍,难道还是君子不成?一直在旁默默无语的晁错忽然淡淡笑道:佛尚曰,众生平等。
道友何必拘泥于此?金蝉道:族类不同,其心必异。
修妖者,无不心性阴邪,实为向魔之辈。
若不及早铲除,一但让他们羽翼成丰,岂不悔之晚矣?许悠笑眯眯道:道友此言不无道理。
但你不要忘了,即便天庭众多神仙,也并不全是人身修炼。
若依你所说,那些非人神仙,莫不成皆要废之?金蝉不耐道:以前如何,贫道管不着。
然眼前妖孽,贫道是见一除一,决不姑息。
许悠愕然,道:峨嵋一脉脱胎于菩提大祖,素来不甚讲究门户之见。
怎到了道友手上,如此拘泥不化呢?说话间,却闻龙儿悄声细语:什么拘泥不化,简直是榆木脑袋!话音甫落,石虎又道:姐,不是榆木脑袋,是榆木圪垯。
说有脑袋,怕是抬举他了。
龙儿愣了一下,随后扑哧笑出,没想素来朴憨的弟弟,竟说出这般既俏皮又挖苦之极的话。
果然,金蝉闻言大怒,噌的一下反手拔出背后长剑,指着石虎道:妖孽,速来受死。
且慢,且慢……许悠开口劝阻。
金蝉长剑一晃,指向他道:怎么?你想替死?晁错突然冷冷地道:道友,开口叫人死,闭口也叫人死。
似乎胸中全无慈悲之意。
他前面还有劝慰之意,然见金蝉全然不可理喻,怒其狂悖之下,言语里不禁威凛十足,心下大生厌恶。
金蝉怒而扼腕,道:小辈,竟敢管我?晁错外表似刚过不惑之年,又身无法力波动,依金蝉百十岁的寿龄,这声小辈原也无错。
可惜他不知眼前这位潇洒飘逸,卓而狂放的中年儒生,偏偏是一个有着数千年道行的金仙。
一声小辈,晁错只是鄙夷地笑笑,倒未动怒。
许悠却是气加三分,吹胡子瞪眼道:自己一个小辈,居然敢叫我们小辈?真真是有眼无珠,瞎了你的狗眼。
金蝉气得是三烟俱冒,手中长剑略略一颤,一道墨绿色的弧光,直奔许悠。
口中尚道:贼子,欺我太甚。
他自问当世辈分高得过自己的,不过寥寥几数。
现下两个道儒明明身无法力波动,竟想冒充自己的长辈,实在可诛可杀。
要知,他为人睚眦必报已惯,当日苏吉不过与其弟子争论几句,便差点身死当场。
可见此人胸襟之狭,委实当不得一代宗师之号。
这时,许悠言来之意,竟想爬他头上。
心怒之下,这刺出一剑,威力大涨,毫无保留。
龙儿与石虎在旁看得喜不自禁,心道,峨嵋派这下子算是撞到铁板了。
他二人本就对金蝉不胜其烦,若非念及许晁二仙在场,只怕早已动手。
此刻见他糊里糊涂地剑刺金仙,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慌忙间,许悠取出落魂钟,朝金蝉轻摇数下,跟着腾身跃起,避开射来的剑气。
心下暗道侥幸,亏自己的护身法宝落魂钟驱使起来,只须元神之力而不需要法力,否则,当真是危险至极。
钟声响起,旁人均没事,惟独金蝉哎呀一声,猛地里从云上倒栽而坠。
与此瞬间,宏景真人云拂轻挥,以无形法力托住。
待他缓缓落下,又闻噗嗵一声巨响。
大伙骇然而寻视,原来许悠虽说避了性命之危,不过那一跃,只是勉强提气为之,胯下马儿却未保住。
墨绿色的剑气洞穿马身之后,直是良久,才发作出来。
马儿横倒在地,四蹄抽搐不止,鲜血汩汩流出,瞧来可怜万分。
许悠又气又怒,步到金蝉跟前,道:道友好杀气,好威风,连匹未修道的马儿也不愿放过。
落魂钟乃兜率宫三十六大仙器之一,善于控制修道人的魂魄,别说金蝉这般未得道的修真,纵是天庭神仙也是忌之三分。
金蝉压根没想及一个身无法力波动的道士,居然有此法宝,一下便着了道。
不过,凭落魂钟的威力,固然他谨之又谨,慎之又慎,怕也难逃此劫。
这会,他魂魄被禁,法力即无,比个寻常人尚要不如,呆呆地望着许悠,道:你、你到底是谁?自问当世有此威力的法宝,不过二三,但决计没有钟形的法宝。
再看那提在许悠手上的落魂钟,乳白色的钟身,上隽无数古朴道印,外表精美,内里剔透,晶莹无比。
股股仙灵之气,漫溢开来,若非仙界之物,决无这般声势。
许悠还没及回答他的疑问,半空中的宏景真人落下云头,大声道:道友手中之宝,可是落魂钟?许悠微微一笑,颔首认可。
宏景真人急思片刻,迟疑地道:道友莫非是……他出身玄门,自然知晓本门的三十六大仙器。
只在疑惑,落魂钟向是天师许悠之物。
怎突然落到眼前这个道士的手上?许悠再次点点头,道:道友猜得不错,此物乃贫道老师所授。
话音甫毕,宏景真人慌不迭地想叩首下拜。
许悠抢上,搀起他道:不必如此。
虚礼就免了吧。
这……宏景真人尚在踌躇。
玄门之中辈序极严,许悠身为老君的弟子,几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任他身当观主之职,但在许悠面前,着实不敢丢了礼数。
晁错笑道:道友,就听许师兄的吧。
我们既属同门,何必这样拜来拜去?它日道友飞升玉京,我们就是仙友了。
呵呵……听他叫许悠作师兄,宏景真人道:这位是……许悠道:他是贫道的师弟,晁错。
宏景真人错愕半晌。
那想及,天师们要么不下界,一来就是双数。
许悠与晁错均是玄门太上的亲授弟子,为天庭三十六大天师,在玄门中的地位,仅次于三清道祖。
此刻眼见真人,当真教他又惊又喜。
猛地想起,问道:两位上师来此,可有甚吩咐,贫道若能助之一二,幸甚。
也不管二人如何劝说,他直顾执礼恭谨,纳头便拜。
老君观的其余人见观主如是,那还有半丝傲气,情知对方必非寻常,跟着是跪叩伏首,战战兢兢。
眼看劝说不通,二仙无奈,直着身子,便亦受了众道士的大礼。
这会,金蝉倍加郁闷,心下愤恨宏景真人见死不救不说,且与仇人叙起旧来。
不过,见老君观等人对一道一儒尊敬若是,又让他疑惑费解。
猜不出当世还有何人值得老君观观主宏景真人这般礼敬?除非是兜率宫的太上或是天庭三十六大天师亲至。
念及此,暗叫哎唷,望着言笑晏晏的三人,寻思,难道他们真是天庭来得天师?倘非如此,世上还有谁有那么厉害的法宝?正当他心悚悚,意惶惶际,宏景真人终于想起他来。
道:两位上师,弟子有一事相求。
许悠瞥了眼金蝉,笑着道:道友可是为他求情?宏景真人道:不错。
还望上师成全。
许悠道:放他倒也不难。
只是此人身为一派掌门,赤口白舌不说,且性情豪横,行事跋扈,如此不分善恶之人若再让他继续执掌峨嵋,实有青蝇玷污白璧之嫌。
要知适才金蝉一剑,当真教他避得艰难。
也幸而落魂钟是攻击一个人的魂魄,所以是由使用人的精神力来驱动。
而许悠尽管暂失法力,但因解劫*是仙人度劫之用,是而此刻他的精神力实比以往还要强胜数倍。
如非这样,真有被杀之危。
见他面色忿忿,宏景一怔,直道许悠想废了金蝉。
忙道:上师,峨嵋乃佛道同修之宗,与我玄门素来交好,金蝉掌门适才也是一心诛魔,并无他意。
望上师念在二宗数千年的交情上面,饶他一次。
听到峨嵋乃佛道同修时,语音尤重,其意无非是提醒自己,峨嵋非玄门,实无必要管他人门户之事。
许悠笑笑,领会于心,回头望望晁错,见他也是点点头。
遂道:好罢,既然道友为他求情,贫道便饶他一遭。
宏景大喜,又自稽首作礼。
许悠摆手还礼,对金蝉道:道友,在放你之前,贫道有数句警言相告,望道友牢记。
说着,抬头望天,口中低吟:存心不善,风水无益;父母不孝,奉神无益;兄弟不和,交友无益;行止不端,读书无益;心高气傲,博学无益;作事乖张,聪明无益;不惜元气,服药无益;时运不通,妄求无益;妄取人财,布施无益;淫恶肆欲,阴骘无益。
话罢,并指于鼻尖,念了几句咒语,顺势点向金蝉。
一道金光罩去,光影朦朦里,金蝉抖嗦数下,缓缓站起身来,稽首作礼道:谢上师指点,晚辈谨记铭心。
这八十字的警言,他在道藏上见过,正是天师许旌阳所传。
心想,这叫许悠的老道多便是许旌阳天师下凡,无怪宏景真人待他万分恭敬。
许悠肃容道:但愿如此。
说着,不再理会于他。
自顾对宏景真人道:道友,贫道与师弟想在贵处借宿几日,不知可否方便?宏景喜悦,大声道:两位上师肯移驾跸足,真乃贫道之幸。
多年修炼《太初玉渊经》,始终乏人指点,此刻有两位天师到来,的确让他兴奋不已。
许悠一笑,又回头看看龙儿和石虎,道:二位达此功境,想必也是艰难颇多。
只是,还望二位上体天心,切莫做出天怒人怨之事。
否则……说到这里,竟不再继续,笑着点了下头,遂与宏景真人一行飘然而去。
至于金蝉,他根本没有理会的心思。
而宏景也不敢违他之意,只得顺其而为。
龙儿与石虎愣愣地互视一眼,再看看伫立一旁的金蝉,无意与他罗嗦,大声吩咐护卫:咱们走。
车队在狂风暴雨里,直往汴梁行去。
金蝉一人孤零零地伫立风雨之中,虽有护体罡罩,遮风挡雨,但寂寥里自有股悲愤之思。
良久之后,蓦然大吼:你们会后悔的……也不知他所说的你们究竟是谁?牢骚发完,似乎心旌趋稳。
只见他长剑扔起,腾上半空,剑刃轻颤之下,龙吟阵阵。
横翔盘空三匝,遂如银河直泻,惟见一道眩目光芒耀过,长剑已然cr他背后鞘里。
姿势潇洒又沉雄威凛,直有酣畅淋漓之优美。
双目微泛精光,遥望天际,沉声道:昆仑,崆峒,老君观,贫道会一一地让你们受到教训的。
哼……说话间,霹雳划过天际,漭漭原野之上,到处轰隆不绝,仿佛天地崩塌,大劫将临。
第192章 东来西去-第197章 烟波聚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