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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98章拯溺救焚

2025-03-31 01:59:46

便在人人以为今日的梳拢拍价将在庞家公子和邴占元之间展开时,一个清朗激越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出一万两。

众人大惊,循声望去,竟是那始终不发一语的小石头。

原先道他不过凑凑热闹,孰料想,其志也不小。

刘茵一怔,紧咬嘴唇,直觉周身冰凉。

她与小石头是有婚约的,起先遇到他着实觉得欢喜,只当冥冥中自有天意。

何曾想及,与他盘恒至今,没有半点未来夫婿的亲热举止那也罢了,如今却当着外人面前,出万两天价拍卖一位青倌人。

似此作为,漫说他眼内有没自己的半分存在?倘若再听之任之,只怕刘家的颜面和自己的尊严,今日俱要在此处丧尽。

情思深挂的小女子原就多愁善感,想到万分委屈处,眼睛一酸,几欲落下泪来。

不过她生性坚强,容不得旁人见笑,竟自在旁强忍硬捺。

这时节,台上的胜施自是惊喜交集。

原以为此生再无与他欢聚之刻。

不想,否极泰来,天公作美,他竟大廷广众之前高声喊价……念及此,纵然她久历欢场,饱练世故,也情不自禁的羞涩赧然。

心儿甜滋滋的如飘云端。

望着小石头的无俦俊颜,适才尚觉那么遥远,此刻竟似触手可及。

欢喜之余,压根没去想他为何蓦然拍价?但忖,即便在他身边做牛做马,做婢做奴,也比在世间任一处地方来得快活。

小石头喊罢,迳直卓尔不群地长身玉立。

有些人与他并不熟矜,见其雍荣闲雅,风度翩翩,显然也是世家公子。

好奇之余,交头接耳,向知道的人探询。

这时节,当属五姐笑得最是欢畅。

眼眉儿弯起,几成元宝状。

万两天价出售一位青倌人的初夜,寻欢阁自开张起,尚未有过。

王彦昌等几人也向小石头诧异地看去。

寻思,他如今可不是先前风流世子的身份,而是当朝权高位重,盛极一时的王爷。

世子的时候,放诞不羁,轻世肆志也没人会多说闲话;可若是成了一军之帅,又是当朝重臣,似这般跅弢不拘的逐花追艳,明日定让御吏参奏上本。

他们与小石头交往,诚出于家族需要;但也不无敬佩之意。

无论是文采抑是武略,均有仰望高峰之感。

否则,当日小石头遭正道之人围攻,他们也不会通风报信的为其求援。

疑惑不解里,三人更是佩服由衷。

暗道,赵兄真乃性情中人也。

为一知心,率而喊价,丝毫不为世俗所累,似此潇洒风流,真该好生学上一学。

然而三人也知道小石头与刘茵的婚约,沉吟间,下意识地朝她那里看去。

哈哈……没想赵王爷身为朝廷重臣,依旧是裘马轻狂,征色选美,不改风流之好啊!佩服,佩服……庞家公子忽然侃侃而言。

当日王家烧尾宴上,他数度纠缠刘茵,同时与小石头也有过一面之缘。

尽管赵刘两家的秦晋之约实由仁秀帝一手缔结。

但他何敢憎恨皇上?于是,对这位夺己钟爱的年轻王爷,当真是忿怨难当。

今晚的梳拢大会,他与邴占元一样也是志在必得。

原本此人眼界甚高,望遍京都,不过刘茵堪入他眼。

自胜施在寻欢阁挂牌,办了数趟文会,他在朋友的力邀下勉为其难地参与了一次。

自那次,便对胜施惊为天人。

一腔失恋悲痛,转化对胜施的满怀喜爱。

眼看成功在即,这位心目中令自己极尽痛恨的情敌,居然再次横插一杠,着实教他惊怒交集。

气急之下,全然不顾庞家已今非昔比,而眼前这位可是当朝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震北王爷。

忍不住出语嘲讽。

小石头也不答话,向他冷眼地看看,随即愧疚地望向胜施。

脑海里闪过与她交往的一幕一幕。

寻思她原是个洁身自爱的好姑娘,被自己无意中逼迫如是,说来当真负她甚多。

他是满怀歉意,胜施是柔情万千,目光相接,均感恍若梦境。

瞧着胜施泪水涟涟,再想及初见她时,何等绝世独立,孤芳自赏;刻下却要献媚奉妍,讨好厅里那些故作潇洒倜傥的狂蜂浪蝶。

便愈感内愆,情不禁地移步过去,柔声道: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平平常常,朴实无华,在于他来说,不过是致歉;入在胜施耳里不啻于天纶妙音,万分甜蜜。

娇躯一颤,脚步踉跄,大红喜衣遮掩不住她的无比激动,喜极之余,只在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此,便知这位红极一时的青倌人胜姑娘显然与风流王爷早已相识,不定另有一段断金零粉的风流韵事。

当下一个个伸颈竖耳,冀能获悉其中详情。

这下,刘茵愈发悲不自禁。

瞬时间,不知该继续留此还是夺门而去。

旁人是好奇,或嫉妒,或欢喜,但说道心情复杂,又最为忐忑的莫过于五姐。

胜施被逼到今日地步,说来,皆她私下弄鬼,若非她暗底里揣掇汴梁商贾,拒绝聘用那些密探。

胜施决计不会出此下策。

思及万一教王爷察觉内里跷蹊,只怕少东家也保不住自己。

想到这严重后果,任她平日口齿伶俐,猝惊之余,也是口舌俱僵。

原先的喜悦心情,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再有。

直呆站一旁,愣愣地望着眼前一幕。

与此一刻,原本盼望看出好戏的其余公子们自闻得庞家公子所言,也明白了小石头的身份。

不由为那庞家暗捏一把冷汗。

在场人里十之五六均是官宦后裔,耳闻目睹焉能不知如今的震北王,实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反之,庞太尉在洛亲王兵变时被叛军诛杀,庞家固未衰败,但与以往相比,终究不及许多。

眼看庞家公子居然想和震北王争爱,心想他未免是螳臂当车。

就在人人皆默,又各有思量际。

忽然,大厅外喧哗一片。

跟着,一阵拳打脚踢之声。

不须臾,由外闯进一位英武男子,手中尚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青锋剑。

堪入门,便对台上的胜施喊道:胜姑娘,无须着慌,我这便来救你。

说话间,门外又进来数名不服输的剽悍护卫,叱喝着挥刀而上。

这人晒然一笑,轻振剑刃,剑花簇拥,连绵似行云流水,朵朵翻飞;瞬息之间,全身上下寒光闪耀,刃影如虹。

直闻得一阵砰呤乓啷的交兵声,跟着是断金戛铁之声。

大伙一看,那寻欢阁的数名护卫竟已刀断手空。

识货之人大吸冷气,他们明白,寻欢阁的护卫,可大多有着江湖二三流的身手,普通的剑客别说以一对多,纵然一对一的拼斗,也难保能胜。

几个爱才之人,目泛异彩,盯着那位试图武力救美的少年英雄。

五姐这时也醒将过来,瞧着好端端的梳拢会被人砸成这般模样,当真忿懑难当,大喝道:住手……那人闻声止剑,只是寻欢阁的护卫们也被他点了穴,愣愣地伫在原地,动弹不了。

五姐道:这位公子夜闯我寻欢阁,不知有何见教?说着,眼角余光瞥及胜施满脸焦急。

敢情也是熟人,顿然更生怒火。

暗道,这骚蹄子果是惹祸精。

好端端的先惹得赵王爷与庞公子为她争风吃醋,时下又来一个弄刀舞剑的。

瞧势头,杀人放火都大有可能。

自问汴梁城里有头有脸,家世显赫的贵公子,无一不识。

眼前这位闯进云雨台的青年,英挺俊秀,武艺高强,然多半不是什么贵胄公子。

囿此念,满脸肥肉紧紧板起,登成一副鸠颜狼顾之相,凶泼到了极点。

那人收剑背后,朗声道:我来此乃为搭救胜施姑娘而来。

答得是五姐,眼睛却看向胜施,眸子里尽是无限深情。

余裕,他发觉胜施的美眸并未望向自己。

愕思间,顺势而顾。

当发现宛若玉树临风的小石头时,不禁失声喊道:石……王爷……自他进来,小石头便觉诧异。

何以雷霆会为了胜施独闯寻欢阁?素闻他只晓军旅之事,平日不曾踏足青楼半步。

难道说,由长安至汴梁的途中,他与胜施有了私情,抑或二人已订终身?既是如此,胜施又为何应允此趟梳拢。

他在旁,一直百思不解。

直到雷霆脱口唤了。

方笑道:雷大哥,好久不见。

没想你会为了胜姑娘夜闯云雨台,小弟当真佩服。

大伙闻听这家伙竟与王爷相熟,心想多半无甚事了。

另边厢的五姐也急忙敛起凶颜,改而一团和气,笑眯眯地瞧着雷霆,就像适才一幕根本没发生过。

或者,是她预先安排好的娱乐节目。

见到小石头也在此处,雷霆情知胜施已无危险,搔搔首,尴尬道:早知你在这里,我就不必来了。

小石头道:要来,要来,你若不来,胜姑娘又怎生知晓你的一腔爱意?嘿嘿……雷霆羞窘的笑笑,拿眼偷看胜施。

见她一身喜衣,嫩颜淌泪,虽无以前笑语欢颜时的万种风情,但不知为何,心下愈生爱怜。

当日来汴梁的途中,他便对胜施目成心许,一往情深。

奈何其母激烈反对,又因胜施另有牵挂,待他始终发乎情、止乎理,浑没半点爱慕流露。

于是,也惟有忍痛割爱,俟到汴梁,便两相分手,从此再未会过一面。

前些日,听到胜施将在寻欢阁举办梳拢大会。

起初尚感不信,之后,四处求证,方知确然不假。

这下他才心急如焚起来。

在其眼里,胜施是位出淤泥而不染的洁莲,断然不会应允如此羞人之事。

左思右想,都觉此举必是无奈,不定教人逼迫所至。

可惜,雷家当日离开长安,是由天牢出来,家中财产皆被楚王封禁。

在汴梁的这些时日,全赖震北王府提供,可以说,一草一纸均姓赵。

他何尝又能为了解救胜施,而向震北王府需求大笔的银两?无奈之下,索性单人只剑,打算救出胜施后便与她远走高飞。

又琢磨着,反正自己初来乍到,汴梁城里认识自己的也不多,想必总不致会累及父母。

况且,父母有震北王府的保护,谅也没甚人敢擅动。

听到小石头的前一句话语,刘茵眼睛一亮,暗道,他拍出万两天价,莫非不是为己,却是为了眼前这位仗剑之人?同样,胜施惊愕半晌,怔怔地看着他,心下浮起与刘茵一样的念头。

这时,王彦昌哈哈笑起:这位兄台既与赵兄认识,想必里面定是一场误会。

来来来……这里坐下。

雷霆一抱拳,还剑入鞘,顺势出指解了几名护卫的穴道。

五姐挤着一颜谄笑,走到跟前,道:少东家说得是,公子请入席。

项猛爱武成癖,见雷霆刚才那几招剑法,使得出神入化,鬼神难测,心下大是钦佩。

待他近前,更是热络倍至,仿似多年未遇的至交,毫无初会时的陌生。

雷霆也是爽性人,瞧他热情,自也与之大肆侃谈。

庞公子蓦道:原来王爷做了两手准备,一旦拍价不得,便动手硬抢。

嘿嘿……果然是风流种,多情辈。

小石头好生失笑,回道:庞兄异想天开了。

本王既来,就有斩关夺隘的决心。

纵然你百般阻扰,也是枉费。

此言说得甚是豪气。

厅里其余人闻得,无不暗忖,这王爷不愧是领兵打仗的,即便嫖个妓也是开口斩夺,闭口关隘。

又见庞家公子兀自没有罢手之念,不禁为他求神拜佛,暗道,这厮怪不知趣的,明明逊人一大段,偏偏在那强作硬撑,当真死了也算活该。

小石头记得庞太尉在世时,便对自己继任王爷之位,碎嘴碎舌,反对多多。

虽然人死灯灭,犯不着念仇,但对庞家仍无丝毫好感。

况且这位庞公子时时刻刻冷言冷语,一字一眼极尽嘲讽,即便他胸襟开阔,不记前恨,也不禁忿然。

眼见二人言磕字咻,有孕火将爆之危。

王彦昌向五姐使一眼色。

五姐笑道:如今最高价是由赵王爷出的一万两。

请问,诸位公子还有谁出价高过赵王爷?如若没有,那么今晚的花魁得主便是赵王爷了。

话音甫落,庞公子接口道:慢,我再加一千。

大伙皆怔,心想这位庞家公子莫不成犯了失心疯,竟与炙手可热的赵王爷大唱对台。

我出两万。

小石头跟道。

这下,厅里犹如炸开了热锅。

一个个面面相觑又是交头接耳。

须知,先不说二万两白银梳拢一位青倌人是神州有史以来的最高价。

且说赵家在大周名声如是响亮,一来是赵家几任家主热血卫国,戍守边疆;二来素传他们清廉自守,从没贪污舞弊之事。

即便那拙政园的修建,据说当年筑到一半,眼看入不敷出,即要停工。

是先帝取出内帑,这才完了工程。

现今的赵王爷为了区区一夜春宵,居然出此天价?委实教人不可思议。

还真不愧他往日的风流之名。

又有人想,世传赵家家主向来两袖清风,但见今日赵岩之事,想必他们不从商业,但军费上必有克扣,否则,安能让他这般花费?然也有人见王彦昌与小石头共坐一席,心道,他与寻欢阁的少东家谊属好友,谅来这价是出了,暗底里,多半是没人收的。

庞公子便抱有后一种想法,恼羞成怒之余,连王彦昌也恨上了。

一脚踢开身旁的凳子,朝小石头一席之人,嗔目而瞪,随即拂袖而去。

这刻间,有人暗说他是不自量力;也有人思忖,只怕以后庞赵两家的梁子就此结定了。

依目前的实力看来,此场争斗,庞家十九必输。

人人心存臆想时,五姐呵呵笑道:好好,那今晚的花魁得主便是赵王爷了。

想必大伙都没异议吧?台下人鼓掌轰应,算是为小石头喝彩。

五姐又道: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王爷,请移驾吧。

她在边上谄媚地笑着,希望小石头过去搀起胜施的素手。

这一刻,刘茵眸子汪汪,听着厅内人的喧哗,又望着明明是自己的未来夫婿,偏偏要和另一位身穿嫁衣的姑娘牵手。

心潮起伏里,再也忍耐不住。

霍地站起身来,数步间夺门而出。

茵姐姐……小敏惊讶,跟着也追将过去。

只在起身刻,狠狠地瞪了眼小石头。

小石头一怔,继而省起刘茵何以如此。

不由暗暗一叹。

心道,自己在前世欠乏女人缘,好不易遇到一个,还是位害人的蜘蛛精。

殊不知,今生倒好,一个连着一个,且都是那么温柔善良,观之可亲。

唉……自己何德何能竟有此殊缘?摇摇头,唏嘘一声。

看看台上的胜施,回头对王彦昌道:王兄,胜姑娘身世可怜,遭遇凄惨,说来,在下实没攀摘之思。

这样吧,今日我赎胜姑娘回府,需银几何,你改日到敝府来取。

王彦昌笑道:赵兄说得那里话,胜姑娘原就是自由之身,她想去那,尽可自便。

小石头一怔,没想胜施仍是自由身。

回头看看,又叹一气,心道,她应允此趟梳拢,必有别因。

此刻不是探询的时刻,还是待回到府里再说。

思忖间,意识里传来蚀阴的怪笑声:小子,你事也完了。

该轮到我了吧!原来之前刚拍价的时候,小石头迟迟不语,正是要他稍候余裕。

这会见小石头事情办完,他也忍耐不住了,不等回应,便自行占据了肉身。

小石头尚未及答话,直觉一股庞大的意识能袭来,虽想极力压抑,却睏意倦倦,眨眼便即昏睡过去。

与此同时,王彦昌等人并不知小石头意识已改,只在须臾间,竟觉他气质全改。

若说先前是澹然飘逸,那此刻便是霸气凌人。

蚀阴适才在意识海里听得清楚,知道眼前这些人均是小石头的朋友,也晓得台上那位稍有姿色的人类女子就是那臭小子意欲搭救之人。

嘿嘿一笑道:既然这样,台上的小妞跟我走吧。

他跟着小石头这段日子,情知他女人忒多,大有招架不过来的趋势。

琢磨着,臭小子吞噬我好多魂能,尽管不能再要回来,但给你惹些麻烦,教你头疼难耐,终是桩大快人心的事儿。

他话音甫落,厅里人一片哗然。

这家伙说话的口吻那像是素来风流,怜花惜玉的赵王爷,简直就是一地痞流氓。

大伙窃窃笑语,指指点点。

胜施在台上愕然半晌,心下更是哭笑不得。

周遭的舞伎乐工也是忍俊不禁,失笑出声。

蚀阴又道:小妞磨蹭什么?速速换过衣裳,这就跟本公子回府洞房去。

五姐与小石头相处不长,并不知其为人生性,只当行伍出身的均是这般。

忙道:胜姑娘,别看了,还是快些准备,免得王爷着恼。

胜施臻首轻点,又看看小石头,见他说起话来趾高气扬,一副旁若无人的嚣张样子,与往日所见大异其趣。

一时好气好笑。

款款走下台去,到了厅后。

其时,小旦正侍侯着。

见她进来,笑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胜施羞赧,问:喜的什么?小旦在长安便已服侍她,二人朝夕相处,焉会不知她的心愿。

笑道:小姐的夙愿了了,岂不贺喜?贫嘴!胜施笑骂。

心窝却觉甜滋滋,乐滋滋。

小旦道:小姐,你快更衣。

门外金大哥他们正等着恭喜你呢?胜施道:他们怎么来了?为了这些原本手下的生计,她决定不再单纯的卖笑。

只又怕他们不允,前时便设法骗开。

小旦一滞,神色尴尬。

胜施恍然,道:是你告诉他们的?小旦点点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会出现这般喜事,所以……所以……她怕小姐被不喜的男子糟蹋,早早便把胜施今日会办梳拢大会的事告诉了那些密谍们。

瞧她期期艾艾的模样,胜施胸中顿暖,一笑道:算了,你也是为姐姐好,姐姐不会怪你的。

换好衣裳,步出门外。

三十余名原先的大周密谍均跪在门外。

看见姿容绝色的胜施出来,当先一位瘦高个大声道:属下金环禹恭喜小姐。

胜施示意小旦扶他们起身,随后眸光在他们脸上掠过,直过半晌,有些语声哽咽地道:诸位,谢谢。

她自然知道,他们候在门外,无非为了自己。

若见有人不入他们的眼,或者是个胜施极其不喜的人拍得她的初夜,这些忠义汉子铁定大打出手。

便在这会,五姐一摇一曳地步来。

见着偌大动静,拿起绢帕捂嘴笑道:喔唷,胜姑娘,今儿个可是你与王爷的大喜日子,怎弄得好像要出去杀人似的。

密谍们皆一身黑*紧身衣,虽不露兵刃,竟也杀气腾腾。

凭她的眼力无须多问,心下已是明明白白。

当即思忖,幸喜是王爷拍得,看这阵仗,这群平日吃白食的家伙不定就此掀了我的寻欢阁。

又道:胜姑娘,话说完了没有?王爷唤我来催了。

嗯!胜施颔首。

想到待会便是自己与小石头的洞房夜。

不禁又是担心,又是期望,心儿七上八下,不觉怔怔地想痴了。

又闻五姐道:胜姑娘,今儿洞房依理该在本阁才是。

不过王爷吵着闹着非要回府。

姐也没法子,委屈你了。

胜施摇摇头,示意不委屈。

心想,单须他要我,别说王府,纵然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一起。

待行到门外,只见小石头恰与王彦昌等人道别。

门边停着一辆红绸结带的双骏马车。

瞧她出来,蚀阴手一挥,道:小妞上车,磨蹭什么?大伙闻此语,又是噗嗤笑出。

胜施粉颜全红,心下羞恼得无以复加。

暗道,他是怎么了?是不是故意寻我开心啊?不觉上了马车。

身躯刚进半,猛省起一桩事来,回头看看金环禹等人,道:王爷,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你也识得的。

不知可否同去?蚀阴那管这些,实际就想耍耍小石头,大声道:一同去,一同去,有吃有喝,少不了。

密谍们大喜,深知只须跟着这位震北王爷,别说生计有了着落,日后不定还能光宗耀祖。

金环禹带头,俯首叩拜,三十余人齐声道:多谢王爷收留。

蚀阴嘿嘿一笑,眼珠子转转,道:谢我做甚?谢夫人去。

在场人悉数目瞪口呆。

胜施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啐了一口,慌不迭地躲进了车厢去。

密谍们想捧腹大笑,无奈主子在前,放肆不得。

当即陪着干笑数声。

眼看诸事完毕,蚀阴拳一抱,对王彦昌道:各位,我先走一步了。

王彦昌几人忙不急还礼。

见他儒衫飘飘,偏是装出一副山大王的豪爽,肚内里的肠子早是笑得打结。

均想,平日看赵兄一本正经,不料竟这般诙谐。

蚀阴接过寻欢阁护院牵来的马儿,手刚挂上缰,那马闻着气味不对,心下着实害怕,顿然咴咴长嘶,前蹄蹦起,乱踢乱踹。

蚀阴用劲一扯,道:小子,老实点。

马儿被他轻轻一拉,差点趴在地上。

只听他又道:小子,鼻子挺灵的。

嘿嘿……话罢,堪想上马。

那马儿四腿一伸,居然赖在地上。

蚀阴一愣,笑道:小子耍赖了。

算了,算了,既然见我怕,今朝饶你一遭。

说着,放落缰绳,跳上马车,坐在车辕上,对车夫道:跟我回震北王府。

待马车远去,王彦昌几人面面相觑,余裕后突然哈哈大笑。

邴占元更甚,抚着肚子,笑弯腰。

其间,独有雷霆遥望车影远去的地方,默默无语。

一路马车驶得飞快,不须臾,便到了震北王府。

其时,天色已晚,王府大门已合。

金环禹上前轻轻叩响。

无几何,一青帽家丁启开门扉,朝外望望。

刚想问话。

蚀阴坐车上大觉不耐,喝道:望什么?本大人回来了。

家丁注目片刻,登然慌张地打开大门,弯着腰道:王爷恕罪,小的们不晓是你老人家回来。

蚀阴摆摆手,道:别介,没事儿。

家丁们瞠目结舌,不知该怎生回话。

密谍们倒好,路上早已适应。

旋下赶着马车进了府邸。

不过片刻,静谧的王府顿时喧阗起来。

神君等人闻得王爷回府,无不诧异。

他们知道,单须过了戌时,那肉身便由不得小石头做主了。

且看天色,明明将至亥子。

愕思间,一个个披衣出门,望个究竟。

众人到了庭院,只见除了小石头之外,尚有三十余位黑衣汉子以及一辆披红戴绿的马车。

蚀阴瞧及他们,磔磔磔怪笑道:你们别用那惊叹的眼神看着。

本大人这是为臭小子带个老婆回来。

你……神目想问话。

姜神君扯扯他,越众而出道:前辈不是王爷吧?蚀阴阴笑道:你看不出来?喂,你在闹什么啊?龙儿不知何时,与冰清等女一起走将出来。

见了蚀阴便劈头盖脸地问道。

蚀阴面色一缓,笑道:小妮子,这么晚还没睡呢?打扰你了。

他与龙儿大有缘分,或许是同属龙族的缘故,又因这片空间的龙族严格说来,还是他当年在诸神大战那会,创造出来的。

因此,每当遇见龙儿就有一种面对自己女儿的奇异感觉。

龙儿拖着他,带到一旁,询问缘故。

蚀阴也不虚言,当下逐一说明。

只是他话声响亮,固是悄语的行为,在场人无不皆闻。

众人听得马车里居然是小石头花了二万两白银,在寻欢阁买来的一名青倌人。

无不傻眼结舌。

广智顾及自家女儿的心思,扬声道:前辈,这玩笑未免开大了。

本教教主素来洁行自爱,岂会去那烟柳之地?我看是你想栽赃陷害罢?放屁!蚀阴喝道。

走到密谍身边,拉过金环禹道:不相信,你便问问他。

金环禹等人早已听得糊涂,那还说得出话。

此刻,即便马车里的胜施也觉今晚之事,实在太过诡异。

适才拍价的明明是自己心中的个郎。

怎半天后,到了王府,却全然不是?再看那蚀阴分明是小石头本人,竟在这里又完全否认自己不是。

饶是她聪明绝顶,也自心神恍惚。

如是说了半晌,谁也弄不明白。

姜神君忽然大声道:好了,此事只须王爷明日醒来一问便知。

咱们在这里也不用多加争执。

大伙颔首。

蚀阴道:不错,不错,这事惟有那臭小子说得明白。

说着,对龙儿道:小妮子,车里的是你家少爷未来的老婆,你带着去休息。

还有……指指三十余名密谍,道:那些家伙,你便一并安排着吧。

用手合合嘴巴,道:本大人有些睏了,先回房去了。

话罢,留下满地呆如泥塑般的人儿,自顾走了。

大伙望望,姜神君道:龙儿,既然前辈已经这样说了,那就辛苦你了。

飕的一下,逃的比来快。

龙儿一愣,刚想侧头问别人。

只见天罗教的天王和长老们,用不亚于神君的速度,相继溜走。

不过眨眼,场中只剩下一辆马车和三十余名密谍。

龙儿叹了一气,道:我还真是苦命。

看看金环禹,道:你们跟我走吧。

金环禹跟在龙儿后头,瞧着那婀娜生姿的修长身段,暗道,王爷果不愧是我朝的第一风流才子,固然一个小小的丫鬟,论姿色竟也丝毫不逊小姐。

沉吟间,对今晚的古怪,着实觉得不可思议。

便道:姑娘,王爷……龙儿回过头,瞪着眼道:别叫我姑娘,也别叫王爷。

记住!金环禹愕然。

过了一会儿,龙儿也觉自己说话太过没有因头。

便道:第一,我是王爷的丫鬟,可不是王府的丫鬟,所以,你得叫我小姐;第二,王爷是白天叫的,晚上,你尽管叫喂好了。

说着,加快脚步。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说,金环禹愈听愈是糊涂。

叹一气,想,人说公侯府邸深如海,原来里面的人也这么难以搞懂。