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离开王家再次来到大楚馆。
这会虽还未至酉时,但此处风趣已与它处不同。
户户家家,帘儿低垂,笑语喧阗,门儿里更是萧管嗷嘈,靡音绕耳。
进入寻欢阁,老鸨五姐兴致昂昂地迎将出来。
瞅见少东家身旁尚跟着如今红透半边天的震北王爷,顿时欣喜若狂。
要知,小石头尽管只来过一次,然做这一行的人,眼光何等犀利,别说仅只数月,纵然数年之后,定也记得住这位风流潇洒的英武王爷。
有首俗词说得好:年少争夸风月,场中波浪偏多。
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亦不可。
就是有钱有貌,还须着意揣摩。
知情识趣俏哥哥,此道谁人赛我?风月场中的紧要之论便是妓爱俏,鸨爱钞。
若人人均像小石头这样既有雍容的风度,又有着世人难及的权位,自然是上下和睦,做得烟花寨内的大王,鸳鸯会上的盟主。
特别是小石头这般人儿,原就是世间奇男子,做得了文,行得了武,到这寻欢阁来,好比那鱼儿入水,谁家女子不喜,铁定是脑子不好。
五姐兴奋之余,那是足蹈手舞,乐不可支。
逢着姑娘便道,今儿个连文武双全的震北王爷也来了,当真是阁里生出金蛋来,教人又惊又喜,如获至珍。
姑娘们听了,也是喜跃抃舞。
赵王爷的盖世英名,方今天下有谁不知?世上女子谁又不想嫁个才气无双,傲视天下的伟男子。
有私下想,若缘分来了,不定王爷一眼便相上我;也有颇具自明的,寻思着,固然服侍不了王爷,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却也趁心如意。
他日与人一说,定是有头有脸,十人九羡。
囿于此念,凡小石头所经之处,眼目望去,尽是红飞翠舞媚生姿,千娇百态情无歇。
花信年华者故作翠消红减,楚楚可怜;时而滴粉搓酥,步步莲花;及笄豆蔻者,明眸善睐,袅袅娜娜;不时的花枝乱颤,妩媚横波。
其时,寻欢阁的乐工们竟也分外卖力,只闻鼓乐齐鸣,急拍繁弦,一派笙歌鼎沸。
乐声趋急,姑娘们载歌载舞,撒娇撒痴,作出各种曼妙的姿态。
只见得,蛾眉螓首,此起彼伏;风鬟雾鬓,各尽其美;无论是丰肌,抑是秀骨,仅凭自身一片慧巧,有演粉妆玉琢者,也有扮德容兼备者。
只是万紫千红里隐见乳浪玉腿,直教人晕晕乎乎,昏头昏脑,仿佛天旋地转起来。
如此盛况,在寻欢阁来说,可谓空前,许也绝后。
王彦昌哈哈大笑道:赵兄,你这一来,当真是抢尽了咱们的风头。
何解?小石头颇感诧异。
说话间,又是避让了几位女子的痴缠。
王彦昌手一伸,大有指点江山之势,道:君不见这些红粉个个在南户窥郎,贪爱盼怜么!小石头微窘,道:王兄说笑了。
邴占元不甘寂寞,笑道:似赵兄这般昂藏七尺,英武不羁,又生如傅粉何郎的俊雅人物,别说此处女子,固是名门闺秀,争风吃醋怕也大有人在。
他被杜雍诊治之后,又经小石头妙手再施,此刻脸形恢复得极好。
不然,还真没颜前来这寻欢阁。
小石头摇手道:赵某生来愚鲁,如此香艳事体,还是三位仁兄来得精通。
邴占元道:赵兄此言差矣。
你少年英雄,立下赫赫之功;如今又是飞龙乘云,圣眷正隆。
依你如此花攒锦簇之时,若不及时行乐,岂不负大好韶华?况人生如白驹过隙,不趁时风流,自寻欢乐,未免老大徒伤。
除小石头外,另二人呵呵大笑,频频颔首。
王彦昌道:小弟明白赵兄是惜玉怜香之人,时下坐怀不乱,不过是怕寻此闲花野草,惹闹了我家表姊留兰郡主罢了。
赵兄,小弟说得可否属实?他三人初见小石头,慑于威名之下,倒还颇有艰涩;说话也是望风希旨,承顺人意;此时鼓助兴致,欢歌笑舞,渐渐地竟是谑浪笑傲,绝无禁忌。
而且,王彦昌如此急于撺掇小石头放纵风流,无非为了这与王家产业休戚相关的寻欢阁。
一旦小石头在此留夜,或是留下什么笔墨,寻欢阁的声名定能再跃一个层次。
囿此私心之余,他是呶呶不倦,有的放矢,与平日的罕言寡语截然相异。
小石头一怔,没想他蓦然提起刘茵。
说也巧,他正思索如何遣辞措意,突见一月牙门赫现眼前。
立道:王兄,云雨台可由此处入?王彦昌点点头,情知他是闪烁其辞,刻意不谈风月之事。
但想,既已至此,又何尝由得了你?想到这,神怿气愉,却无半分灰心丧气。
而姑娘们瞧他们目不瞥视,迳自入月牙门,枉费了自己的大好表演,不禁燕妒莺惭,大生不平。
出了月牙门,穿过松柏浓荫,再绕过数座假山,一条林间石径赫然眼前。
沿路再往前,不须臾,但见花遮柳护之下,一间美仑美奂的高耸大厅座落其间。
周遭鸟雀啁啾,气氛寂然,然厅内却丝管钟鸣,喧哗一片。
回首四顾,楼宇层出不穷,飞檐出甍,富丽堂皇,独有此处雅中有致,分外清幽。
四人走入,大厅内冠盖如云,人山人海,今日这会多半满城贵公子尽会一堂。
俏丽的侍女仿佛蝴蝶穿花,手中或托果品,或捧酒壶,在这些达官贵人之间缭来绕去。
前中央有座齐腰高的平台,除前后有两排阶梯外,四面皆饰以檀木雕栏。
平台前,尚摆着一对赤金的龙凤鼎炉,炉内香烟袅袅,淡淡缕缕。
小石头寻思,顷刻后的助兴节目估计就在此台展开。
再环顾左右,发现整座大厅看似简约,其实布置得极为奢华。
无数精美宫灯闪烁熠熠,照得大厅任一处角落均是亮如白昼。
两边又各设不少席位,矮凳矮几,皆为八宝竹雕琢,更显古朴庄幽。
几上陈八色江南细点,俱盛白磁碟中。
有松子糖、小胡桃糕、核桃片、玫瑰糕、糖杏仁、绿豆糕、百合酥、桂花蜜饯杨梅,细巧异常,别有韵味。
另又置一壶一觥一箸,虽非象箸玉杯金酒壶,却也尽为银作色。
小石头暗自咂舌,心道,这寻欢阁果然奢侈异常,人说富贵王侯家,然拿自己的拙政园与它一比,简直天壤地别。
这当口,厅内的文人及贵公子也发现了他们。
有些人虽不识小石头,但王彦昌与邴占元二人即便化成灰,他们也认得清楚。
至于,项猛性喜习武,此种烟花地倒是罕至,故而除了国学院的同窗外,余者大多不晓。
固是如此,在场人念及王、禀两家的财势声望,对稍后的梳拢大会,不禁失了大半信心。
尤其大会之前,邴占元已到处宣扬,今夜是势在必得。
眼见他终于现身,大伙均忖,这小子倒没说大话。
突然,啪的一声。
有人倏然上前,拍了下王彦昌肩膀。
跟着,邴占元哎哟一声,竟教人狠狠敲了记毛栗。
邴占元气极,回头看,眼前站着两位年轻士子。
一位着白裳,面白如玉,唇如朱漆,生得是潇洒倜傥,正笑吟吟地望王彦昌。
另一位穿着青袍士衫,秀颜沉肃,轩眉高扬,却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
邴占元最气这人,明明打了自己,不但不气怯,反而理直气壮的样子。
不过,两士子看来陌生,但隐又面熟,邴占元不敢造次,抚着头对那青袍士子道:兄台,这玩笑未免开大了!本公子可不认识你。
青袍士子娇哼一声,撇头不睬。
此人明明英气飒爽,偏作出一副小女子态,邴占元毛骨悚然,寒意彻肌。
暗道,这家伙多半有别癖,还是不要多罗嗦得好。
正琢磨着,要否就当被疯狗白咬了一口。
另边厢的王彦昌对那笑吟吟的白衫士子端详半天,忽然呢呢嚅嚅道:表……表姐,你、你是表姐?大伙闻言一怔,仔细打量,原来这白衫士子竟是留兰郡主刘茵装扮而成。
汴梁城里,小石头最忌惮的就是刘茵。
一来,二人有婚约在身,尽管自己老大不愿,然毕竟现实已成;二来,前次在禁宫不小心看到她的沐浴,如今想起依旧大觉惭愧。
总之一句话,他实在不晓得该怎生面对刘茵?或如何与她相处?与此同时,刘茵幽怨地瞥他一眼,旋以众人不察之速,笑靥陡开,笑眯眯地盯着王彦昌道:彦昌表弟,看来你在国学院里是没被教训够,否则,怎么还敢到这来?说着,美眸横睐,瞥了小石头一下,又道:也或许认为有人在背后撑腰,所以胆子便大了起来,是不是啊?要说这王彦昌,平日挥洒自如,气度恢弘,但一遇及刘茵,宛若耗子见猫,什么气势、什么风度尽皆抛至九霄云外。
吃吃地道:表、表姐,咱们、咱们不是……就是来看看么!看看……对,看看……你们说是不是?说到后头,急中生智,连忙拉着大伙一同帮着顶杠。
嗯!是看看!项猛点头道。
他的确是陪着来看看。
此言毫无虚妄。
邴占元脸涎颜谑地道:对、对、对,咱们均是陪着赵兄……他知道赵刘两家的婚约,这时节便试图扯进小石头,好让刘茵心生忌惮。
由于青袍士子是刘茵的同伴,尽管不知是何身份,但已不敢有丝毫追究之意。
直想,尽速敷衍掉刘茵,盼她万不要干扰自己待会的洞房花烛夜。
没等他说完,小石头一听,目瞪口呆,心想,好呀,你想梳拢人家,却拖人下水,把我扯将进来。
他本就觉得愧疚于刘茵,此刻更不想让她气恼。
抢在邴占元之前,道:我是邴兄拉来得,其实本不想来。
邴占元脸都急白了。
我、我、我……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压根组织不起适当的语言。
哼,男人均没一个是好东西。
青袍士子蓦然斥道。
此言说得较响,附近几个文人及公子,均向这里看来。
小石头等也讶,皆思,你说男人不是好东西,莫非你自己不是?寻思间,朝他细睨。
青袍士子恼火道:看什么?没见过女人啊?一群色狼。
大伙皆晕,没想此人也是女子装扮。
蓦然,项猛大吼一声:好呀,原来是你。
跟着,邴占元颤抖手指,又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怎么是你?不多刻,想起此处人多嘴杂,怎好把内心惊惧表现出来。
急忙正容肃声。
不过,须臾间的变色,却早把他的怯意显示得淋漓尽致。
青袍士子道:怎么?就许你们来?我便来不得?说话时,手叉腰,柳眉倒竖,另一手指几乎点到邴占元的额上,全然是泼悍之妇样。
邴占元脱口道:来得,来得……话甫出口,省起自己这般模样,未免显得怯懦。
当即深吸一气,仰头责问道:你个婆娘,早上拿咱们一顿好打……青袍姑娘瞪他一眼。
邴占元心下无由的一颤。
色厉内荏下,先前之话,再无胆继续。
这时节,小石头终于明白,眼前这位英气秀异的西贝货,居然便是白日以一敌三的那位女子。
只是暗暗奇怪,此女子好像从未见过,何以面容微熟?王彦昌何尝想及,痛揍自己三人的小妮子,竟与表姐刘茵熟识。
且看二人肩撞肩,踵并踵,显然交情极好。
想起刘茵适才的调侃,脑子里灵光一闪,尴尬地道:表姐,看来早晨之事皆你背后主使。
刘茵先是噗嗤一笑,随后一本正经道:你们啊,真真气煞我了。
我在皇姐那里得知,这位胜施姑娘以前可是我大周暗伏长安的密探。
前番为了救圣上脱困,方是曝露身份,无奈回转故国。
你们这梆纨绔,非但不予以同情,更而妄图玩弄人家。
还把人家当货物般卖来买去。
你们说,如此行为是否算得残害忠良?难道你们一个个均想做那逼良为娼的奸佞么?我……王彦昌想要辩白,急切间,遇着刘茵一番正气之言,竟只口碍舌滞。
俊脸涨得通红,那里说得出半句?青袍女子横他一眼,又看看小石头等人,嘀咕道:四个人魑魅魍魉,蛇鼠一窝,连嫖妓也是上下齐手,猫鼠同乳。
真够卑鄙的!大伙怔然,孰想这小女子骂起人来,恁得恶毒。
小敏……刘茵喊她道,似怪她把小石头一起骂将进去了。
项猛气得嘴都结巴了,吃吃地道:姑、姑娘……休要赤口白舌,恶语伤人。
那叫小敏的姑娘,重哼一声,叱道:胜施姑娘破家为国,一心为君,保社稷、安天下,数年来忍受屈辱,藏身敌国,其功甚于领兵大将。
而你们呢?荒淫无道,亵虐娼优。
被人擿穿了,又在那假仁假意,瞧着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家伙,简直教人发指。
项猛一时无言,想想自己来此虽无有狎心,但毕竟是为捧场。
且胜施的遭遇,自己也明了于心,不过为了家族利益,故作不知而已。
念及此,颇为惭颜。
小敏见及,又道:幸而你还算有知耻之心,否则,早上那胳膊怕是白拗了。
小石头这会猛然省悟,那叫小敏的女子居然便是当日在禁宫中偷袭自己一刀的青衣女子。
想到这里,又思,无怪项猛三人联手也不敌她。
那会我便发觉此女的功力半点不下于宗贲,依此实力,别说三人,固然三十人怕也结果相若。
不过,他也暗自头疼。
要知那日曾与青衣女子照过一面,琢磨着此女万万不要认出自己。
就算认出,也求神拜佛的希望千万不要当着刘茵的面说将出来。
不然,今日当真是衰到家了。
心虚意惶之余,不由挪后一步,悄自隐在项猛身后。
其时,刘茵尚在絮叨不休,不断指责着王彦昌。
说什么逞性妄为,又说什么辱门败户。
不过,她表面说得是一人,实际眸子流盼,函盖四个。
邴占元几人既不敢顶嘴,又无法脱身,只得低着首,在那一个劲的唯唯诺诺。
如此半晌,好不易待刘茵说累。
王彦昌拭把虚汗,赔笑道:表姐,你与表姐夫好久不见,咱们不打扰你了。
说着,侧身让开,又一把拖开项猛。
刘茵闻言羞赧,嗔道:你胡诌乱道什么?王彦昌故作稀罕之色,道:表姐,这可是当今圣上定的亲事,想必你不会反对吧?话音甫落,见刘茵,已有恼羞之态。
急忙一拽邴占元和项猛,便想溜之大吉。
不料,前步刚跨,小敏身子一晃,挡在面前,横眉瞪目道:干吗去?王彦昌那想这姑娘恁地爱多管闲事。
正措词思意,项猛却是刚直脾性,激忿填膺道:小姑娘,你什么身份?咱们的事,何须你来罗嗦?小敏也是蛮横惯了得,听他口吻恶劣,火气更盛,大声道:你管我什么身份?反正我武功高,你们的事,今日我管定了。
话说到这里,项猛词穷,念及自己确实奈何不了她。
不过肚内却是火冒三丈。
想自己平生,何时被人诘责如是?而且对方还是一位名不经传的小姑娘。
此刻,他也不管小敏到底与刘茵是何关系?总之一口怨气,教他愤懑难当。
哇哇大叫道:臭丫头,气死我了。
说着挺胸凸肚,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小敏也不示弱,抢身上前,昂着头,喝道:你敢骂我臭丫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项猛道:难道你打死我不成?他前番倒是大有气概,可这一句未免气怯不过。
小石头哑然失笑。
莫非我不敢么?小敏回道。
说话时,一方柳眉剔竖,一方怒目切齿;男的捋袖,女的揎拳。
眼看他们越吵越凶,且有动手的趋势。
大伙不禁着急。
刘茵道:小敏,住手,住手……跟着,王彦昌等二人也叫项猛住手。
这时节,厅里的其余人却是指指点点,大看笑话。
小石头上前,慢条斯理道:项兄,和个姑娘家有甚争的?项猛惊醒,扬眉瞬目间,方知厅内人俱围了上来。
又见小敏依旧盱衡厉色,心下一阵气恼。
即道:夫子说过,世上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此言果不欺人。
又道:罢了,看你是个女儿身,今日饶你一遭。
不然,定予你些厉害瞧瞧。
这话显是他下台阶用的。
怎料,小敏也是爽落人,且世事少谙,自问从没被人这么训斥过。
竟不给他退场的余地。
嚷道:喂,到底谁饶谁啊?是不是皮又痒了?还是那胳膊接得不好,待我再打折了它。
项猛气得咆哮如雷,得了小石头提点,原想以忍为阍,就此揭过这梁子。
可小敏的一番话,简直逼他走投无路。
若再不出手斗过,只怕明日汴梁城的所有贵胄公子皆会笑谈项家的大公子,在寻欢阁被个小姑娘奚落得哑口无言。
方想不顾一切冲将上去。
身势堪动,后头被人一拽。
回头斜睨,却是小石头。
见王爷终肯出面,深知今朝决计无虞了。
他心下笃定,又装做忿忿不平之态,道:赵兄,莫要拉。
看我如何教训这臭丫头。
小石头一笑,知他是死要面子,实质心里巴不得有人劝架。
倘若自己当真后撤,许他也跟着下来了。
便道:项兄,今日是寻欢阁的梳拢大会,可非是什么比武大会。
若你们斗将起来,损坏东西倒是小事,万一搞砸王兄的寻欢阁。
瞧你怎生向他交代。
这话一说,王彦昌省起,忙道:不错,不错,你们即便要斗,也万不能在此。
他被刘茵好一顿训斥,心绪慌乱里竟几乎忘记自己是这里的少东家。
项猛点头道:赵兄说得是,幸喜你及时点醒。
否则,差点坏了王兄的大事。
三人那在自演自导,直望消弭纠纷。
小敏却并不买帐,气鼓鼓道:分明自己怕死,还故意寻些理由出来。
算了,此番就饶你一遭了。
项猛直做未闻。
心道,好不易由赵兄出面,若再忍不住气,只怕项家的颜面今日要被我交代在这里。
吵吵嚷嚷里,忽然鼓乐四起,编钟鸣响。
众人闻声,便知胜施姑娘即将出场。
这些贵公子今夜大多冲着胜施而来。
既然正主要出,自没心思再看他们。
当即轰然散开。
项猛大喘一气,朝小敏看看,却见她回瞪一眼。
与此同时,乐声渐洪,六位霓裳少女,款款走上平台,迅即翩翩起舞。
抬手举足,移步换影,无不美绝。
台下公子们拍手喝彩,大肆叫好。
这时节,小石头悄悄向刘茵看去。
他眼目见及旁人霓裳舞,脑海里却无由地想起她当日所跳的惜离楚舞。
不想,刘茵也正朝他看来。
两人目光相对,均感一愣,随即耳根微热,各自避开。
台上几女舞了片刻,老鸨五姐忽然走上台去。
见她上来,舞伎散开,以落英缤纷式而终场。
五姐笑眯眯地看着下面,在其眼里,下面这些人可都是她的大金主。
她道:诸位公子,今儿是本阁胜施姑娘的梳拢大会。
五姐我也不多话,反正规矩照旧,公子们也都知道的。
只是请诸位记住,出价高者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万不要伤了和气。
说着,轻拍一掌。
只闻繁弦复起,丝管清鸣。
适才那献舞的六位舞伎簇拥着一位身着大红喜衣的绝美女子缓步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